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解,伤害
3/23/2008 10:09: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当人们遇到令自己感到痛苦的纷争时,往往只看到了自己被伤害的一面,而很少去想被伤害的真正原因。
凡事有因才有果。
很多事情,当它真正发作的时候已经是非常久远以后的事情了。可以说怨毒和伤害的种子,在很早以前就埋藏了下来,一直不能得到真正的化解。而这些种子,又往往是自己在当初不知不觉中亲手种埋下来的,而自己却一直意识不到它即将导致的恶果。
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是除了爱之外,最说不清的一样东西。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积百善却可以毁之一恶,你就是对人做了千百件好事善事,而只要做了一件恶事坏事,别人也只会记住你做的恶事坏事。人就是这么傻,对 恶行可以放大千百倍,做一件恶事,哪怕用三五件善事也未必弥补得回来。而恨一个人的感觉如果蔓延开来,也许就会一辈子恨下去,即便不一定会立即相报,那种 怨毒也会如一颗定时炸弹,深藏在骨髓血液里,永无穷尽。
化解仇恨需要双方的努力,一方的诚意和行动,另一方的宽容理解和原谅,而能够做到这样的人,真的很少很少,因为需要博大的勇气、智慧和胸怀,实在太难!
与其寄希望于那种希望渺茫的化解,倒不如小心谨慎自己的行为,以免在无意中与人交恶。
己不伤人的,彼人无由伤己。己不使人疑的,彼人无由疑己。
不明白这个道理的,我只能说它傻。受到误解伤害,这本身并不要紧,但如果不明白因果,不懂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那就永远吸取不了教训,也无法避免将来的伤害,这才是最要紧的。
因为来自别人的伤害,聪明的你或许能躲过去,而你自己造成的伤害,你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写这些感想,与我的朋友们共勉吧。
[旧作] 痴人说梦 〖 第十一章 痴狂 〗
3/17/2008 09:14: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冬去春来,转眼忽然间又是几个月过去了,我从家里搬出来,在离城区较近的地方租了一个单间,把电脑和自己喜欢的图书、唱片搬出来,满满地塞了半个屋 子。雪经常在下班后来到这个小屋——大多数时候,她总比我先回来——烧好一些可口的饭菜,等我回来时,差不多正好是香喷喷的饭菜上桌的时候。我总是挠挠头 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哎哟,对不起呀雪,又回来晚了吃现成饭,下回我来做吧。”她总是点点我的鼻子说:“你那个手艺呀,我都不爱吃,你还是就等着吃现成的 吧。”
确实,我虽然照着书本猛练了一阵烹饪技巧,偶尔一不留神还能做出一两个味道不错的特色菜,但毕竟是水平有限,不能持久,有时做出的菜只有自己捏着鼻子 才吃得下去,怨不得雪当面嘲笑我——回到家能饭来伸手总是一种难得的幸福,雪有些天如果不过来,我自己不得不整治出一两盘象样点的饭菜,或是嫌麻烦干脆下 面条或者煮速冻饺子时,这种感觉便更加明显。
雪一星期总会过来三两回,周末两个人一起出去吃饭逛街,日子虽然过得比以前稳定平淡了些,但两个人的世界也自有其温馨之处。比起从前的独处生活来,生 活渐渐开始变得开始象收听电台的某个固定节目,尽管缺少了接触其他精彩节目的机会,但越是深入下去听一个台,就越发能体会到它的精髓,到后来也就慢慢地不 去在意其他节目了。
我很知足,因为雪一直和我在一起,回想从上一年残酷的夏季里雪如甘泉般地在我生活中出现开始,她便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 什么了不起,甚至与雪在一起的时候,想到雪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而自己却是如此的普通,心里常常会无端产生自卑,而雪对我的柔情和希望,加上她对我的依 赖,更使我觉得自己肩上的压力重大,仿佛自己如果做得不好,就会辜负雪对我的一片情意似的。我于是越发努力地工作,想以事业上的成就来回报雪对我的爱,而 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小屋,能看到雪以温暖和笑颜迎接着我,我就从心底感到莫大的欣慰和无言的感激。我越来越爱她了,不光是从前一时的冲动,而是两个 人心里的逐渐融合。有一些晚上,当我抚摸着雪的肩头,当她把头靠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经常涌起一股冲动想把她留下来,因为夜里当只剩下我一个人等待睡眠的时 候,是一天中最孤独苍白的时刻。可她总是温柔地拒绝了,不管我是悄悄地暗示还是明确地表达。我不知道自己如果再坚持一些,或是强迫她留下来,她是否愿意, 可我想她还是对的——我还并没有完全达到能胜任自己角色的地步,怎么能任凭自己的私欲占领她的内心世界呢?
雪开始进入我的朋友圈,一次同学聚会的机会,我带她去和大家见个面,结果她活泼的气质与待人的热情很快就嬴得了众人的喜爱,而她的烹调手艺也更是让大 家交口称赞,老茂把我叫到一旁偷偷地对我说:“峰峰,你这个女朋友真是没得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小子真是有福气——怎么搞上手的?”
