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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世纪末情感 (9,10)

6/30/2007 08:12: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九)

  下了班直到六点过了十几分钟,云飞才从公汽下来,换乘开往建国门方向的地铁,想起刚才路口车流接堵如长龙的情形,不禁还有几分后怕:差点要耽误时间,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早出来了一会儿,不然此刻一定还堵在路上呢,好在后面的路是走地下,不用再为头顶上二环路正堵得水泄不通而烦心。云飞定定神心里暗 想,敏珊今天约自己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敏珊原先是云飞本科时候同室寝友阿瀚的女朋友,比他俩低两个年级,阿瀚和敏珊在大学的总近四年期间里一直是令人羡慕的一对,云飞和他们的关系也一直处得很好。

  可临到敏珊本科毕业的时候两人的感情却出现了危机,最后竟闹到不欢而散。云飞那时和阿瀚已经不住在一处了,这件事还是后来才模模糊糊地听别人说起,问 到的人也都不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况且为了雨彤的事,云飞那时正在独自难过,也就没太多心思细去追究他人的苦乐。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敏珊的消息,云 飞以为她可能已经回南方老家去了,感情受到了伤害,换个环境也许会好些。

  直到快两年以后,云飞已在社会上工作了一段时间,才听说敏珊这些年来依然是一个人留在了北京,云飞设法和敏珊联系上,见面的第一回彼此感慨不已。在云 飞的印象中,过去的敏珊一直都好象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妹妹,在学校的时候大家出去玩,云飞经常不得不容忍和迁就一下这个小妹妹的顽皮胡闹。而今数年过去 了,她的眼神中却也开始留下了生活艰辛的影子,一个人在北京闯荡的日子不易,凡事都要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从前只知道欢笑、不懂得任何 忧愁的女孩。生活往往可以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改变一个人,无论你原先是否浪漫,或对之充满着幻想,在严峻的挑战面前都必须首先要现实下来,然后冷静地去适 应和面对。看到敏珊的一些变化,云飞多少有点心痛,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早打听一下她的消息,这样至少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还能给她提供些帮助,尽自己做哥哥 的一点微薄之力。敏珊听到这话只是笑笑,说那些日子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何况自己当时在北京的情况并不想让谁知道,那笑容里有无奈有伤感也有对自己 终于走过来的一丝欣慰和自信,云飞不禁感到眼前的这个小妹妹真的是长大了。

  敏珊现在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外企,待遇颇丰,几年来她换了数家公司才有了今天的工作,可以说是暂时地稳定了下来。但是她在北京常年居无定所,过得没几个 月就不得不换租一次房,单是这找房谈价搬家的事情就不知折腾过多少回,目前在城南租了一套一居室暂时漂着。云飞和敏珊后来又约了几次,两个人在一起不过是 吃顿饭,看场电影玩一玩,在班上有时也通个电话聊上几句,但一忙起来就可能好些天顾不上联系了,今天电话里说有要紧事却是为了什么呢?


  傍晚的中粮广场上华灯初上,凉风习习。已过了约定的时间,云飞脚下紧了两步,走到门口却不见敏珊的影子。云飞无所事事地四下里望望,一边是露天的麦当 劳,那边草坪一旁的喷水池边坐着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出租车时不时地从车道开进来停在门口,云飞心想不知道过会儿敏珊会从哪里出来――

  “嗨,”正想着,背后被谁轻轻捶了一下。云飞转过头去,望见的是刚从门口出来的敏珊盈盈的笑脸。

  “嗨,你在这儿呢,”云飞的脸上浮起了笑容,“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谁说的?”敏珊辨解道,“我刚才还下来一趟呢,看你没来,我就在上面又多待了一会儿嘛。”

  “哦,公司就在上面?”云飞仰头望望,“几层呵?”

  “喏,看见那几间亮着灯的吧,就是那儿。”敏珊比划着指给云飞看。

  “哦,”云飞把目光收回来,注意到敏珊的衣着,披肩外套下是素花裙,“今天很漂亮呀小妹,你们上班不用穿制服的么?”

  “嘻嘻,”敏珊拉着云飞走开几步,扮了个鬼脸,“今天老板不在,不用那么拘束啦。饿了吧,咱们到哪儿先吃点东西去。”

  “咦,你今天心情蛮好的嘛。”云飞想了想,“那咱们就近吃麦当劳算了,省事,呆会儿还去看电影呢。”

  “也好呵,你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什么事呵约我出来?”汉堡摆上来,云飞啜饮了一口可乐,问对面的敏珊。

  “哦,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嗯――”敏珊放下了手里的辛地,沉思了片刻,“该怎么对你说呢……云飞哥哥,我要是有难题找你帮忙,你能帮我出个主意么?”

  “当然,”云飞不假思索地回答,“有问题你尽管说,我给你想办法。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对吧。”

  “那我就放心啦,哎呀――”敏珊向门口那边瞥了一眼,低下头悄声说,“那儿有我两个同事,看见我啦,我得和他们打个招呼去,你等会儿呵,我去去就来。 ”说完离座向柜台走过去,云飞没有回头,从旁边玻璃窗的反光里可以看到敏珊和一男一女说笑了几句,然后走了回来,“这里人太多,这样吧,看完电影我再跟你 说,你看行么?”

  “行呵,这有什么不行,反正我晚上有空。”话虽这么说,云飞心里已暗自觉得有点狐疑。

  

  餐后两个人一起去看刚上映不久的新片《天地大冲撞》,片中电脑特技的运用把彗星撞击地球的那一刻山崩海啸的场景表现得憾人心腑,令人仿佛身临其境。人 类生命在大自然的灾难面前竟是显得如此的渺小,一切人类的文明在大自然的惊涛骇浪之中被冲卷如摧枯拉朽一般,黯然失色。一个直径几公里的彗星高速撞击地球 就能造成如此毁灭性的灾难后果,云飞不由得想起了神秘的先知诺查丹玛斯数百年前的预言:1999年恐怖的大王从天而降,人类将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灾难 ――会是这样么?不到那一天恐怕谁也不会知道。

  从电影院里出来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刚才的电影说着闲话,夏天夜晚的路灯昏黄着,映着人行道上两人斜长的影子,感觉极是惬 意。关于电影最后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云飞站住脚,等着敏珊先开口,敏珊走出了几步,也停下来,想了好一会儿,问道,“云飞哥哥,你不是想知道今天晚上我 找你出来到底有什么事么。嗯,就是……有一个男孩子,他正在追我,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呢?”

(未完待续)

(十)

  乍听到敏珊的这一问话,云飞心里暗吃了一惊:怎么,这件事怎么要来问我?你是名牌学校毕业,各方面条件都挺好,人又很可爱,也到了该考虑这件事的年龄 了,有男孩子喜欢你,那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你要是觉得对方人也不错,可以答应对方呵,这不完全都是你自己拿主意的事么,我哪儿帮得上你什么忙呢?
  心里虽如此想,口中还要笑着回答,“呵,我的小妹有人追啦,是谁呀?”
  “看你,人家和你说正经的呢,不许你这么随随便便的。”敏珊微嗔着,“说真的呢,你得帮我拿个主意呀。”
  “哎?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出主意呵――是你们同事对不对?”云飞胡猜道。
  “嗯,他上礼拜约我周末出去玩。我不是打电话要找你的嘛,你也不回人家电话,后来……后来我推不过就只好和他一起出去玩啦。”敏珊吞吞吐吐地说。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那天我加班,不许再怪我了哦。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嗯,今天早上他给我发了一封伊妹儿,说和我一起出去玩很开心,他说他很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做朋友啦……”
  云飞瞧了敏珊的脸好一阵儿,看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问道,“那你呢,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中午吃饭时我看他想过来坐到我旁边,却偏巧有我两个姐妹在我旁边,他就只好在我斜对角坐下,闷头不响地吃,话也没多说几句,他这个人也很内向呢,象你。”
  “我,我很内向么?”云飞摇摇头没觉得,“那你还没给人家一个答复呢?”
  “是呀,我这不是拿不定主意么,所以才想起找你帮忙呀。”敏珊开始象小妹妹一样和云飞撒起娇来,“我该怎么办呐,云飞哥哥?”
  “好啦好啦,别闹,”云飞被敏珊几句哥哥一叫,脑子里晕乎乎的,“我帮你参谋一下呵――哎,其实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呵,你是过来人啦,我又不懂――好好我不说这个了,你别敲我。他人怎么样?”
  敏珊歪着头想了一下,好象在琢磨准确一点的形容词,“他,怎么说呢,比你高,有一米八左右,人长得挺帅,斯斯文文的,就是不太爱说话。”
  “那不是――”云飞含糊了一下,“呃,挺好的嘛。你难道不喜欢他么?”
  “可是,他并不完全象我想象的那样呀。”敏珊顿了顿,“我觉得他应该更聪明,更有才气一点吧,比如说象你――”云飞听着心里突地一跳,耳听得敏珊继续说,“我觉得你们班上的很多男孩都很有才气呀。而且他只是个大专毕业,我总应该找一个比自己学历高一些的吧。”
  “看你说的,我又有什么才气了。”云飞慌忙把话题轻轻地掩过去,心下的怀疑又不禁增添了几分,难道说?――云飞不禁又打量了面前的敏珊几眼,心里泛着嘀咕。

  云飞是不是喜欢敏珊,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如同一件艺术品摆在面前,你尽可以围着上下它左右地欣赏,指点出它的精巧美妙之处或是某些瑕疵与不 足,但轮到决定是否买回家去收藏的时候,一些人往往会开始犹豫。与人相处也是一样,平日里见得久了,对方的言行举止早已习以为常了,因为事不关己,也就不 太往心里去,可一旦某一天突然想拿对方和自己的理想伴侣作个比较,就会发现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地方让人难以抉择。敏珊是一个好女孩,但并不是云飞心目中理想 的那种,其实如果单把理想的条件掰碎了比较,敏珊还是很符合的:
  女孩要可爱,敏珊难道不可爱么?不,云飞没法否认这一点,敏珊虽然以前有点淘气,人还是很乖巧可爱的;
  女孩要温柔善良,这一点就不用多说了,不温柔善良的女孩少,况且彼此接触一段时间就能了解出来,云飞和敏珊已经认识六个年头了;
  女孩需要有一点灵气,不是艺术细胞,而是一种感悟力。当然,有灵气的女孩是不会笨的;
  女孩还要勤劳能干,虽然这一点在如今都市女孩中已经不太容易做到了,云飞还是相信这是大多数女孩的天性,而且也一定能遇到。
  可条件归条件,虽然敏珊基本上符合云飞的条件,可云飞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是什么呢?哦,是一种彼此双方相互吸引的情感,是一见钟情、魂牵梦萦的感 觉,相隔时不羁的思念、涕泣的泪血,相见时脉脉的注视,深情的拥抱。是这个数字年代过时的老古董,文字时代留下的奢侈品――所谓的爱情。而敏珊,在云飞眼 里,一直都还是把她当成是可爱的小妹。

  可是,感情是固有的呢,还是后来慢慢培养出来的?云飞感到有点困惑。敏珊话里的暗示好象不仅仅是这么一回,云飞回忆起前几次见面和敏珊聊天时的内容, 她感叹自己的情况时好象总有意无意地把云飞牵扯进去,两人开玩笑时也时不时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时候只作顽话淡淡地没有理会,而现在思来想去,却好象若 隐若现地隐藏着些许端倪。云飞话里敷衍着,心里也乱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帮她出着主意解着套,倒好象自己慢慢地越陷越深了进去。
  该怎么办,是赶紧趁自己还清醒和敏珊说清楚的好,还是任它就这样发展下去?云飞明白自己应该马上采取第一种做法,让自己清醒一些,可脑子里总有个声音 在懒懒地辩解着,就这样有什么不好呢?是呵,又没有讲清楚,就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云飞脑子里矛盾着,连敏珊提了个什么建议都没有仔细地去考虑一下,等 上了车才发现出租车却是在向敏珊的住处驶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答应了敏珊去看一下她住的地方。云飞不禁有点后悔自己的轻率,但脑子里那个声音却还是一直 坚持着在说:怕什么呢,有什么关系呢?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

[阅读全文]

猪头年年有,没有今年多(2)

6/29/2007 04:02: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据昨日新闻,国III排放缓行,国Ⅲ油品于2009年12月31日前才能在全国范围内供应,广大已加装OBD(车载检测系统)新车的车主除白白损失加装费几千元不说,还要冒着爱车被劣质油品损害的危险。(又是一帮猪头官员干的政绩工程,让老百姓擦屁股)

汽车国Ⅲ排放政策暂缓执行 京广车主利益受波及

国Ⅲ排放能否分区域分步骤实施应征求各方意见

  环保总局的猪头竟然还恬着脸信誓旦旦。。。虽然存在种种疑问(车 油不配在8万公里(国Ⅲ车试验标准为8万公里)内基本满足排放限值,但排放明显偏高,而且超过8万公里后的效果很难保证。)环保部门对国Ⅱ油加到国Ⅲ车上 的状况一直“充满信心”。近日,国家环保总局一位参与机动车尾气排放检测工作的人士甚至对记者说:“无论这项试验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实施国Ⅲ的进程。国 家环保总局的态度是很明确的。”


  又摘自两篇与交强险有关的文章,

  保监会在推出交强险时,向公众宣布了一个“盈亏平衡”的非盈利原则。当去年7月1日到今年6月30日实行整整一年时,面对400多亿的暴利,面对已经 走向“盈亏平衡”反面的现实,保监会一方面迟迟不能给公众一个交待,另一方面又急不可耐地要在今年7月1日推出交强险浮动费率。我猜他们的本意,就是利用 人们对浮动费率的高度关注,淡化400亿暴利的质疑。本周一,保监会组织12位保险专家、消费者协会和律师协会讨论浮动费率,从事后所有媒体的报道看,回 避400亿暴利的目的暂时达到了。专家们捋胳膊挽袖子,面红耳赤,大谈浮动费率高低,阔论中外费率比较,竟无一人提问交强险运作一年的基本情况。但是,我 们不能不问:400亿暴利有无此事?今后的费率浮动是在“盈亏平衡”的原则下进行,还是在400亿暴利的基础上推出?如果保监会不能回答这些问题,费率浮 动霸王硬上弓,交强险终将走向自己的反面。

  另一篇关于德国实施交强险的情况报告,可以看看我们的猪头官员出国考察都干什么去了,“与国际接轨”都怎么接的???

  总体而言,德国交强险基准年费在500-800欧元左右。法律规定,根据车主情况可以分为30个等级,实际费率为基准年费的30%到245%不等。其 中,有26个等级费率在100%以下(含100%),有4个等级费率超过100%。赔偿则人身伤害不低于每人250万欧元,车辆损失标准不低于50万欧 元。(看看人家这个比例和浮动区间,我们的保监会那个30%形同虚设的浮动就该汗颜。我们交1000元,按道理应该能保500万人身伤害,现在呢,只有区区5万人身伤害,8千财产损失,还整天嚷嚷着盈亏平衡,都是地球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在操作中,不同保险公司可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出本公司具有竞争力的费率标准。依据法律规定和各保险公司的操作办法,德国已经形成了一套完善的交强险费率 核算办法。政府和保险公司网站均提供公开的费率计算软件,车主可根据自身状况估算相关费率,自主选择保险公司,并且与保险公司之间有相当大的谈判空间。(俺们的所有保险公司的交强险都一个价,保监会强令限制禁止打折

  比如针对新手车主而言,根据一般规定均需要按照最高等级缴纳年费,德国大多数保险公司对于新手的费率都在240%左右。但同样有保险公司瞄准“高风险”市 场,如Janitos公司对新手同样实行100%费率,该项业务受到新司机的大力欢迎。公司业务量由此大增,经营状况也并不比同行差。(看看人家的跨度区间和自负盈亏的市场化经营,再看看我们,30%的浮动空间还要三年不违章,真是跟脱了裤子放屁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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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世纪末情感 (7,8)

6/28/2007 10:41: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七)

  作为那年夏天情感波澜的旁观者,倩如不能对云飞多说些什么。打个比方来说,好比母亲教婴儿学习走路,看着自己的孩子跌跌撞撞地摔倒又爬起来,身上扑满 了尘土,作母亲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但她却只能远远地给他以希望和安慰,而不能因为自己的心痛而把他抱起来――因为他终归要学着自己爬起来,独自面对这个残 酷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感情上的失落可以促发人的成熟,从失意的小圈子里走出来可以放眼望到更广阔的世界,而对一份虚无感情的长久依赖只能说明本身 感情的幼稚,换句话说,那还根本谈不上是爱情。倩如有时候感到很奇怪,为什么男孩总是喜欢去追求那些明知不会属于他们的东西,为了一个毫无凭系的终点就会 毫无来由地倾注自己的情感,如果是她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可能就会理智现实得多。云飞是她少见的聪明有才气的人,但却显然并非一个毫无弱点的智者。
  
  他现在走出来了么,挂了电话,倩如想着。一晃都两年多过去了,好象他还是没怎么变,穿着仍是那么随意而简单,对女孩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许他那 忧郁的眸子里真的埋下了些什么――倩如不想去深揣一个男孩的心灵,但至少从表面上看,他已从最初的冲动中渐渐清醒了过来,能够比较理智地面对过去。但是, 感情寄托上的失落和空缺却不是时间的力量所能弥补的,也许就象雨彤后来和她谈起这件事时说过的,云飞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一份真诚温柔的 关怀,否则他将永远彷徨在自己精心构筑的幻情里――雨彤说得不无道理,倩如相信她对云飞的判断,毕竟,她是对云飞最了解的,而也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俩 注定不会再回到一块儿去。
  
  其实,在校园象牙塔里生活着的男男女女们,谁不在精心营筑着自己的伊甸园呢?
    倩如抬头看到对面墙上的镜子里,一个很普通的自己,与众多校园里平凡的女孩一样,走在路上不会为太多男孩子的回头注目而沾沾自喜,却也不必为时常出现 的莫名其妙的情书而烦恼,她们默守着心里的一片单纯天地,也梦想期盼着远方能属于自己的一道风景。倩如也曾经迷恋过一个男孩,说来也巧,那个男孩是和云飞 关系很好的同班同学,而且他们之间正是通过云飞介绍才互相认识的。但这段感情也只是刚出萌芽便转瞬即散了,云飞甚至好象从来没有觉察到过他们两人之间情绪 微妙的变化。他说他的确很欣赏她开朗的性格,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感到很开心,但他从来没有去认真考虑过他们俩之间的可能,况且两个人的情况都还是个未知数, 将来会怎样还很难说。她听了这话心里很难过,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暗示对方的情况下而对方没有接受,自尊心不免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 后来云飞的感情受挫的时候,倩如很自然地能体会到他的痛苦,对他的心情表示理解,因为从云飞的心情中她也多少能看到几分自己不久前的影子。后来那个男孩毕 业去了南方,两人便也就很少再互相联系,听说他后来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倩如狠狠心让自己不再去想他。
  只是,寂寞女儿心呵。这一两年以来,倩如愈发地感觉到了这种无人关爱的冰凉,尤其是在周末,身边没有人的时候,正如今晚:不远处缤纷喧闹的舞场与自己 无关,另一侧清雅幽静的草坪和自己无缘,渐渐地到了上面没有师兄的年纪,身边却是脸上还显稚嫩的学弟学妹们――做师姐的滋味并不象过去想象中那样潇洒威 风,而是多少带着几分岁月的无奈。倩如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那里面呈现出来的笑容倒还是显得蛮可爱的。
  
  如果世上有什么专门与睡眠为敌的东西,那就是早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云飞揉揉眼很不情愿地爬起来,把窗帘拉过来遮住半边,跌倒在床上准备继续刚才的美梦。
  刚才做梦梦到哪儿了,那如皓的玉臂是谁的,而那些朦胧温暖的感觉又是谁的,云飞努力搜寻着脑子里那些残存的记忆碎片,企图把它们拼接成块,而那些梦里 纠缠的情节,一旦醒断了就真的难以再把它接续,云飞摇摇头叹了口气。Day dreamer?好象有人这么说过,但云飞并不这么认为。梦是心理状态的反映,经常有着强烈的预示性,云飞是一个相信梦的人,只可惜这个梦的预兆并不是那 么清晰。
  听到床上的动静,母亲走了过来,云飞听到母亲又如往常一样的唠叨,昨天晚回怎么没先给家里打个招呼呀,昨天晚上是谁的电话那么长时间,今天又该拖地板 打扫家里卫生了等等等等,云飞起初还要装睡,只想趁自己还有睡意再支持着迷糊一回儿,可是渐渐被旁边母亲的唠叨声折腾得睡意全无,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上几 句。慢慢的,话题扯到了给云飞介绍对象的事情上。
  “你刘阿姨和我说了好几次哩,说人家姑娘挺文静的,人也挺好的。你要不就见一见,看着要行呢就谈一谈?你倒是表个态呵,见还是不见,我好跟你刘阿姨回话去。”
  放到几年前,云飞绝对不会想象到自己有一天还会与婚介这种事挂上钩,在云飞眼里那都是老大难问题实在解决不了才会走的最后一步,自己虽然谈不上英俊潇 洒,也说不上多才多艺,但在女孩中间还是挺有人缘的,所以一直也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大丈夫要先立业后成家,云飞也一直恪守着这一信条,尤其在当今这个 动荡快速的社会,没有事业的保障实在很难谈得上两个人生活的基础,即使两个人再有感情,也不得不考虑这些现实问题。有时候云飞觉得在目前的环境条件下,感 情甚至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哪儿有时间谈恋爱呵,每天打工累得半死,哪儿还有闲情逸致陪女朋友吃饭、逛商城、看电影、压马路、煲电话粥、休闲运 动……天!无怪乎这年头认识一两个月只见过几次面的男女就忙着“闪电结婚”,而没有谁会有时间和精力来一场“八年抗战”什么的。当然云飞并不想熬那么久, 也负担不起,但是――就象云飞自己常讲的,“吾虽一介寒士,却也不能毫无追求吧”――爱情,这个神圣的字眼,却也不希望在自己手中任岁月压缩成一碗淡而无 味的速食方便面,尽管,这是一个奢谈爱情、只能以情感代替的年代。

(未完待续)

(八)

  婚介的场面云飞也经历过几次,大抵是却不过中介人的面子,人家也都是好意么,而且难得这么热心,云飞也就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去见一见。每次也都是梳理 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去见面,显得很正式的样子,但每当见到姑娘的面总不免失望。不知道是因为云飞眼界过高的原因还是审美观点不同的缘故,或者真象云飞经常怀 疑的那样,好姑娘都已经嫁出去了?总之见到的这几个,都没法让云飞自己满意,见了一两次面也就再无下文了。其实走在大街上,还是经常能见到一些让云飞感到 心动的女子的,只不过那些都是属于有缘无份、只能远观欣赏的那种,临到自己身边亲见的,却又实在是有点差强人意。云飞常自诧异,俗话里虽说人分三六九等, 自己也并不属于那中下的几等,说是大龄问题吧北京市平均初婚年龄26.1岁似乎自己也相超不远,怎么就遇不到让自己感觉合适的女孩呢?所遇到的这些女孩, 虽说大多是很文静的,但总是缺少那一点灵性,云飞倒不是要求女孩人长得多么漂亮,只要不让人生厌,他也愿意和她一起吃吃饭,玩一玩;但是,说到交女朋友, 她总要有一些吸引自己的地方吧,或是外表,或是气质,或是……简简单单地说,能让他看着喜欢,这个要求云飞想并不算过分。并不是要求女孩都要象雨彤那样漂 亮而又充满灵气呵,云飞暗自比较着认识的几个女孩,象晓凡这样温柔恬静的也很好呵,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岂能自己就先当真呢。

  “那好吧,不过这次我要先看一下照片,再决定去不去,不然心里没底。”想到这儿,云飞向母亲提了一个建议,前几次都是因为没有预先看照片,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见了面开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次云飞想还是先有个印象的好。

  “那好办,我让你刘阿姨把人家照片要过来一张你瞧瞧,那,人家要是想要你的照片呢?”

  云飞挠挠头,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左挑挑右拣拣,抽出一张自我感觉还行的照片,“就这张吧,要是刘阿姨提了就把这张拿过去。”

  “那,约到下礼拜见个面?”

  “哎,下礼拜再说吧。”云飞只想着赶紧把这件事敷衍过去,一阵困意又上来了。
  

  周一是一星期中最忙碌的日子,早起赶车,与拥挤的地铁生了一肚子闷气,出来偏又赶上转乘的公共汽车跚跚来迟。所以尽管比往日里起早了些,可等云飞快步走进公司把卡塞到打卡机里的时候,还是喀嚓一声打上了一个红字。

  “笑什么笑?”云飞顺手把卡插回去,瞪眼瞅着一旁坏笑的冯妍,“早来也不说帮我刷一下卡,哼,前天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我怎么了我?”小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你和漂亮美眉吃饭,也要怪着我啦?”

  “哼,不怪你怪谁,你替我掏钱呵――”趁着大家都还没开始忙,云飞乐得和小冯逗贫轻松几句,“下回再有帮人调机器这种事,不许再把电话转到我那儿去哦。”

  “好呀,”小冯作出一脸的严肃,“下回要是再有嗓音甜甜的美眉找你,我就说,‘对不起,他现在不在,您有什么留言么,我可以替您转达’,嘻嘻。”

  “哼,去你的,没半点正经。”云飞说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短暂的轻松很快就被数不清的头绪淹没了,云飞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处理着各种用户打来的稀奇古怪的电话,一边调着程序,写着使用文档,时不时地还要到网 上的BBS站扫上几眼,看看有没有些新鲜有趣的帖子,若是有感兴趣的便抽空回上几句,ICQ上时不时有朋友们发来的message,云飞实在忙不过来的时 候就干脆把状态设成“Away”方式了。晓凡的猫云飞交给另一个同事了,特别叮嘱了几句一定要帮忙查出个结果来,想起晓凡,云飞的心里有点微微的异样。   

  下午正在接一个纠缠不清的客户电话,那头冯妍跑过来,趴在云飞耳边低声笑问,“那边有一个嗓音甜甜的美眉电话找你哦,嘻嘻,要不要我替你接?”

  “小鬼头――你歇会儿吧,”云飞白了她一眼,暗自嘀咕了一句,把手头电话递给了一旁的小徐,“帮个忙,你把他搞定。”说完到前台去接那个电话,“喂,是我楚云飞,您是哪位?”

  “是我呀,没听出来么?”电话里的声音很认真。

  “哦,是你呀――”云飞听出是黎敏珊的声音,“怎么,在班上呢?”

  “是呵。哎,我问你,周五晚上打电话给你怎么不在?哪儿都找不着你,连呼机也不回一声?”

  “哦,是吗?”云飞抱歉着笑笑,“可能是我正加班呢吧。我那呼机你还不知道,在地下室根本就没信号,你呼了也是白呼。没太大关系吧,你找我有急事么?”

  “怎么没要紧事?哎,你等会儿――”电话里云飞听到敏珊正在用很职业的英语回答着一个英文电话,回过头看小冯正瞧着他,冲她做了个鬼脸。

  “你这口语水平见长了呵。”等小黎把电话切回来,云飞不失时机地夸了她一句。

  “哪儿呀,还不是经常有机会说说,让你笑话啦。哎,刚才说到哪儿了?”敏珊想了一下,“哦,对了,找你是有点事。嗯,电话里说不太方便――你今天晚上有空么,不如我请你出来吧。”

  “那好呀,”云飞心里正是求之不得,“挺长时间没见面的,不如吃完饭一起看电影去吧。最近的新片《天地大冲撞》看过没有?还没看过,那正好呵,你请我吃饭我请你看电影,AA制,你说怎么样?”

  电话里约定了晚上六点半在中粮广场门口会合,挂下电话,冯妍在一旁神秘兮兮地问,“又是哪个漂亮美眉呵,请吃饭,又看电影,嗯?――”

  “你怎么耳朵这么尖呵?”云飞绷着脸地打断了她,“得,改天我请你,堵堵你的嘴,行了吧。”

  “嘻嘻,空头支票。这都第几回了?”小冯得意地在云飞眼前晃晃手指头撇撇嘴,“我才不信你呢,哼。”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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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全文]

猪头年年有,没有今年多

6/26/2007 03:28: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可恶的猪头大老爷们,和谐社会就是让这种不负责任的法规出来弄乱的!


北京市政法办《中华人民共和国车船税暂行条例》办法意见征集,截至7月12日

北京轿车车船税将涨至480元 7月1日随交强险缴


严重质疑此次不合规范的车船税暂行条例出台,

(1)车船税到底是财产税还是行为税,国家有关部门自己制订出来的法律法规,自己又践踏,这算什么法治行为?

