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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情感 (79 中篇完, 80)

9/08/2007 09:52: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七九)

  这个?——云飞对这个提议感到有点突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在心里头,云飞对这种纯做门户提供内容的公司是颇有些不以为然的,市面上这种类似的门户网站实在太多了,内容基本上是抄来抄去,一条新闻出来半个小时 不到,就会在各家门户网站上几乎原封不动地被转载。网站的编辑基本上只要靠拷贝、粘贴、配图三招,就可以吃遍天下了。网站的样式看似新奇花哨,其实一切都 只围绕用户的眼球做文章,追求的是时效性和点击率——照云飞看来,这些实在是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事情,与自己的喜好和价值取向格格不入。若是别人的提议, 也许自己连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然而现在是晓凡的好心建议,连她也打算过去,这让他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也许,那个公司会有更独特的想法呢?

  云飞沉吟着没有说话,晓凡听他迟迟不表态有点着急了,“哎,我问你呢?你是不是担心薪水的问题?我还没有问过他们技术人员的具体情况,不过我想不会太 低的,应该比你现在的待遇好不少,而且会有期权。现在他们招的都是创业骨干,正是着急用人的时候,待遇会好谈的,再过一段时间可就没准了,所以我想这个时 机也挺难得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问题,我是……”云飞迟疑了一下,说到底还是不清楚自己如果去了能做什么,况且公司这边的报社项目正是自己感兴趣的,只好想了一个托辞,“我现在手头的事情也挺多的,一下要是不干了有点说不过去。再说,我对你说的那边情况也不十分了解……”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这种事情还是谨慎的好。”晓凡想了想,拿了主意,“那这样吧,我告诉你邮箱,你把你的简历给我发一份,还有工资和待遇要求。我下周去和他们谈,顺便把他们的情况都问清楚,然后你再决定,好么?”
  “那好吧,我们下周再说。”

  然而随后几天内,报社事件的发展之迅速出乎了云飞的想象。云飞和老邹去了报社几次,贾主任对他们的到来和对报社项目的大力支持甚表欢迎,连续组织了多 次相关人员和他们的碰头会。云飞起初还颇感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多场,慢慢的才知道报社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对外服务,所有人的工作都是轮班倒,尤 其夜里零点过后,报纸印刷出来直到电子版新闻的对外发布,更是最忙碌且不允许出错的时候,所以很多相关人员的时间安排都只好错开。连续几天不定点的会议坚 持下来,云飞和老邹都被折腾得疲惫不堪,贾主任对他们这种不适应也表示理解,说很多新来的编辑都是从这种不习惯干起来的,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对于云飞的技术能力和见解,贾主任在公开和私下场合多次表示欣赏,他提议希望云飞能够在报社这边长驻一段时间,帮助报社的网站发布系统和论坛社区的建 设实施。云飞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于是回公司向王总请示了对方的提议,没想到王总竟然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这下云飞心里犯了嘀咕,感到自己陷入了被动 ——本想只是接个项目做的,没想到人也要搬过去,也不知道要做多久。可这事情却由不得他思来想去,贾主任开出了解决食宿问题的条件,员工宿舍的床位和餐卡 很快就准备妥当,需要的机器和工位也迅速到位,云飞本不想挪窝,无奈两边的意向都非常统一,只好同意过去驻守一段时间,王总这边也根据云飞的请求选派了一 个开发人员可以让他随时调遣。云飞临时归入报社的编制,工资还是公司这边照发,只是新领了一个报社的通行证,从此可以自由出入报社大门而无需填会客单了。

  这短短几天内的巨大变化让云飞颇有些应接不暇,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去准备晓凡让她给的简历。他把宿舍的被褥和随身用品收拾好,把允许自己远程登陆公司内 网的入口设置妥当,准备下周就搬到报社去住。他心里明白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而且报社那里人生地不熟,政府机关各种关系错综复杂,自己刚去还什 么都不清楚,肯定是不能像现在公司这样随便上网看贴聊天的,报社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想必电话也不自由。不知道自己跟纹儿会怎么样,有心想找纹儿联系告诉 她一声,偏偏这些天都没有看到她上网,自己忙得晕头转向,竟然也没有想起去给她发个邮件!如今马上就要换个环境了,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这个 时候,想起最亲近的人,竟然不是至亲好友,而是这个与自己从未谋面不知何处的女孩,一想到她跟自己的那几次电话,心里就开始怦怦地跳个不停。回味着她说的 每一句话,他忽然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和甜美,而一想到这种美好的感觉不知何日才有机会再见,他又顿感无尽的失落和怅然。