“去你的——”我捶了老茂胸口一拳,回头瞅了瞅看雪有没有注意,“什么搞不搞的,我可向来都是按部就班,从来不搞你那些歪门邪道——你可别满世界给我乱张扬。以后当着我女朋友的面说话可要小心喽,别动不动就把脏话说出来了。”
“呵呵,”老茂直乐,“有了女朋友,老朋友都要扔一边了吧。看你,这才刚好了几天呐,就给管成这样,将来还不得成气管炎?”
“气管炎怎么啦,有人管还不好?”说着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倒真是很得意,“你呢,也该被人管管了吧。咦,你上回追的那个咱们的小师妹呢?你这个大师兄没好好关怀咱们小师妹一把?”听别人说老茂那一段追那个女孩很下了番工夫。
“嗨,别提了,那小丫头精得很呢。别看表面上跟你嘻嘻哈哈的,心里可有鬼主意了,你有千条妙计,她有一定之规——根本没戏。我也是一时糊涂脑子发热,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耍得一愣一愣地,说起来都丢人。”老茂悻悻地说道。
“哦,是这样呀。别急别急,”我知道老茂是从农村来的,现在岁数不小了,又出门在外,家里对他谈女朋友的事一定很着急,于是安慰老茂,“一个不行就再 追一个嘛,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有几个人是一锤子买卖就做成的,不都是得三顾茅庐、久经考验嘛——这样吧,让南雪看看她的朋友圈里有没有合适的吧,南雪 ——”我招手叫正在与旁边人交谈的雪。
“哎,来啦。”雪欢快地走过来,那轻盈的身姿仿佛在舞池里穿梭。“什么事呀?”
“喏,这是茂哥,刚才介绍过的,”雪和老茂打了个招呼,我沉吟着,“嗯,雪呀,你同学里有没有还没男朋友的,人又还不错的,想想看,能不能给茂哥介绍一个。”
“行啊,”雪想了一下,点头答应道,“有倒是有好几个,只是不知道茂哥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孩呢?”
老茂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说道:“人不用长得很漂亮,只要心眼好,善良,不嫌弃我条件差就行了,我要求不高。”
我在一旁插话打趣道:“你怎么算条件差呀,不就是现在工资低点嘛。雪,别听他的,从你的同学里找一个最好的。”
雪白了我一眼,“是你提条件还是茂哥提呀?干脆,我给你介绍一个得了——”看我不言语了,她转向老茂,“嗯,茂哥,我倒是想起一个女孩来,觉得和你挺合适的,她不要求男方有财有权,只希望人品老实,能体贴关心人,女孩挺不错的。你觉得怎么样,想不想介绍认识一下?”
不等老茂点头同意,我接过话头说:“人品老实,体贴关心人,这条件对你再适合不过了。是不是老茂?”我看老茂点了一下头,回头对雪说,“别看茂哥在大 家面前有说有笑的,人其实可老实了,看见女孩脸就红——雪,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你可一定要当成自己的事来办呐,可别把茂哥的终身大事给耽误喽。 ”
雪含笑点点头,“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几天后,雪果然给老茂介绍了一个女孩,名叫陈慧琳,虽然来自大城市,却不带有现在城市女孩普遍的矜持和骄傲,他们互相见面了几次,彼此感觉都不错,老 茂对她很有意思。我和雪分别给两下里撮合打气,互通消息情报,特别是鼓励老茂主动积极出击。一个多月后,老茂打电话说要请客,特别是让我把雪也叫过去,来 到餐馆只见老茂和慧琳在一起,神态很是亲热,我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斟上第一杯酒,老茂亲手给雪敬上,诚恳地说道:“南雪,我这个人笨嘴笨舌的,不太会说 话,不过我特别诚心地感谢你,谢谢你介绍我和慧琳相识。”慧琳也举起酒杯微笑着向雪致意,雪赶紧接过老茂手中斟满的酒杯,回谢说:“哪里哪里,是你们两个 人自己有缘嘛,我只不过是在中间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是吧,云飞。”她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肘,我会意过来,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道:“你们也不用互相让来让 去的了,老茂呢,你现在有女朋友了,我和南雪应该敬贺你们一杯,这杯酒就算我们祝贺你们的吧。来,为有情人干一杯。”雪拍着手笑着加了一句道:“愿天下有 情人都成眷属,干杯——”“干杯!”席间顿时酒杯碰撞,欢声笑语。
雪在我的朋友圈里人缘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我很高兴。可她却不想让我介入她以前的大学同学圈,我想那还是因为晓菁的缘故吧,虽然已过了这么多年,她 们班的女同学中却应该还有一些人记得这回事,我也不想去凑这个没趣。可有一个星期天,当我陪着雪在商场里选购物品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个甜柔的声音叫雪的名 字,我们回头一看,却见到是晓菁和她的先生罗山民在一起,站在我们的身后。