国务院第482号令,公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车船税暂行条例》,明确说明新的车船税是财产税。国家立法法第8条明确规定:“对非国有财产的征收,只能制定法律。”

不知道这项车船税(财产税)的征收,到底通过了哪个法律的流程制订?

实际上,不独这次车船税的调整,前段时间股票印花税的突然上调,个人拍卖财产20%个税的开征,以及对二手房交易的征税等等,都绕过了立法法的规定,以法规、规章甚至一纸通知代替。这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2)既然明确车船税是财产税,那就是针对拥有财产的征税,而机动车在购买时已缴纳了购置税,尽管该税是针对购买行为,但实际上也是对纳税人拥有机动车(财产)的征缴,因此如果针对该财产再次征收车船税,就有重复征税的嫌疑。

(3)既然是财产税,计税的价格就应该以车船财产的实际价格作为计税依据,不能粗线条一刀切,否则将会产生累退的税收效应,即拥有财产越多的人缴纳的车船税率越低,这对纳税人来说显然是非常不公平的。 3.0 升的轿车为什么要跟 1.1 升一个价,购买价都相差一倍以上,制定这个糊涂标准的人,今年是不是都是本命年出生的?

(4)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如果一定要每年交税,那么是不是应该按车辆财产的折旧来计税呢?一个使用了十年的临近报废 2.0 升旧车,和一个刚买的1.2 升新车,为什么要交一样的车船税?怎么才能做到公平?你们既然能通过保险来强制定价,保险公司每年对车辆都有折旧的比率,难道不应该根据这个折旧标准再制定累进税率么,搞一刀切能有什么好处?只能让穷人更穷,富人更富,于和谐社会缩小社会贫富差距背道而驰。

(5)为什么要涨价?有什么依据?旧的车船税到现在执行了多少年,按国民工资的增长水平和物价指数的增长幅度影响,有没有到必须要翻番的地步?何况从 2001 年以来,国家私人汽车的保有量飞速上升,早已使得这项税收成为一块肥肉。在此基础上强行进行大规模幅度的调价,此前没有任何相关报表出台,听证议价提意见 都成为了一个空中楼阁的摆设,这纯属有关部门博取更大既得利益的私心!试问我们交了这些税,用在什么地方了,有人说清楚么?不要和养路费一样最后成为几十 万养路费征集人员的工资,该车走的路还是要收费,国道还是要收费,二三级县乡破路还要收费,收它二十年没个底,五十年不变是中国特色,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 稽!

(6)车船税跟完全不合理的交强险进行捆绑,看似简化了流程,实际引起了更多的纠纷。可以预见今年的交强险浮动费率会顶着民意不顾大多数的人的反对强行出台,这时候的车船税捆绑征收与为虎作伥有什么区别?简直是强买强卖,拿着老百姓血汗钱肆意挥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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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世纪末情感 (5,6)

6/26/2007 10:43: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五)

  夜已深,繁星满天,西郊燕园的未名湖畔,图书馆还是如平日一样灯火通明。沈倩如从南门里走出,沿着门前台阶迈下,步履轻盈。今天抓紧周六时间在图书馆 里泡了快一整天,为下周要完成的一篇课堂论文查找文献,如今手袋里装满了复印好的厚厚一叠资料和记录着不少零散摘引的笔记卡,沉甸甸的,倩如觉得这个周末 的辛苦没有白费。路过草坪,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润湿的泥土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使她不由得驻足,这种气息使她回想起了老家乡下田园里的味道,醇厚而又清 香。信步踏上草丛中的碎石小径,来到草坪的深处,四周的灯光离远了,开始显得不那么耀眼,抬头隐约可望见头顶一条淡淡的银河,放眼周围草地上三三两两坐着 休闲的人们――要是没有这些灯光就好了,倩如暗暗地想着。远远黑沉沉的角落里隐约传来吉它叮咚的拨弄声和略有些沙哑的歌声,没有听过的歌,大约是自己写的 吧,听起来还是满有意思的,于是站在一边倾听了良久。不觉一阵风袭过来,倩如悄打了一个寒噤,夜凉了,该回去了吧。
  回去的路上正经过舞厅,隔着老远就听见里面传来节奏欢快的乐曲声,旋转的彩灯将起舞的人影映在窗户上,夸张变形的人影与五颜六色的亮斑交替变换着,看 起来好不热闹。快到舞厅的门口,倩如看到同屋的小桦和她的男朋友有说有笑地从里面走出来,两人傍偎着也向宿舍的方向走去,情态看上去十分亲密。倩如停下脚 步,愣了愣神:今天同屋的两个北京女孩都回家了,只剩下她和小桦两个人,而且小桦也知道她今天要查资料,不会太早回去,也许他们……倩如不是没有碰上过这 样的尴尬事,有一次周末她本来是要很晚才回去的,中途却突然发现有一份很重要的资料丢在了宿舍,她回去的时候门是锁着的,里面还亮着灯,她没太在意,推开 门却才发现小桦和她男朋友正坐在床沿,见她进来很尴尬的样子。她赶紧解释说要找个资料从书架上翻出来匆匆地离去,出门才发现自己慌慌张张的样子,倒象是自 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实在是很可笑。后来见的次数多了,也就没那么拘谨了,有时倩如在宿舍里自修,他们也会经常时不时地亲热一下,就权当她没有看见。 事实上她一直背对着他们,也确实是看不见,可是女孩对这种气氛仿佛都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即使不是亲见也能感觉得到,如果实在觉得有些“看”不过眼了,倩如 就会收拾东西到隔壁屋或是楼下的公共自修室去,久而久之公共自修室倒成了晚上除图书馆和导师的办公室外最常去的场所,自己的宿舍却只是成了一个很晚才回去 睡觉的地方了。其实倩如倒不是怪小桦,事实上她们俩的关系很好,比同宿舍的其他两个女孩关系都好,可以说是情同姐妹,她只是觉得小桦在这方面做得欠妥了 些,全没体会在一旁状似宽容的她的心情,自己虽然比她大一些经验却不比她多,想想这本来也是人之常情嘛,却也不可能去责备她些什么。
  可是今晚……倩如望着远远他俩的身影隐没在拐角处,犹豫着想,我还是晚一点再回去吧,可现在到哪儿去呢?倩如想到了导师的办公室,还好离这儿不远,而且也没人,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昏黑的走廊里没有灯光,倩如摸索着掏出钥匙插入身边的锁孔,门开了,灯频闪了两下,屋里豁亮了――呵,比刚才过道里的黑暗感觉好多了。倩如带上门,把 手袋丢在书桌上,人靠倒在沙发里,顺手从一旁书柜里抽出一本杂志翻了翻,又丢在一边,想了想,一眼看到桌上的电话,眼前一亮。她先拨了一串号码,没人接, 又换了一个,这回通了,她凝神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

  云飞把晓凡送到家后,径直回到了自己家,父母已睡下了,听到动静起来唠叨了两句,问怎么周末回来得这么晚,云飞无心去细解释,只说今天加班。劳累了一 天困倦得很,刚才和晓凡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着,现在回到家只想洗洗倒头便睡,所以对父母的唠叨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天不早了,倒了开水正在洗脚,电话铃响 了。这么晚的电话一定是自己的,云飞忙不迭地拖了鞋去接电话。
  “喂,是云飞么?”
  “哦,是你呀。”倩如的声音有一点特殊的味道,云飞很快辨认出来了,“怎么,有事么?”
  “没有呀,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和你聊天么?”倩如电话里笑着,和云飞是可以随意开些玩笑的,好些年的老相识了嘛。
  “我没这么说呀。”云飞把电话线拉过来,继续洗脚。想聊天么,自然可以让自己舒适一些,“周末干嘛呢,没出去玩?”
  “还说呢,要赶一篇论文,查了一天资料,累死了――哎,怎么好长时间没见你回学校来了,快――两个月了吧,怎么也不见联系呢,你最近好么?”
  “不――好,”云飞拖着腔逗倩如,“你累呀,我也累,钱可不是这么好挣的,这不,我今天也加班了一整天呢。”
  “是么,”倩如关切地问,“你怎么又加班呀,我不是记得你以前不用怎么加班的嘛。”
  “那是以前人手多,排得过来,几个月才一回。如今人手紧缺了,自然就免不了隔三岔五地轮班了。”云飞叹了一口气,“忙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休息的时间呢。”
  “哦,那你可要多注意身体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那――”倩如停顿了一下,心想还是问一下的好,“我问你,你下周末会不会加班呢?”
  “下周?”云飞瞧了眼日历,恍然大悟,“咦,下周末是你生日呵――嗨,瞧我这记性,都给忙糊涂了。二十四,对吧,是本命年呵,该好好过一过,我下周准到,你请了多少人呵?”
  “你来了不就知道啦?”倩如常和云飞这样一来一去猜着谜,她就喜欢听云飞当真胡乱地去猜,孰料今天云飞却不象平常那么好兴致,只是答应了一声。

  “哎,我刚才听到草坪上有人弹琴唱歌啦,”倩如东拉西扯地聊着闲话,“好长时间没听到了呢。不过可不如你们那会儿――”
  “怎么呢?”云飞淡淡地回答――毕业后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认为吉它只是属于某一段岁月的心情,有过也就罢了。校园里年复一年会上演着同样的故 事,一代代的校园歌手会唱起同样心情的歌,这样的经历,这样的心情,谁不曾体验过几回?只是过得几年,就自然而然地淡了,“我也好长时间没弹了。”他意兴 索然地说。

(未完待续)

(六)

  作为异性朋友,恐怕没有几个比倩如更了解云飞的过去了,若从倩如本科刚入学的第二年他们认识开始算起,到如今已经五六年了。云飞比她早两级,和她相熟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好朋友何雨彤的缘故:那个时候云飞来女生宿舍找雨彤的次数很勤,有时候雨彤不在,帮忙带个话或是捎个东西什么的任务就往往是托同宿舍 的倩如代办。云飞很信任倩如,而雨彤呢,对倩如也是向来无话不说的。雨彤人不仅漂亮而且多才多艺,喜欢她的男孩很多,她们俩常在一起悄悄地议论这些男孩里 哪一个更不错,得出的结论往往是他们或多或少地都有缺点,没有一个让人真正完全满意。云飞是一个性情怪怪的人,平时看起来落落寡合,而实际上性情却最为率 真,属于那种外冷内热的人,他表面上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对雨彤的感情――事实上除了他们三个人外,也确实再没有其它人知晓,而他平时对雨彤点滴微细的照顾, 却经常让雨彤暗地里感动。但他是一个不善于表白的人,凡事都希望你自己去体察去发现,也许是他自己情感就比较细致的缘故,他也希望对方能够体会他的一丝一 毫,这对于当前社会的快节奏来说,不幸是属于一种另类。作为朋友,他可能看起来很远,也很淡,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突然发现,他实际上是会不知不觉地触到 女孩内心深处的情感世界的,这当然和他的性格不无关系。雨彤在所有的男孩中间,对云飞的感觉还是比较特殊的,一方面觉得他有时候很对自己的脾气――雨彤自 己常常是很倔强的,而云飞这时总是淡淡地顺从着;另一方面对他骨子里性格的热情又有些担心,生怕一不小心大家都伤着。保护自己是每个人的天性,倩如也认为 这没有什么错,雨彤是个好女孩,而云飞也相当不错,但是两个好人却未必能走到一块儿去,感情这东西本来就不是道理能讲清楚的。
  这种朦朦胧胧的感情持续了两三年,雨彤一直没有确定男朋友,但她和每个来找她的男孩都能很开心。她有这种让人开心的天赋,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为她的快 乐气氛所感染,只要有她在,聚会场合的气氛就永远不会低落――这一点让倩如羡慕嫉妒了好一段时间。而云飞那时,却一直都是那样忧郁的样子,远远地隐没在不 为人注意的一角,虽然他的朋友也很多,但他与人却永远都只是淡淡着几句问候。只有当雨彤出现的时候,他的所有细胞才好象被什么刺激了一下似的活跃起来,谈 笑间变得诙谐风趣,而且即兴表演的才能也不自觉地展现出来,而他那有时夸张的举动――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对于一个细心而又善于比较的人来说却是很 容易从中窥出端倪的。倩如就是这么一个细心的女孩,幸好她是本来就了解他俩之间的来龙去脉的,不然的话云飞的心事,可能就要被自己不小心流露出来了。
  后来发生的事很出乎倩如的意外,她几乎有点后悔自己看在好朋友的面上,帮雨彤回绝了云飞的表示。事情很突然,大家都是毕业在即,雨彤忙着联系学校,不 想是出奇地不顺,象雨彤这样成绩好又多才多艺的女孩按道理是很容易联系的,没想到却一直拖到了最后的时间期限。接到通知的那天她俩在路上遇到了云飞,告诉 了他这件事,他先是一愣,祝贺的话也显得不那么由衷。当天晚上很多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举止言行就更显得有些古怪,开始借题发挥大发牢骚,倩如还从来没有见 到过他这样失态,往日里的他总是谦和有礼的,虽然淡淡如水,却也让人不觉得如何,这一天的他简直是很有些愤愤不平起来,最后还是亏得雨彤把他几句话劝住 了。但他拉住雨彤的手的时候神情却显得十分古怪,雨彤脸一红赶紧把手从他手里抽开了。
  之后的几次见面倩如总感到有些不妙,就象山雨欲来之前的酝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间晴空霹雳。她本想提醒雨彤,可又想脱离开他们之间这种尴尬的境 地,孰料还没等她开口,雨彤有一天慌慌张张地来找她,想求她帮忙回绝一下云飞突然的请求,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他说才能使他少受些伤害,因为那时已经有 一个她很中意的男子可以和她在海外相聚,因为……原因很多,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倩如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朋友。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脑子里乱遭遭的,还 没等她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去和云飞说,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云飞的宿舍前了。话还没说她就已经后悔,因为她看到打开门后是云飞一张略显苍白憔悴的 脸,话还没出口他就已知道他注定要受到伤害。难道,伤害着的不是同时三个人么,倩如心里暗自痛惜,面对着云飞眼里掠过的伤痕。
  话其实并不象想象中那么难说,有时,我们之所以对某桩事情感到畏惧,也不过是因为我们事先把它想象得过于周全罢了。

  倩如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云飞哭,事实上当她艰难地把自己要转达的雨彤的话说给云飞听,当她看到云飞呆呆地站在那儿而她只能勉强着安慰几句毫无意义 的话,云飞都一直没有哭。相反,她觉得他一直保持着几分冷静和克制,甚至他提议说想出去走走,问她有没有些时间来陪她散散心,他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轻松的 了,她原本预期是要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把这件事妥善办好的,这下心里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而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云飞的表情又回复到凝重,一言未发, 倩如心里诧异地发现他们竟不知不觉地走向图书馆草坪的路上,那里凝系了多少云飞和雨彤歌声的音乐世界,倩如自然是知道。果然,一触到这片熟悉的草地,云飞 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情,从不自觉地啜泣到忍不住悲涕流泪。那天云飞到底说了多少絮絮叨叨语无伦次的话,倩如已经几乎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自己也忍不住 地陪着他抹泪。她模模糊糊觉得云飞有时候已经不把她当做她自己了,而是当做雨彤的另一个化身,在此时对她产生了暂时的依赖,就象濒临溺水的人拼命要捞住的 一根稻草,他的眼神就是那样的毫无生气和可怕,他对她说了一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他骂雨彤,又嘲笑自己。有时候她真担心他会把自己毁掉,因为他的这 种感情实在是太危险了,既狂妄自负而又极度自卑,就象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底下涌动着的烈焰狂飙无处发泄,她对于自己能否安抚得住他实在是毫无把握。
  那一天,倩如为此耗掉了整整一下午原本是要做论文的时间。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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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世纪末情感 (3,4)

6/24/2007 06:45: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三)

  孟晓凡走出家门的时候觉得今天实在有点荒唐,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一个小小的“猫”,居然还要让自己亲自跑一趟。明明不是自己这边的错呀,前两 天帐号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样,难道说是因为这个新买的“猫”脾气倔,认生?――可不会的呀,买的时候也试拨过几次,就没出过问题,怎么偏偏今儿个周末想用它的时候就罢工了呢?晓凡掂了掂手里的包装盒,不解地摇摇头,想不通:买的时候卖“猫”的人还说这种“猫”是将来能升级到56K的呢。那一定是 接入商那边的问题,晓凡笃信这一点――都是这样的,推说不是自己的责任,直到最后一查才发现是自己的问题――这种情况晓凡见过多了。今天就是要让他们承认 错误,那个接电话的网管人员,晓凡想起刚才他在电话里的态度,嗯,上来就说是我的错,最后不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回到那儿得好好挤兑挤兑他,让他知道 是自己的错,谁让他最后口气那么硬,一副爱搭不理的劲儿,还要让我拿“猫”去他那里,也不说亲自上门服务。此时网上还不定有多少待回的信和有趣的事情呢, 好容易一个想泡泡网的周末,都被他一个人搅和黄了,想到这儿,晓凡的心里隐隐有一股无名火起。

  旁边一辆“夏利”正在缓缓地减速,看晓凡摆摆手,没有上车的意思,便又提速开走了。那么老远的路,又快到高峰时段了,还是打面的吧,晓凡想想,伸手拦了一辆面的,“去亚运村”,晓凡觉着这打的花的钱多少有点冤枉。

  
  过五分钟再不来我可真要走了,云飞把面前的几个程序窗口反反复复地打开关上,最后一次下着决心。说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了,还不见那个女孩过 来,云飞心想她不会是有意要涮自己一把吧,查了一下在线的用户,却没有刚才那个用户名。这么说还是可能在路上?云飞有点后悔,刚才没问清楚女孩是从哪儿过 来就贸然答应下来,这个钟点倘或堵上个车,耽误的可不是个把分钟的功夫。

  正胡思乱想着,前台小姐转过来电话说有个女孩找。呵,总算来了,云飞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前台问值班的冯妍,哪儿呢,小冯微笑着向左边努嘴示意了一下。 哦,云飞一回身看到了一旁坐着的孟晓凡,打了个招呼――这个女孩有点面熟呵,云飞隐隐地觉着,却没顾得上多想,接过包装盒,便在一旁的机器上接线安装调试 起来。

  女孩也跟过来站到了背后,云飞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让女孩坐下,一面熟练地设好各种配置。连接,听到一长串熟悉的“猫”叫声,看着状态窗口显示“正在验证用户名和口令”,接着屏幕一闪,状态窗口变成了最小化――“这不是挺正常的么,”云飞皱皱眉,“没什么问题呀。”

  “我在家里也能到这一步,就是再连接网址就不行了。”女孩在一旁解释道。

  “是么?”云飞狐疑着打开了浏览器,选了个近一点的网址,“Contacted……”,还没等云飞说完,那正浏览着的页面竟然真的僵住不动了!这下可让云飞大吃一惊,他赶紧打开检测窗口,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通命令,结果证明果然是掉线了。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晓凡见云飞一下子不那么镇定自若了,不免心里暗暗地得意。云飞没吭声,断了线重试了一次,结果竟还是一样,不觉拄着下巴对着屏幕发起呆来。

  “不用再试了,没用的,我已经试了快一天了,你还是查一查你们的设置吧。”

  “不可能的,”云飞凭自己的逻辑判断着,“我们的设置要是有问题,来诉苦的就不会只是你一个人了,换个猫试试。”

  云飞从边上找了个普通的“猫”,接上一拨,什么问题都没有,“看看,看看,”云飞连着点了好几个网址给女孩看,“好好的吧。就是你这种猫不好,什么破猫。”

  “谁说这是破猫?”晓凡听见这话,老大不乐意起来,把包装盒上的英文指给云飞看,“喏,人家这上面写着呢,支持33.6 K,可自由升级到56 K。你这个28.8 K的才是破猫呢。”

  “呵,速度慢怎么了,不掉线呐。”现实的结果摆在这儿,云飞的心里也觉着理直气壮,“快了不适应中国国情呵。再说不管黑猫白猫,能跑的就是好猫,你说对不?”

  “那你说该怎么办呀?”眼看着自己的“猫”败下阵来,晓凡又恼又气,“总不能说你们就不支持它吧。你得想个办法,我是你们的客户呀。”

  这个――云飞也一时没了主意,想解决吧,无从下手;就此不管了吧,却又于情于理说不过去。瞧瞧眼前这只不听话的“猫”,又瞅瞅身旁这个难缠的女孩,云飞心里暗自埋怨她怎么这么能给自己惹麻烦。正琢磨着,一眼瞥见女孩笑了――

  “你是楚云飞吧?”她问询的目光里流动着聪灵和狡黠。

  “嗯,你是?――”云飞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禁大吃一惊,这女孩究竟是哪路神仙?

  “不记得我啦?”女孩带点揶揄地笑着鼓励道,“我可知道你的,再想想。”

  “哦,你是那个――”云飞忆起了这神情,恍然大悟,“孟晓凡,对吧。好几年不见了,你变样了呵,叫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你怎么早不说呢?”

  “我也是来了才认出来的呀。电话里的声音哪儿听得出呵,再说你变化也不小,我最初也没敢认呐。还不是听你说了话才能确认是你,可你怎么就认不出我了呢?”女孩的语气开始放回到柔和,让云飞听了很舒服。

  “哦,这个嘛――”云飞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今天心里烦,根本就没把来的人什么样子放在心上,他扭头瞧了眼冯妍,发现小冯正在一边捂着嘴偷偷地乐呢,还直冲他刮鼻子。云飞吐了吐舌头,赶紧把话题岔开,“呵呵,你变漂亮了嘛,叫我怎么敢认呢。”

  “看你说的。”女孩脸微微一红,云飞这才着意审视了女孩几眼,但只见:齐额秀发,细浅低眉,妙目盈盈,肌肤白皙,好一个恬静秀美的女孩。云飞心想,怪 不到自己刚才不识,几年前初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呢,如今却不想出落得如此,真是女大十八变呵,云飞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未完待续)

(四)

  云飞和晓凡其实说起来以前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也不过是各种机缘巧合罢了。那是几年前“五一”去灵山玩,云飞一行人从后山陡峭山路爬上,历经千辛万苦 费尽周折才登上海拔两千多米高的主峰,之后从前山缓坡而下,当晚住在了山脚下的江水河村子里。也巧,和另一帮刚来的学生住进了同一家农舍里,这一拨人里, 就有孟晓凡在内。
  也许是因为都是年轻人的缘故,十几个人很自然地就玩在了一起,在河滩升起一堆火,一群人围坐在火边玩玩闹闹,先来的给后到的讲述山上的奇景和一路的艰 险,言语中不无炫耀之意。云飞在一行人中本是属于不太爱多说话的,只微笑着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偏偏晓凡是一个最好奇的,凡事都喜欢刨根问底, 听着那些没见过的高山流云、飞禽走兽呀,特别感兴趣,于是对着坐在身边的云飞左一句右一句地问个不停,非要让云飞讲个清楚为止。那一年,晓凡才是刚迈入大 学校门的年纪,而云飞却已是本科的最后一年,面对着小妹妹的夹缠胡闹,云飞只是宽容地笑笑。――也就是因为这半夜海阔天空的神聊,云飞和晓凡才彼此双方存 了些印象。第二天行途异路,后来却也就一直没什么联系,转眼竟已四年多过去了。
  
  “没想到你在这儿呵。”晓凡想起临来时自己的满腹抱怨心情,不觉有点好笑。
  “我也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你。”在这个高速运转的社会里,能遇到个相识的人实在是很不容易呵,况且又是这样邂逅相逢的情形,该说是一种幸运吧。“你该已经毕业了吧,在哪儿工作呢?”
  “嗯,一年多了,在给一家公司做编辑。”晓凡回答道。
  “哦――”云飞点点头,又想起刚才的正事,“那你的猫怎么办呢,放在这里让我们给你想想办法?”
  “是呀,你得想办法帮我把它弄好了呀。”晓凡这下觉得心里有了靠山,“我不找你帮忙,找谁呀?”
  “呵,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胡闹,算我服了你了。”云飞把刚才试过没问题的猫递给晓凡,“喏,这个你拿回去先使着,你这个宝贝猫我们留下来想想办法,等解决了再换回来,你看怎么样?”
  “那好吧。”晓凡想想也只好这样了,于是把猫收起来,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我那只猫,你可当心别弄坏了。”
  “我还没说让你小心我们的猫呢,”云飞笑笑道,“看你说的。你还没吃晚饭吧,走,今天我请客。”
  
  亚运村附近的一家熙熙攘攘的酒楼上,云飞和晓凡挑了一个临街靠窗的桌子相对坐下,酒菜很快端上来了,餐桌上一时香气四溢。和女孩一起吃饭是一件很惬意 的事情,尤其面对的是一个象晓凡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你永远不用担心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从当年的游历,到后来彼此的生活,又聊起工作一年来的经历,和网上遇 到的新奇的掌故,云飞发现自己和晓凡还是有不少兴趣相投的地方的,特别是文学方面,晓凡读过的书真算是不少,而且谈起古今中外名家作品时也能说得头头是 道,远非时下不少女孩只会背诵三五古诗可比。云飞自己虽然对此也颇感兴趣,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渐渐地对有些问题也招架不住,幸好平日里涉猎尚广,数年里也 积了不少旁门左道的奇谈怪论在脑子里面,于是也任着记忆胡说一气,倒也勉强能够大体合榫。
  “你是不是学文的呀?记了这么些东西。”云飞有点好奇地问。
  “不是的呀,我不是和你一样都是学理的么。”晓凡挟了一筷子菜,眼睛眨眨的,“你也不错呀,要不是知道你,我也不相信你是学理的呀,你和刚才在公司里,完全是两个样子呢。”
  “我不错什么呀,”云飞不好意思道,“学的专业用不上,都快成理科的叛徒了,呵呵。我这只不过是兴趣罢了,哪儿比得上你,你算是才女呀。”
  “我这算什么才呢,搁到哪儿都用不上。”晓凡叹了一口气,“不象你文理兼备,专业又好,兴趣又广泛,将来才是大器呢。”
  谈话间云飞觉得晓凡也是满腹的心事,并不象她的年龄,也不象几年前她的天真。
  是啊,如今的年轻人到社会上,谁不比他们的父辈们考虑得更多呢?――岿然不动的铁饭碗没有了,福利分房取消了,医疗保险要自己上,住房公积金要自己 攒,过去熟悉的一成不变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了,代之而来的是一个要靠自己双手竞争的世界。这对于社会的进步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此刻被抛入社会的 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却是另一种两手空空需要重新创造财富的命运,这相对于他们可参照的上一辈或是不同阶层的情况来说,是不是也显得社会不够公正呢?变革带 来了旧秩序的毁灭,而并没有相应地创造新的秩序,那么,这种新秩序建立的责任,是不是也要落在这批跨世纪的年轻人身上呢?这对于他们尚显稚嫩的肩膀来说, 未免是过于沉重了,他们毕竟也是和几千年延续下来的国人一样,只不过是时代的年轮将他们推到了现在这个尴尬的地位上。
  
  幸好面前的是温柔恬静的女孩,而不是将要面临的种种严峻的问题――这些可以暂时抛到脑后去,等腰里吃紧的时候再考虑不迟。云飞现在要做的是要把晓凡送回家去,因为聊天中他发现,晓凡的家居然和他是一道,这当然就更有理由地要担负起这个再恰当不过的责任。
  晓凡没有推辞,两个人一起坐在后座的途中,时不时地,云飞会不小心触到晓凡凉滑的手臂,无意间的,但脑中已为之模糊。是不是应该再做点什么呢,云飞不晓得,或许应该再不小心一点,但也许就这样也挺好,云飞到底还是没有积蓄起那一点点勇气。
  他侧转头望到晓凡那平静安详的脸,注意到她匀静的呼吸,空气凝滞着,云飞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一直盯着自己似的,浑身的不自在。路,从来没有觉到过这样 的 漫长,又仿佛短得让人不可思议,直到晓凡到家下了车,看她苗条的身影隐在门后,云飞半天没动的右手才挪了挪,轻轻抚着晓凡刚才坐过的地方,仿佛那里真能感 觉到异样的温暖。左手心是刚才抄下的她的电话,云飞在黑暗中摊开手定睛瞧了瞧,感觉此时心口就象刚跑完百米一般猛跳个不停。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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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世纪末情感 (1,2)

6/22/2007 02:07: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引言]

  这是一个混乱的年代,表面上平静,而孕育着波澜。
  描述这样一种生活无疑是费力而不讨好的,一方面,它离我们过于靠近,缺乏由于远观或者回眸赋予它色彩的美丽;另一方面,故事又在每一天周而复始地发生着,文字落下的同时,生命也许已转喉而歌。
  世纪末一轮回,人是否依然如故?真实和虚幻的人生,拥有和忘却的生命,如果心里有这一道槛的话,是否能有所感悟和改变?我不知道……
  所以,我想讲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至少没有说谎的故事,时间注定要跨越千年,而似乎只有情感不变。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不是纠缠于几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之间的故事,而是一个人成长的过程,带着希望,混杂着失望,在现实中游离,在虚幻中寄托,如果我的笔允许的话,我愿意再赋予他一次生命,为时光、生命和 文字做一个证明。