  写了封邮件给纹儿,说自己有要紧事,等她晚上上线。当看到她的名字在夜里变蓝的时候,自己居然鼻子酸酸的,眼里像揉进了细沙,痒痒的,开始朦胧了。

  嗨,好久不见……你,还好么?
  哎,我这些天忙,没怎么上线。你怎么样,有要紧事呀?
  我……云飞觉得心里像压了块又厚又重的巨石,闷闷地喘不过气来——纹?
  嗯,飞,我听着呢,你说……

  他差点脱口而出说想要与她见面,可转念一想,见面又能代表什么呢?自己马上又要陷入无边的忙碌中了,简直是没有丝毫时间能够坦然地拿出来与她分享,那么为什么要见面呢?实在是说不出半点理由。他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而又痛恨自己的虚伪——
  我可能要跟你分开一阵儿了……
  什么?她吃了一惊,你又要做什么去?
  我……我要去报社驻守一段时间,刚决定下来的,不知道会多久,而且……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跟你聊天了。云飞咬咬牙,虽然心里难受,但实话还是要说出去。
  会很久吗?网都不能上了么?
  不是不是,能上网,邮件总还应该能用,只是 ICQ聊天……大概不会很方便了。
  你不上,那我也不上了,反正挂着也没用。好了,你别想那么多啦,纹儿安慰着云飞。没那么严重的对不对?不是还可以邮件么,你要找我,写邮件给我就是了。
  可是,那是不同的。云飞心里头顿感一阵刺痛,到底怎么个不同,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清楚。聊天时候的每句话,就像来往接掷不断的飞梭,对方触到梭的刹那, 线的这一头还牵在自己手中,袅袅相连余波不息;而邮件,只是一杯相互斟续的温茶,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下一杯水是凉是热,也不知道你手中的温度是否就能等同于 对方接到的温度,只好眼巴巴地、带着希望而又不甘地等待着……一旦习惯了朝夕相处的亲近,又如何能去忍受鸿雁传书的落寞呢?你说得对,是没那么严重——云 飞心想,但请你也不要这样轻描淡写,你知道么,这个普普通通的绿色小花,如此牵扯地勾起两个人的心灵,这实在是有些难以言传的魔力呢。
  你不要想那么多,好么?喏,我们都把 ICQ删了,我们都不要想那么多。
  哎,我怎么会舍得删呢,里面那么多记录……
  没有什么啊,都是些普通的对话,时间长了也就记不住了——我都删过一次了。
  啊,你说上回我劝了你半天那次?云飞听了这话有点诧异,原来你真的删过,你的记录没有保留吗?
  没……我那时候一冲动,糊里糊涂就删了……纹儿老实承认。
  唉——云飞长叹了一口气,心想也许是自己太在乎吧,可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才懂得珍惜呢?……想到她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和她的对话都删了,心里也不知道 哪儿就来了一股冲动:哎,我这个机器放在这里迟早也会有人动,今天也是要删的。我们的聊天记录,我都拷贝给你吧,你一份我一份,你别再丢了……说完,云飞 选中菜单上“纹儿”的名字,将当前的聊天记录导出,加上以前别的机器上零零星星存的一些,将近十五万字?差不多快赶上自己的第一篇小说了。
  我给你发过去了……云飞看着邮件传送的进度条,如水银柱一般慢慢地涨到尽头,然后对话框突然消失,他感到自己的心好像也一下子丢出去了,突然空荡荡的,没了着落。
  ……
  你在做什么?看纹儿半天不说话,云飞担心又揣着希望地问道。
  我在看……看我和你说的那些话,那么久,都没什么印象了,又熟悉又陌生——这些居然都是我们说过的?唉,云飞,你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谢谢你……
  傻丫头,谢我做什么?云飞苦笑着摇摇头,真不知道她不懂还是存心装糊涂,有心去问却又感到无力可借,只好装作不在意地轻描淡写过去:我就是喜欢保存收藏嘛,什么都不舍得删,你别再给随便弄丢了是真的。