很显然晓菁没有预料到我和雪在一起,她的眼里掠过了一丝阴影,随即转为了一脸的惊奇。我没有再去注意她的眼神,因为我紧接着发现——她怀孕了,她娇好 的面容依稀还是原来美丽的样子,可一年前苗条的身材却已无处寻觅,宽大的裙服也遮不住裙下腹部的隆起。我的第一个念头几乎就是恼怒,因为初恋的晓菁在我心 目中一直都是神圣纯洁美丽的象征,我怎么也没想象过她和大多数女人一样,也会有暂时变得难看的时候,令我不忍猝视。我脑子里顿时浮起晓菁婚前缠扰我的那个 梦魇,是谁破坏了我心目中完美的形象,是谁击碎了我久已褪色但却美丽的记忆?——是她现在的丈夫,于是我把怒气全部迁于罗山民身上,没有说什么问候的话, 面上浮着一个不冷不热的礼节性的微笑。
雪却不象我有这么多想法,她一眼看到晓菁,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也注意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兴奋地问晓菁:“晓菁,真没想到呀,你这么快就要做妈妈了——几个月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晓菁低下头脸一红,依偎在山民的身旁更紧了,山民帮她解围道:“快七个月了,晓菁不想去做胎儿性别检查,说不想失去那时候的惊喜,我也随她——男孩女孩还不是一样。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先生不是在我们的婚礼上见过的吗?”他仔细想了一下,“楚云飞,对不对?”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心里暗自埋怨雪粗心,注意不到我的情绪。雪好象一时间对晓菁要做母亲这件事特别感兴趣,把晓菁拉到一旁,牵着她的手问长问短——女人见了面就是话多,特别是这种事,我看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聊得格外起劲,不由得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
随着刚才那一阵冲头而来的情绪渐渐地平息下去,我不由得对山民略生了一点歉意。本来么,又不关自己什么事,我何必自寻烦恼呢。我放松了自己绷紧的面皮,主动问山民:“快一年不见了,你们过得还好吧。”
“还好,谢谢关心。”山民转头望了望正和晓菁交头接耳的雪,又回头瞅了瞅我,象是看出了什么,笑着问我,“你和南雪——现在是……?”
“啊,对。”我想这有什么可否认的呢,何况事实又是这么明摆着,于是我点点头。
“南雪是个很好的女孩,”山民的眼睛没有看着我,而是望着雪自言自语道,“我和她虽然接触不多,但我可以感觉到她是个善良和热情的女孩。嗯……,晓菁以前也多次提起过,她们俩原先关系可好了。”
我心里暗暗好笑,心想自己接触她们俩还不是在你之前,这一点难道我还不知道么。我换了个话题问道,“晓菁她,嗯……,身体还好吧。”话一出口,我就忍不住在心里自责,我其实真不该关心那么多。
山民却仿佛没有在意,“她感觉还不错,就是不想老闷在家里,这不,今天非要让我陪她出来买一些孩子出生后必需的用品,没想到这么巧,碰见了你们。”
“你们在人家背后议论些什么呢,这么起劲。”说着说着,没想到晓菁和雪已经停下了交谈,插进了我们的谈话。
“哦,没说什么,好长时间没见了,随便聊聊。”我顺口说道,偷眼瞥见雪笑着冲我作了个鬼脸。晓菁平静地望着我,对我说,“云飞,我刚才听雪说了——还没祝贺你和雪呢。”说着伸出了手。
“嗨,咱们谁跟谁呀。”话一出口,我突然觉得在这个场合下调笑的口吻不太合适,于是伸左手把雪带过来,“行了,咱们这就算说过了吧,大家不用太客气。 晓菁,我也该祝贺你呢——”我的鼻子里忽然有些酸酸的,犹豫了片刻,也伸出了右手,握住了晓菁的手。“你就要做妈妈了,多保重身体。”
晓菁笑了笑,在我手中的感觉依然温暖,我望见她与山民对视了一眼,眼里又流露出那种曾经让我无法忍受的幸福的微笑。我心里一凛,不由得一阵感伤,但随即感到左手心里被雪轻轻捏了一下,这才定睛回过神来,也还了她一个自然得体的微笑。
我一向认为男女之间精神的交流高于肉体的交流,就象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吧,肉体在人的一生中不同时期可以与不同的人接触,而精神则在一定时期内保持 相对的稳定。虽然晓菁早就不属于我,我却希望她至少在心里能保留一丝我的影子——哪怕是闲暇的时候能想起我,或是不开心的时候拿我和丈夫作比较——我知道 这都是些无妄的幻想,但毕竟如果保存一些幻想在心里,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把梦当成真,总比一无所有要强。而眼前看到的是晓菁和山民恩恩爱爱的笑容,我知道我 所祈盼的一切希望,甚至其他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被这笑容凝结成冰。该到了永久封存的时候了,我对自己说,本来就没有什么是可以完全依赖相信的——就连 自己的心情都不能完全相信,更何况她人莫测的心灵呢?