                 题外话暂作引  流年小语
                          99.5.27

(一)

  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二十世纪已经步入它的最后年头了。

  尽管学术界的专家还在为下一个世纪到底是该起自2000年还是2001年争执不休――也许为了融通这两种观点,我们将有幸看到两次千年庆典?――都市 里的人们还是普遍地接受了2000年的概念:以秒为单位的倒计时钟早早地在巴黎的街头竖立起来,提醒着人们这过往分秒的流逝;埃及适时地准备推出两千年尼 罗河金字塔之夜的庆典活动,欲把这跨世纪的辉煌一瞬凝聚在古老的神像前;而国内开始斥资奖励世纪末零点钟声敲响一刻的世纪婴儿,铺天盖地的宣传广告,无不 提示着人们这千年一刻的即将来临。

  而云飞眼里的千年,却并非众人所想象之中的轻松。此刻,他正坐在计算机的大屏幕前,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打开一个个早已无人顾及的源程序,寻找并审读着里面有关千年时间问题的代码,并斟酌着加以改动。键盘时而发出一阵清脆的击打声,时而又归于一片沉寂。
  “妈的――”在一阵长时间的停顿之后,云飞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咣铛一声,桌上杯子里的水险些洒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一旁埋头工作着的小徐闻声转过头诧异地问,“没事吧。”
  “Bug ,这一批程序,”云飞咽了一口水,“数据都有冲突。没办法,得单独写一个数据转换程序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明天加班?”今天是周五,小徐看看表,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那怎么办,”云飞在靠椅上抻了个懒腰,“谁让老板催那么紧,非要周一之前做完,倒霉――算了,今天不做了,眼都花了。明天都谁值班,有你么?”云飞心里是想有个伴儿帮帮忙也好。
  “我?对不住,明天和女朋友有约――”小徐嘻嘻地坏笑了一声,“你找翔子帮忙吧,反正你们俩明天都没什么事。哎,说真的,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呵,反正周末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亏着自己呢?”
  “去你的,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三句话不离本行。”云飞实在懒得和小徐多纠缠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一眼看见小徐屏幕上的ICQ 正在不停地闪烁,“你怎么还不走,憋在这儿又等着害哪个美眉呢?”
  “得,又戳到哪块痛处啦?好,我走――”小徐笑呵呵地锁了屏幕,一任那个变蓝的小窗口委屈地藏到了屏保的后面,“周一见呵。Bye!”
   “臭小子,溜得倒快。”云飞暗骂了一句,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美工和三两个技术人员,其他的同事大都已经下班了。好容易到了周末么,大家自然也都没什么 心情接着忙碌,有朋友的纷纷去安排双休日的活动,其他人回家的回家,想跳舞的去跳舞,要锻炼的去锻炼,希望这一两天能或多或少地解除一些一周累积下来的辛 劳。而自己――云飞不平起来,明天却居然又要加班,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加班了,还不算平常每日的加班加点早起晚归。普通人一周工作四十小时,这里五十个 小时了还不止,钱也没多挣多少,云飞揉揉因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变得有点模糊的双眼,心里不由得有点沮丧。

  人们都说上班的时间过得飞快,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自打一毕业来到这家公司上班以来,转眼已经快一年了。想想看,过得快么,好象没什么感觉就过来了, 当初刚半年的时候还觉得以后的日子漫长着呢,可是每天日复一日的辛劳,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加急项目,忙完了这个还有那个,就没有个真正歇息的时候。时间就和 变速跑一样,刚适应了没几天平淡重复的日子,又忽地一下蹿过了一阵紧紧张张的忙碌。田径运动里怎么说来着,变速跑是最消耗体力的了,对,云飞感觉此时最需 要的就是放松,彻彻底底地放松,什么事都不需要去管,什么也不用去想,去旅游,访遍天下名山大川,或是在一个寂静慵懒的午后,捧着自己心爱的书一睹为快, 哪怕天蹋下来,自有别人顶着呢。
    只是――云飞转念一想,小徐刚才说得也不错,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呢?总之是个伴儿么,这样至少不会犹豫周末到哪儿去的问题了,有的是商场公园酒吧舞厅 的地方随你去转。况且,自己的年龄放到社会标准也快算大龄青年了,倘不找一个女朋友时不时地带出来在朋友圈里晃一晃,知道的说是你这个人性情古怪标准奇 特,不知道的不定怎么在背后嘀咕你的呢,怕是过两年琢磨你是不是有问题的也大有人在――还是什么时候上上心吧,哪怕不一定当真呢。云飞想想自己的处境,不 由得苦笑了一下,就算自己不当真别人也要当真呐,这都什么年代了。

  都市的另一隅,夜幕刚刚垂下,纷繁的霓虹灯正将十里长街点映得绚烂多彩,壮丽辉煌,在一幢气派雄伟的大厦门口,转门里走出一位身着素雅的女子,白色丝 巾松松地挽在颈间,她来到路旁招了招手,一辆“夏利”戛然一声停在了身 边,她上了后车门。“去南城。”她的声音软软的,带了一点南方口音。出租车启动,她借着车内的灯光打开了个小化妆盒补了补妆,然后想了想,从小手提包里摸 出手机,从号码簿上找到“楚云飞”的名字,总机接通了,她顺手捋了一下额角的头发,凝神倾听着,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人接。也许是下班了吧,她想,于是又拨 了另一个电话,话筒里小姐问询的声音甜美而又柔润,“请呼62803……嗯,姓黎,黎敏珊……请给我手机回电话。对,没了,谢谢”。她轻吁了一口气,头靠 在后座上,静静地等候着对方的回音。车窗外的街灯错落变化着,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映出她脸侧的曲线,细腻而又柔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身旁 的手机却一直不见任何动静,正如它黑色的外表,保持着冷冰冰的沉默。
  “夏利”在路口前打亮了左转弯指示灯,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向南城方向驶去。

(未完待续)

(二)

  “做这个程序的人真该杀!”第二天上午,云飞一边重新阅读着这个没加多少行注释的程序,一边低声地咒骂着。

  “算啦,算啦,”一边被云飞拉过来帮忙的翔子解劝着,“咱们自己平常做注释的时候不也是能偷懒就偷懒么,自己能懂就不管别人死活了,将来还不定害谁呢。”

  “倒也是,好在千年问题就只有这么一回呵。”想到将来会有人读着自己的程序头疼,云飞心里多少觉着平衡了一些,“哎,你说这当初怎么就没人想到这个问题呢,三十多年,时间不算短呵,怎么就没人有点危机感呢,如今却轮到咱们倒霉。”

  “当初?”翔子冷笑了一声,“当初还是单片机呢。能有个地方存数据就不错了,谁还顾得上这个。哎,我说你估计过没有,今天大概多久能干完?”

  “呵呵,幸亏我有先见之明,”云飞得意地笑笑,“昨天我就觉着时间不够,于是特地先改了一部分程序,咱们今天只要先把数据转过来,再调试运行一下,就可以把这部分代码升级了――要不我昨天那么晚才回宿舍?今天,分分工,大概半天时间吧。”

  “那好,抓紧时间快干。”

    临近中午的时候,数据都转换完了,程序还差最后的一点调试工作。翔子声称下午还有事,不在公司吃饭了,余下的收尾工作就留给了云飞一个人。今天还算顺 利,云飞心想,看这样子,顶多再有一小时的时间就能全部调通了,下午再泡会儿网,可以早点回家去了。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刚想着要去吃午饭,身旁的电话却响 了,云飞抄起电话“喂――”

  “喂?”电话里是一个柔美的女音,“请问您是网管人员么?”

  “啊,对,您有什么事么?”出于礼貌,云飞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亲切一些,尽管肚子此时正在咕咕地叫个不停。

  “我是你们的一个用户,我现在上不了网了。”

  又是上不了网的问题,云飞每天接的这种电话不下十来个,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问题,不是Modem连接有问题就是上网配置有错误,要不然就是帐号本身过 期了,云飞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套处理问题的流程:“请告诉我一下您的用户名和密码,我帮您试一下帐号可以么?”女孩如实作了回答,云飞试了一次,毫 无问题,“您的帐号没问题呀,可能是您的拨号网络设置有错误吧?”

  “我能拨到你们那儿,但是每回一连网页就掉线。”女孩接着说。

  “啊,那你不早说?”云飞心里暗想,白耽误我刚才那么多时间。出现这种情况可就是拨号配置的问题了,这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干脆先搁一搁再说吧,“你这个情况比较特殊,我们现在是中午吃饭时间,这样吧,你等会儿再打电话过来好么?”

  “嗯,那好吧。”女孩答应着挂了电话。
  

  中饭匆匆地吃完刚赶回来,云飞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电话又催命一般地响了起来,接过来一听,又是刚才那个女孩,“我又试了好几回,还是刚才那种情况,以前没这样过呀,是不是你们又改什么设置了?”女孩的口气有点冲。

  “谁说的?”云飞心里纳闷,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但还是习惯性地一口否定了己方的责任,“一定是你那边的上网配置改变了,你再好好查查。”接着云飞在电话里教着,女孩按部就班地查了每一处可能出问题的配置,结果证明她的配置准确无误。

  “这也没错,那也没错,到底怎么回事呀?”女孩的声音已经有点焦急了,“我今天是无论如何要上网的,这可怎么办呐?”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云飞暗想,Modem又不在我手上,我又不可能遥控它让它听话。这样吧,干脆来个釜底抽薪,“你手头有安装盘吧,可能是 你的拨号网络或者网络协议有问题了,这样吧,你把它们删了重建吧。”于是又费了一番口舌,云飞把这两部分的删除和安装步骤详详细细地给女孩讲述了一遍,挂 上电话,云飞觉得这下该没什么问题了。

  孰料经过这一番折腾,吃饭前早已清理好的思路又被搅得混乱,云飞不得不静下心来,面对着大屏幕,再次梳理刚才的头绪。好不容易才进入状态,调试刚有了点眉目,正是最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时候,“铃――”,电话铃又响了。

  “妈的――谁这么讨厌,还让不让人活了,”云飞心里有气,故意拖着不去接,可那刺耳的铃声偏偏就象逗气似地响个不停。烦死了,云飞坐在那里瞅着电话直运气,末了还是无可奈何地抓起电话,“喂,”,不自觉的,自己的语气也开始变得生硬起来。

  “喂?先生对不起呵,还是我。”居然还是那个女孩?今天不知道是中什么邪了,云飞瞥了一眼日历,不是十三号呀,“我照你说的把拨号网络和网络协议两项都删过重建了,还是和刚才一样,嗯,我还该怎么办呢?”女孩的口气听起来倒真是挺可怜的。

  唉――云飞望着眼前没有调完的程序,长叹了一口气。得,这下想早点回家是没有指望了。“等周一我们的技术人员上门解决行不行?……不行,非要今天?”怎么碰到个这么犟的女孩,云飞心想,“那你到我们这儿来吧,我这里现在还离不开呢。”

  “那好吧,我一个小时后到,那,您会在么?”女孩追着问了一句。

  “嗯,我等着呐,不见不散。”云飞咬咬牙也加上一句,叫你折腾我半天,看你来了我怎么收拾你。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

[阅读全文]

[转] 真正爱你的人总是最后挂电话

6/21/2007 04:14: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真是有意思,这两天还在想起这个电话谁先挂的区别,自己的小说里面也曾用到,今天就看见了后面这篇博文,觉得有些感觉的确是相通的……

《飘逝的水痕》十九--

  我没有言语,过一会儿听见听筒里轻轻地卡嗒一声,她挂了电话——还是她先挂的,我没有动,只是不想让她听见那卡嗒的一声而心里难过。

  听筒里一片死寂般的空白,我怔怔地挂上了电话呆在那儿,泪水不争气地涌上了眼眶。

  想要潇洒地挥一挥手,想要轻松地说那些祝福的话,哪怕,所有的泪水都积攒到你转身而去之后,我也希望你临走前看到的是我能够浮出的笑容。情感若是太过深重了,不光是我负担不起呵,连你也是一样。徒然地希望对方的承负,不啻是为彼此双方缠上沉重的感情枷锁,表面上看是锁连在一起了,其实是大家都在受伤。既然早知道没有结果就没有必要强去渲染它的过程,我这样劝诫着自己,因为,就象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的道理一样,那积蓄起来的希望最终也会象砍断的重物一般无休止的下坠,把自己的心带入无底的黑暗。爱一个人并不是要求对方百分之百地属于自己,而是尽我所能地给她以自由。

[网文] 真正爱你的人总是最后挂电话

  那个时候,女孩和男孩正处在恋爱的季节。每次打电话,两个人总要缠缠绵绵许久。末了,总是女孩在一句极为不舍的“再见”中先收了线,男孩再慢慢感受空气中剩余的温馨,还有那份难舍难分的淡淡情愁……

  后来,两人分了手。女孩很快就有了新男友,帅气,豪爽。女孩感到很满足,也很得意。后来,她渐渐感到,他们之间好像缺些什么,这份不安一直让她有种淡 淡的失落。是什么呢?她不明白。只是两人通话结束时,女孩总感觉自己的“再见”才说了一半,那边“叭”的一声挂线。每当那时,她总感到刺耳的声音在空气中 凝结成冰,划过自己的耳膜。她仿佛感到,新男友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自己那无力的手总也牵不稳那根无望的线。  
  
   终于有一天,女孩和他大吵了一架。男友很不耐烦的转身走了。女孩没有哭,似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一天,女孩又想起最初的男孩,心中涌起一份感动:那位听完她“再见“的傻男孩。这种感动让她慢慢拿起电话。
  
  男孩的声音依旧质朴,波澜不惊。女孩竟无语凝噎,慌忙中说了“再见”……
  
  这回女孩没有收线,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她静静聆听电话那端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女孩的嗓音涩涩的,为什么要我先挂呢?
  
  习惯了。男孩平静的说,我喜欢你先挂电话,这样我才放心。可是后挂线的人总是有些遗憾和失落的。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我宁愿把这份失落留给自己,只要你开心就好。
  
  女孩终于抑制不住哭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脑海中有关爱的记忆。她终于明白,没有耐心听完她最后一句话的人,不是她一生的守望者。原来爱情有时候就这么简单,一个守候,便能说明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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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飘逝的水痕 (21-24-后记)

6/21/2007 03:33: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 (廿一) ◇

  望着她,我突然生出了些许念头:临近三峡,船上的顶层平台已经锁闭了,等明天大家都想抢占这制高点一睹三峡风采的时候,有偿开放船顶的平台,对船上来讲也将会是一份不菲的收入。那么何不趁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先上去感觉一下呢?这个有点冒险的念头刺激着我跃跃欲试,我忍不住问她:“你想上去看一看么?”

  “想呀,”她抬头瞄一眼头顶甲板的高度,又满面疑惑地问我:“可这么高,怎么上得去呢?”
  “看我的呀,”既然念头已定,我脑子里的主意便转得飞快,顺手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喏,先踩上椅子,这一只脚踏好扶栏,我托你一下,不就能攀上那栏杆了么。”我比划着给她做着示范。
  “我行么?”她站上椅子,比试着扶栏到头顶栏杆的距离,有点犹豫地问。
  “别怕,我扶着你呢,”我站到她身边,鼓励她,“要是一下上不去就踩着我肩膀吧,你能上去的,没问题。来,先把鞋脱了吧,别滑着了。”
  “那好我试试。”她把鞋脱在一边,又不放心地叮嘱了我一句,“你可要扶住我哦。”

  她右脚踩到扶栏上,我轻轻护着她怕她脚下打滑,底下眼看是湍急的激流,稍一不留神可就会酿成大错。她努力地尝试了几次,不成,她沮丧地摇摇头。我示意她踩上我的肩膀,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把脚踏上来,我扶住她的小腿,把她向上托。在此之前我脑子里一直都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只想帮着她上去,可是刚触到她小腿,那滑腻温软的感觉却不由得让我心中一荡,象是摸上了一块香腻温滑的香皂——我的手紧了一下,脸上隐隐有点发烫。她的重心全落在我肩头的这只脚上了——不算很重,我想,而且几乎简直可以说是轻若无物——她从我的手中滑了过去,等我定定神抬起头,她已经翻过栏杆在冲我招手了,“嗨,我上来啦。你怎么上,要不要我拉你?”

  我?还不需要吧。我把如烟的鞋递了上去,“你先让开点吧,看我的。”我很有信心,军校时学的单杠卷身上动作虽然事隔多年,久疏锻炼,但还是不会太露怯的吧。我握住头顶的栏杆,深吸一口气,脑子里还不及反应,身子已倒立过来,然后几乎是习惯性的动作,从栏杆间穿了过去,只是到了最后的时候,手有点支撑不住了,没能象我预想的那样潇洒地跳起来,手还是扶了一下甲板,沾了一手的灰。

  “好呀,好呀,”她笑着拍手,“想不到你还真行,满潇洒的嘛。”
  “哪儿呀,”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擦擦手,“好久不练,让你笑话啦。”

  顶层是一个开阔的甲板,四周有围栏圈着,从这儿望出去,不象在船头,只能看到前面迎面而来的景物,这里更象是一个全景电影,仰天竟似乎能摸见星辰。狭长的山谷,暗黑色连绵不断的山头,参差高低,如锯齿般的两边,中间映现出晶莹闪烁的星空,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月亮已经升上来了,半遮在东边那突兀而出的拳状巨岩后面,在如墨色天鹅绒一般质地的星空中,显得格外硕大和莹洁醒目。黑黝黝的高山壁立千仞于两岸,如一幅洒脱的泼墨山水。江水流动,萦绕着矗立的群山,波光粼粼,水中的月光搅成了无数浮动闪烁着的流苏,仿佛轻轻呼一口气,她就能如你所愿般地变幻。

  “真美,不是么?”我望到她仰着头痴痴地观望,那眼里有些闪亮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呀,”她叹了一口气,“不上来,也不会觉到这么美呢。只可惜——不是白天经过这里哦。”
  “夜里也有夜里的好处呀,”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如此的温润动听,是这夜晚和这弥漫的水雾的关系么?“白天看得太清楚,不就少了几分想象了么。你看那边耸立的山峰,不就象一只弓腰低头的黄牛么;这边拔地而起的山头,不也象是一把擎天的长剑么。所谓的景点,不过是人们赋予它一个可供想象的名字罢了,咱们就这么想象着,就当它领略过了,这难道不好么?”

  “嗯,可是云飞,说真的,”如烟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看到你想见的风景,你真的不后悔么,我知道你是很想一览三峡全貌的。”
  “是呀,我这不是正看着么。有你陪我一起看三峡,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夜幕的遮掩下,我的言语间已不知不觉夹了些调笑的口气了。
  她小脸倏地一绷,但马上又缓和了下来,“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没正经的,云飞,你要这么着我就没法和你说话了。”
  “那你要让我怎么说,想听我正经地说?”我只觉脑子里有一股热血上涌,后面的话几乎是冲动着脱口而出,“我喜欢你,我爱你,你愿意听么?


  空气刹那间凝固了,话未说出口我已开始后悔,这的确不是一个恰当的表达方式,况且——我这是在对谁说这样的话呢?其实刚才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我的的确确是把如烟当成远方的雨彤了,只因为她生气蹙眉的那点神态酷似雨彤的样子,然后,也许是场合相似的缘故吧,我对她说了对雨彤说过的一样的话。她顿足又羞又气的样子,让我觉得象你的神态。我有些迷惑了,只当作是你的存在,你那时是什么样,是羞涩么,好象也不完全是。。。你那时好象是意料中的平静。是不是我不在意的话说得太多了,连真心诚意的话也变味了呢?你知道我其实并不是真的一点不在意,我只是怕你我由此受到的伤害,更重要的是,我怕你会因为我的拙笨而受到伤害,所以我会装作漫不在意你的举动,所以我会说出漫不在乎的话语,可这些你都应该能懂呵,你是如此的冰雪聪明,我从你的眼神里能看出你都明白,可你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烟一转身要走,我拉住了她。她使劲一挣,挣开了我的手,走到栏杆旁,向下望望,犹豫了片刻,转回头冲我喊,“让我下去,我要回去了!”见我站在这里没动弹,她一赌气开始要攀栏杆下去,我见状不妙,赶紧冲过去一把抱她下来,“傻孩子,你不要命啦!”

  “你管呢,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的头发经这一番上下折腾,半边披散下来,一缕青丝垂下卧在胸前。她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带着微弱的哭腔。看着她娇弱的样子,我心头顿时升起了一股怜意。

  “怎么会呢?”我俯下头,轻轻吻开了她额头的秀发,接着是她的眉,她的眼角,我感到手下拥着的她的身体逐渐变得暖热酥软,当我顺着她的发际从耳边向下吻到她的香腮时,觉到她的唇也正有意无意地擦掠过我的面颊。我睁开眼,见两唇之间相距不过一指宽的距离,我上唇的绒毛,被她的气息撩拨得微微发痒。然后,我闭上眼,只听凭那种神秘力量驱使着,我吻上了她的唇。


◇ (廿二) ◇

  我手下感到的是隔着薄衫的她柔滑细嫩的肌肤,触着的是她那略有些冰凉濡湿的唇,鼻翼里钻入的那一点淡淡的幽香,是来自她垂下来的发梢,还是她酥软的身体,我已不能完全分辨清楚。夏夜里尽管四面是习习的凉风,但我的身上却如同突然触电一般,麻痒的感觉猛然袭遍了整个身体乃至所有中枢神经,大脑中一阵晕眩,不知身处何处。而我唯一能感觉到真实的只有怀里拥着的如烟和与我相触的唇,于是就象积蓄了能量的闪电总要找一个机会发泄出来一样,神秘的力量驱使着我将你的肩膀扳过来,搂得更紧,吻得更深。我是不是真爱眼前这个女孩,好象此时在我心中并不是占据第一重要的位置,我只是惊讶这样一个奇妙的夜晚,有你这样一个奇妙的女孩,化身作三峡的云雨与我相逢,如果不是感觉到你的唇由冰凉变得暖热,如果不是感觉到你跳动的胸口贴紧着我的胸膛,我一定会怀疑自己又是在作梦,一个荒诞不经虚无缥缈的梦,而且宁愿就此长梦不醒。

  如果我们的相逢是偶然,是奇迹,上天何故定要这样安排呢?一切仿佛就象预先写好的故事一样,顺理成章地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当我吻上你的唇时,除了你之外就再无别的杂念。那么,然后呢?我是不是应该就这样望着你的眼,从里面寻我期待的眼神,然后对你说那让我魂牵梦萦的话,让眼神告诉你我是真的?——我睁开眼,望见你的颊绯红了,那娇嫩的妍态含羞的双眼如同风中颤巍巍立着的一束凝露待放的百合,惹人又怜又爱。

  “还生我的气么,如烟?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脑子里想着,口中便说了出来——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她的确是很可爱的呀。

  “可是。。。我们不能这样,我有男朋友了。。。你知道。。。”如烟嗫嚅着,要从我的怀里抽身出去,我能体察到她心里正充满着矛盾。

  让你的男朋友见鬼去,我心下想着,固执地握住了她温软的小手。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甚至连他的姓名年龄长相都不知道,可他却在我们中间无时无刻不在,如同幽灵阻隔着我们的行为。我已经有点厌烦他了,无名的怒火在心头升起:他哪点比我强,让如烟对他如此放不下,我想知道。

  “如烟,那你喜欢我么?”我准备直截了当地问她。“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我,还是选择他?”

  “我。。。”如烟低下了头,犹豫了半晌,“云飞,我承认你对我是很有吸引力的——你有才,人很聪明,感情又细致。我,我对你的想法也不是一点没有感觉。可是,你知道,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我和我的男朋友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是不会要我做这种选择的,我和他的感情很好的。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愿伤你的心,如果可能的话,我是愿意作你妹妹的。”

  “那,”我不甘心地接着问道,“既然你说他和你很好,你出来他为什么不陪着你?”
  “他。。。”如烟的眼神有点黯淡了,“他不在国内呢。”
  “他在哪儿?”我的心一凛,难道说,她和我的不幸境遇有相似之处?

  在我的询问下,她开始支支吾吾地告诉我有关她男朋友的事情,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她的男朋友果然现在是在美国,出去了一年,正是刚扎稳脚跟,情景开始转好的时候。这一年来他们一直是通过书信和电话联系,后来可以发电子邮件了,于是他们每周会来回发一两次Email。 “他说他很想我,希望我也能出去,两个人在一起互相照应总比一个人在外面孤单要强,可我在这里的学业明年才会结束呢,他说没关系他会等着我。”如烟复述着男朋友的话,眼里有朦胧的泪光点点。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事实上她的境遇在我身边是太普遍了,我熟悉这种分处异地、相思难遣的痛苦,这难道不也是我将面临着的痛苦么,如果我还在心底爱着雨彤的话。所以我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她,更不知道我在其中能充当什么样的故事角色,国外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完全是一个未知的冒险,如果我到了那里,我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我不熟悉而且畏惧的角色,就象我现在见到的所有出国的人。我很清楚自己和如烟的男朋友能给予如烟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他所能给予的我完全做不到,而我能给予的——老天,如果除了我的情感就一无所有的话,如果我连一间能为你遮风避雨的屋檐下的家都不能给你,我还能妄谈什么给予么?我们的确,穷得什么都没剩下了。

  我突然为自己感到羞愧,为什么只是抱怨上天对自己的不公,而不是努力去改变生活;为什么只是不满别人的生活方式,而自己却不尝试着去适应周围的环境?社会是不会特意偏爱某些人的,但是,如果你不去顺应它的规律,就只有被它淘汰。事业是如此,爱情也同样是如此,只是这个道理,我未免想到得有些晚了。

  “你想出去么,还是愿意留在国内?”真奇怪,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脱口而出,我不是也被人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么。
  “我,当然想出去见识一下了,趁年轻到处走走,看看世界各地的风光。怎么,你不想么?”
  “我?倒不是不想。。。”没想到这个问题又被抛回来,“但我和你想法不一样。。。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吧,”我已经觉得这个话题变得开始沉重了,“不生我的气了吧,咱们说点轻松的。哎,你看那儿——”

  如烟回转头,只见船头的正前方正是一道削狭的峡道之门,远远望去,里面还隐约地有一点对面来船的灯光,我们的船已几乎停了下来,等那条船从峡谷里驶出,越行越近,一股怪异猛烈的旋风便从谷口扑面而来。那风居然是热乎乎的?!刮在人脸上又痒又难受。我生怕如烟吃不消,赶紧把她牵转过来护在身后,自己也转过身来躲避这阵风的势头。谁知船驶入谷口,这股风不但不见减弱,反而越发变得回旋不定、冷热无常起来,一会儿冷得让人直打哆嗦,一会儿又让人如坐暖炉一般,如同一叶扁舟陷入了阴阳往复的惊涛骇浪,在漩涡中不住地翻滚。如烟在我的怀里一直睁不开眼,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别怕,心里暗祷这阵怪风赶紧过去。过了好一会儿,这怪风才渐息平止,我抱歉地对如烟笑笑,“我不该带你到这儿的,看看,吓坏了吧。”

  “嗯,”她点点头,好象还有些惊魂未定,笑着镇静了一下,“不过不亲身体会,怎么会知道三峡是什么样子呢——我没事的,谢谢你啦,云飞。


◇ (廿三) ◇

  空气仿佛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如烟倚在身后的栏杆上,望着璀灿的星空出了一阵神,我顺着她的目光瞥一眼那淡渺如烟的星河,又回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她,正有些感触,双手却无处可放,只好无可奈何地交叉在胸前,浑身好一阵不自在。一阵凉风吹来,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回头发现我正凝神注视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清了清嗓子问我道:“云飞,你是从来就喜欢这样一个人出门旅行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少单独出门,以往的每次,总是有三五好友,或是若干知己相交,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很少,这一次,却是一个自己任性的特例了。可不知什么原因,在她面前我总想把自己表现得如何有个性,于是话到嘴边,我就开始不自觉地说谎了,“是呀,我喜欢一个人旅行,一个人行动自由,可以随自己喜欢,想上哪儿就去哪儿。”

  “那,这回三峡结束了,等这船到了重庆,你还会继续向前走么?”