  嗯,我这次会收好的。纹儿沉默了片刻,又问,云飞,你没有想过不去么?比如,换一个你轻松一点的工作,或者你喜欢的工作?对不起,我或许不该这么说……
  哎,你说这话怎么跟前些天我一个朋友劝我的口气似的?
  嗯,他说什么?希望你换工作么?
  哦,她……云飞想着晓凡的事情,刚敲了一个女旁的她,突然注意到对方用的是男旁的他,不想多事,赶紧换了过来。他说有一个不错的跳槽机会,希望我过去。
  呵,你的朋友对你还蛮热心的……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目前的这项任务我还是挺感兴趣的,而且机会也难得,就推掉了没答应。现在我唯一觉得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一想到这么长时间都可能很难再联系到你了,心里不好受。
  你不用那么担心,好么?我好好的。嗯,其实我也是要忙了……我们都收收心,做自己的正经事情,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再好好说话吧,你说好么?
  云飞点点头,感到心里有那么一点温暖,没刚才那么荒凉了——
  那,说好的?你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

  图标上的小人依旧转个不停,对话仍然以一种近乎游戏的方式穿梭来去,突然觉到在这种虚拟的梦幻之中,隐约藏着另一种真实跳跃着的不肯停息的情感,然而 在现实面前,这微弱的脉搏又显得是那样的苍白和无力。该死的时间,仿佛永远都不够用,拥有时刻的欢聚总是稍纵即逝;等待的心情被无可奈何地碾细拖长,一切 要说的话都凝固在欲说出口之前的一刹那,只有等待未来的某一天,机缘如神赐般降临时刻的轻启。一切不知道是不是就该这样结束了,还是会难解纠缠地继续下 去……

(中篇完)

(八十)

  ……

  四面是黑黝黝的岩壁,手触摸上去湿滑冰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咸涩的味道。每间石室都像一座阴森冷旷的宫殿,墙角处忽闪着昏暗的灯光。赤足走在深浅不一的圆石道上,暗光映衬下那石缝间微微的流光闪烁,如无数条吞吐不定的银蛇,在脚下肆意地游走。
  阴影里你发现了那个蹲坐在墙角的黑衣女子,她正背对着你,一袭长发披散;你慢慢地靠近她,轻轻将她的肩头扳转过来,拥她入怀。她的头微微低垂着,黑发 遮住了她的脸。你想像着她一定是低头含羞的样子,于是你将她的额前秀发轻轻向两边分开,你试图去捧起她的下巴,认真端详她的脸——然而令你困惑的是,你始 终看不清她的脸是什么样子,你的手也陷入空空的茫然,感觉不到她真实的存在。可是她的身躯,能够感到是滚烫颤抖着的,她柔滑的双手如蛇一般绕到你的身后, 将你的腰紧紧环住,上下游走,你感到她手指每抚摸过一处地方,你的肌肤便一分分地酥软、化掉。喘息呻吟的声音就在你的耳边萦绕,充满着致命的诱惑,让你欲 罢不能。你的鼻息开始急促粗重,你的意识开始混沌,你疯狂地亲吻着她,回应着激情的宣泄和挑战,那个你渴望征服的,神秘、冷傲的黑衣女子,薄衫下娇嗔摇曳 着的身躯,终于与你的距离近到无可再近……
  石缝间的流水由低到高渐渐没过脚面,转瞬之间你感觉下体已浸泡在汪洋大海中。那潮水是温热的,带着汹涌滚动的叹息,你分不清到底是她、还是海水的温暖,你顷刻间被那温暖吸卷了进去,还来不及辨清那浑身颤栗的感觉是惊悚还是快乐,整个人便彻底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随着一阵不由自主的轻微抽搐,云飞从睡梦中忽然醒来,朦胧中只感到一种莫名的东西正从灵魂外层剥离,那股热乎乎的诡异力量也正在从血液骨髓中抽却,褪 却消隐到谁也看不到的黑暗深处,是那样的悄无声息而又无可奈何。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些天第几次做这样类似的梦了,他定了定神,感到气息正在渐缓平和下来,他 翻转过来,身下的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下层没有人,他又抬起头,天色已微亮,对面床上也没有人,他这才想起来同屋的几个都是今天值早班的,只有自己 半夜了过后回来睡觉。
  唉……他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让记忆去浮现出刚才梦里尚未消却的余温,却感到越是想清晰地分辨,那心头的感觉却越是模糊,就像无论要怎样小心地捧起,那 水却依然要从指缝间滑落一般。他依稀能感到她在自己怀中最后留下的那丝温暖,却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到刚才的梦境,想到那令人欲仙欲醉的销魂一刻,不由得深深 叹了一口气。