幸好时间可以让我们彻底清醒,将这纷纷扰扰的情感世界看清楚。而这,也许就是时间的力量吧——它可以把你固守的信念磨蚀到体无完肤,也可以把你不改的 执着慢慢地镂刻穿空。如果说,失去的过程是一个人成长必经的历程,那么我已逐渐接近成熟,渐渐地能让自己超然物外。面对时间的强大,我们是如此弱小无力, 就连一声反抗的呻吟也无法发出,因为一旦出声,那微弱的声音就会被周围的黑暗淹没,只留下孤独的自己在无尽的黑夜中哭泣。我望着晓菁一只手支着腰,她丈夫 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人相伴着在我目光中走远消失,那相依的背影令我感叹——不过仅仅是近一年的时间,昨天的事便与今天如此的相隔——他们仿佛已在人生道 路的另一端,而我,却好象还在这一头茫然无从。婚姻真的会是这样巨大地改变一个人么?我难以想象。但可以相信的是,不管我们自己承认不承认,其实我们都在 改变,只不过有一些变化我们觉得,还有更多一些,我们不曾觉察到罢了。
我漫无目的地陪着雪走着,心里却在回想刚才那让我不能想象的一幕,我感到雪的话也变得不多,于是自己也就更懒得开口。直到没精打采地踱回小屋,我一头歪倒在床上,伸出手要拉雪过来亲热一下,才觉到雪直着身子站在一边没有动。
“怎么啦,过来嘛。”我以为她累了,又拉了她的手一下。
“别碰我。”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恼。
我觉得奇怪,从床上坐了起来,“干什么呀,又闹别扭?”
“谁闹别扭了,还不都怪你——”雪气呼呼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还说呢?”
“我,我怎么了?”我摸摸自己的头,不解地问,“我没做什么呀?”
“你是什么都没做,哼——”雪不依不饶地说,“见到晓菁,魂都快飞了。陪我走了一路,连一句话也不说,只顾想你的心事,就好象旁边根本就没我这个人似的。”说着说着,雪的眼圈儿又红了,“你说,我是不是你女朋友呀?”
“哦,你是为这个呀。”我笑了,拉过她的一只手叠在自己的手上,“那你一路上也没说话呀。怎么,也和我一样?”
“你还笑,”雪摔开我牵着的手,“去去去,就会贫嘴。”雪揉了一下眼睛,“我那是看你不说话,怕搅了你的好梦,才没叫醒你,谁想到你就真的不理我了——我只不过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我还在身边呢。你倒好,跟没事人似的,真没良心。”
“我真的没有,”我辩解道,“事情有点突然,我没回过味儿来。”
“晓菁的事对你都是大事,都重要——”雪开始耍小性子,“我就一点都不算回事?”
“谁这么说啦,你别钻牛角尖好不好。眼看着同龄人相继成家做父母了,当然心里有感触喽——又不是针对她一个人。”我怕事情闹大,赶紧避重就轻,想把我失落的心情遮掩过去,“你忘啦,前两天我不是还对我一个同学成家发了一通感叹嘛。”
“真的么?”雪根本不相信,点着我的鼻子问,“别让我揭发了。刚才刚见面那会儿,谁脸上跟笼了一层冰霜似的,话都不好好说一句;后来又是谁拉着晓菁的手发愣来着。我要是不掐你,你还不知道要愣多久呢。”
“好好好,你有理,非逼得我承认不可,那我就承认——”我被雪戳到了痛处,脸上有点发烧,嘴上也开始着急,“我见了晓菁就失魂落魄,你该满意啦!?”