  我一怔,是呵,遥想那峨嵋青城漫山的翠色,大雪山晶莹的奇峰,乐山巨佛都江一堰,还有那丛林深杳处黄龙九寨童话一般的世界,尽在这蜀中天府之国的怀抱中,平凡世人在此尚且留连忘返,何况我对之心仪已久,至此岂能驻足?有心想说要去,可一转念想起和雨彤的约定,我又怎能放下见她离开前最后一面的机会,任凭自己放浪形骸于山水之间呢?她们两者于我,这次都只是一段残缺不全的梦吧。。。我心里暗暗叹气,“不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为什么?”如烟诧异地问道,“你不是说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到处游荡么?你那么喜欢山清水秀的地方,怎么会到了眼前又不去的呢,云飞,你在开玩笑吧。”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我从她眼里读出了些许失望,又不忍心把事实真相说出来,于是只好编了个理由宽她的心,“我们有一个项目课题要趁着假期赶着完成呢,我这次是在项目的间隙溜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晚回去导师该有意见了。”

  她哦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你。。。”
  “你们要打算接着去哪儿呢?”我略有些感兴趣地问。
  “去九寨沟玩一个星期啦,也许还会在成都附近转一转,我们有同学家在四川的——怎么,你真的不能多呆些日子么?来一回也不易么,你看咱们这一路这么多的事。。。”

  “将来吧,也许还有机会的。”我安慰她的同时也安慰着我自己——下一次,我还会有这样的机会么,见到这样的山水,这样的人?山水或许依稀,人却再难如斯,良辰美景尽成虚设,只因无人可说,问天地之旷渺,何留我孤身以独处?一念之间,先贤曾发出的“逝者如斯夫”的感慨强烈地撞击着我的心,望着这周围移动着的山影,听着脚下滔滔而去的江水,几乎忘却了自己的形神所在。

  半夜里,船停泊在了巴东,眼前的山坳里灯火点点,与天上闪烁的群星交相辉映,虽是人居的乡镇码头,却独有一份幽静的气氛。夜里的寒气渐渐袭上来了,如烟在我拥着的怀里,一边和我哼着舒缓的歌曲脚下一边随意晃动着,已经有几分困倦之意,我拍拍她让她看天空中偶尔划过的流星,她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我轻轻触吻了一下她的脖颈,“冷了,咱们回去吧好么?”
  “嗯。。。”她支吾着。

  我先顺栏杆跳下去,然后在下面准备接住她,她迷迷糊糊地跨栏杆过来,踩在我肩上,正准备下到椅子上来,脚下却不知怎的一滑,还好我反应算快,一把抱住了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还好没出什么大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责怪着她,“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办呢?”
  “不是有你在么?”她低下头走出了两步,喃喃着低声道。
  “如烟,你等等。。。”我脑子里嗡嗡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舌头上象压了千斤重的巨石,“你知道我会接住你的。。。”
  “嗯,我知道。。。”
  “那,那你还要走么?”
  “唉,”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一直都没走么。。。”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已经失去我的思考能力了。她的身子半隐在墙角的阴影里,让我一时难以觉察她脸上的神情,周围的天空在旋转,世界在变得混沌,莫非说,这就是两个不同轨道的流星碰撞前的一刹那么?

  “你很好。。。”我笨拙地补充着,眼前似蒙上了一层黑幕,说这话的时候,我的魂灵是早已飞离了吧。

  只觉一对暖热的唇颤抖着触到我的的唇上,试探着,游移着,我试着去捕捉她,却象是在山间翩翩飞舞的蝴蝶,又象在水里灵巧湿滑的鱼,一张一翕,我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唇不再是冰凉着的,而是象一对温润的玉。终于,我能捕到这条游鱼,吸吮到她的甜蜜,紧紧痴狂地汲取着,直到头晕目眩。她圆润的脖颈,半裸着的肩头,窈窕玲珑的曲线,我不禁去长久地抚摸着、亲吻着,细触着属于她的每一分莹润剔透。夜影下,巫山精魂正在悄然地游近,环佩叮当,梦里生香;翻覆的双手,在波浪中起伏,掀起每一丝细幽的情感,在这个梦幻般的三峡夜晚,回忆在现实中间、古老梦境的神话在作为后裔的我们年轻的血液里,竟若有若无地浮现。

  良久,她轻轻推开了我的拥抱,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她摇了摇头,整着凌乱的衣衫,“我们,就这么样吧。。。”

  “怎么呢?”我不解地问,想伸手去拉她回来,却被她把我的手挡开了。
  “就这么样吧,你还是要回去的,我也还有我的路。”
  “可是。。。”我的喉头突然哽住了——我能对你说什么呢?难道说我不走了,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可我不能,我没有这个资格。路,是总会有个尽头的,纵然我对你的情感再深,也不可能和你一起永远无牵无挂地走下去。更何况,你说得对,你有属于你自己的路,我即使有心,也不能去干涉你的幸福,因为我是爱你的,亲爱的,不是么。可我却永远不能理直气壮地对你说这三个字,我知道,即使说了也不会有结果的,只能使两个人更为之痛苦,那么,与其是这样,为什么不缄默其口呢?把所有的悲伤和思念都留给我一个人好了,让我能在朦胧的眼中望到你展开轻松的翅膀在天空飞翔。


◇ (廿四) ◇

  翌日凌晨,天还没亮,船已开进了巫峡的峡口,我早早地起来,来到船头了望。出来的时候,如烟还在舱里睡得香甜,我不忍心去叫醒她,这两天晚上,她睡得实在太少了。

  早起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都是想一睹巫峡风采的,我很容易地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等着巫峡的出现。

  晨光里,影影绰绰的,山脉的形状开始在两岸浮现出来,连绵起伏着一直伸展向远方;这里的江面比西陵峡宽阔了许多,江水变得舒缓平静,山势也仿佛受了水流的影响,不再是那样的陡峭险峻,而是尽意舒展开来,凸现出千奇百幻的柔和之姿。青黛的山色,从近处的黝黑到远方的淡青,渐次地褪隐过去,随着光亮慢慢地涂抹上来,那层次感也如泼墨山水一般愈发地清晰;薄雾朦朦的江上,水面浮映着流动的亮光,曲曲折折,让人顿感它的森凉。望山的侧面,斜斜地插入水中,似一双手正将这一脉江水掬起,更有一处,远望去却如刚出浴的少女,正斜倚在水边,仰天披散开她婆娑起舞的秀发,这一面蜿蜒入水的山脉,正好似少女婀娜的身姿,令人不禁赞叹造物主的神奇。水行船移,景致变幻,这边望去还是绵延的山岭,回过头来却转眼束立成挺拔的高峰,使人留连于峡谷山色的变换中,目不暇接。

  这巍峨耸立的群山中,神女峰在哪里呢?船头上陆陆续续地人多起来了,回身看头顶的平台栏杆边,也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大家都把目光伸向船两侧的山头,欲从这云山雾笼的山岭中间找到神女清逸的身影。

  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从背后的山尖升起,给南岸矗然立出如城墙一般的山脉抹上一层淡淡发亮的光彩,我正端详着这一道气势雄伟、跌宕起伏的山城,在晨晖中作势欲出,漫山的绿色,衬着阳光,象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圣衣,只听得背后有人喊道,“看到神女峰了!”——猛回头,见前方北岸的山顶上一峰突耸,形似半张开的剪刀,在群山诸峰之中十分醒目——那其实还不是神女峰,神女只是那剪刀峰下俏然侧立着的一小块峰石,如果不是仔细注意的话还真难以发现。人们交互低语,兴奋地议论着,是谁在这漫山遍野的群峰中发现了这一小块微不足道的青石,又是谁赋予了她如此幻想的传奇和瑰丽的生命呢?暮为行雨,旦为朝云,片刻的欢娱,千百年的守候,皆凝聚在这水道百转千回中的一处风景,而转身过去忽又不见。在正抬头仰望着的人群中我看到了如烟他们三人的身影,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心中此时泛起的,大约都是那令人怦然心动的故事吧,“巫山迢迢旧楚宫,至今云雨暗丹枫”,那颇含温情意味的神女,却正缓缓地转过去直至消隐在剪刀峰的背后,人们却还是久久地注视着、期待着:或许船再前行一些,水面开阔了,她又会在我们的视野里重新出现罢?——只可惜这种美好善良的愿望却永远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

  是的,真正的美丽,她只会存在于你不经意的一瞬罢了。

******************************************************************

  两日后的清晨,我们一行人登上了朝天门码头,作别了巫峡十二峰的秀美,穿行了大宁河龙门巴雾滴翠的景致,遥拜了夔门雄临天下的奇观,当蜀山栈道和悬棺的秘密永远地留在了身后,白帝和酆都的文化随着江水化为流逝的记忆,此刻脚下踏上的土地,却是此次长江之行的终点——重庆。回头望一眼这孕育着无数生命和传说的江水,从念青唐古拉山奔腾而来,至此略顿一顿,又将东流直下绵延千里,滚滚而去。登高临风,望江水依然故我地奔流不息,而我却要从这旅途中走出来,步入人生中一个新的驿站。

  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如烟问过我。我知道我终将回去结束我的恋情,告别不再属于我的情感,即使有泪,哪怕有伤,这一切也必须要结束。至于如烟,我承认我爱她,但我深知我们却绝不会属于同一个世界。那么,看开一些,有这么一段经历可以回忆不就足够了么,她一个夜晚给予我的,足以让我用数十年的光阴来珍惜。

  后来,你问后来么?一年多以后的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当我相信自己的旧伤已被时光抚得平整,当我已经把自己的过去小心妥贴地收藏,从大洋彼岸的异国他乡零星传来雨彤和如烟的消息:如烟终于如她所愿地与她的男友相聚,而雨彤结婚了,她所嫁的,则是我以前熟矜的一个好友,我从旅途归来后知道他们在一起,而从前却一直没有意识到——那一天临行前的晚上也如这夜一样的阴雨绵绵,我躲在街旁的小酒馆里,想凭借酒精的力量驱散心底的痛,后来我发现这钝痛是驱不去的,唯一解决的办法只有醉倒,人事不知。半夜里混沌着回去的时候我想我是做到了,因为我迄今也记不清当时是怎样跌跌撞撞地回到宿舍,又是怎样连滚带爬地上了床,只记得路边曾坐倒的我前所未有的哭泣,以及第二天中午醒来时迎面刺眼的阳光。

  后来和如烟通了几次信,不愿太表露我的伤感,但她敏感的心仍有所察觉,不时地安慰勉励着我。抽屉里有一张她后来寄来的照片,那是在过瞿塘峡夔门的时候我俩的合影,那也是这一路上我们唯一的一张合影,是顾言照的。照片上的她秀发飘飘,楚楚动人,而我则略显得有些拘谨,也许是阳光过于耀眼的缘故吧。照片的背面,她为我抄了一首大佑的歌词,字迹清秀。此时我打开CD机,选中了唱片的第二首,曼陀林和吉它的前奏响过,传来大佑沙哑深情的声音,『就这么样吧』:

  “忘了是一个难醒的梦还是一对难舍的唇
  忘了是多亲切的名称还是个多么难舍的人
  忘了是如何相依为生如何共度良景美辰
  忘了是有多少寒暑更在那年轻时相许以身

  嘿 就这么样吧!
  嘿 就这么样吧!
  就让血液如年轻时
  一样是红。。。”

  刹那间有一种久已陌生的感觉遍袭我的全身,那早已风干的泪水终于不听话地蒙上了我的眼眸,这原本是应该属于她的,潇洒身影背后飘逝飞散的,淡淡的水痕。


(全文完)

一稿于京西 11/29/98

◇ 后  记 ◇

  有人说,生命象一条蜿蜒的江河,那么,溯流而上,就是对生命以往的追忆和抚思罢——撰这篇小说的念头也便起源于此。五个月的时间不算短,而创作过程中间又几经停顿和反复,因为追忆和抚思本身,也是对生命重新认识的一个过程,对于我来说,同样充满了歧路和挫折,所以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不算成熟但却还算真实的作品。

  曾经有不少朋友,看了小说的开头部分认为这是一部山水小说、旅游散记,不错,在小说的整个过程中,我的确是加入了大量的有关长江三峡一带的旅游地理文化历史背景的描写,它们有的是因为小说本身情节的需要,也有的可能就只是纯粹的景观而已;也有不少朋友指出小说的人物表现舞台过于狭窄,几乎把所有的情节都安排发生在游船和沿线的景观上,只在回忆和结尾的部分情节上,才把时空拉回到“我”所熟悉的生活中,这在现实之中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怎么说呢?可以说我是在做一种尝试吧,事实上在小说中,我一直在构造一种“两点一线”式的结构,起点是过去,终点是未来,而一路的事件本身则是发生着的现在。

  这是一种相对简单一些的模式,相对于《痴人说梦》里多条线索并行的结构,这里可能要显得纯粹简单得多。在这个结构的基础上,场景是为人物服务的,于是便有了一部分烘托气氛和预示结局的景物描写。而仅有这些是不够的,于是我把这一路上大多的风景都搬上小说,整个山水素材取自于我96年的三峡之行,并夹以自己对山水近年来的一些看法,不能不说是存一点私心的,读者自然是见仁见智,我也只好随它保留现在这个样子,权当是一段平凡的游记吧。

  而真正想写的,是短暂的美丽和转瞬即逝之间的冲突,所以从题目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它不会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这里的如烟也好,雨彤也好,或是一路经过的山水,都只是代表着一种短瞬美丽的形象。在生活中,这种刹那间美丽的感觉是每个人再熟悉不过的了,而如果你不去好好地珍惜,她们就注定会在转瞬间从你的生命中消逝,所谓过眼云烟,一夕云雨,原只不过是两手空握时对逝去芳华的感叹,那么,与其失去后如此,为何不从一开始便加倍地珍惜呢?她们,原本是值得我们百般呵护小心珍视的呵。

  “走出过去”则是我在小说中另一个试图表现的地方,而令人有些遗憾的是,我还是没能让我小说里的主人公真正地走出来,这也从另一个角度上可以看出这种尝试是如何的艰难。保留在记忆中的那种闲适的生活和充满幻想的憧憬对每个人来说都无疑是一种美丽的诱惑,而这种梦幻般的美丽甚至常常会影响我们日后现实的生活,我无意去贬低这种唯美的存在,只是想:终有一天伊甸园的大门会不知不觉地关闭,那时我们直面的将是现实的人生。所以,主人公自己面临纠缠着的矛盾,也就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幻想和现实之间的矛盾吧,所差别的无非是有的人很快就走了出来,而有的人则会耽其一生。

  至于其它的创作动力,有相当多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写一些具有美感韵致的女孩,这方面就很难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了,甚至于写到后来,连自己都无法满意了,如烟笔下的性格里很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雨彤也是如此,这或许是我笔拙的缘故罢,乱笔涂鸦唐突佳人,却是大大的罪过。

  而你可能不太满意小说的结尾,截断巫山后便匆匆地收笔,的确,在写完巫山的最后一行时我还设想着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情节,而笔下登上了朝天门码头时我却知一切已经结束,这不是我的错。因为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正如我在文中寥寥数笔带过的那样,都并不是那么美好——如果是为了编述一个完整的故事,我当然有责任把故事的结尾(即使它有些苦涩)尽量地表现出来,但这样做却无疑会破坏她们在我心目中美好的形象。正如我们现在欣赏着的维纳斯雕像,我们为她残缺的美而赋予无数的想象,可有谁会去细究那手臂断折的原因么?或许就象我的朋友多情应笑在他的《大江东去》一文结尾提到的,我们之所以在文章中会省略掉一些东西,实在是因为我们的生活,有许多时候并不那么美好的缘故。

  那么,给小说留一个想象的空间,不好么?

  另外,就是给所有看过我两篇小说的朋友们的一些话。我知道你们会拿我的两篇小说做比较,或是把书中的女孩做比较,问我最喜欢哪一个的问题。我承认这两篇小说是有相当大成份的血缘关系的,你或许可以从小说中找到这个或那个女孩,具有相似的影子,而我之所以把男主人公用同一个名字,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但是你却不能把小说中的楚云飞,简单地附会成我自己,也不能把其中的某个女孩,简单地等同于另一个女孩。小说就是小说,我尽可以在里面添入我自己的想象和虚构,而你如果把小说里的情节,当作能照得见那段年轻岁月的一面镜子,或许当你面对着这些文字的经历,会有似曾相识的感受,那么我这两篇本要作为青春献祭的作品,不仅仅是为我一人而歌,也就不枉笔耕劳作的辛苦了。

  最后要感谢所有阅读过这篇小说的朋友们的支持,写到一半以后的各集,几乎是在新空气、星伴闲话人生和嘉星文思万维同时发表的,对于支持鼓励过我和提出善意批评意见的各位网友,在这里我一并表示深深的谢意。最后请允许我用简儿的一首小诗做这篇后记的结束:

  当你拥着
  我年青的面容时
  请告诉我
  什么 什么是天长和地久?
  是三峡的风
  吹过时扬起的发丝?
  是巫山女
  千万年等待的沉默?
  是峭壁处
  墨客斑驳的字迹?
  还是你
  瞬间的心情
  偶尔经过
  和我
  在这一刻融入天和地
  便是长久
  种下长久的怀念?

12/1/98


再寄《飘逝的水痕》 简儿
98-12-01

  让我就这样
  远远的望着你
  纷扰的世事都在身外

  让我带着渴望的神情
  阅读你最浪漫的一面
  让我徜徉在你的旧画廊里
  常春藤般痴缠

  那个所谓完美的答案
  没有机会
  打扰平静的目光

  在我的凝望中
  感受风一般感受你
  迎接四季般赞叹你

  因为你是被珍爱的
  所以我选择离开

  让我就这样
  远远的望着你
  望着年轻的心中
  永远化不开的
  那纹水痕

  让我就这样
  远远的望着你.....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

[阅读全文]

[旧作] 飘逝的水痕 (17-20)

6/19/2007 12:02: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 (十七) ◇

  午后的艳阳下,波光粼粼,船过沙市后,两岸远处开始出现低矮的山丘,不再似前两天的一望平川了。据说江汉平原的地形更接近于一个略凹的盆地,那么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快要到盆沿了吧。长江的河道也开始缓缓地弯曲盘旋,离山越近,水路也就越发地收束,变得不可捉摸起来,刚刚还在山前逡巡,转眼就绕到了山后,向身前身后望望,青山渐近,稍远些便被遮住了视线,望不见前途归路。

  只是,如此变幻的山景,我却无暇细观了。船头的遮阳篷下,我们几个算是游客代表的坐在一起,听着导游在电话里与旅行社的交涉。哎,我现在真有点儿后悔当初跟团,想不到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但是,不跟团,能遇到如烟么?而遇上她,难道不算是我的幸运么?我实在说不清。

  半晌导游挂了电话,诸位,你们也都听到了,我已经尽我最大努力争取了,时间变动的可能性不会太大,社里正在和船上有关人员直接联系,如果他们不同意就没有办法了。我们尽量争取能让船在宜昌前后多停留一些时间,给大家把时间向后错一两个小时。你们也知道,船也有自己的行程时间表的,除非特殊情况不能变动太长时间,我只能跟大伙儿先说抱歉了。

  大家自然跟着又是一通不满的抱怨,最后反对的声音还是渐渐地平息下去了,妥协的最终结果只能是要求旅行社的部分赔偿,但这能弥补我们心里留下的缺憾和精神上的损失吗?应该说结果是在我的意料之内的,我本来也不指望它们会完全按照我们的时间,岳阳的事不就是一个教训么。我只是在想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凡事总要往开点想,倘若现在开船紧赶慢赶,说不定也许能赶上西陵峡的落日,或者还能看到那个神秘莫测的灯影峡也未可知呢,但那样就注定要错过巫峡的晨曦了,也不会有缘见到神女峰的清姿了。说句心里话,如果三峡这次当真要对我掩藏一些她的神韵的话,我倒宁可失去的是西陵峡的奇险,而不愿失去巫峡的秀美,尽管那西陵峡绵延数百里的水道,是三个峡谷中最曲折漫长的一个。想到当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神女峰就俏立在身侧,那对于我们这些一路辛劳长途跋涉的人来说,也算是一份值得欣喜的慰藉吧。

  回到舱里,当我告诉大家最后的时间安排时,他们都怔住了,眼里按捺不住失望。如烟问我,“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我们大家这次来都是想看三峡最后一眼的呀,旅行社难道说一点都不体谅大家的心情的吗?”

  “看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心情也不佳,“不光是我们,这船上的其他两个旅行团也一样,只能放弃一个峡谷了。宽宽心吧,”我也不忍看到她失望的样子,只能安慰她道,“就算将来三峡大坝建起来,也该不会有那么大影响的,何况还有好几年呢,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话虽这么说,心里毕竟不是滋味。世上有些事就是这样的,没发生的时候,无论怎样自欺欺人安慰自己都没关系,可一旦发生了,谁又能预料它的后果呢?就象这三峡大坝,据说建成后水位将上涨一百多米,上游的峡谷会淹没成什么样子,谁可能想象得出么?我曾经看过计算机模拟的三维拦河大坝水位上涨的演示,也听闻某某景点水近山门或是将永久地沉没于水下,但那些毕竟都来自于抽象的数字和统计结果罢了,谁又能去真正体会当你将要永久失去一件心爱的东西时心情的惆怅呢?或许,我们所刻意要去努力抓住的,也就是那得与失之间交错的一瞬罢。

  突然间觉得人有时其实是很脆弱的,辛辛苦苦期盼的东西,到头来却很有可能轻易地被打碎,而且会毁得那么彻底,即使你哭泣着、叹息着想把它收拾,也堆砌不成最初的模样。你只能任自己的心情散落,告诉自己那就是生活,是不如意的残酷。如果我们这一辈子里能有幸见到世界的美好,那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幸运,你应该把她深藏在心里,而不要因为熟视无睹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让她淡淡地滑过。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你今天自以为是的拥有,明天会不会化作飘逝的水痕和过往的云烟——就象这三峡,我还真的会有机会重新来过么?

  傍晚的时候,残阳西斜,赤霞满天,血红地燃烧近乎疯狂的火焰;山影纵横,依稀可望连绵不尽的丘壑,在天尽头处,层层叠叠地涂抹——那儿是三峡的门户,从此向前将会是窄密的河道,湍急的险滩,蜿蜒的长廊。我却只能在这儿遥望几眼西陵峡了,倘若称之为西陵峡的落日未免有些牵强了,无奈相隔数十里而心情两异,这里脚下的远山待发处,正是宜昌。

  由于游客交涉的原因,在宜昌会多停几个小时,此外还有相当部分的游客在这里才开始登船踏上三峡的旅途,码头上熙熙攘攘,上船下船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人头攒动。在船上忍耐了几天的人们纷纷下船采购些后几日的食品,对船上伙食颇有微词的便在岸边的餐馆打打牙祭。

  人流开始分散,我没看到如烟他们到哪儿去了,估计也去改善生活了吧。我下午换胶卷准备明天的拍照时发现倒卷齿轮卡住了,胶卷怎么也取不出来,正无法可想,却刚好借此上岸找一处修相机的地方。冲洗胶卷的地方虽然不少,但懂得修相机技术的却寥寥无几,好容易问到了一处有黑罩的,讲了不少好话才答应帮忙。店主的手在黑罩里摸索着给我取胶卷,我转头看到路边书摊有个公用电话,信步走上前去,管摊的是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太,给人以亲切的好感。

  “这个,能打长途么?”我指着电话试着问道。
  “能,能,直拨呢。”老太太转过头来,“孩子,你要打到哪儿呀?”
  “北京,”脑中浮起的是远方那张淡淡的容颜,还算清晰吧——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冲动的,是不是旅途真有些委屈自己了?“该半价了吧,今天不是周末么?”
  我漫不经心地问道,颤抖的手却已经在按那头几个不太熟悉的数字键了。
  “哪儿呀,要到十点以后呢。孩子,你不是本地的吧。”
  管它半价不半价呢。我抬起头,看西边残阳正从山头隐去她最后一点余晖,黝黑的山影正要被缓缓落下的夜幕无情地吞没,我心中一恸,手下由着惯性接着按了下去。


◇ (十八) ◇

  嘟嘟的按键,听起来象欲送又止的心情。听筒里平静了片刻,接通前短暂的沉寂。。。天,居然是通的,我不等振铃多响几下,便下意识地按了叉簧——我该对她说什么呢,难道只能谈谈这样的天?
  老太太关切地问道,“怎么啦,孩子,占线了?”
  “哦,不是,我拨错号了。”我定定神,先给家里的父母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报平安的同时心里琢磨着另一边的措辞。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雨彤,雨后出太阳的意思,而我更愿意把她看作水中的精灵。她很喜欢雨,说喜欢雨中的清新和凄迷,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袭白衣抱着吉它在唱电影《欢颜》中的插曲《走在雨中》,那是我第一次听这首歌,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听过齐豫这首歌的演唱。她的声音凄婉悠扬,清纯稚朴地有如那时我们的年龄,我望着她,她眸里有一种朦朦的东西,不知道是泪还是梦。也可能是当时那种雨中的感觉把我打动吧,我不知不觉地迷恋上了她,一直,有近四年之久。

  我说过我其实是很羞涩的,尤其是在那个校园里懵懂爱情的年纪。我和她的世界曾经很近,近到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如果她只剩下一个知心的异性朋友的话,那就是我;而我,当然,那时也只有她一个红颜知己。我挥霍享受着有她在一起的快乐,却从来只是和她暗示着自己的心情,也许我是太不善于表达了,以至于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相信她的眼神甚至超过了相信她的言语。我只知道春尽了还有夏,秋去了还有冬,校园里一成不变的童话会继续上演下去,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种安逸的日子也会有尽头。

  曾经也有无数个机会向她表达,比如那个难忘的夏季出游,瓢泼的大雨突如其来,赶得我们无处可逃。我俩浑身上下都被浇得透湿,任我仅有的伞如何遮挡也护不住她娇小的身躯,好容易寻到一处可避雨的地方,我一转眼望见她衣衫全淋湿了紧贴在身上,遮不住的窈窕曲线欲直入我的眼帘,此情此景实在是让我情难以抑,情何以堪。我满腔的柔意都被她撩拨起来,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冲动欲拥她入怀,可是,可是我那时为什么就那么羞涩呢,宁可违背自己内心的感情,只是顺手将她粘附在额头的几缕秀发捋平?。。。这该死的手呵。。。当时竟颤抖得厉害。。。

  而现在,是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事情就是这样的可笑,很多事成功往往不是因为方法的正确,而是看能否选择恰当的时机,也许当时。。。谁知道呢,但试过了才不会感到后悔;而等你沐衣弹冠、焚香薰衣,正儿八经的准备正视自己心情的时候,很可能那个本应属于你的世界早已沧海桑田了,还由不得你做出决断。我现在就在后悔,当初那么多凝目相视的机会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移开我的眼神,那么多她受委屈向我倾诉的时候为什么要抬起头故作我的深沉潇洒,我心中想着的是要再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焉知道我不是正在一步步地后撤着我的阵营,放弃着我的旗帜?