  他依稀记得,总是个几乎千篇一律的故事。黑衣女子,他始终认定是纹儿,他们梦里一道出游。有时候还会梦见别的游伴,比如今天,另一对就是叶翔和兰婷。 兰婷还是那一身让自己印象最深的咖啡色,纹儿在所有梦中则是自始至终的黑色,他们四个人游玩到海滩,看到夕阳下那千奇百怪的礁石纵横堆叠,外形像极了是一 座中世纪的城堡,他们寻到了入口,那入口很窄小,只容得下一人钻进去,黑洞洞的,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纹儿和兰婷提议要捉迷藏,她们两个要先进去,他们两 个晚一些再进去,谁先找到对方的一对就获胜。
  等他进去的时候早已经分不清里面的道路,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那城堡里面别有洞天,间室分隔,道路曲折,就像一个巨大诡异的迷宫。在有些梦里他感到自 己走进了初恋女孩的教室,仿佛回到了高考之前,看她坐在自己身边做习题;而有时候他也会觉到自己走到了那杨柳繁荫的湖边,望着对面抬头面对自己的雨彤,倾 诉满腹的心事;有时候他也会看到敏珊和阿翰躲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正打闹亲热,敏珊会时不时地撒娇,自己低下头只在一旁假装没看见;有时候他也会认错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里面有无数个黑衣女子。他翻来覆去地寻找着,见到了相熟的就上前去探个究竟。有一次,他以为是纹儿,可转过头一看对方惊叫一声,却不想竟 是兰婷——天知道她去哪里换了的衣服,天知道这里面为什么那么多黑衣女子的身影。几乎每一次的梦里,所有的房间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纹儿的踪影,他担心绝 望得要死,每每在海潮来袭将其吞没之时,才猛然从梦中醒来。而今天这次,就在放弃了希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酒窖之下一处暗藏的入口,漫长崎岖阴暗潮湿的 走道,一直通向黑暗世界的尽头……于是就有了前面那场令人心驰神摇的梦境。

  一个月,这已经是云飞来到报社整整一个月,也是和纹儿少通音信整整一个月了。过去曾有过的分离,也不过最多几天时间罢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一下 子和她分开得那样久,相隔得那样远。出于网络安全的考虑,报社的出口访问是严格限制的,除了浏览网页之外,其他的服务都被网关屏蔽了,别说ICQ聊天工 具,就连进入在线的聊天室,甚至登录公司的邮件服务器收发邮件,都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为了保持跟纹儿的邮件联络,他只好去注册了一个免费邮箱,但其实也 只是聊胜于无,因为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几乎没有什么心情去写邮件。

  网站发布系统在云飞的努力和小徐的远程帮助下很快试运行上马了,由于此前在其他项目中有过实际应用,因而此次只是针对报社新提出来的需求做一些相关调 整,有小徐和相关人手在后面作后盾,云飞并不感到太多担心。然而报社接下来提出的论坛规模要求却让云飞颇感有些措手不及,他们的基本要求是希望能够达到日 均万贴以上的发贴量,以及百万以上的浏览点击量,这两个数字已经和新浪论坛的所有子论坛总和在同一个数量级上。而且更要命的是,数据库、回贴树状结构、提 供搜索,这三样要求一个都不能少,而且还要实现关键词过滤、内容审核等一系列“为政治服务”的要求。

  云飞听了需求之后暗暗叫苦,心知新浪的论坛为了这个规模级别,一不用数据库,二不支持搜索,功能也做得极其简单,一句话,就是为了保证规模牺牲了其他 一切。而报社这边却要求面面俱到,这可让云飞犯了难:用数据库吧,是可以开发出无数赏心悦目的功能,可数据库的同时并发连接个数是个最严重的瓶颈,想靠这 个机制来支撑报社提出的规模要求,难度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可是不用吧,那就意味着要丢弃自己手头现有的,重新去开发一套,这又令人心有不甘—— 更何况,开发周期如果变长了,导致最后结果弄得不可预料,这实在不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