雪被我这句话气得小脸涨得通红,抽噎着说不出话来,憋了好半天一头扑倒在枕头上,呜呜地一边哭出声来一边骂我,“谁逼你啦,你自己做的事还怪人家,人家都没说你什么你就急……,你,你个没良心的小坏蛋。”
“咱们不要互相攻击了好不好?你也真是,开个玩笑就当真。”我的心也是肉长的,见雪掉泪了,口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拍拍雪的肩膀哄着她说,“看你,枕头都哭湿了,等会儿让我怎么睡啊。”
“我笨,我傻,就当真。”雪把枕头抱起来,翻过来又重重地摔在床上,“有你那么开玩笑的么——别人听了早就跟你急了。我说你两句有什么呀,不就是让我 说着了吗,你一个大男人,还经不起这两句说,你干吗这么凶巴巴的呀——就会欺负我老实。”雪说到最后,嘴噘得老高,嘟囔着。
“行了吧,闹够了没有?”我等着雪一通脾气发过,估摸着她气消了一些,接着陪笑着哄道,“你还说自己老实,我看十个鬼灵精也比不上你聪明。好好,我认错,我胡说八道,我死较真儿,都是我的错。好雪儿,饶了我吧。”我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亲着。
“谁要听你那些没正经的话,你们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雪抽出手来,“少来啦,我长这么大,遇见这么多人,个个都哄着我,拿我当宝贝似的,谁都没惹我哭过。就是你,整天气我。”
“谁说的,我可从没跟别人说过爱这个字。”我知道自己此时又说谎了,不过也只好顺着雪的口气哄劝,“我爱你还来不及呢,哪还敢气你?好了好了,”我拍着雪的后背,“顺顺气,别生气了,当心气破了肚子。”
雪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即笑容一敛,又故意绷起了脸,“讨厌,不听不听,你那些花言巧语,留着给你想要听的人听去。”说着同时,眼角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泪滴。
“咳呀——”我叹了一口气,“真拿你没办法。喏,拿去擦擦吧。”我掏出手绢递了过去,“擤擤鼻子——看你,都快成小花脸了,照照镜子。”
雪只朝镜子里望了一眼,嘴巴立时噘得比油瓶还高,“都怪你,把妆都弄坏了,难看死了。”说完赶紧摸出小化妆盒补妆。我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忙不迭地往脸 上扑粉,揶揄道,“还是洗尽铅华吧,你不化妆会更好看。”这倒是真心话,我喜欢雪朴素清纯时的样子,当然象这样灯下淡妆也别有一番韵味。
“才不呢,”她对着镜子仔细勾了一下唇边,抿了一下,“这样好看。”说完回头嫣然一笑,问我,“怎么样?”
两爿红红的嘴唇犹如一朵尚未完全绽开的娇艳的红莲,在雪明眸秋水的掩映之下,缓缓地向我心里飘近,一个暖热的身体瞬时拥入了我的怀中。手中触摸这轻柔 的肌肤,宛如周身上下陷入了无尽的云雾,让我又惊又喜,不知是幻是真。我低下头,寻觅着那一片娇怯的红莲,她就在我视线中伸手可及的地方,在迷雾中悄然绽 放,等待着我的采撷。
我闻到了花的香泽,一股沁人的芬芳,如梦一般神秘,在我鼻翼盘旋缭绕,牵动着我的心。我的心底仿佛听到了一声春风的呼唤,久渴的大地于是开始盼望着寒 雪冰霜的化解,等待着细雨甘露的滋润。颤抖的热流触到了我的上唇,如一道电击注入了我的情感,我急不可待地将娇嫩的花苞紧紧含住,好象一只历尽千辛万苦才 发现属于自己小花的蜜蜂,深深地扎入花蕊丛中探寻着那深藏其中的甜蜜与芬芳。我的后腰猛一下子被雪抱紧了,
我也更加有力地回吻着她,蜂刺与花蕊扭动着搅在一起,贪婪地汲取着彼此的甜蜜。我感到一刹那间顿时头晕目眩,耳听得雪渐渐急促的呼吸声,眼前不时闪烁着光怪陆离的幻影,我已经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灵魂,任凭激情如浪潮般不断冲越着理智的防线……
雪被我拥倒在床上,褪去了乳白色的羊毛衫,此时她的身体与我之间只剩下薄薄的衬衣之隔。我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两乳之中,感受着她无以伦比的弹性和丰 满,我的手隔着一层衬衣撩摸着她的上身,从前胸到后背,从两腋到腰间,顺着雪优美的曲线爱怜地反复抚摸着,如沐浴着温暖的海水中层层曲折的浪花。直到雪发 出了一声声诱惑的呻吟,我知道这一次雪没有拒绝我的深入,于是我缓缓地边吻着她边解开了她的上衣,将手绕到她的背后,摸索着找到了她乳罩的搭扣,轻轻一 解,再从后向两边一分,向上撩起来,雪一对丰满的乳房便恍然挺起来,温暖的感觉直抵住我的脸庞。
我喘着粗气跪起来看到雪已赤裸的上身,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望着雪的脸,雪的脸早已羞得通红,眼睛闭上了,不敢挣开眼瞧我和她自己的样子。我的全身 已如通电般地大汗淋漓,双手更是凝聚着全身的湿润与狂热,衣服被我甩在一边,我迫不及待地把雪裸露的身躯抱紧,肌肤与肌肤紧紧地压在一起。从来没有一个人 与我如此地贴近过,也从来没有听到一个人的心跳如此清晰过,我们不光是紧紧拥抱在一起,肉体连着肉体,简直是要把自己拼命融进对方的身体里去,从此再无彼 此,只有共同的呼吸与生命。
雪抓住我的双手,象怕要失去似的,抓得那么紧,几乎捏疼了我的骨节。我抽了一口凉气,把手挣脱出来,她又一把抓住,这次使力轻了些。我任她握着,顺着 她的导引,抚摸揉搓着她上身的每一个角落。那火一般滚烫的身躯令我震颤,她那每一声娇喘与呼吸又一次次地让我魂飞天外,我不知道女孩究竟是从何处迸发出如 此无穷的能量。
雪又开始抚摸我,那柔软的小手从我肌肤上掠过时总是带给我又麻又痒的感觉,贴应着我的心跳。她解开了我的裤子,轻轻触摸了一下我的大腿跟部,那里顿时如触电般地猛然弹起,雪颤抖了一下,好象被甚么东西绊了一下似的醒觉过来,停下手来,睁开眼,脸上泛起一丝忧伤和恐惧。
“怎么了,没事吧?”我担心雪是被什么触动了心事。
“我……,怕……”雪犹豫着声音说。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怕什么呢,不是有我么。”我想她或许是怕疼,于是问她,“你不会是第一次吧?”