  我还应该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么?问一些可能很傻的问题,那些永远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就象我自己是一个几乎输掉了全部财产的赌徒,手里攥着最后一把小牌,却还心惊胆战地奢望对方的牌比自己还小一样。人不应该赌一回么,哪怕是最后输个精光?更何况,我努力说服着自己,我只是想知道她这些天怎么样了,接到我的信了么,什么时候会走,走之前有没有可能再见上一面,等等等等。因为,毕竟我已与她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而且这一走,也不知下一次见面会是哪个年头了——也许,这一辈子也就再见不着了吧,我突然有这种奇怪的预感。还是再拨一次吧,听听她的声音,感受一下她的呼吸,就在这濒临三峡的前夜,也好让自己心安。

  还是刚才嘟嘟的声音,还是那样似乎漫长的等待,我的手心攥出了汗水,直到电话那头传来柔美的女声,“喂?——”
  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喂,雨彤么,是我。”但愿她还能一下子分辨出我的声音,尽管是长途。
  “哎。。。你呀。你在哪儿呢?”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很快听出来了,并且回到了我熟悉的口气,我常说她是搞音乐的耳朵,很灵。
  “你猜呀?”我故作轻松的口气,是想知道她收到信没有。
  “你声音怎么那么不清楚呀,”她抱怨道,“哦,你说你要出去的,是到三峡了吧。”
  我不禁佩服她的反应,“啊,在宜昌呢,今明两天过三峡。嗯。。。”我琢磨着下面该说点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在外面挺好的,没什么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嗯,你怎么样了?时间定了么?”我想我这么慢的语速怕就连初学中文的老外也能听得明白了。

  电话那边是短暂的沉默,人有时是怪怪的,说要走其实是想听一听那几句挽留的话,可我说过想留她的话了么?好象并没有过。
  “嗯,我下个周六的飞机。”她的声音好象黯弱了一些,该是距离的原因吧。

  那么,还有七天,如果满打满算可以宽慰自己心的话。今天也是周六,下周的这个时候她就应该在飞机上能看到大洋彼岸的国土了,七天的时间差别,并不算漫长,而今后再想求似今日之怡静,话机彼侧之伊人,却不可得了,想起来不由得一阵心酸。

  “你能回来么,我是想说你在外面还会呆多久?坐船很辛苦的吧。”她接着问道,那关切的语气让我联想到了她第一次送我的鲜花,可那束花当真是碎了。

  这一刹那我猛然意识到时间对于我们来说真的不算太多了,我想回去,是的——拨电话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念头,现在听着她熟悉的声音,那种久违了的渴望又驱使着我回归,敲开她的房门,哪怕只见她最后一面呢。我将来还能想象得出她会是什么样子么?老天,我居然害怕起来,真要忘了她怎么办,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可她,却说不定会忘了我吧。

  “我回去,”我感到鼻子有点酸了,赌气出来作什么呢?为什么不能留在她的身边——就算实在不能够,离她更近一点也好呵,难道她临走之前,不需要一些特别的关怀么?“行李都收拾好了么,换季的衣服、药品、和书,都准备齐了么,该告别的人都见过了吧。你去的地方算北方,冬天会很冷的。。。”什么时候我开始变得这样唠唠叨叨的?是因为你的缘故吧,亲爱的,你可千万别厌烦呀。

◇ (十九) ◇

  其实我是相当拙于言辞的,尤其是这样在电话里彼此心存尴尬的时候,话如果说到了敏感的时刻,电话那头自然会是一段难熬的沉默,自己即使有心,也只能是无妄的揣度。因为电话是需要两个人一来一去应和的,不是一个人倾诉情感的舞台,单方面的迟疑和冷淡就足以让电话里的交流变得索然无味。从这个意义上,我更喜欢用书信的方式,落笔的同时可以想象着对方看到每一句话后的神情,甚至是她脸上飞掠而过的红霞,自己大段大段的情感也就能如止泄不住的江河,滔滔不绝地喷涌而出。但现在是电话,我只能一边按捺住自己涌动的感情暗潮,口里说着言不达意的闲话,一边痛恨自己虚伪的表情。两个人的关系到这个微妙的程度,想找出一些合适的话是很难的,该说的话早已说尽,而想说的话却又说不出口,彼此找着炒旧的话题不想冷场,虽然心里远不满意却也不能不安于现状。电话诉衷情——“I just call to say I love you”,说起来简单,其实做起来却并不容易,我说不出“just”那样轻松的词,也难以启齿“love”这样有冲击力的词,对于我而言,“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和“不战而屈人之兵”永远都是不可奢盼的神话。

  她喃喃地说着些什么,我心情恍惚着没有听清,现实中的巫峡明晨就会来到我身边了,而我生命中梦想着的巫山呢?

  “我去送你,好么?”我试探着问道。“我争取能赶回来。”
  她在电话里好象受了一惊,停顿了片刻,才推托道,“云飞你不用这么麻烦了,已经这样子了,你就让我这么走不好么?”

  是呵,我何尝不想让你安安心心地走,不要受一点委屈,不要留一点遗憾,该带走的都压放在箱底,该留下的丝毫也不必勉强。因为日夜交错的大洋那端,你脚下将踏上的国土,是一个你寄予无数梦想的新世界,人该是无牵无挂地随风而去,心该是洗清涤净的乘云而翔,正因为我爱你,所以不愿意在你自由的翅膀上用我的欲念强加一分重量,可是我自己心里由此而来的痛苦,你可能用你敏感的心体察到分毫么?我这样做值得么,我不停地问自己。不说想你,不说爱你,你知道也好,最好你忘掉,把所有的故事,埋葬成一个纪念,只为你坐上飞机时,一个我想象中的自由心灵。因为我们的世界,将会是如此的不同,甚至几乎没有再交汇的可能,我还有任何必要让你在那个世界里的夜晚,想象着我这里的白天么?还是把所有的思念都留给我自己吧,所有的一切,悲伤和快乐,情感和记忆,都留给我一个人去咀嚼,我宁愿去相信你将来的淡漠(那会是一定的吧,如果我还有一点理智的话),是由于你的不知情,等你即使哪天真正知道的时候,你的心里对我只要有一点点小小的歉疚就已足够了,仅此而已。可是,这个愿望是违心的呵,如果这个世界上理智和情感真的能分得那么清楚的话,这大概应该算荒唐的理智吧。而真实的情感呢,你就连让我见你最后一面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让我满足么——如果我愿意割舍我所有的一切,换取一次与你见面的机会,你会答应我么?

  “别争了,我会回去的,”我心里拿定了主意,到重庆后无论如何马上赶回去,哪怕只见一面呢,也让这自此以后无尽个夜晚的长久思念有一点点凭藉,“哦,对了,还有东西要送给你呢。”

  “那,好吧。”她没有再拗我的意,因为她也知道,如果我的拗劲上来了,那也是会很难劝的。“就先这样吧,好么,云飞,我还有事……”她开始暗示我。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想再多说个几分钟,想多听一听她的声音,也未必能如意呵。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说得当真不错。
  “那,”我只好低声嘱咐道,“你多保重。。。等我回来。。。”
  “嗯,我会的。。。那,再见吧。。。”
  我没有言语,过一会儿听见听筒里轻轻地卡嗒一声,她挂了电话——还是她先挂的,我没有动,只是不想让她听见那卡嗒的一声而心里难过。

  听筒里一片死寂般的空白,我怔怔地挂上了电话呆在那儿,泪水不争气地涌上了眼眶。

  想要潇洒地挥一挥手,想要轻松地说那些祝福的话,哪怕,所有的泪水都积攒到你转身而去之后,我也希望你临走前看到的是我能够浮出的笑容。情感若是太过深重了,不光是我负担不起呵,连你也是一样。徒然地希望对方的承负,不啻是为彼此双方缠上沉重的感情枷锁,表面上看是锁连在一起了,其实是大家都在受伤。既然早知道没有结果就没有必要强去渲染它的过程,我这样劝诫着自己,因为,就象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的道理一样,那积蓄起来的希望最终也会象砍断的重物一般无休止的下坠,把自己的心带入无底的黑暗。爱一个人并不是要求对方百分之百地属于自己,而是尽我所能地给她以自由。

  “你怎么啦?”我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我转过头,却是如烟。“不要紧吧?”她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事,”我一下子醒悟过来,“你等我一下。”我赶紧付了钱给老太太,并从旁边的店铺里取回修好的相机,顺便趁她不注意偷偷将脸上的泪痕拭去,回来问她,“你怎么也在这儿,他们人呢?”我四下里看看没看到顾言他们。
  “我随便转转呀,可巧看见你了。你没去买些吃的东西么?”
  “没有呀,”我晃晃手里的相机,“正事才办完呢。”
  “哦?”她笑笑,“那咱们去买些水果吧,码头两边小摊可多了,咱们去逛逛吧,反正时间还早。”
  我有没有听错,白天她的态度还不冷不热的呢,怎么这会儿又想着让我陪着逛街?女孩的心,莫非就象这季节的风一样捉摸不定么?面对她盈盈的笑脸,我突然感到有点不知所措,难道说,是因为三峡的缘故?


◇ (二十) ◇

  码头昏黄的灯光下,集市还是显得那么热闹,如烟一边和我聊着天,一边不时驻足停下来和小贩讲一番价钱,不一会儿,我手上便多了若干种类的水果。“你见过船闸么?”她漫不经心地问我,手里正比较着旁边摊上不同价位的桃子。
  “没有呵。你见过?”我不晓得她问这话什么意思。
  “呵,我以为你什么都见过呢,”她揶揄着笑笑,那眼里多少有些嘲讽的神情,“你不是阅历很广么?”
  “哦,那就该无所不知呵。”我很不以为然的,“要是什么都经历过,那岂不就不用来了么?”
  她怔了一下,幽幽地说,“可是就算来了,也还会有遗憾呐。。。”
  “看你,还为这事烦心呐,”我宽慰她道,“有失必有得呀,咱们至少还比别人多去一个君山呢,你说是不是?”
  她没吭声,我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船终于起航了,从宜昌码头出发,行不多远便到了葛洲坝的闸道,船侧是斜长的堤岸,船灯打过去,到处可见零零散散的人头,李清照的词句在此似乎可以改一改了——“惊渡,惊渡,惊起鸳鸯无数”,据说此为葛洲坝颇具特色的一大景观。来来往往的航船需依次成批过坝,眼见得对面已过来两批船,才见我们的船缓缓向坝闸驶去。如果不是身临其地的话,人对高度的概念是颇不敏感的,远远地见坝上的灯标,比黝黑的江面看起来也高不了多少,可驶近了直到坝下,面前看到的是黑洞洞的两道厚重的闸门,两侧是大块水泥石砌成的垂壁,水刚从上面褪下,壁面还是湿漉漉的,我估算着石壁的高度,算每块三米多高吧,总有二十多米的高度,相当于一座八层左右的楼房,站在脚下,已感到颇为壮观。

  据说等三峡大坝建起来,那落差最后将会有一百六十米呢,那会是什么感觉,我仰望着现在的坝顶,心里极力地伸展出去,再想象着对面水面上涨的高度,和将会淹没的土地面积,突然觉得人类的行为实在有些不可思议。闸门在身后缓缓合上,直到严丝合缝,面对着这身周铁一般的四壁,我突然有一点莫名的恐惧,人在这自然的面前实在是极其可怜的渺小,假如这面前的闸门突然开启,二十多米高的水墙冲下来,我们这里的人将无一幸免。二十米,对普通生命来说是如此的重要,对大自然来说却是如此的平常,我们究竟凭什么力量来改造这令人敬畏的自然呢?

  随着水流的注入,船体逐渐地升高,闸门上可以看到穿梭来往的自行车,两边的闸顶上是高声叫卖着纪念品的商贩,把生意做到了这里,也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在船上升的过程中抢着完成交易,也算是这里独有的现象吧。出于礼貌和纪念的意义,我买了一束花,递给了就站在身边的如烟,她显然是没有料到,略为婉拒了一下,但也还是坦然地接受了。

  其实我的心里倒还是一片空白,和雨彤的电话在心里还象一团散不去的阴影,我总是忘不了她罢了;给如烟送花也该是有心的吧,我对她也一样不是没有感觉。也可能外出的日子,漂泊的心情,容易放纵自己吧,我给自己找着理由:简简单单的一束花么,该不会代表什么太多的涵义的。

  夜航船,人已倦,过坝时还有若许多的人饶有兴致地在船头拍照,等到了三斗坪三峡大坝的工地,见两岸灯火辉煌连绵不绝数里时,船上还支撑着观望的就少了好些,那挑灯如白昼的江心中堡岛,凛然着仿佛正指挥着奔腾而来的湍流的航向,江上临时搭筑的跨江大桥万点通明,如一条动脉通向岛中那正勃勃跳动着的心脏,水影与灯光交相辉映,映红了头顶半壁的天空。不少人边打着哈欠边提起精神瞧上几眼,指点着那将来要高峡出平湖的地方,唏嘘不已。可等船再过了南津关,马上开始要进入长长的西陵峡时,甲板上还留下的人就已寥寥无几了。

  余下的人,是想略微体验一下三峡门槛的奇险吧。

  周围无边的夜幕,黝暗的山影,船头灯光不停地来回打在两面的峭壁上,不等我仔仔细细地把山头的形状瞧个清楚,那突兀而现的奇岩怪石便如同它乍出现的神秘,又隐没在沉沉的黑暗里。这连绵起伏忽隐忽现的两岸险峰中,该有恰似唐僧师徒四人、唯妙唯肖的灯影怪石,也该有横空出世,充满神奇想象传说的牛肝马肺和兵书宝剑吧,以前这些只存在于文字上的想象,现在却是在黑夜的遮蔽下与我擦身而过,似乎是见到了,好象每处千奇百怪的山石都该有一个引发人无数联想的名字,但又在光柱掠过的一瞥中无法探个确切。黑夜,让所有的山峰都如此神秘,狭窄的河道,又在这黑暗的作祟中添了几分恐怖:本以为离这一侧的山崖还远的很,山的味道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扑鼻而来,令人本能地感到山似乎已贴到了自己的面前,睁大了眼睛努力辨认,勉强已能分辨出眼前距离不远的树木。等灯光扫过来,可不是嘛,原来我们不知什么时候已偏了过来,刚紧贴着这一侧的峭壁擦过,好悬!

  峡谷的宽度大约只能容两三条大船错身而过,而且谷道狭长曲折,不多远就有不可思议的一处转折,长年在此行驶有经验的船员恐怕也得提十二万分的小心,否则稍有怠懈就难免造成船毁人亡。我紧握着栏杆,听江水拍打在峭壁上撞出的啪啪声,一颗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种感觉,舱里熟睡的人是不会体验到的——正想到这里,肩头不知被谁拍了一下,回头看却是如烟。

  “是你?你怎么出来了?”我又惊又喜,记得过了三峡工地就再没见到她人影了。
  “我,我回舱坐了一会儿,他们也都回去休息啦。我睡不着,呆着怪闷的,看你这么晚了也没回去,就想出来看看。”如烟转到我身边,背倚着栏杆,很优雅的一个姿势,“你还会在这儿看很久么,已经没有什么人啦。”

  是么,我才注意到夜真的已经是很深了,船舷上刚才还在的三两个人也都觉着没意思回去休息了吧,我回过头来看到黑暗里的她,真的,今晚上才头一次注意到她与前几天有一点点不同——她换了一身乳白色的连衣长裙,头发松松地挽了个卷,看起来比平素多了几分妩媚。我的心不由得微微一动,是呀,我还要在这里看多久呢?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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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保监会,无耻的抢钱

6/16/2007 08:36: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有点良知的都去骂这帮该死的猪去吧,简直猪脑子,强盗!!!

刚出台一个变相涨价的车船税,这儿又搞一个糊弄老百姓的交强险费率浮动,都拿人民当傻瓜呢,胡闹!!!

新浪汽车保险专题

对《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强制保险费率浮动暂行办法(草案)》征求意见

对这种不负责任的草案拟定表示极度愤慨!

且不说交强险本身基础费率太高和树大无用,单纯这个费率浮动办法,就纯粹是招致民愤的愚蠢做法。有违公平对等的原则,纯粹是在玩文字游戏,制定办法的人是自己都不开车,还是打着公的旗号自谋私利?

为什么要根据违章记录的次数来浮动?
这首先就不符合"一罪不二罚"的法律精神。驾驶员已经为闯红灯(无论它有意还是无意)买过单,为什么还要体现在当年保险的10%浮动?
第二,这属于严重有罪推定,难道驾驶员第一年闯了红灯,以后三年之内就不能享受 -10% ~ 30% 的奖励?这算什么强权逻辑?制定这条规则和 V1-V3 不冲突吗?

在非现场执法和交通陷阱的日益盛行下,北京驾驶员有多少比例能做到一年从不违章?
制定法规的人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有数据表明,
2006年前10个月,北京始终遵守交通法规的车辆比例仅占0.4%,有过违章行为的车辆比例
竟高达99.6% 。2005年,该市交通违章罚款总额达到14亿元,平均每个驾驶员每年要交纳
467元的违章罚款,这已经占到个人每年养车费用的2.3%。
这意味着什么呢,如果按照这一比例,根据 V 的那部分,北京超过300万的驾驶员中只有
0.4 %即1万2千多人可以享受到减免10%保费的优惠,只有0.16%的人可以减免20%的保
费,只有0.064的人可以减免30%的保费!
对于这样一个现状,根据违章记录向下浮动的说法不是文字游戏空中楼阁么?

制定一个浮动范围应该根据公平对等的原则,是一年不出有责任道路交通事故容易,还是
一年不出交通违章记录容易?制定规则的人自己不清楚吗?照你们这个逻辑标准,
V1 至少应该下浮 50%, V2 应该下浮 75%, V3 应该下浮 90%,体现公平么,难度更大的完成不应该奖励更多么?
如果这样实际操作不容易,起码应该根据北京市驾驶员每年平均的违章次数设一个合适的底线。既然每个驾驶员要缴纳467元的违章罚款,意味着平均违章就要两~三次,
而现在罚的是车,又不是针对驾驶员,这个尺度更应该宽泛。建议改成三次。
V5 强烈要求取消!!!(理由前面已经说过了,V5 和 V1-3 严重冲突!!!)

上一个年度发生各类道路交通违法行为(除V6-V7)低于三次(含)的,-10%
上两个年度发生各类道路交通违法行为(除V6-V7)低于六次(含)的,-20%
上三个年度发生各类道路交通违法行为(除V6-V7)低于九次(含)的,-30%

希望保监会的征集意见能够兼顾各方利益,真正做到透明公正,而不是在走形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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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飘逝的水痕 (13-16)

6/15/2007 05:06: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 (十三) ◇

  回到码头的时候比开船的时间提早了一些,离得老远就看到导游在登船的入口处正四下里焦急地张望着,见我们四个人按时赶回来了,才长舒了一口气,就差你们几个了,老爷子您也真行,还真去君山了?

  那可不,老爷子哼哼的,船票门票还是我们自己出的呢,回头要找你们旅行社报销。那是那是,导游陪笑着招呼老爷子上船,一回身截住我,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如烟见状也要留下来,我用眼角示意了她一下,把手里拎着的茶叶递给她,你先帮我拿下去吧,他们还等着你呢。

  那,如烟望望我,又瞧瞧导游,我先过去了,云飞你等会儿下来。

  我看着她的身影从扶梯口拐下去,这才转过头来,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递过去,怎么?
  “你小子,”他嘿嘿干笑了两声,抽出一根来,凑到我伸过来的打火机上点上火,吸了两口,朝天吐了一口烟圈,“净给我找麻烦。上回就是你,差点耽误一车人,今天你又擅自行动,也不打声招呼,还带着一个,走丢了算谁的?”

  我心里正没好气,想顶他一两句,转念一想其实他也不容易,带这么一大帮人得费不少心。算了,还是忍忍吧,出门在外,别找不痛快,于是我也叼过一根默默地听训。

  他数落了几句,看我闷头不响,也就收住了,“算了,看你今天态度还不错,就到这儿吧。我可先说好了,”他掸了掸手中的烟灰,“再有象今天这样的事,我就——”他琢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什么合适的惩罚手段,停住了,接着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小子,眼力件儿倒还不错。”

  我以为他是在说那包烟,可仔细想想却又不象,他拍拍我的肩膀走开了,我靠着栏杆,一直看着船离开岸边。

  我想自己不必着急下去,如烟在舱里,一定正在跟顾言和慧雯绘声绘色地讲述君山的景色,我虽然也极想去听一听她的声音,那一定很婉转动听,我几乎想象自己在一旁微笑着听着的样子,偶尔插几句话进去弥补她所说的不足,看着顾言和慧雯羡慕的眼神,感到心里的满足。可我相信自己真要在那里一定会受不了的,因为景是伤心的景,人是伤心的人。自小我便习惯于保护自己,如果一件事我预料到它的危险,那我是不会轻易去冒险的,但即是如此,我受的伤也一点不比别人的少,我想这大概是命里注定要受伤的缘故罢。我就是在这样的凭栏暇想中望着脚下的湖水逐渐变得不那么透明,最后终于在一条非常明显的界限上重新溶入了滚滚长江的洪流。

  待在这里望着江面,心情极其的无聊,周围一眼望去看不到什么特殊的景致,只有脚下的江水泛起的波浪。我盯着这泛黄的江水,一时有点头晕,我几乎想从这水波的形状来辨别到底是船在动还是水在动,到最后还是彻底放弃了这个无聊的打算。栏杆不算高,每次半附下身想查看下面的水波时总有种想翻过去的冲动,可能是高处的本能反应吧,我头脑里劝诫着自己,就象每回站在没有护栏的高楼边上总有涌身一跃的冲动似的,幸好我一次也没去真正尝试这种愿望——但这次的感觉却要强烈得多。我承认自己经历过那种称之为失败的感觉,仿佛人生正失去着它的意义,失败并不可怕,怕的是心死,这一点我在二十岁第一次感情受挫的时候就有过体验,那时候我以为自己的心已死,后来才发现我只是暂时地被击倒。生活中依然有阳光,不管我固执地相不相信,它还是一任时间的力量将我的创伤磨洗,直到有一天,新的恋情将让我把旧伤淡淡地忘却,只留下一点回忆的影子。现在,当然不会有那么严重啦,我只不过是徘徊在夕阳下,独自咀嚼一种黯然的心境罢了。

  晚饭的时候我推脱自己胃口不好没去吃,一个人去了船头,我抚摸了一下那个昂然立着的汽笛,它什么时候才会响,我问身后站着的船员。

  哦,只有前面有船的时候我们才拉响它,辨别方位的同时也是相互致意。那,我看到前面有一艘驳船正缓慢地行驶着,该拉响了吧。

  果不其然,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在我耳边响起,低沉而又洪亮,我去摸摸那腔管,还在嗡嗡地震动不已,那艘驳船也远远地回应了一声,好象是在一问一答。

  后来的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就一直泡在船头与船员鬼混,他们很够义气,开了些啤酒大家一起消暑,我和他们喝酒打牌聊天,大喧小叫,暂时忘却了心头的一点不快。直到肚里喝得实在有些难受,我告退到甲板去方便一下,出来后凉风吹着头,脚步有点晃,于是我靠在栏杆上想歇歇清醒一会。

  呵,是你呀,旁边一个女孩走过去我没有注意,直到她招呼我才乜斜着眼扫了她一下,原来是慧雯,你怎么在这儿呀,下午回来就一直没见你呵。

  哦,我有点累了,在这儿放松一下,我努力清了清自己略有些暗哑的喉咙,你们呢,在岳阳城玩得怎么样?

  还说呢,慧雯撇了撇嘴,如烟都说了,你们去君山玩去了。我就说顾言这人真没主意,别人都说不去他也就算了,城里还有什么,不还是几处亭子么,说真的,我挺羡慕你们的。

  我们?那也就是运气好,能赶上条船,否则要是哪儿也去不了,还不如你们呢。我听如烟说了,你们这一路上好悬呐,夜幕里慧雯的眼睛忽闪着亮光,她笑了——告诉我,你出外从来都喜欢这样冒险么?

  不是呀,我觉得她话中有话,沉吟了一下,笑着反问道,你看我象那种冒险的人么?
  我看不出来,慧雯握住扶栏,眺望着远方,良久,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如烟和我是三年的朋友了,我俩就象亲姐妹一样,谁也不瞒着谁。这一次,我想她没有完全告诉我实情,她悄悄地告诉我说你喜欢她,可我几个小时没见你再回来,我想这不会只是“喜欢”两个字那么简单。旅途上的事情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也可能只是突如其来的一种感觉罢了,我这么说你明白吧,每个人都有需要关爱的弱点,尤其是在这漫长旅途中寂寞的时候,可这并不是现实的,你懂么?——况且你知道,嗯,慧雯犹豫了一下到底该不该说,如烟她,她是有男朋友的。


◇ (十四) ◇

  我觉到自己的伤口又一次被撕痛,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要跳起来抓住慧雯的手,大叫你撒谎,这不是真的,是如烟告诉你来这么骗我的。可酒精摧朽了我残存的斗志,头脑中闪过的一切轻易地抹去了我固守的意念,她的茶,她的黯然,她的坚持,那已经说明了一切,我其实早该让自己看出来,可我一直幻想着不愿让自己承认。他,他是谁?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能显得平和下来,可我知道自己的心已无法平静。

  我想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这个问题,我想你还是自己去问如烟好了。慧雯顿了一顿,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对此也很抱歉,可你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你要相信我,我这么做是纯粹为了你好。

  我他妈知道你是为我好,行了吧,你还不能少说两句?情急之下,我已经难以分辨哽咽和粗俗了,对这么漂亮的女孩说粗话在我还是头一次。

  她脸色一变,随之脸上恢复了平静,看我在一旁扶着栏杆大口大口地呼着粗气,默默递过来一块手帕,我瞪着她,也不去接,只是一言不发。

  我其实并不是在生慧雯的气,她只是在说实话,尽做朋友的一点心意,我有什么好怪罪她的呢?对如烟有点气恼这倒是真的,可谁也不会把有没有男朋友写在脸上让大家都知道呀。我只是气鄙自己的软弱,居然在遇到阻碍时不去想靠自己的努力能争取改变些什么,而只是想着如何逃避和退却,只因为那样做比较安全。过去是如此现在是如此可将来绝不能是如此,我暗暗下了决心——很抱歉慧雯,你说这番话的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了,我将彻底走上一条不归路,除非,除非如烟自己痛下决断,我只是为了证明一下给自己看,要听到如烟亲口对我说她爱我,我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我承认这样做是有些赌气,但就象一个垂危病人注入一剂玛啡可以让他短期地振作起来一样,我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一点振作,后果如何我还来不及考虑。

  如烟在哪儿,还在舱里么,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恢复了正常,谦谦地象个君子。

  慧雯有些困惑,她不太清楚我的变化何来,在她看来,我转瞬之间就象变了一个人,这绝对有点儿不正常,她没有回答我。

  我不再理她,径直向住舱走去,半路上我看到刚从浴室出来的顾言,身后的慧雯叫了他一声,他们没有跟上来。

  我来到住舱门口,把手是活的,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如烟甜甜的声音,谁呀,等会儿——好了,进来吧。

  我拧开门,见如烟坐在床上,正在往枕边收拾着什么东西,屋里没别人,她见我进来,问道,你怎么啦,这么久不回来,我听导游说你胃口不好,是真的么?呀,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不会是病了吧。

  我没事,见到她的面我知道所有伪装都用不着了,可我不愿意让她看出我心里的软弱,指指她身边的空位,可以坐这儿么?

  好呀,她嫣然一笑,让了让身子,我坐了下来,呵呵,我冲她笑了一下想掩饰我的不善言词。

  你喝酒了?她皱了一下眉头,我给你倒点热水吧,喝了就舒服一些了,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柔柔的,象水里的月光。

  你不用麻烦了,我打落了她欲去取杯子的手,是有些喝多了,动作不受控制。听我说,我马上就回上面去清静一下,下来是想问你一声,你愿不愿意来陪我一会儿?