  考虑再三,稳妥起见,还是打算沿用自己手头现有的机制,尽可能地根据报社的需求进行改造。云飞将关键词过滤那部分的开发交给公司的新同事去做,自己着 重考虑如何调整系统的方案架构,优化数据结构和代码接口,在测试压力下保证性能达到要求。为了这个目标的尽快实现,他殚精竭虑,废寝忘食,颇费了不少心思 和周折在上面,每日的中班和晚班他都要扑到系统设计和程序编写上面,人就像处在满负荷运转的亢奋状态,往往是要到过了午夜才会回去休息。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繁忙罢,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让他越发地想念纹儿。当白日里紧张忙碌的神经松弛下来,记忆中浮现出来的总是和纹儿开心的笑语,那印 象始终清晰而无法抹去。在这样枯燥无味的日子里,他觉到能够想着那个不知何处的女孩,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人倘若连想念的空间都没有了,那岂不是一件很可 悲的事情?
  偶尔在自己公司的论坛上,他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发些随意的贴子,其实只是想让她看到,知道自己还好。她也会在不起眼的位置给他回贴,然而两个人都不多 说什么,淡淡的,小心翼翼地谨守着自己的分寸,好像那些撩动心弦的电话、那些穿梭来去的聊天,那些扑朔迷离的暗示,都不曾掠起过任何情感波澜似的。他不知 道能说些什么,邮件里也是如此,除了说自己很好让对方宽心的话,他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现在的状况影响到对方。他觉得他们就像两个闷嘴葫芦,相互间装着彼此, 然而只是没有到敞开心扉彼此倾诉的时候,生怕不小心的说话会伤到对方,也伤到自己。于是只好把一切感情都小心地裹藏起来,在心里咀嚼回味着,只等着那个未 来重逢的约定。

  然而云飞却并不知道,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事情的一切也并非完全如他想象。

*  *  *  *  *  *  *  *  *  *

  国贸桥以东,长安街北侧的一幢写字楼,其中两层被一家新注册的公司租了下来,晓凡新去报到的公司办公地点就设在这里。这里地处国贸CBD商圈,从南侧 的窗台望出去,长安街斜对面正对着醒目标牌的惠普大厦和摩托罗拉大厦,西望高耸入云的则是聚集了数十家国际财富五百强跨国企业的办公地点——国贸大厦,以 及在其背后眺然远立的高塔,为不少信息时代高科技产业新宠所关注的另一焦点——嘉里中心。

  面对宽敞明亮的办公大厅,舒适宁静的工作环境,坐在大厅一隅小小的办公室里,每日此时,晓凡习惯于拉开西侧落地窗前的百叶帘,让午后煦暖的阳光从帘隙 间透射进来,桌前是自己新煮好的咖啡,让那湿润温暖的香雾萦绕弥漫在屋里的每处角落。端起杯轻呷一口,微有些烫,便捧在手里,只是细细地闻,那阵奇妙的香 气透过鼻翼,瞬间将自己轻裹,所有毛孔所有呼吸都仿佛被那阵微漾轻细的香味氤氲着,让她感到无比的恬静。
  每天下午闲下来的时间煮咖啡,静静地闻着那室内袅袅飘然的香气,是晓凡这段时间来感到最惬意开心的时刻。

  然而今天,咖啡的香气忽断忽续飘忽不定,让她感到心神不宁。桌子上摊开着一份娱乐周刊,其中的一版是每期白领交友速配活动的文字实录。这些内容,晓凡 原本是随手翻过很少关注的,然而今天鬼使神差的一瞟,居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字眼,《飘逝的水痕》?她吃了一惊,定睛看下去,没错,真的是他——原来云飞上周 竟然去参加了这期的交友速配,六男六女的活动,所有人的照片都登在版面上。他在上面接受主持人的现场采访,说起自己的工作和闲暇时刻的小说创作,侃侃而 谈,到了活动最后,他竟然还因为谈吐风趣幽默、知识丰富而获得了“最受青睐男士奖”,与“最具魅力女士奖”的那个看上去比较丰满的女孩速配成功?!这还不 算,结尾那句话更是扎眼,“两位当天最佳表现的男士女士分别获得了本次活动提供的高档西餐厅烛光情侣晚餐和北京游乐园赠券各一张……”

  这都搞得什么跟什么嘛?晓凡一时感到摸不着头脑。他这是要干嘛呢?他不是说他每天都忙得四脚朝天吗,怎么对这事这么上心呢?——难道说是觉得自己婚姻 大事成问题啦,急着要赶紧找一个?……这且不论,更让人生气的是他还表露了自己对网恋的看法,主持人问他,你平时工作都跟网络有关系,那么会不会有网恋的 事情发生?他居然很认真地回答没有——他说自己工作很忙,不会有时间去网恋,而且他认为网恋是很幼稚的事情……真是装模做样,这话也亏他有脸说得出来?! 最可气的是他这个在自己看来撒谎都不带眨眼睛的回答,却被对面的女生们一致认为他成熟、有事业心和责任感,获得了不少——嗯,尤其是那个“女一号”的印象 分……他竟然还和那个“女一号”互投……老天,她究竟有哪点好的?!晓凡差点鼻子都给气歪了,当场就想把报纸撕了,电话去找他好好问个究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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