“嗯……”她点点头,又好象觉得不对,摇了摇头,那眼里掺杂的如水的神情让我一时半会儿再也分辨不清。
“那,还要么?”我紧抱着雪柔软的身躯,几乎已经被撩拨得马上要抑制不住了,顾不上再细问,忍不住道,“我轻一点儿,好么?”
雪没有再坚持,头几乎觉察不到地点了一下,闭上双眼,眼睫毛在不住地轻微颤动。
我俯下身抱起雪的腰,褪下她的长裙,从腹部向下摸进那片我从未涉足的禁区,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心在狂跳。那里汇聚着女孩的圣洁,也是两情相悦凝聚喷发 的终点,我摸进这片神秘的净土,芳草菲菲丛中手里感到洞口附近已是湿软。我已经等不及再细细担辨别这内中的滋味,因为自己的下部已经被积蓄的欲望涨得生 疼,我提起来慢慢地将之顶送进去。雪抽泣了一声,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我慢慢地松回来一些,感到热乎乎的液体抽流着回送,把我浸润在壁道里。雪扭动着身 体,周围壁道的来回摩擦刺激着我的神经,猛然间,只觉得从丹田中突地涌起一阵热流,促使我加大力量向里压送进去——
雪这次没有哭出声,只是抓着我的胳膊更紧了,仿佛溺水的人拼命拉着的救生稻草。我一边继续缓慢地回抽推送,一边亲吻着雪的脸,抚摸着她光滑柔嫩的肌肤,安抚着她惊怯不定的呼吸。
终于,我感到自己的前端在里面跳动了两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积蓄已久的火焰便犹如决堤的洪流一般在巨压下迸射而出,无休止地喷向我未知的茫茫深 处。随着激流的喷发,我的身体就如同从高空中迅速失重下落一般,感到一种濒临死亡的体验。转眼间一切消失在迷雾中,空旷的幻野中只剩下我失空的茫然,我历 经了一次冒险的欢乐,就如同小时候大着胆子从滑梯上快速溜下来,或是象梦里多次的从高空坠下的幻觉,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此之后居然没有死,而且还在接近死 亡的过程中领略到了生命,这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一种永远不会失去乐趣的快感。
我的心在狂跳下渐渐平静,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开了雪的身体,平躺在雪身边。我爬起来,发觉雪侧转身去还在轻轻地哭泣,我把她拉转过来,发现她的 泪水已经把床单打湿了一大片。我怜惜地吻着她挂满泪水的面颊,她又啜泣了几声,揉了揉有些红肿了的眼睛,坐起来开始穿好衣服,等一切和最开始一样了,她又 坐在床边低下头来开始悄悄地哭泣。这种女孩的情怀我一时不能完全了解,我正想好言劝慰她几句,却突然发现床单上刚才雪身下躺过的地方分明是一小片殷红,我 的脑子里也嗡地一声,不禁回转过身来颤抖的声音问雪:“你真的是第一次?”
我知道这第一次对雪意味着什么,如果一个女孩,尤其是象雪这样的纯情的女孩,当她向自己喜爱的男孩献出自己宝贵的贞操,说明她已从心理上乃至生理上对 这个男孩绝对地信任和依赖。雪和我接触了这么久,我知道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虽然她一直迁就我大多数亲呢的举动,可从来也没有允许我跨越过最后一道防 线。可她今天是怎么了?我刚才满腔冲动的时候并没有真正想过——而且更让我惊讶的是在此之前她竟然还是保持着自己的处子之身,于是更让我觉得适才短暂的性 爱沉甸甸的。我惶恐,因为我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好——每当自己与女孩交往到一定程度时,这种自觉不如的感觉就会不知不觉地油然而生,她们多彩的风姿总是让 我自惭形秽,望尘莫及。而且面对雪的这一片真情,我真怕自己瘦弱的肩膀会支撑不住,就象曾经无法承负的情感碎片,一页一页地眼睁睁地从我面前流逝,我想我 再也无力承受这样的打击。
雪还在垂着泪,泪水滴在了我的心里,一点一点浸化着刚才火热的激情。我的鼻子酸酸的,把雪轻轻拉靠过来,一边帮她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柔声安慰她道,“雪,别哭了,刚才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你,你没事吧……”
雪抬起脸望着我,那红红的腮边还残存着几滴晶莹的泪花,“不,不怪你,是我自己愿意给你的。”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嘤咛着几乎细不可闻,“我……从 今以后……我整个身子……整个人……都是你的……只要你好好地待我……你想要……就……”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脸早已羞得通红,仿佛天边夕阳下映红的晚 霞,娇羞无限。
我亲了一下她被长发拂乱的额头,她不好意思地堵住了我的嘴,问道,“云飞,你真的爱我吗?”