  你怔住了,这个问题让你这么难回答么?你的眼神已足以说明一切。

  你喝多了。
  是的,我喝酒了我自己知道,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不,你微弱但是很坚决的声音说道,你还是躺下休息一下吧,感觉会好些。
  不用你关心,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我推开你的手。再问一遍,你到底来不来?
  你没有回答。
  那好,我走。我踉踉跄跄地跌爬起来,扶着床架站在门口,回过头看你欲言又止,你浮动的目光里有一种东西让我心痛。

  我惨然一笑,有时候说一些话并不想想象中那么困难,尤其是被酒精麻醉了的时候——我想过了,今天下午我对你说的话是真的,可你说的做那种朋友,我不能接受。如烟,我不会勉强你的,真的,你要是不愿意,从今以后不用再理我好了。

  我知道在你心目中我未必算得上什么,所以我更要狠狠地伤害自己一下,让你还能记得我流血的样子。就算你不会跟着哭泣吧,我也要让你的心在想到的时候倏地疼痛。

  走出房门的时候我直着身子没有回头,一刹那间我觉得那种悲壮的气氛就象献祭的祭品马上就要被送上圣坛的时刻,连我自己都为自己所感动。

  明天,明天将会是什么样子呢?在朗朗的星空下我这样想,也许一切将回复成老样子,我装作不认识你,你也装作不认识我,彼此成为路人;而也许,我希望会看到是一个崭新的我未曾见过的境界。窗户纸很薄,透过它望过去的世界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但它也很容易被捅破——而一旦挑开了,就不可能再退回到从前,裂痕会破坏我们旧日的宁静,它也可能带来希望的新生,这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可能会遇到的一次机遇和挑战。我在夜色中静静地等待着明天的来临,那一刻也许将最终会决定我一生的命运。

◇ (十五) ◇

  仲夏的夜晚是如水一般的清凉,船上的灯光多早已熄灭了,沿途经过的甲板上几乎再见不到人,我不知不觉踱到船头处,看四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远空遥望的星辰。我无法再回去见如烟,既然说过了便要强撑一个男子汉的自尊,说不回去了就不回去,哪怕这一点自以为是的悲壮会是那样的经不起收拾。在这里凑合一晚上,等她明天早上见到我时的决定——虽然我对此已不敢抱太多的希望,但总要亲耳听到她对我说才能让我意识到这的确是真实。夜风吹过时虽然有些许的寒意,但借着酒劲未消胆气尚壮,这点小风还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四下里望望,拐角处正好有一个白天摆出来夜里没有收回去的躺椅——倒正合我意,这下至少不用席地而坐了。

  迷迷糊糊的半躺着,凉风习习,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我梦到了给远方女孩的送别,人流穿梭着的,或许是机场的大厅吧:她不象与往常有什么区别,倒象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旅行。梦中的我可以跨越一切现实的束缚,只要她愿意,我想象的翅膀可以一直拥着她到登机的扶梯,直到走上最后一级台阶,面前直对着是阻隔两个世界的舱门。到这一瞬我的想象力却突然哽涩了,因为我猛然意识到无论我再怎么送她也终有一别。梦里的我也不由得产生这种强烈无奈的悲痛,而她临回眸的一眼,幽怨含情,竟不禁令我心碎,空气仿佛刹那间凝固住了——在此之前我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保持着强笑的欢颜,但此刻我在她眼中捕捉到是我的绝望,是一个溺水之人最后一眼浮在水上的绝望,我知道我所有的伪装都已经在这目光下失去了效用,因为脑海中一个声音催促着我——你还等什么呢,拥抱她吧,吻她吧,因为跨过这一秒钟,你面前的这个女孩就不再会属于你。

  一种暖热的感觉拥入了我的身体,令我如痴如幻。。。可是,等等,我从睡梦中醒转过来,感觉自己的身上多了条毛巾被,接着便察觉到一股幽幽的体香在我身侧,循香转过头去,发现竟是如烟,我的脸腾地红了——幸好是黑夜,没有谁会看见。我心里一阵难抑的激动,不由得站了起来,“是你?”
  “嗯,是我。”她的声音象是在空气里漂浮着,是梦,还是这黑夜的缘故?
  “你,你怎么来了?”我想探寻她的秘密,可突如其来的感觉却让我一时难以开口。
  “你还是回去睡吧,外面很凉的。”她顿了顿,轻轻说道,“别赌气了,你怎么还象个孩子。”

  我的心一凛,我能想象得出如烟要找到这个角落得费多少周折,况且她还怕我受寒,居然给我抱来了这条毛巾被,天晓得她是不是在这甲板上前前后后地穿梭了好几趟。我算是什么,值得一个这样好的女孩如此牵心么?如果换是另外一个女孩的话,我想我不用再等待犹豫了。可是她是如烟——哎,有这样那样多的理由让我无法判断,她此举的用意到底是出于暗示,还是仅仅是她善良的同情心,我不禁有点后悔自己伤得还不够狠,居然在这种心情下还能睡得着,让她看见了会怎么想。她一定会认为我只是一时的逞强赌气吧,喝醉了酒心情恶劣,就借酒撒性,也许到了第二天连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她也许还会觉得我比较可怜吧,笨得找不出其他的方法,最后连自己的伤口还要自己来舔。。。哼,我才不要别人来可怜呢,如果是换别人来可怜我,我一定会昂起头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可是,她是如烟。无论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我都会试着去理解她的,哪怕,哪怕是让我违心。

  我看着她衣衫单薄的样子,心顿时软了,刚才的豪情万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被她的温暖小心地溶化,我还要为了我的自尊坚持下去么,还是,只要略略过阵一下便鸣金收兵?“你来很久了么?”我小心翼翼地询问,因为这江上的夜风吹着,的确是有一点凉。
  “恩,有一会儿了,看你睡着,不忍叫醒你。你怎么能在这儿睡呢?”如烟关切地劝道。
  “我,那我怎么能回去睡呢,”我的鼻子酸了一下,连忙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我说过的话是当真的。”
  “我只是想要你回去,”如烟温柔的声音,似在酝酿着自己的情绪,“如果你是为刚才的话不回去的话,那你可以不必太介意,你喝酒了我知道。”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让我这么难懂?我再一次感到了自己脑子的愚钝。醉中的世界,就可以用醉来含糊一切么?焉知醉眼朦胧之间,体验到的不是更透肠彻骨的人生?
  “酒不代表一切,如烟,我真的很喜欢你。”出于我习惯性的谨小慎微,原谅我只能说出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话,因为在你面前,我感觉自己只能是平凡中的平凡,但我恨自己不能对你说那三个字。
  “云飞,不要逼我,不要再误解我,好么?”如烟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长吁了一口气,马上又回复了平静,“我的事我想慧雯已经和你讲过了,你我也都很清楚,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这件事就当它过去了好么,我们也不要再提了。云飞,”
  她停了停,抬头望着我,“就当我是妹妹,好么?”

  我还有希望么,如果如烟成了我的妹妹?

  可她真的是很为难了,这一点我能体会得出,虽然她一直也没和我说她男朋友到底是怎样的人,但她所喜欢的男孩,我想一定至少比我强。我是真喜欢她的,不是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应该让她有丝毫的烦恼呵,她实在是不应该有烦恼,想想她如果愁眉不展的话我就会觉得于心不忍,更何况这个烦恼还是我一手造成的。

  可是不提了,感情的事就真的有这么简单么?女孩好象都喜欢用这么一句话来打发她们感到烦恼的事情,好象挥挥手,不去想它,明天的世界就又和以前重新一样了似的。可对于我,它绝不会象抹去白纸上的色彩那么简单,刻在心上的烙印岂是一句话可以平拂的呢?但我实在不忍和她再争了,我望着她单薄的肩膀,她的嗓音听起来已经有点疲倦了,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略微抽动了一下,但也就任由我抚着:我感到心下几分的歉疚,一天旅途的辛劳,又加之缺乏休息,我怎么再好意思再让如烟心里不安呢?

  “如烟,你看我都什么呀,看你嗓音都有点哑了。咱们回去吧,我答应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不知道有几分苦涩,但还是无奈地说,“你要是病了,让我可怎么能心安呢?来吧,咱们还是回去,有话明天再说吧。”

  好在还有明天,我抱留着一丝希望,不去真正答应她什么,径直带着她穿过黑暗,默默回到我们的舱房。

  清晨及起,望见舷窗外已是一片沙渚浅滩,远远的地平线上,烟囱冒出的青烟平平地凝滞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直线,如水墨画中横空出世意犹未尽的一笔,令人不由得拍案叫绝。是个好天气,阳光尽是如此的灿烂,似乎预示着一天行程的顺利。

  可这种好天气并未能彻底感染我的情绪,我还在为前一天晚上的猜测而烦恼,早上如烟不冷不热的举止更是让这种迷惑加深了几分,她到底在想什么?我徒劳地去揣度她每个动作里的涵义,试图找各种借口再去接近她,想引她说说话,都总被她淡淡巧妙地躲开了。在这方面的技巧掌握运用上,我并不象我所了解的其他知识那么丰富,一旦被女孩有意地回避疏远了,我便茫然再也找不到那种近身的感觉——这毕竟是两个人,而不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事。

  在我的困惑茫然中,船停靠在了沙市码头。


◇ (十六) ◇

  或许是因为猜不透如烟态度的缘故罢,我也恍恍然地,心思集中不到周围的景物中去。荆州虽然有我国保存最完好的古城墙和城楼,博物馆里尽管展示了大量荆楚地区出土的文物:那春秋战国时代规模宏大的曾侯乙编钟,雕制精美、作为荆楚象征的的凤头虎座悬鼓,以及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巫器祭品、碑雕石刻——若是在平时,我肯定要停下来细细地观察看它个究竟,可今天的我却不行。

  我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在患得患失的时候心理的脆弱,其实事情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想是不会有那么多麻烦的,两条路选其一,或进或退,绝不会象我这样的纠缠不清。我内心的深处也是想不顾一切后果去追的,因为如烟的确是很好的女孩,值得我去追,但是——哎,事情往往就坏在这个但是身上,旅途上的事情谁又能拿得准呢?就算我能确定自己的想法,可谁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毕竟我们相识才只有两三天,走过的路也不过就是这么些短短的片断。她不是说过让我当她是妹妹么,是她当真希望如此还是仅仅想暂避开眼前纷烦与纠缠呢——我苦笑,难道说我当真要就这么放弃了不成,旅行本来是要放松一下心情的,似这样徒然地思前想后岂不是自我折磨么?

  可是,她的确是很好呀,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我这么想,为什么她不能是稍微平常一点,或者对我再冷漠一些,让我彻底断了这点念头呢?倘若她不对我笑,我想我再有天大胆量也不会有任何的勇气的,可是,她可会转过头来冲我微微地笑一下么?

  我被自己这样瞻前顾后的想法折腾得神思恍惚,她只在我身边不超过五步的地方,却让我觉得如隔天涯一般的遥远。我的视线不自觉地窥随着她,而见她偶尔一展的笑颜,似乎也不再似往日的轻松。

  回来的车上,导游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太在意,却感觉到周围同伴们的鼓噪。我定了定神,听他们在嚷嚷些什么,哦,原来又是旅程时间安排上的问题——照我们现在结束荆州之行的时间,按照行程继续前行,大约傍晚时间会到达三峡的门户:宜昌,这样,之后的葛洲坝、三斗坪、西陵峡的全部、甚至有可能包括巫峡,都很有可能要笼罩在沉沉的夜幕中了。这算是什么,算是我企盼已久的三峡之行么?为什么不能把时间安排得合理一些,不少人拿出当初旅行社打印出来的行程安排,那上面赫然写着明天全天的安排——三峡和小三峡。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火气大一些的游客已经找导游论理去了,老爷子的嗓门在里面最响亮: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这样乱改时间,在武汉让我们差点儿露宿街头,岳阳又拦着不让我们去君山,今天荆州里你们说时间不够连关帝庙也没去,老爷子越说越上火,你们这样赶着来赶着去的到底是为什么,就是为了现在再砍掉我们一个峡么?我跟你说年轻人,赶快和船上打招呼,要他们把时间错过去,你要是没权利就给你们旅行社打电话,让他们作交涉,反正你们要是把三峡愣给砍掉一个峡,我们就集体要求退全程票,什么玩艺嘛!

  我没心思跟着众人围着导游吵,心下暗自计算着行程,逆水而上,三峡是不太可能全在白天过的,除非是取消大宁河小三峡之游,但这也根本不可能,总有一段行程要在黑夜里度过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长。本来照我最好的算计,西陵峡的前半部分在凌晨前通过,到巫峡时近中午,小三峡大约四五个小时总也够了,这样过夔门时大概正是日落黄昏,与现在的时间安排大约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倘是这样安排,至少可以多欣赏五六个小时西陵峡的奇岩峭壁,而且时间安排宽松了,没准还能到这里的关帝庙一趟,在宜昌和葛洲坝、三峡工地附近也能多停留一段时间,虽然只能看到夜景,但有灯光,想来也是无碍的。一切总还是应该以三峡的全貌为重嘛,要不大家干嘛来了,不就是赶着三峡水库还没建起来,最后看一眼三峡么。真搞不懂这个旅行社怎么想的,倒好象人一出来就由得他们随心所欲了。

  “怎么办?”旁边如烟过来拽拽我的衣角,我看见他们三个也商量了好一会儿,“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我把我想的时间安排对她说了一下,她点点头表示赞同。“我去和导游商量一下去,争取让他改个方案,你们也别太着急。”我安慰她。
  “那我也去。”她坚持着。
  “你?”你要是也过去,我恐怕就光顾着看你,再没心思和他提什么建议了,
  “你还是在这儿等会儿吧,”我拍拍她的手,“没关系,我会尽我最大努力的。”

  我挤到了车的前部,几个人正围着导游缠夹不休,我听了一下他们的谈话,把我刚才所想的意见提了一下。导游的脸上也露出无辜的样子,哥们儿,这车可是本地预先讲好的呀,怎么能让你们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呢?再说,开船的时间也是定好了的,不可能为咱们拖延的呀。

  我就不信这一车的人都不上船,这船它能开!?老爷子的调门又拔高了。老爷子您先别急,我赶紧劝他,回头对导游说,既然在荆州的时间安排没法改变了,那能不能改改后面的安排,和船上联系一下开慢一些,在宜昌和葛洲坝多停留一些时间成不成?
  这个,那得和船上商量,我怕做不了主。
  少罗嗦,旁边一个款哥模样的看不过去了,你和船上去说,让他们改变安排,船上也不光只有我们一家团呢,要有意见还不是大家都有意见?你要和他们说不了就让你们旅行社和船上直接去说,要不就给你们驻京办事处打电话说我们集体要退票。喏,给你个手机,照这位小兄弟的意见,还不快赶紧打?

  那好,我打。导游一边答应着一边劝着大伙儿,老少爷们儿给我个面子,大家都先回座位去好么?船还得照样的开,上船后我马上和社里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尽快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好吧。

  哼,老爷子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得好听,我们等会儿守着你打电话。

  我回到座位,如烟看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安慰我道,“别那么不开心了,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可别气成这样呀。”

  你懂什么,我心里暗想,你知道我等这趟三峡之行等了多久么——故事里的水乡,梦里云烟笼罩着的重峦叠嶂,八百里绵延水道,五千年壮丽江山,在我心底梦萦了多深多久,你知道么?我抬起头,正没好气地要向她发作,猛然间却触到她眼里那道关切的眼神,那双慧黠的眼眸里灵光一闪,正无可抵御地刺中了我的灵魂。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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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飘逝的水痕 (9-12)

6/13/2007 11:46: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 (九) ◇

  岳阳市古称巴陵,岳阳楼正坐落在岳州城的西门临湖小丘上。岳阳楼本古已有之,传说神仙吕洞宾“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到此三醉岳阳楼而无人能识,于是大笑声中“朗吟飞过洞庭湖”,那该是唐朝时候的事了;而岳阳楼的真正成名,乃至最后成为江南三大名楼之一,为无数后人所称慕,还是始缘于盛唐张说在此的重修,一时间众文人才士登临赋诗,自尔名作; 后北宋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贬谪于此地,朝政上的不得志使他把心怀暂放到这偏远江湖之地,巴陵郡在他治理下的一年内“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于第二年效张说旧事重修岳阳楼,楼成后其意未足,以为“山水非有楼观登临者不为显,楼观非有文字述记者不为久,文字非有雄才巨卿者不为著”,于是请当时同在谪居江湖的一代文杰良相范仲淹撰作《岳阳楼记》以志此事,书成后楼因文而名声远扬,然后请书法名匠沧浪亭主人苏舜钦亲笔书写全文,篆刻名家邵竦篆成碑文,时人称四绝。

  范公的文章自不必说了,此刻站在楼前,远眺湖面浩淼,一时间那些熟悉的文字如同化作这一片涛涛茫茫的湖水,不自觉地奔涌而来。文章本旨上写楼,而以湖为依托,国画中的山水烘托渲染技巧在此表现得淋漓尽至;而范公笔下寄情于山水而又不局限于山水,思人生,念荣辱,处天下,知使命,一腔抱负文字,化做忧欢二字,则是其它无数吟山哦水的文字所无法比拟的了。范公果然是做文章的高手,性情中人,想着这楼上题匾的文字,仿佛那一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心境也能隐约体会了几分。

  当地的导游引我们观看这楼的独特结构,它果然与我所见过的其它楼有所不同:它的顶不象一般楼的尖顶,而是拱状的弧顶,四角飞檐凌空上翘,犹如一个精致潇洒的头盔;楼分三层,所有重量全部由四角的四根粗壮的柱子承担,所谓三层四柱结构,在建筑学史上也极为罕见;更让人有些不可思议的是楼体完全是木制的结构,却居然历经多次重修而仍能保持接近于最初的原貌,相比黄鹤楼的屡毁屡建,屡改建制来说,则更是让人啧啧称奇了。但愿它在今后的风雨中,也还能就这样屹立下去,那实是众生之幸了。

  人们对岳阳楼的推崇和喜爱是显而易见的:目前我们在岳阳楼所见的紫檀木雕屏是乾隆年间书法家张照醉后所书,笔走龙蛇,酣畅淋漓,令人暇想神思。道光年间,有奸人任此地县令,欲盗《岳阳楼记》雕屏,他处心积虑仿造了一十二块几乎可以乱真的赝品,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换走了真品。据说当日的洞庭湖原本是风平浪静,奸人携雕屏乘船狼狈出逃时却狂风大作,骤雨倾盆而至,可见不得民心者天怒人怨。不得已他只好把其中的一块抛入湖中,才消得一点神灵的怒气仓皇逃窜。后来几经周折和乡人的不懈努力和斗争,十一块真品的匾额才最终回到了岳阳楼上,那失去的一块,说来也是天意,数年后当地的渔人在湖中捕鱼时竟然无意中将之网捞出来,由当地名士吴敏树高价购得收藏。虽然在湖底已经沉寂浸蚀数年,但由于原先质体比较坚硬,只有一处较长的裂口,“歌”,“互”两个字略有破损,后经细心修补,待民国北伐时才俟得岳阳重修机会,重现于世间。目前的真品和赝品都摆放在岳阳楼上,真品在上层,赝品在下层,以供后人评观。

  我听着导游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段传奇,指点比较着真品赝品之间细微的差别,心想中国的老百姓真是可爱:他们未必象文人那样有那么多的长篇大论和细致感受,也不一定就完全理解岳阳楼和匾额所具有的历史内涵,可历史所孕含的意义,就是在他们手中保存下来,一代一代地口传心授,延续至今。现如今可有谁看到荒漠里的一段残垣断壁就能再现历史的本来面目么,可我们从故老相传里却能看到一个更丰富多彩、更具有想象力和人情味的世界,从这个意义上讲民间传奇和野史并不完全在意于真实,那应该更象一个人们所希望的理想化的空间。出外旅行摸索几处古老的壁石并不重要,而更在于听几段这样的故事,想象一下山水空气中原本蕴藏着的古早生命,体会一下它们的呼吸和脉搏的跳动,那才是最有意趣的事情。

  不知不觉地,时间过得很快,在岳阳楼里观摩匾额的风采,到楼下四处徜徉片刻,观湖光水色,时间很快地就打发了过去。还有十几分钟就快到集合的时间了,周围的不少游客都开始准备往回赶,我扫了一眼手中的门票,看还有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这时,导游图右上角有几个字引起了我的注意,“小乔墓”——哦,难道是三国周郎的夫人小乔么,难道就是曹操欲一统江南后,铜雀锁二乔中的小乔么,她怎么会葬在此处呢,她的老家,不是应该和周郎一样,都在安徽潜山附近吗?一时间有关三国周郎赤壁、孙刘联盟破曹军百万雄师的铁血鏖兵的场面,乃至苏轼大江东去浪掏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感叹,在这三个字的牵引下全都不自觉地涌上心头,轻轻地摇曳着。去,我一定要去看一看,我热血涌动着,顾不上多看表,拔腿就往图上标示的方向跑去。

  前方迎面走来有说有笑的三个人,正是如烟他们一行三个,见我没头没脑地向他们冲了过来,顾言一把将我拽住,“云飞,你走错路了吧,出口是在那一边——再说,时间还很富裕嘛。”

  我定了定神,“小乔墓你们去过了吗?”,我想他们迎面走来,也许是刚去过了,正好可以打听清楚。
  “什么小乔墓?”顾言一时没听明白,如烟在一旁捅了他一下,“就是刚才那个人说的小乔夫人墓,你忘啦?”说完回过头对我说,“我们刚才往前走了一段,没走到,前面有个路标写着呢,可能还挺远的呢,我们怕时间来不及就转回来了。怎么,你要去?”
  “啊,时间还来得及吧。”我瞥了一眼表,“我赶紧去,瞧一眼就回来。你们和我一起去吧,来一趟也不容易,怎么样?”
  “这个,”顾言看上去有些犹豫,瞅了瞅慧雯,“怕来不及了吧。上回咱们就已经因为回去晚遭人白眼了,这次要是再晚了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我看出顾言对慧雯好象有点意思,估计会听她的话,“那,慧雯你去不去?”

  慧雯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让这么多人都着急等着,不好。”
  “那我不管——”我的倔脾气上来了,“好,你们都不想去是吧。如烟你呢?”
  “我,我想去看一看,可是。。。”如烟瞧了瞧两个同伴,有点左右为难,
  “要不,顾言你先和慧雯到门口跟大家说一声,我和云飞去瞧一眼,马上就回来,保证不耽搁,你看好么?”
  “那,”顾言望了望如烟,那眼里有企盼的神色,“好吧,我去和他们说,让导游把开车的时间尽量延后一些,等你们回来。你们快去快回,别误了上车,还有———”我拉了如烟的手刚想跑,“别跑那么急,赶紧点就行了。如烟,你自己小心点。”
  “好嘞。”我和如烟答应着,加快了脚步,行不多远,穿过一个精心粉饰的镌刻着“北通巫峡”的牌坊,见路旁一个路标斜斜地指着侧前方的一道小径——“小乔墓”。


◇ (十) ◇

  沿着这条碎石铺成的小路迂行了好久,才见到了一处门廊,这里果然是人迹杳至,沿路上冷冷清清的,远不象岳阳楼那边游人的络绎不绝——这样也好,比较合我心目中的本意:佳人芳魂总应该是清逸孤渺的,倘处在喧嚣之地,任由一干俗生涂鸦,岂不大煞风景?只是似如此凄清冷漠,却有些委屈小乔了。

  小乔夫人葬于此,周郎之墓却安在呢?“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记得少时读此词句的时候,一直把下一句中的“羽扇纶巾”以为是诸葛亮,因为在戏台上和小说演义中,似乎只有孔明能当此四字,后来从《三国志》等史藉中才了解到,“羽扇纶巾”是对古代儒将的一种尊称,而东坡居士在这里感怀赞叹不已的,仍然是周郎。建安十三年,曹操在逐步吞并了北方诸侯之后,统雄兵百万南下,意欲一统江东,完成他平定天下的雄心壮志;江东孙权帐下,多为曹操兵势所屈,唯周瑜与鲁肃二人,力主抗战;周瑜亲统三万水陆军马,与刘备江夏守军联合,于赤壁一战火烧曹营百万雄兵,“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创造了中国古战争史上以弱胜强的精彩战例。唐宋时代的文士,还没有受到那么多小说野史的影响,他们的观点应该是较为真实可信的,仅从他们缅怀赤壁的诗文中很少出现刘家人物的影子就足以说明一二了。

  而民间的传说自然要给这铁血金戈的年代带一笔儿女的柔情了,“铜雀春深锁二乔”,相传曹操久慕江南二乔美色,特在邺州城外漳水旁修铜雀台,台成时命子曹植作《铜雀台赋》,隐有收江南后纳二乔以娱天年之意。如此周郎的冲冠奋起也就不仅仅是为国,且是保家了——中国向来有视女人为祸水的传统的,太平盛世时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乱世的时候女人也就自然而然成了背黑锅的替罪羊;只是这一次,文字却玩得相当漂亮,大约是因为结果吴军获胜的缘故罢,也就不显得那么冷酷和绝情,倘若是真的“东风不与周郎便”呢,我想小乔的结果也不会比褒姒、西施和陈圆圆好多少,这几乎简直是一定了的。

  如此看来,红颜女子可谓悲乎,在那个男权占统治地位的社会,三从四德尚且不足,流言蜚语更是足以毁金铄骨。嫁个知情知性的好夫婿不易,维持个所谓的名节更难,倘起小乔夫人地下问之,相信她也会是一脸的无奈吧。

  墓前没有什么人,荒草孤冢,周围有一圈矮植环绕,角落里几株青松,略微点缀一下,墓碑很朴素,只有“小乔之墓”四个字,没有落款,不知何人几时所书。或许人同此心吧,小乔就是小乔,何必妄加什么其他多余的文字呢,既然生前便已孤独,身后自不必添枝加叶,所谓一切虚名,自有后人评说——题碑的人我想一定很善良。

  我牵一牵如烟,“去照张相么?”,我感到如烟的手在轻微颤抖,回过头来看她的眼里隐约蒙蒙。
  “不用了,”如烟摇摇头,“就这样不是挺好?什么人都没有,安安静静的,你就只照一张景留个纪念吧。”
  很好,甚合我心。我点点头,端起相机,镜头里咯嚓一声,留下了这寂寥的回忆。

  “咱们快点往回赶吧,怕是有点来不及了。”如烟看了看表,催促我道。
  唔,果然时间很紧,我拉了如烟加快脚步抄近路往回跑,穿树丛,绕回廊,踏石径。。。
  脚下正紧着,突然身后的如烟嗯了一声,一下子坐倒在路边,我赶紧俯下身,
  “怎么了?”
  “我,我脚扭了。”如烟委屈地嗫嚅着,伸手揉着右脚踝。
  “这该死的路——”我狠狠地捶了一下地,“要紧么?让我看看。。。疼么?”
  “倒不象太疼,你拉我起来,我走走看。”说罢如烟扶着我站起来,试着走了走,没两步,脚一软,又支撑不住了。“不行,还是吃不住劲儿,”如烟的眼里潮湿起来,
  “这下完了,回不去了,都怪我不小心,连你也受累了。”
  “这叫什么话,谁还没个——啊,脆弱的时候。”我宽慰着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来,我帮你揉揉。”

  如烟犹豫了一下,把脚伸给我,我把鞋脱下,让她放松一下。双手握住如烟的脚踝轻轻捏了一圈,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抬起头看如烟的脸,她的面颊早已飞红一片,我赶紧低下头,心里怦怦直跳,不敢再看。

  “感觉好点了么?”我一边轻轻地揉着一边按捺住自己的心猿意马问道。
  “嗯,有点热,有点痒。”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哝着,离得近了,能感觉到她的体温,以及不时飞拂在我肩上的秀发,我的脸有点发烧,手下早已不知轻重方位如何了。

  管它什么旅程跋涉,管它什么过往云烟呢,只要你愿意,我就宁愿在这里握你的纤足,望你的眼,一辈子,不必再去追求什么海誓山盟,不用再来感叹什么离合悲欢,真的,只要你愿意。

  我的手一定是不知不觉停下来了,时间仿佛凝滞住停止了转动,因为我脑子里有很长时间一片空白:你是谁,那是我一直要努力搞清的一个问题——若不是我的潜意识一直提醒自己你不过是我一个刚结识第二天的朋友,我一定把你当成远方那个与我生命休戚相关的女孩了。你们是如此地相象,没错,感觉上,怪不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感觉到如此的熟悉,就连黑夜里的身影也丝毫不陌生。闭上眼,时空的距离便不再存在,虚幻的世界里我所有的感官全部浸没在对过去的回忆中,那种渴望“执子之手,与子谐老”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地彻底迷失。

  “我好了,”你推推我的肩膀,我感觉到自己已手下空空。而你盈盈的笑,让我突然有了一股抑不住的勇气和冲动,我下意识地揽住了你的腰。

  可我不能呵,可我不能呵,可恶的理智提醒着我——在甫将接触到如烟纤腰的一刹那,我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可手,手怎么办?“来,我拉你起来——”于是仿佛半拥着,如烟立在了我的胸前。我们的眼对视着,一秒,还是两秒?那一定比几个世纪加起来的时间感觉还要漫长,我望到如烟抬起头,眼里映着的是我迷惑的眼神。我的手终于缩回来了,脑子里面象海水退潮一般开始慢慢露出湿漉漉的沙滩,我勉强笑笑,“慢点走走,看真好了没有?”

◇ (十一) ◇

  时间反正也是来不及了,也便不急在这一刻,尽管人生中有无数需要我们准点到达的驿站,幸好道路却不止一条。出得门来,晚到了十分钟,旅游大巴已经不见踪影了,怎么办,我俩面面相觑。走回码头吧,反正不算太远,我建议道,你行么?这不,如烟跳了两下,没问题,那就走吧。

  路边好心的大婶指点了我们一条从民居中穿过的小路,这样就不必绕远沿大路兜一个圈子了,下堤从沿江的民居中斜插过去,只五分钟便回到了码头边上。看看有没有最近去君山的船,问询处窗后小姐的笑容显得格外地纯朴灿烂,有一艘游船去君山,两分钟后起锚,你们刚好来得及。那还犹豫什么,快去吧,一路小跑,从几条船的舷栏内穿过,寻着那幸运之舟,踏过跳板,看着船解开缆绳,缓缓地离开江岸。如烟很自然地依偎在我身旁,我心头不禁一阵狂跳,分不清是因为刚才的匆忙还是身边的她,我们真幸运,不是么,说着我欲去拂她额边那略有些汗水沁湿的秀发。

  呵,是你们呐,闻声回转头去,原来是一直提议着要去君山的老爷子,老太太正站在他的身旁,一脸笑容的慈祥,我们还以为你们俩丢了呢。
  哪儿能呢?这么大人了,我讪讪地笑了笑,没让大家太着急吧。我四下里看了看,没看见熟悉的人,他们其他人呢,没有去君山的么?

  嗨,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本来有些人说好要去的,在车上一听说时间拿不准,就都动摇了。你们那两个同伴哪,本来也说要去,可其他人都打退堂鼓,他们俩也退缩了。我是铁了心是要陪老伴上君山瞧一眼的,没船也就认了,这不,运气还算好,老爷子说着裂开嘴笑了,赶上了这班船,还有你们两个作伴,呵呵。

  那,回来的船还会有么,如烟有点担心地问,这趟船什么时候回来呀,万一要是赶不上怎么办?