“是的,我爱。”我想这时我的神情一定比以往任何一次她问我时都郑重,“你现在我眼前的样子,让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爱你了。相信我从过去到现在,从 现在一直到我们所未知的无限的将来,我都会一如既往地,不,甚至比以前更加强烈地爱你,因为,”我停顿了一下,“你就是我的一切。”
雪低下头仔细品味着我说的话,好象在认真掂量话里面包含的分量,半晌抬起头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我说道,“那么云飞,既然这样,咱们结婚好么?”
我吃了一惊,结婚这个字眼,对于我来说毕竟感觉还是很遥远。虽然已过了将近一年时间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但谈到结婚,想到婚后将要过的日复一日的生 活,我却总感觉仿佛将失去爱情应有的光彩似的,对家庭生活的前途,对自己所要担当的责任,我还缺乏应有的认识和思想准备。我迟疑着回答雪:“我一个穷小 子,事业又没有基础,你现在和我结婚,会苦了你的。”
“不,苦我并不怕。”雪好象早就想好了,坚定地说,“生活苦一点,我会有思想准备的,我只担心你是不是会好好地爱我……”
“我当然爱你,”我忙不迭地接过话头,“雪,我爱你,才不想让你现在就跟着我一起受累。你看我现在的状况,又没有房子,我一个人还凑合着好办,可我怎 么忍心再让你陪我一起受苦呢。雪,我不是不爱你,实在是现在条件不允许——相信我,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事业有了一些发展,生活稳定了,我一定正正式式地 娶你,和你结婚,让你婚礼那天穿一身最漂亮的婚纱,幸福地做我的新娘,我们到那时候共同建一个家,一个真正属于咱们自己的家——等着我,好么?”
“嗯。”雪肯定地点点头,眼里流露出对未来憧憬渴望的幸福神情,“我知道你一定能行的,我等着你。”
“谢谢你,雪,”我握住了雪暖暖的小手,心里一时涌起万语千言,却怎么也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等着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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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痴人说梦 〖 第十章 雨中 〗
3/11/2008 11:36: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初秋的天气变化无常,前一天还是晴空万里,秋高气爽,转眼到了第二天就气温骤降,阴雨绵绵。送走了潇潇,我琢磨着怎么去找雪,见了面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话——雪会不会还在生气,甚至会不会真的不理我——我有点拿不太准。潇潇临走的时候虽然一再地宽慰我,可我还是对自己不太充满着信心,毕竟,我从来没有这 样惹过雪生气,她一转身顿足而去的时候,我能感到她是那样的伤心。而今,仅凭我只言片语,就能溶解这冷固的冰霜吗?我说不清。也许,我需要给自己更多的勇 气。
黄昏的路上,凄清的细雨绯绯,我站在路边车站的站台下,于寒风中簌簌地发抖,心里唯一想着的则是这里是雪回家的必经之路,而她此时,又的的确确地还在 回家路上的某处。我在马路上等女孩已不是头一回,以前傻傻地在正午阳光的暴晒下等过晓菁,后来又曾经在路旁的林荫道上焦急地等待过纯的出现——等人的感觉 是一种欲得还失的惆怅,往往是等到自己早已心烦意乱开始胡思乱想,编织出种种匪夷所思的理由,而转头不经意中,却发现伊人早已笑吟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时的感觉,常常是焦急中洋溢着甜蜜,幻想中回味着芬芳——今天却没有这样浪漫,我搜寻着匆匆而过的一个个错身而过的身影,努力从中辨别着我熟悉的样子, 我想象得出自己执着的神态一定是专注而又好笑。
而雪却终究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暮色蒙蒙,家家户户已陆陆续续点亮了灯。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于穿梭的人群中忽视了熟悉身影的存在,抑或是雪预先料到我会 出现而对我有意的回避,我想自己实在没必要再这么痴痴地傻等下去。灰心丧气着我正要离开,突然在离我不远处望见了一顶熟悉的花伞,那是雪的,我的拳头一下 子攥紧起来,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雪正站在道旁屋檐下的一个报摊边挑选杂志,我走上前,来到她的身边,见她手里已拿好了《青年文摘》和《精品购物》。转过身来一眼看到了我,我望见她脸上先是惊讶的神情,随之脸色蓦地一沉,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低下头紧走两步象要从我身边抢身而过。
我张开手臂拦住了她,她紧接着横跨两步想避开我,匆忙间差点撞上旁边过路的行人,我还是紧跟着挡在了她面前。雪见左右躲不过,于是停下了脚步,目光却不盯着我,而是瞥向了别处,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
我清了清嗓子,陪笑着说道:“雪,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么。那天是我不对,我一时糊涂说的气话,请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好么。”