  不会的,我宽她的心,老爷子都不担心,你着的哪门子急呀。
  呵呵,不用急,会有船的,老爷子爽朗地笑着,那里船很多,我去过好几回了,只要估摸好了时间提前一点,肯定能及时赶回来——这趟船你们只买单程票和门票好了。

  哦,是这样,我心头的一点疑虑也消除了。天气真好,晴空万里无云,岳阳楼渐渐变得渺小了,远远的湖岸渐退成隐约的一线;回头望望湖心,除了远远的水面上盘旋低飞着几只水鸟,还什么也都看不到呢。湖水渐渐地变绿了,大自然似嫌这碧绿还不够鲜亮似的,一层一层任性地抹上去,船每前行一分,就好象迈入了一个更绿色的水上世界。刚过正午,阳光还很晃眼,照在水面上反射出来的光斑,亮亮的,晃动着。湖水清清,虽然较刚才深了许多,仍然可以看到水下很深的地方鱼儿的游动,碧绿的湖水莹莹,如同一望无际的平整光滑的玉镜,充满着莹润的质感。不身处洞庭湖内,你是永远无法体会洞庭湖水的博大与浩淼的,无怪乎诗圣到此感叹“吴楚东南坼,乾坤日月浮”,观日月星辰,若出于湖水之间,漫眼尽是水天一色,八百里洞庭,穿梭五千年时空——这里只是古时云梦泽的一部分,古书记载楚乡云梦泽贯穿长江,江之北为云,江之南为梦,横亘八百里,如今已难复昔日的梦幻与辉煌,然而就只是这残存的日见萧瑟的水乡,仍可让人想象古时云梦那“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恒无际涯”的恢宏气概,令人不由得浮想连翩,荡气回肠。

  终于任凭如何眺望,也望不见一点陆地的影子了。四面尽水,孤船如行驶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中一般,无所凭依。还是如烟的眼力好,她用手指给我看天边一隅,问我,你看到那儿了么,那儿是不是就是君山?

  在哪儿?我眯着眼睛,怎么也瞧不清楚。老爷子手搭凉蓬瞄了一会,嗯,姑娘你的眼力不错,那正是君山。

  近了,近了,天边的一点黑点渐渐地扩大,移近,慢慢地,山的轮廓出来了,再近些,分得清连绵起伏的山峰了,墨绿的山色开始与翠碧色的湖水掩映生姿,“淡扫明湖开月镜”,“白银盘中一碧螺”,青黛翠蒙的山峰,转眼之间几乎已遮住了整个视线,是如此浓凝的绿色,仿佛浓得再也化不开似地,活生生地浮在我的眼前,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抱个满怀——呵,君山。

  洞庭湖水势的上涨淹没了原先停泊的港弯,水边的树木大半部分沉在水下,只好另找个临时修整出的停靠之处。在岸边向水下望去,水中树参参差差,郁郁茸茸,是倒影,是幻觉,还是果真如此?

  船没办法紧靠着岸停下,船家铺了长长的几米长的两块跳板,如烟搀扶着老夫人缓缓地步下去,我正欲搀扶老爷子一把,老爷子不乐意了,怎么,看我老了,不中用了?

  我赶紧陪笑,哪里哪里,您老人家先请。老爷子稳步迈下跳板,回头冲随后下来的我直乐,老夫人见着捶了老爷子后背一下,都多大岁数了,还和孩子似的,跟年轻人较什么劲儿呐?

  呵呵,我看着他们心里喜欢,逗他们玩儿哪,老爷子捋了捋胡子。我在一边笑着,随声附合着老爷子,却不经意瞥见如烟眉头微微一蹙,然后低下头去,怔怔地发愣。

  怎么了?我待老爷子他们向前走开了一段,有意落在后面,低声问她,我以为她脚踝又疼了。

  哦,没什么,她清一清嗓子,看我一脸关切的眼神,真的没什么,我正想个事呢,走神了。
  真的?
  真没什么啦,看你这个人,怎么喜欢刨根问底的——快点儿啦,老爷子都快走远了。看得出来,她对我的莽撞有点儿生气了。

  我苦笑着摇头,她怎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魔力呢?就连她的薄嗔,都让我不由自主地为之意驰神摇。让我再仔细端详端详,她有那么漂亮么,到底是哪儿在吸引我呢?是微微上翘的嘴角边的那颗小痔么,是飘荡在眼中的游幻迷离的眼神么,是那两道若隐若现微微上弯的眉影么,还是那如黑缎一般秀美的长发呢?她侧转身,那道优美的弧线犹如在风中飘掠过的轻虹,七彩的柔梢缓缓地抽打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倏地一紧,气息不由得为之一窒——我完了,眼前突然一阵漆黑的时候我这样想,我想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 (十二) ◇

  我不晓得人是不是能够同时爱上两个人的,上天为什么要一定安排我在远离旧情的过程中,给我以新的希望,我想这个问题谁都不会知道答案,可是你知道我那时的头脑中有多么混乱么?喜悦与困惑,烦恼和执着,这一切你可都会知道么?如果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间,哪怕这里遍处是人间诸景齐备,我可会短暂地在意留连它一二么?可你敏感的心却退却了,是的,我能感觉地出来——也许我不该那么多次有意无意地拉着你的手,也许我不该提出那么多合影的请求,也许我虽然不说,可眼里还是不禁流露了些什么,而更也许的是,你的心早已把我懦弱的本性看透。

  你远离着我,虽然我们的手相连,心却如隔天涯。你更多的用心去沉浸于那些古老的山水,倾听着那些动人的神话传说,听凭着那感伤的气氛将你打动:听到娥皇女英泪洒斑竹的传说,你手抚着那些竹颈上的黄褐斑斑,我觉得你心里一定哭了,可我这一次,相反的,并没有太为传说故事所感动,我只是为你的感伤而难过;深不可测的柳毅井,仿佛标示龙宫方位的传书亭,你坐在井边,似乎在独品那故事后牵连的无数含义,全无体察在一旁的我略有些焦躁的心。直到越行越高,渐到了半山腰,你的情绪才稳了一些,开始和我有说有笑。

  哦,君山茶,要不要去买一些?如此有名的茶种,茶农们的吆喝声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虽说已过了采茶的季节,原产地的茶叶想还是应该与众不同吧。

  我要买些回去,你说,借我些钱。你买了四小听,一听带回给父母,一听留给自己,慧雯和莫言他们,你停了停,眨眨眼,很调皮的样子,给他们一听好了,免得回去了他们说嘴。那,还有一听呢,我问。

  你沉默,半晌顾左右而言它,你买不买呀,看看,这么好的茶叶。
  我,我耸耸肩,我又不品茶,家里人也没有——哦,且慢,我也买一点吧。我忆起了远方的女孩也喜欢喝茶,不如作个送别的礼物,我微笑。

  是买给谁的呵,你半开玩笑地问道,不是送给你女朋友的吧?
  我的心微微一痛,彼此彼此呵,你不说我也不说。

  脚下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山顶,路边是一棵百年的老树,底部盘根错节,虬突的根扎入泥土的深处,可它的树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是空心了,长长的一段,只有坚硬的黑黝的树皮相连,裂开的缺口中,手可以伸入去探个究竟。生命竟会是如此的强韧么,它所有的力量,都仿佛来自于那深埋扭动于泥土中的渴望,和那与阳光空气间薄薄的一层相牵,它顽强地挺立着,呼吸纤弱而又倔强。我被这生命的宣言惊呆了,相较于我的软弱而言,这古树似在对我无言地嘲笑,嘲笑我伪装的苍白。如烟的手正在抚摸着那树皮上的突起感受着它的力量,而我似被这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似的,一下子按住了她的手。。。

  你的脸转过来,那眼里满是慌乱和不知所措,你的手想要抽走,但却被我越握越紧。你努力想摆脱我另一只手过来的环抱,四下里望着,那眼神里是无助和无奈——旁边没有别人的,这算是偶然呢还是天意安排?honey,我没有别的念头,只想轻轻冒犯你一下,我还会有别的理由么?跳舞时我们应该是什么样,我的手应该抚摸在哪里,你记得吗?现在我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比跳舞时把你搂得更紧一些,让你突起的前胸紧紧地贴在我胸前,让我能听得见你突如其来的跳动。就当是我有意犯的一个小错误,不好么,你就当我不够绅士好了。你踩我的脚了么,那就让你踩好了;你挣扎了么,或许野性的感觉会让大家都更舒服一些。我不清楚,我的手下你从来不曾安分,你背上的感觉本该是那样滑腻柔软,现在却蕴蓄着扭动的生机,而我温柔的抚摸已经控制不住了。下面该怎么办,该吻你么,我想我低头望到你的唇时一定是犹豫了,因为你已经从我的控制中脱离出来,然后我的眼前便一片模糊。当我低下头从泥土中欲找那掉落的眼镜时,才感到左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站在那里,和你对视着,象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抱歉,云飞,我想说,我不是有意的。你那样说的时候,低着头,仿佛犯错的不是我,而是你。
  Sorry, 是我的错,我想把语气显得尽量放松一些,我不该这样。
  咱们不要这样好么,作朋友不好么?你的语气里近乎是恳求。
  作朋友?我苦笑,这种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了。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是情不自禁——我懂,现在还远不是说爱的时候。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善良,也很聪明,我明白,可我。。。你有点哽咽,说不下去了。
  不说了好么?我看着你低头啜泣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怜惜,看你,头发都乱了,我帮你整一下吧。
  你一扭肩躲开了,看你的脸,不也挺狼狈的,还说别人呢。。。还疼么?
  我抚了一下略有些红肿的脸,这儿不疼,我苦着脸。

  你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你活该,我手下还留着情呢。说罢你嫣然一笑,眼角还残存着几点晶莹的泪花,笼罩在我们心头上的一点阴霭也随着这欢颜消于无形。

  可真的安然无事了么?我怀疑,下山寻到老爷子夫妇一同回岳阳的船上我们再也没提刚才的事情,为避免尴尬,我躲开如烟远远的,一个人在甲板上望远处渐渐飘逝的潇湘洞府和神话世界,感觉到自己在那里似乎是留了一个未完的梦。而我已顾不上去感伤那些未曾留意的景致了,我就象一条刚刚受伤的狗,没有谁来关心,只好自己舔自己泣血的伤口——有时候伤口不是当时马上就能发现的,就象一把过于锋利的刀子,快速划过的时候你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只觉到那刀口的冰凉,而它最终会慢慢渗出血来,刺痛的感觉弥漫开来,一直痛入你的骨髓,我想我那时的情境就大约是如此。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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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飘逝的水痕 (5-8)

6/11/2007 11:26: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 (五) ◇

  黄鹤楼相传始建于三国吴黄武二年(公元223年),故址在蛇山临江的黄鹄矶头,黄鹄并非黄鹤,《说文通训》上记载其:“形似鹤,色苍黄,亦有白者,其翔极高,一名天鹅”,后人以鹄为鹤,恐怕也是来自故老相传,以讹传讹。黄鹤本来是神话中仙人乘翔的坐骑,《圜宇记》中称:“昔费祎登仙,每乘黄鹤于此憩驾,故号为黄鹤楼”,于是这不起眼的一座楼也就就此成为人界与仙界短暂的交汇之处,引无数后世文人墨客于此感慨抒怀。

  武昌本属汉水、长江交汇之处,又处中原陆路交通要道,乃古时舟行车马的必经之地,往来行人,或走卒商贩,或迁谪文人,在此小憩片刻,把酒话别,正需要这样一个临风高处极目楚天的场所,方能体会昔者已往来者无归的苍凉境地——说起来也真算得一个普遍现象,文人所处的环境和心态不同,做出的文章和诗句也就大相径挺:虽然古人讲究以文治天下,文而优则仕,但处在官场条件下的文人整天面对的是复杂的沟心斗角,自保尚且艰难,稍有些责任良知的又要牵挂着忧国忧民,是很难得有心情去写什么好文章流传天下的;而一旦完全放浪于形骸之外,寄情于山水之间,诗文又大多会一昧于吟风哦月而失之于凝重。只有处在这种别离的时刻,今夕不知酒醒何处、明朝更不知舟楫前程的时候,一时间好友的命运与自己未知的前途紧密联系起来,更牵涉些种种诸如身世的不如意,几巡酒后微醺,望眼前江风明月,那种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出世与入世的矛盾才会不自觉地涌发出来,最终化为千古吟传的绝唱——这一切所谓的渡口文化,在黄鹤楼这里自然而然地汇聚到了极致,也就产生了象崔颢这样一举成名的杰作: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情、景、史、人,无不俱备,无怪乎诗仙到此,正欲提笔述怀,转见此诗颓然掷笔,徒呼“眼前有景道不得,早有崔诗题上头”——李白的确性情得可爱,想这种文人的率真心态现如今恐怕已是少有了;然则他最终还是没有放弃,仍然给后人留下了“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佳句。平心而论,李崔二人的这两首诗在遣词和意境上各擅胜场,但在与黄鹤楼的情景交融方面,崔诗仿佛就是为此楼定制的一般,与之浑然一体,相较而言,李诗则不免要稍逊一筹了。

  我徜徉在黄鹤楼基前的石径上,远远地端详着这五层高楼的四角飞檐,黄鹤楼千百年来历经风雨,屡毁屡建,目前我们所见到的已经是建国后重新修造的新楼,黄鹤楼的旧址已在修建长江大桥时,埋没在黄鹄矶滩大桥的桥墩下,只有楼前塔原样迁移到现址的楼后,让人们还能略微回味到一点旧址的余韵。半山腰是仿古意修建的李白掷笔亭,正对面是崔颢题诗的影壁山墙——这未免有些过于着于形迹了,我想,我宁愿看不到这些后人们对之的顶礼膜拜,而愿仅凭自己的想象去揣度那发生在久远过去的心灵火花迸发的一刻——有时候我们往往在刻古形式的同时丧失了许多精神本质上的东西,而这些属于过去年代的绝响已经不再是我们现在这个时代所能理解的了。

  但既然来了,总要人过留影,这一点上我并不能免俗。当我后退着正想从取镜框里取下黄鹤楼的全貌时,后面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嗨,需要我帮忙么?”

  我转头一看,哦,好俏的女孩,原来是柳如烟,“好呵,”我把相机递给了她,摆好姿势,“哎,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两个同伴呢?”

  “他们去买东西了,过会儿就回来——”她退后几步,熟练地调好光圈,对准焦距,咯嚓一声,“OK!哎,我看你在这楼下转悠半天了,怎么也没见你上去?时间可不太多了呀。”

  哦,去登黄鹤楼,体验一下临风的感觉?我几年前来的时候,黄鹤楼已经翻新了,一色整齐的水泥建筑,涂上了类似木质的油彩,远望上去倒也看不太出真假;内部安置了电梯可以直达楼顶,免除了一些腿脚不太方便的游人的劳役之苦。但这样还有几人能体会到黄鹤楼的真缔么?当我们离现实中的山水距离越来越近,甚至于借助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诸如汽车缆车电梯等等就已经几乎可以直达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再想想古人的匹马轻舟、或是徒步虔诚地用脚步走遍自己喜好的名山大川的每个角落,就不禁总是茫然若失——其实我们离自己梦想中的山水是越来越远了,远到连我们心灵想象的触角也无力触及了。我有些懒懒的,可怎么好拂眼前这女孩的好意呢——“你上去了么?”

  “那当然。”女孩很有些得意地说,“我一溜小跑上去的呢,中间连歇都没歇,上面风可大了,四面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指指还在她手里的相机,“喏,我得找人帮忙照相啊,总不能全是风景呀。哎,这么着,我看你技术挺熟的,不如你帮我个忙,做我的摄影师好不好——就一会儿,上楼帮我拍几张,你看如何?”

  “唔——”女孩迟疑了一会,“他们等会儿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不会的,不会耽误那么多工夫。”我极力撺掇她,“我们马上就下来——这不,时间本来也剩得不多了么,来吧。”


◇ (六) ◇

  我没有预料到她会答应,在我想来初次见面的她肯定会找个理由婉拒我这略有些冒失的请求,所以当她陪我身边一起上楼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是利用了她的好心,心下不由得有点惶惶而且歉然。一层一层的台阶尽管很高,从每层楼阁上望出的景物尽管有所不同,慢慢地走上去也还是有穷尽的时候。我的心本不拘泥于四周围的远山水色,更何况总不好意思象小孩一般每见到一处景物就缠着要拍照,所以一直到了楼顶,也只零零星星地没有照三两张。如烟没有多说什么,只有在陈列室中看到以前楼阁旧址的微缩模型时,才就自己的喜好发表了一点看法,其余的时间就只是跟着我缓缓地踱,似要把这楼里楼外看个穷尽。

  我该对女孩说些什么呢,渡口文化,还是诗文典故?这些都未免显得过于卖弄和做作了,远不适合现在的气氛。我只是喜欢和她走在一起的感觉,轻飘飘地每步都仿佛踏行在云端里,偶尔不小心轻触到她的手臂,或是轻轻拽一下她的衣角,唤她从顾盼的流连间回醒过来,心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颤动——这种感觉让我回想起了那久违的初恋感觉,遥远而又真实。

  在楼顶的风中我终于能领略到一点古楼的意境,只是这江南的风还是柔了些,混合着些江水的暖暖湿气,迎面而来。正午的阳光映射下,江面上水气开始弥漫开来,隐约还能分辨出穿梭来往的船只,对岸的诸山却已蜕远为不很确切的山丘,遥守着江水汇合的要津。

  我瞥到如烟负手踱到扶栏拐角,托着腮观望着对面的江岸,那专注的神情极是宜人。于是我来到她身旁,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嗯,”她察觉到我在近旁,捋了一下耳边的发梢,“很好呀,怎么?”
  “比你们杭州如何呢,和。。。和六和塔相比,怎么样?”我知道六和塔就在钱塘江边上,故有此一问。
  “唔,怎么说呢,感觉不太一样嘛。”她歪歪头想了一下,“你知道,六和塔可有十几层呢,比黄鹤楼可要高一些了,但它就在江边,到塔顶一看,江水就象从身边流过去似的,不象这儿,总感觉离得远了些。”

  “哦,”我笑笑,这女孩的观点怎么和我的一致呢,“可不,咱们现在的身处之地离江岸是远多了,倒象是坐镇高山远观水乡了,只可惜这山也不够高——毕竟还不象我理想中的最佳境地——倘能背倚青山前瞻水色那是最佳的了,象从前的黄鹤楼似的,喏,应该在那边,”我点指着想象中旧楼的方向,“身处山水之间的凸凹相聚之地,集山水之趣于其间一楼,那也算张驰有道,俯仰相宜了。不知你们的六和塔可是如此么?”

  “是呀——”女孩听了这话,突然兴奋起来,“你不是没去过杭州么,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呢?哦,看不出来,你对山水还是蛮有研究的嘛。”

  “呵,随口乱语,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我的心情似乎一下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变得轻松起来。

  “我给你照张相好不好,刚才那个姿势特别棒,怎么样,来一张吧。”
  “不了吧,刚才我在这儿照过好几张了,还是我给你照吧。”她推辞着。
  “那怎么行,刚才是你同伴给你照的。再说,你帮我这个忙,耽误了这半天工夫,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那,好吧,随你。”她微微一笑,没有坚持下去,却没有摆刚才那个姿势,只是随意换了个姿势,等着我拍。

  我慢慢地退后,一点一点细调着焦距,心里只想把这镜头里美妙的一刻尽可能地延长。她的确很有韵味,我想,即使她只是随意地站着,举手投足眼神顾盼之间也流露着说不尽的美妙动感,细细的衣摺将她玲珑的曲线以柔和的方式舒展开来,在风中轻轻漾动,江南少女,竟然清韵如斯——我不禁有些不知所措了,生怕自己的快门按下会搅了她轻巧的呼吸——“你在等什么嘛,”耳中听得她的薄嗔,带一点甜软的吴音,久经训练的我本该镇定的手竟然会为之微微一颤。。。

  下得楼来,她的两个同伴已经焦急地等在那里了,“你到哪儿去了,如烟?让我们找了这半天,你没看看开车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不等如烟解释,男孩便劈头一通数落。如烟很有点委屈,抱歉地解释说实在对不起害大家担了这半天心,她是去帮别人一个忙,说着把我拉出来,“喏,就是他了,咱们在车上不是见过么,他不是也帮过咱们嘛。”那男孩才沉着脸没再多说什么。我也赶紧向大家陪个不是,抱歉不该耽搁这么久,另一个女孩捅捅如烟,又拉拉男孩的衣角,“算了,大家都认识,就别计较那么多了。还是快点回去赶车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可不,好悬。四个人飞奔着下山,还是紧掐着发车时间前的最后一拨上了车,不但遭到等时已久的众游客絮絮叨叨的白眼不说,导游还借机进行了一番关于遵守时间的教育,弄得我们几个悻悻地——这随团旅游真是一点都不自由,我暗暗地想,幸好黄鹤楼我是去过的,否则真要听任旅行团安排时间,将来还不知要错过多少好景点呢。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当我们用完了午餐并结束了下午的逛街采购,回到码头准备登上下午启程赴三峡的游轮时,突然接到船舶公司传来的消息:由于江水的持续上涨,原定的游轮未能准时赶到武昌码头,现在正在赶往这里的航程中,具体启航时间将另行通知。所有等待上船的游客都一下子变成了无头的苍蝇,茫然不知所措,我筹算着将不知被推迟多少的时间,想象着日后几天内的游程将如何在游船有计划的赶点行进中压缩减免,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难道我期盼已久的三峡之旅,竟会就这样在匆匆忙忙和日月交错中度过么?

◇ (七) ◇

  夜幕已悄悄地笼罩住这临江的城市,登上高处的堤坝,眼前一望无际的江面已几乎与脚面相齐,而听说几天前,汹涌而来的江水曾经漫过我们脚下这片堤坝,身后这片正在等船的空地,那时却正是一片泽园。船舶公司一直没有传来最新的消息,旅行团也没有在这里过夜的安排,难道今晚对我们来说,真的会露宿街头不成?

  携家出行的游客中有小孩已经开始哭闹,大人们不耐烦地哄着孩子嘴里嘟囔着抱怨,码头拉客的三轮——本地俗称“麻木”的,在我们身边转来转去,招揽着生意,热浪滚滚袭来,处在这江边热暑烦燥的中心,着实是叫人有些难熬。不管它,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在江边上熬一宿,我是不怕的——左右闲着也是无事,还不如几个人打打牌消磨时光,于是昏黄的路灯下,四个人凑在了一起。在抽牌出牌的嘻笑吆喝声中,我知道了如烟的两个同伴的名字,男孩叫顾言,女孩叫苏慧雯——如烟坐我的对家。

  我对他们的规矩不太熟悉,再加上开始时神不守舍,以至于几次紧要的对峙关头错失了稍纵即逝的机会,被对方抓住错误连连晋级,如烟的话语变得少了起来。等我定下神,摸准几个人的牌路,连冒了几次险,加以如烟手里的配合,居然算度与运气皆佳,最后终于能翻过身来,一气追上。如烟边笑着洗下一把牌一边对顾言说,“我的水平看来是不如慧雯了,幸亏云飞比你打得好,两边扯个平手。还要再来么?”

  正在这时,码头上的喇叭响了,导游举着小旗匆匆地寻过来,召集散落在四下的游客。船总算赶到了码头,还没来得及做细致的清舱和准备工作,就又忙不迭地开始迎接新的一批游人,一时间码头上只见众人头攒动,长长的竹排制成的跳板上人满为患。我以前没有坐过江轮,起初觉得这条游轮并不象想象中那样大,不知何以容纳下这岸上的数百号人,待到上了甲板,沿楼梯下入船腹,见前面的人络绎进入一间间船舱,感到后面的人还在无休止地涌入,才知道方存之间的空隙,也可容身。人流移动的速度很慢,人到这里似乎都显得太高了,需要不时低一下头才能避免被舷舱门磕到;舱室是已经在船下划分好了的,我们住三等舱,六个人同屋,很巧,我们四个和一对新婚蜜月旅行的夫妇在一起。

  挤得进屋来,已是一身的汗水淋漓,船还没开,澡水是先不能奢望的——顺便说一句,船上的所有用水都来源于抽上来的江水,做些简单的净化处理后再挪作它用——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出来也就顾不得这许多。更何况门外现在人来人往,屋里的简易空调还没法开,再也找不到一处清凉地能让人清静休憩片刻,几个人面面相觑:没办法,还是先安置东西吧。

  我挑了靠舷窗一侧的上铺,灯光虽不太亮,上铺还能照得比较清楚,可以安安心心地写游记。女孩么,当然住下铺比较方便了,如烟坐在我对面的下铺,透过舷窗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江水,我向下张望了一下,那水的高度刚好到圆圆的舷窗下面,晃漾着,搅碎了水中的月。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地平静下来了,白天劳累了一天的游人们恐怕等不及看船舶的起航,便早早地回舱收拾休息了,是啊,明天还有更远的行程呢,气象万千的岳阳楼,神秘莫测的洞庭君山。。。我踱出舱外,踏上甲板,还有不少不知疲倦的人站在船头船尾等船调头。我划着了一根烟,缓缓地吸了一口,看手里的青烟袅袅盘旋向上,脑子里开始出现远方的女孩淡淡的影子:整整一天了,奇怪我白天里竟没有怎么想到她,只有在这月凉如水的深夜,越是无人的时候,那种熟悉的痛入骨髓的感觉才会浮上来,逐渐地把我的所有感官麻木以至吞没:夜这么深,她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吧,她睡着的样子,还是那样可爱吧。我为什么就不能化作这一阵风,在她身边陪她一会儿,哪怕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停留在她额头的秀发间,用我看不见的手轻抚她的脸,触摸她的唇。

  她凉凉的手臂,可会感觉到轻风的存在么?

  船晃了一下,漂移开了,我沉浸在自己的暇想中,只觉得远处对岸的灯火在移动,连同水下闪烁着的倒影——船正在转动方向,而我的心也正在远航。“呜——”,长夜里汽笛一声长鸣,划破了黑漆漆的一片黑暗,也让我的心一凛,离开了这古老的陆地,是否就意味着我将离开我所爱的人?

  直到手中的烟头灼痛了我的手指,我才从沉思中回醒过来,在船栏上掐灭了最后一点火星,回转身来,我诧异地发现对面的船舷边还有一个象我一样的人影,望着远去的江岸默默不语,背影很熟悉——是如烟?!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散散心,我走近过去,借着甲板的灯光,见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我碰了碰她,她的手臂凉凉的,

  “你怎么也在外面?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哦,你在这儿呀,”她的眼里忽闪着,“屋里太闷了,呆着怪没劲的,出来透透气”她做了个夸张的深呼吸动作,“哎,你说在这船上,咱们要待几天呐?”
  我掐指算了算,“四个白天五个晚上,现在也算在内,这是第一个晚上。”
  她听了这话做了个鬼脸,“呵,那时间还长着呢。哎,对了,刚才那一声汽笛你听见了么?”
  我点点头,她接着说,“真响,你不觉得么。我刚才刚洗完,出来冷不丁一声,给吓了一大跳。在哪儿呢,咱们明天去瞧瞧吧。”
  “好呀,正好我也没见过。”我答应着,陪她回了房。同屋的人都已睡下了,我爬上铺摊开纸笔准备开始写自己一天来的感受,如烟对着镜子梳理了一阵头发,回头看我正襟危坐对着她发呆,脸微微一红,“你琢磨什么呢,还不睡?”
  “写游记呀,”我把只写下标题的白纸给她看看,“正酝酿情绪呢。”
  “早点休息吧,”她关切地劝我,“别弄得太晚了,我先睡了。”

  待我闭目回味了许久,睁开眼四下里已经悄无声息,手里提着的笔却说什么也写不下第一个字去: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脑子里很乱,理不清头绪;斜眼瞥对面,见如烟已经侧卧着睡着了,胸口正随着轻轻的呼吸均匀地起伏着,一股怜惜之意顿时涌上心头。

  望身下窗外江水映着的月光,再联想起刚才犹在耳边的汽笛长鸣,不觉信手题下一行,“汽笛一声,江波浩荡”。。。


◇ (八) ◇

  我不记得那晚自己是什么时候停笔睡下的,对远方女孩的思念和对眼前女孩的冲动交织在一起,让我一时不能自己,我几乎分不太清楚到底是在写谁,到底幻想的是谁在看;其实如果只是一段风光游记的话,原不必牵涉进那么多非自然的因素的,但我却不这么想,或许从最一开始,我便不把这当游记、或是日记看,也许它本来就应该是信,又或者是小说,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船上静下心来睡眠的感觉是难言它的奇妙的,水中行,人在漂,倘你有过水上平浮的经历,想象着那一点微风拂来,水波在你身下的穿行,仿佛你整个人都不知不觉溶进这流动的快感——在这温柔的快感中,我或许该睡着了吧。

  夏夜的水凉,夜光如梦。

  古战场赤壁的硝烟在睡梦中浮来,又在黑暗中远去,如果连古人都无法确切那风火连营百万鏖兵的真正场所,我又何以凭我的想象寻一处江水徒自感怀凭吊呢,它总归是从我的身下穿越过去了,而最后仍是归于沉沉的历史。

  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还没亮,身下和对面的床上却已空无一人,我走上甲板,寻到船尾,发现在晨曦的斜映下,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正看日出。我在另一侧栏杆处立住,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感觉这里与舱下的闷热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江面很宽,正弥漫着淡淡泛白的水雾,但这一点儿也没影响江水尽头隐约的太阳,正露出她那一半灿烂的笑脸。薄雾迅速地被驱散了,远远的江岸也开始渐见清晰;从太阳升起的江水处,一道金色的水光由小变大,向我们这边延伸过来,映亮了周围的水域,一直到我们脚下,与船尾划出的两道弧状交叉的水波轻轻一触,又仿佛受了惊似的,远远地漾了开去,散落成无数的晶莹亮丽的碎片——这种景象,恐怕只有水上行船时才会遇到吧,相较而言,海上所见的日出虽然绚丽却未免有些平静,而登山所观的日出则显得过于气势宏礴了。

  我听到了身边人啧啧的赞叹声,我转过头,向着同时也转过头来的如烟会心一笑。

  船临近中午的时分到达了岳阳,我正在舱中小憩,全没注意窗外景物的变化,船忽然停下了,半天不见动静。我从窗口向外看,对面隔着很远的高处才是影影绰绰的岳阳楼,船停的位置正在江心。喇叭里传来吃提前吃午饭的招呼,经打听才知道,由于我们比正常预计时间晚到了四个小时,现在刚好没有可以安排的码头,需等一艘对面驶来的游船离岸后才能空出船位,预计还要等几十分钟,于是本安排在岸上的午饭被挪到了船上。

  说实话,我并不爱吃船上的饭菜,量不足花样太少不说,而且味道也不敢恭维,如烟吃饭的时候皱起了眉头,顾言和慧雯两个也颇有微词,我嘴上不说,心下也有几分算计。

  好在一边吃饭一边聊,等靠岸的时间也就不觉得太漫长了,几个人说起岳阳楼的典故,无不对这江南三大名楼之一抱着几分憧憬,特别是读书人,有几分抱负的,无不对范公那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熟之于胸,更何况眼前就是那充满神秘色彩的洞庭湖,八百里水色天光,人间仙境,令人谈此不由得神采飞扬。

   可下船的时候听得导游的安排却实在让人生气,为了赶时间,整体的时间也被压缩了,原本一天的时间安排现在只剩下五个小时了;岳阳楼只安排了一个小时也就罢了,可本来预定的君山之行却因为时间缘故临时取消,改换为市内的自由活动——那有什么意思?剩下的时间岂不是又让我们无所事事?不少人嚷嚷着要向旅行社讨个说法,同行的一位数次往来长江,对长江一线了如指掌的老先生火气最大,拉住导游讲理(老先生这次是陪着老夫人一起第一次游三峡的)。照老先生的说法,既然时间不太够,就应该把时间安排得紧凑些,或者允许大家有自己的选择:君山他去过的,来回只需要三个小时,加上岳阳楼的时间,只要时间安排得合理一些,是完全来得及的;如果有不愿意去的或者走不动的,可以分成两拨人,另一拨人在岳阳市里游览也无妨。老先生虽然岁数不轻,仍然身板硬朗,精神健旺,老太太虽然脚步迟缓一些,想去君山之意仍是跃跃可见。导游为难地解释道,这次的游线变动完全是时间的原因,旅行团必须要服从游船时间表的安排,他已经就此情况向旅行社总部汇报过了,旅行社将对这次大家不能去预定好的玩点所造成的损失进行赔偿;说到君山,据了解,最近由于洪水上涨,水势已涨过了始皇封山时的山门,如途中有意外,时间难以估计;如果大家觉得时间安排不太合理的话,可以适当调整在岳阳楼停留的时间,另外在岳阳楼附近还有一些景点,比如有个三醉亭,相传是吕洞宾三醉洞庭湖之处,如果大家对此有兴趣可以增加这些景点。

   其实想想导游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水上行程,与周围无牵无挂,又不知水势如何,时间也的确是难以估计的;可既然来到了洞庭湖边上,不去一趟君山,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老先生如果不提也还罢了,我对时间也没概念,恐怕一犹豫也就算了,可既然老先生自己都有这个把握,而年轻人却反而退后,天下怕也没这个道理。我心下活动起来,去吧,可不要留自己后悔。

  众说纷耘,一时也争论不出个结果,导游最后拍板:岳阳楼的时间延长到一个半小时,然后准时将车返回码头再去附近三醉亭等处,如果有想去君山的游客,在回到码头后不用再跟大队人马,直接自己去买船票到君山,但无论如何——导游最后强调,一定要在大船启程前赶回来,哪怕是在君山玩的时间不够,也必须及时赶回。导游最后会清点每一个人,确定全体归队,但大船不可能为等某一个人而耽误时间云云。

  呵呵,倘能让我的脚沾一沾君山的泥土,我想自己也该知足了。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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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飘逝的水痕 (序-1-4)

6/07/2007 01:52: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序)

  很久没有写什么象样一点的东西了,想起来心里总不免有一些歉疚,因为,即使生活中有这样那样多难于启齿的理由阻碍着我们的语言,我们也不应该为此而忽 略其他那些更美好却最终将忘却的存在。我是一个容易忘却的人,幸好倒并不因此变得乏情和麻木,生活中的琐忆——如果赐予我幸运的话——偶然涌入了我的脑 海,使我有一种要把它讲述清楚,还它生命本来面目的冲动,我是不会让它轻易从我笔下溜走的,写这篇东西的由来也就源于我脑海中时时浮起挥之不去的三峡情结 和胸中不禁涌动的感情波澜。从我自己的成长得到的经验中,我一直执拗地认为,无论是什么,失去了也就再也无法奢谈拥有——毕竟,没有什么是能永远存在的, 但愿我自己的文字能让这些美好的感觉保留得更长久一些,也就不枉最初提笔的一点初衷了。

  是为序。

-似水流年 8/18/98


◇ (一) ◇

  汽笛一声,江波浩荡。

  还是小时候念唐诗的时候,就知道在江南的辽阔土地上,流淌着一条孕育着中华血脉的绵延长龙,那是让无数诗人洒泪抒怀的长江——站在江边登高,或在江上行船,望涛涛之水天际而来,奔流东去不回,感怀自己的际遇,不免对变幻人生发出唏嘘长叹。而初识三峡的大名,也得源于李白的那首著名的诗句,当朝霞把自己的第一缕晨晖涂抹在两岸矗立的峭壁,诗人登舟作别彩云笼罩中的白帝城,带着自己满腔的抱负和理想,轻舟东下,一日千里。李白虽然没有象他在“梦游天姥”中那样地挥洒自己的想象神来之笔,也不曾极力渲染三峡两岸的伟岸雄奇,但他精练的笔下只用“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两句就将八百里江山和诗人的心境浓缩聚成一股苍茫的气氛,凝附着历史的沉重感,汇融着江水扑面而来,诗仙的才华毕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自此之后我开始有了一个梦中神游的长江,也有了一个自己想象中的三峡,特别是后来翻的书多了,发现竟有如许多的历史名人都曾在这段狭长神秘的水道上留下过自己的足迹,或是与她多少有一些牵涉和联系:一代奇才,开楚辞文化先河的三闾大夫屈原投身于离此不远的汨罗;远嫁匈奴,引发无数人感慨的明妃,如今在遥远的荒漠上虽然青冢孤独,但她的出生地流淌着的香溪却依然清澈透明;巫山云雨、高唐阳台的传说流传至今日已过千年,虽然早已失去了她最原始赋予的神奇和瑰丽,却依然是世间痴情男女保存在心底的最后一道图腾;还有那数不尽的自小倒背如流的三国乱世群雄并起英雄辈出的年代的故事,时时萦饶在我心。。。我深知自己内心深处与三峡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情结,而如果不去实实在在地游历一番,了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纠缠的话,就好象欠了心爱的人一笔感情债似的,实在有些愧对我心。

  那一年的春夏之交正是一个多事的季节:暗恋了很长时间的女孩,彼此对对方都很有好感,而当我攒足了勇气向她表白的时候,却不想碰了个软钉子。事后她更明确地向我表示了她要在年内出国留学的念头,令我这个本打算一心安于国内发展的人心灰意冷。她后来告诉我她其实也很欣赏我,但是,很可惜。。。算了,提这些做甚么?如果这个理由成为我们之间唯一的羁绊,我倒更希望是如此,这样至少从另一方面说明我这个人还不是完全一无可取之处。不过这件事回头想来,自己在那时不可能象年少不更事的孩子一样,做事只凭一时脑热而完全不考虑实际的后果,同时也绝没有为了对方能抛舍自己一切的勇气,只能说,浪漫的季节过去了,而务实的条件尚不具备,我不够坚实的臂膀确实无法为她撑起更广阔的天空,所以在意兴索然之际也只好作罢。话虽如此,当时还是感到很难过,尤其是她当时曾望着我的眼问我是否也有出国的念头时,我一时语塞,脑子里斗争了许久,只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就此失去这个曾带给我二字头开始多少欢乐的女孩。我不知道自己如果努力坚持着,她是否就能改变她的决定,可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对她而言将会是多么的不公——象她这样出色的女孩,应该拥有属于自己意愿的天空,我的世界,在她看来也许是过于狭小和平凡了。

  一两个月心情的沮丧,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我任自己的心情在夏日的阳光下灰暗着,面对的满眼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事,让我无法逃避。或许该给自己换个环境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失望地想着。就在这时,多年的梦想也适时地浮上了心头——正是满大街小巷散发着“三峡告别游”广告的年月,或许正该趁这个机会一来放松一下,避开我所尴尬的人与事,二来也借此圆一下三峡的情结?

  很快我联系了一家旅行社,临行前从别人那里听知女孩已经接到了她所满意的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现在正在忙着办理护照和签证,估摸着等我回来的时候也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我花了三个晚上给她写了一篇长长的书信,最后犹豫再三还是只选用了前面的一部分,信里只淡淡地说我要走了,预祝她手续办理一切顺利,并希望还能来得及赶回来为她送行等等——我不想搞得那么酸酸的,以免当我再回来时两人见面的尴尬。信中其余的部分被我封存,连同几年前过生日时她第一次送我的鲜花——如今早吸干了只剩下碎零的花瓣,小心地压放在箱底。我感觉自己仿佛在亲手埋葬自己的恋情,不觉惊讶于自己当时的绝情和冷酷,当信笺封口的时候,当我的手颤抖着让她严丝合缝,心里却猛地咯噔一下,犹如听得一扇黑黝黝的巨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闭,切断了一切与她有关的活生生的联系,一刹那间我再也抑制不住,不禁泪如泉涌。


◇ (二) ◇

  临近黄昏的暮色中列车驶离了这城市,在车窗外如影飞逝的景物倒退中我终于能体验到一种期盼放飞的心情。夜深了,我托着腮帮对着车窗外黑沉沉一片中自己凝神的表情,幻想着这一路的水光山色将如何以她的柔情涤净我积蓄已久的尘灰,自己的心情也就在这暇想中渐渐变得透明。

  那时全国上下正值洪水泛滥的季节,电视和广播等各种媒体大力渲染着灾区人民抗洪抢险的英雄事迹。我登车的时候洪水已不象数日前那样桀傲不驯,乘火车南下,一路上却也还能感受到不少洪水袭过的气氛,且不说那数年断流的黄河突然间冲出一片开阔地,令早已徒有虚名的“泉城”济南终于又恢复了些传说中的风采,单是那铁路沿线两边的麦田,被淹没在水下的就不计其数,不少低矮的房屋下半截浸泡在水里,有的干脆就只剩下了半截烟囱,联想起前几日铁路不断被洪水冲垮造成交通断流的报道,我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出来的时间表掌握得实在幸运。

  长江下游重镇武汉不愧为“火炉子”的称号,一下车,一股郁闷的热气便扑面而来,搅得人无法呼吸,与适才空调车里的凉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好,在这里只会呆半天等船的时间,否则真要在这里耽搁下去,岂不要被这鬼天气烤成了焦炭?

  出站遍寻属于自己的旅行团的小旗,见黄色小旗上书“岷江社”的字样,旗下已聚集了三五成群的人们,其中还有不少在刚才的车厢里见过——这趟团的游客大多来自北京,多数都是合家或结伴出行的,而象我这样只身一人的很少。接站的导游见人到得差不多了,便招呼大家到不远的一辆空调大巴里休息,可左等右等,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再有人上来,空调一时也没有开,车厢里闷热异常,大家见车一直没有开的动静,开始渐渐呱噪起来——人都该到齐了吧,还等什么呢?我心里暗自嘀咕,正准备探头出去看个究竟,却只见这时出站口又出来一批游客,三三两两的有几个向导游问询着什么,然后陆陆续续地有人上车,听口音显见不是北京人。我并没太在意,车厢里多了几个人后,比刚才愈显得郁闷难耐,我闭上双眼,默念着心静自然凉,盼望着这车早点儿动起来。

  “这位先生,能麻烦您帮忙换个座位好吗?”我听到很轻柔的声音问道。是问我么?我睁开眼,见到面前一个很年轻的女孩面孔,眼里闪烁着探询和礼貌。我下意识地回头扫了一眼,见车厢后面还有几个空座位,便回过头给了她一个疑惑的微笑。她好象很快看懂了我的疑虑,闪身让开身后的另一个女孩对我说:“我这个同伴晕车,坐在靠前的窗口边上感觉会好一些。”

  哦,这样。。。”我打量了一下她们两个,发现在后面女孩的身后,还有一个男孩,看起来他们三个人是一起出来的。我知道自己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因为车前面的双人排座里,好象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单独占着背阴的两个座位,况且。。。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看见这个女孩的第一眼起,或者说从听见她的第一句话起,我就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她并不算很漂亮,相比而言,她的女伴看起来倒更象是小鸟依人,更有几分姿色。她,怎么说呢,我说不上,只隐隐地觉得似曾相识——这也许是我所喜欢的那一类女孩的共同特点吧。

  我无法拒绝她,她的似曾相识让我回想起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拒绝了一个也就好象是拒绝了她们所有。“那。。。好吧”,我点点头,回身从行李架上去取背包。“太好了,谢谢您。”,她的声音甜甜的,很让人受用,另外两个人的道谢我也听到了,但心里却乱乱的没有在意。我从她身后让出的空隙挤了过去,鼻翼里闻到她发际的一阵清香,我斜眼扫了她一眼,注意到她颈后细软弯曲的绒毛,不由得心下一动。

  我沿着长长的过道走到了车的后面,回头看到那两个女孩正在放背包,男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引得两个女孩抿嘴而笑。我注意到那个女孩有意无意地向我这边瞥了一眼,然后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她们真年轻,我想,也还是在大学念书的学生吧,看来这趟旅途不会太寂寞了。

  车开了,那男孩走到后面来,眼神里向我打了个招呼,接着在我身边的空位坐下。

  “你们哪儿的?”我试探地问道。
  “哦,杭州。”他随口回答,带着些江南的口音,四处张望着。
  “是学生么?”我用手比划了个圈子,“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嗯”,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好象话不多,我也很知趣,没再多问,毕竟彼此素昧平生,表现得太热情反倒不太正常。我侧转头,装做开始欣赏起车窗外街景的样子。

  城市的街道不算宽,车开出不多远,在大热天的中午太阳地里居然塞车了!我摇摇头,好歹总算感到些空调的凉意了,正有些百无聊赖——只见这时前面的那个女孩居然站起身,双手将刚放下散落的长发束拢盘过脑后的发带,那姿态优雅地让我惊叹不已,然后向我这边走了过来。老天!我的心居然象是在等待第一次约会,开始不听话地怦怦跳动起来。

◇ (三) ◇

  “她叫你过去呢。”女孩走到我们座位面前,对那个男孩说。
  “怎么了?”男孩问道,说着站起身来,“到底什么事嘛?”
  “我怎么知道?”女孩轻轻笑着,眉里象在跳舞,推了他一把,“快去吧。”

  我一直在一旁偷偷地观察着,看男孩走到车厢头,俯身低语了两句,随即从头顶的行李架上开始翻找什么东西。我侧目望了望身旁俏立着的女孩,她也正叉着手回头观望着前面的一幕。离得近了,我正好可以更仔细一点观察她:她一身浅米色的圆领,透着淡雅,白色运动短裙,颈间……哦,我刚才没太留意,有一条细细的金黄色项链,她的皮肤很白,衬起来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我注意到她抿嘴的时候,嘴角弧线的尽头隐隐有一颗小酒涡。

  那个男孩坐下了,车又启动的时候,女孩晃了一下,她转过头来,我赶紧装作注目窗外的样子,而自己的后脖梗已感到扭得生疼,并且好象在她的注视下开始浑身不自然。她轻盈地坐下来了,没说什么,我的右腿却已开始不自觉地打晃。

  似乎我所有的恋情都是从羞涩中开始,这一点与我同龄的男同胞们已开始笑话我,因为我只要在哪个女孩面前突然变得不自然了,那肯定就是喜欢上她了。这种感觉很明显,即使是对一些非常熟悉的女孩,平时根本就没有过什么特殊印象,以至于早就定位为姐姐妹妹了,也并不排除突然某一天某一时刻突然感觉到异样。当然我对初识的女孩一见面就产生好感的比较少,而且从来也没有过很快很热情的表示,所以她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往往会感到很安全——这可并非是我所希望的结果。我和她们插科打诨、海阔天空的时候心里倒也未必不想打破这种安全感,只是有时想想彼此的信任在这个社会上也的确是桩很难得的事,虽然我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但也没必要让她们从此就把我当作卑鄙小人吧。

  “你就是太在乎她们了,”同宿舍的室友不止一次地吐着烟圈耐心开导我,“女人有什么呀,她们不就是找刺激嘛。你别看她们表面上一个个都正经地很,拒人千里之外的,其实你动一动她们就老实了,乖乖地听你的——看看,你现在这样徒有个好名声有什么好?人家根本就不希罕!”

  于是我每回都被他们的言语搅得热血沸腾,倒不是由此引起那种本能的欲望,而是我对他们的观点从来就是反对,更不能容忍他们对我的轻视,唇枪舌战的结果往往就是到了最后让他们长叹一声——“唉,你是不可救药喽!——”,而我为了缓解气氛,只好嘻皮笑脸地认错,“我改,下回听你们的还不成,什么时候再给我分一个?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哦。”——其实我是盼着这种争论早点结束,因为这过程中的每句话都只会触痛我心。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与女孩的交往中从来都是不幸扮演着失败者的角色,但却不能承认这是由于自己的态度问题,我认为这只是个方法问题。不管怎么说,对女性的轻蔑看法我不能接受,虽然有很多的文章拿男性和女性作对比,由一系列的论据导出女性弱势的结论,但在我的心目中女性一直都是美丽温柔和聪颖伟大的化身。女孩的青春美丽就不用多说了,即使是到了该称为女人的年纪,甚至岁月流逝,到了沧桑的年纪,女性的魅力仍犹如一颗多彩变幻的钻石,换一个角度也同样能欣赏到别样的流彩,无怪乎有人说少女是晶莹彩色的梦幻诗句,女孩是一首亮丽缤纷的歌,中年女性的内心象涓涓流淌着的心情散文,而经岁月沉淀后的老年女性则象是一部历经成熟的小说,在不同的岁月历程中折射出多彩的人生。我想说的是作为女性的整体,永远都是值得敬慕和歌颂的,因为她们代表的是人类理想的一面,需要我们去宝贵地珍视,而不容轻意地涂抹和亵渎。

  在这里我无意去纠正我室友们的看法,因为我确实在女孩面前属于一个迟疑的弱者,而且我也确知在自己心爱的女孩面前主动一些丝毫无损于原本对她们的爱慕和关怀,可我还是知其可为而不为,于是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说远了,还是回到那空气渐渐凝结的车厢中来。

  如果面前有一个镜子能让我们从中看到彼此对方的表情,那我想自己当时的神态一定很好笑,因为我暗暗地已在心里拿定了个主意:这次要知其可为(不可为?)而为之。而往往是在自以为拿定了主意后,一系列的A、B、C,1、2、3的步骤计划便开始在脑海中酝酿——就象大战前的制订作战部署,详查分析敌我兵力优势,根据时间地点乃至天气状况设想出一条通向胜利的最短途径——这也许是作为理科生平时惯于解析问题所产生的后遗症吧,总相信世间万物有一个可解的方程式,即使是找不到这方程式,也愿意用概率论来作个统计总结和预测,万事必要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否则做起来的时候就少了很多依据。尽管我知道这一切在脑海中的设想都不过是纸上谈兵,随着战斗的进行一切预先的设想都要随之变化更新,而当前最重要的不是构想模拟整个战斗的过程,而是如何在恰当的时间开第一枪,我想我转过头时面对她的微笑还足够镇静:

  “你们,你们也是去三峡的么?”我不经意地问。是呀,这点要不问清岂不是刚才的一切设想都成了白搭——这趟车上的人还会有其他的旅行路线么?

  还好,她点了点头,不过她的注意力好象一时还在她的两个同伴身上,回答起来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你们是大学生?来三峡是头一次吧。”又是老套,我尽量使自己的口气亲切一些,话题却模模糊糊地不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唔。。。”她好象有了点兴趣,头略微偏过来,“你怎么知道?”

  我心里暗暗高兴,看来开局还不错:向导探听情报胜利归来,总算知道敌军的具体方位了,下面该是主帅擎一副单筒望远镜细细瞄准观察了——这使我突然想起了周瑜隔江观曹营水寨和拿破仑战前纵马高处的情景。


◇ (四) ◇

  车厢里的人们这时发出一阵低低的“依哦”声,侧目一望,原来前方已经到了壮阔雄伟的长江大桥。车行于桥高处,只见从侧前方伸展而出的是如屏一般绵蜒盘曲的蛇山,与此岸踞守的龟山遥遥相对,两岸山头林郁葱葱,一片翠蒙。低头观江水茫茫,抬头一眼眺去千里平川,似无穷尽。

  我实在是已经很熟悉了这里的景致:几年前初春的季节我曾在这桥上徒步走了个来回,细细地观察过这龟蛇天堑、一桥飞架的每一个侧面,并且曾在桥下,让这温暖的江水亲没过我的脚面,所以当再次来到这里,这熟悉的景物已引不起我太多的激动。除了江水比往日宽阔了许多,轮渡变得更稠密繁忙了些,一时却看不出与以前有更多的差异。我的注意力开始回到身边的女孩上来,只见她正在不停地左顾右盼,眼里充满着兴奋。

  “咦,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你看看这江水,多壮观呐!”她看我一直默不作声,好奇地问。

  壮观?我希望看到的是我生命中的江河,那些我一直梦萦着的水域,带给我强烈冲击的山川。但愿三峡会是如此吧,我暗暗地期盼着,我可不愿她象那些随处可见的景致,只会带给我些许微微的冲动,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重温的兴趣。可我不想就此暗淡了女孩的兴致,“怎么,你们在杭州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水么?我记得钱塘江水可就是以壮观出名的哦。”

  话甫一出口,我便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小错误,我可是不应该知道她是从杭州来的哦。但她好象并没在意,倒是很感兴趣地接着问,“哦,那你去过杭州么?”

  该到了考验我地理风光乡土人情知识的时候了,哈,幸好杭州我很熟。那美丽的城市我虽然尚未去过,可关于西湖的景物描写和神话传说可是读了不少,这可算正中下怀——我随口回答道,“还没呢。不过我是一直都想去哦,去瞧瞧美丽的西子湖畔,游一游三潭映月、曲院风荷,逛一逛苏堤春晓、南屏晚钟,观几处文人墨宝,望几眼俏丽佳人。我。。。”正说着,望见那女孩眉间一敛,我赶紧收住了自己即兴的排比句。

  “呵,看来你对杭州还真是了解得不少嘛。”女孩微笑着,话里多少带点嘲讽,“等你去了,你就会知道西湖十景到底是什么样了。给你推荐个去处,去杭州别的地方倒也还罢了,西湖周边景物当然是不可不观,可还另有个地方却是非去不可,你可知道么——灵隐寺飞来峰?”

  灵隐寺,我当然知道,属西湖外景,与钱塘江六和塔、虎跑泉、龙井村等并斜列在西湖西南山外,寺外有飞来峰,相传有印度僧来中土,到此观此峰,大奇曰:此莫非我祖释迦牟尼雷音寺外灵山乎,如何飞来此处?故由是名之。山峰棱层剔透,嵌空玲珑,疑为鬼斧神工所凿,世间纵有太湖奇石,也难与之比肩。遥想即为之动容,只可惜平生尚未曾得见,此刻从一个陌生女孩口中说出,更凭空增添了几分神奇。我不禁暗自颌首,问她:“你是杭州本地人么,还是,只是在那里上学?”

  “我当然是自小在湖边长大的呀,不然,怎么会对西湖那么熟呢?”哦,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看来此言不虚,大约西湖的湖光山色也都不知不觉融入到西湖女孩的灵性中了吧,她浅浅的笑容在我眼中显得越发地可爱。

  “哦,那等我将来去你们那儿,你给我做向导吧。”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萌生了想去那儿的念头,难道是为她?

  “那好呀,”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只要你去。”

  “哎,这么半天,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等我去了,找谁呀?”我这句话问得倒是恰到好处,不尴不尬,我不由得暗自得意。

  “咦,我也没有问过你哦?你先说你的吧。”她坚持着不肯让步。
  “好,那我就先说,在下从北京来,名字叫楚云飞,‘湘江水逝楚云飞’,你读过红楼梦吧。”

  “嗯。。。我姓柳,你就叫我如烟好了。”她点点头,脸微微一红,煞是宜人。

  哦,烟堤高柳,好名字,果然是西湖的女孩——我几乎能想象到春日里烟林笼罩着的苏堤,六桥虹影掩映之下,桃柳萧萧摇落,花落轻飘,柳絮飞扬,淡淡的水面上,承浮着无数的缤纷,随波逐流。此人间之胜境,却不料一语能得之——

  正在这时,车厢里的人开始骚动起来,“嗨,该下车了”,有人嚷嚷着,我才猛地从刚才的幻想中清醒过来,原来不知不觉间,车早停下了——这是到哪儿了?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黄鹤楼。女孩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和前面的同伴招呼了一声,从行李架上取下刚才那男孩的背包,我在后面帮她托了一下,感觉不轻。他们三个人先后分别下了车,而我却是最后一个迈出车门,在几十个人的稀疏人群中,我感觉到有两道不同的目光分别向我扫了一眼,并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一道是那个男孩的,带着几分打谅和狐疑;而另一道却是她的目光笼过来,正如其名,淡淡如烟。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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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人又开始红眼球了

6/06/2007 04:13: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Vitas 要来中国演出了,突然发现最近一篇关于 Vitas 和孔太的文章被传得满世界都是,早不贴晚不贴,偏偏人家要来演出了,事儿就来了。

  乐评:谁铸就了VITAS,忽略了孔太

  这文章里有些话说得真叫人哭笑不得,

  "VITAS:六岁时写出第一首歌曲,目前已经创作了千余首作品。"

  “孔太:才华如天赐,继十岁开始词曲创作及演唱生涯后,孔太创作千余首多种风格、立意清新的歌曲”
  
  哪儿来的消息,是不是都觉得创作一千首歌跟玩闹一样啊,在 Google 上面搜索相关的信息,基本上都是这条相同信息的转载。有没有谱啊,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乱讲。

  Vitas 2001 年第一张专辑到现在,迄今出了七张 CD,总共不到 100 首歌,其中是不是都原创歌曲还难说。
  孔太给人能念叨出来的歌曲名也不到10首,更不要说基本上都在正式渠道无法找到。

  与此对应的,拿几位流行乐界专门搞创作的人来看,

  李宗盛接受采访,“我入行27年,写了不到300首歌曲”。
  罗大佑,出道30年,不到200首歌。
  Beatles,连他们在上中学的时候都算上,15年, John 和 Paul 两个人一起写了300~400 首左右的歌。
  林夕,只填词不写曲的,20年,2500 多首填词。

  这已经基本上是大师级的人物了,真的要是有这种千首连词带曲创作的天才,都该跟莫札特去齐名了。当然,不排除有些人一天就能好几首,李宗盛接受采访的时候也说,“有的人一年就能写几十首,甚至上百首,我的数量算是很少的”,可人家说那个话明显是谦虚……

  写乐评文章给点专业精神好不好,就为了造势连点基本常识都不顾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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