雪还是没有转过头来,冷冷的声音截断着我的话,“我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吗?你又凭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以后不再见你,你现在让我过去,不然我就喊人了。”
我的心头如被刀割一般,听了这冷冰冰的话,不由得绞痛,“雪,那天确实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哪怕是用什么办法怎样惩罚我,我都不会说什么的。可你不要说你不再理我,不再见我了好么,你知道这是对我最大的打击。雪,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我已经说过让你不要再叫我雪了,你没听见吗?”雪的语气还是那样冰冷着,“你受不受打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再不让开,我可真的要喊了。”
“你既然要走,那好,你只要听我说一句话,就一句话,”我侧身让开了去路,“你听了之后是要走还是要留随你怎么选择。”
雪向前踏出了一步,听了这话又踌躇不前,低着头弄着挎包上的饰扣,半晌不语。我脑子里瞬刻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不知道这也许将会决定我命运的一句话该 怎么说,我的脸烧得发烫,心也一下子如短距离冲刺过后般地狂跳不止,爱的渴望混杂着忐忑的心态使我来不及考虑这句话说出的后果,我脱口而出——“雪,答应 我,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不管别人会怎么想,也不想过去属于我们之间的欢笑与泪水,我只想说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让我好好地爱你吧,相信我,我是真 的。”我望着雪侧转过去的脸,希望能从那里面找回一些令我熟悉的能收拾起我自信的温柔。
雪长长的睫毛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接着她那柔弱的肩头也轻轻晃了一下,她转过头来,借着街灯的光亮,我望见她眼里闪烁出微弱的光芒,颊上泛起了一丝绯红,可转瞬间那片光彩便暗淡了,她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闪亮的眼神。
我见雪缄默不语,接着说道:“那天当你转身而去的一瞬间,我感觉你真的带走了我的一切。我的灵魂,我的呼吸,都随着你裙角的一摆抽离了我的身躯。原谅 我以前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意识到你对于我是如此的重要,我是这样的迟钝,只有临到了失去的时候才觉到拥有的珍贵;也请你原谅我那时一时负气所说的话,相信 我那时是因为太爱你了,太怕失去你了,可我却无法用别的方式向你表白。雪,接受我对你的爱吗,除此之外我对你一无所求。”
雪的声音回复了一些暖意,“你让我听一句话,我已经听过了。你说想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很抱歉我不能接受,”雪顿了顿,想了想接着说,“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我可以走了吗?”说完她就要从我身边让出的空隙走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几乎是机械地想都没想就拽住了雪的手,强拉着把她转过身来,急切地说,“我说了这么些你都没明白吗,难道我说我爱你你也不明 白吗?我只爱你一个,哪怕我以前曾经有过爱情,她们对于我来说也已经失去了意义,从现在开始我只爱你一个,雪,这个世界从此对于我来说就不再有别的名字。 ”
“可我并没有说过爱你,放手——”雪挣扎着把手从我的手掌中挣脱出来,“我喜欢的是逸平,他尊重我,也喜欢我,而且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可你呢,你过 去的感情世界是那样的丰富,你根本就摆脱不了,而且,你根本就不愿摆脱。”雪还不罢休,又重重地加上了一句,“你说你爱我,不过是想把我看成你以前的其他 女孩的影子而已。”
我被雪的这句话惊得顿在当地,眼看着雪抬腿走过我的身边而没有任何反应。是这样的吗?!我问自己。当纯和晓菁从我爱情中消失的时刻,雪难道仅仅只是一 个感情的替代么?而最开始当雪的柔情慢慢渗进我受伤的心灵的时候,我难道就不知不觉把她看成是自己得不到的女孩的化身了吗?这种疑问困扰着我,可我却来不 及理清它的头绪,雪已经走出了十几米,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在街角拐弯的阴影处追上了雪,双手握紧拦在她的面前。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兴奋,望着眼前这个 让我心爱的女孩,我的脑子里一下子变得混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雪看着我激动的样子,也不由得慌了,正想回身躲开,被我猛地一把将腰紧紧抱住。我感到雪的身体已紧紧压贴在我的胸膛,而臂弯里雪的腰在不停地扭动着试 图做最后的努力,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收紧了环抱着雪的臂弯。雪的腰肢在我火热的手掌下颤抖得厉害,而我的胸膛顶着雪突起的乳峰也仿佛听得见自己狂乱如鼓的 心跳。雪欲扭过头去,却被我另一只手挡住了无可回避,她的眼神里现在满是慌乱和无助。我低下头,没有理会那也许会搅乱我心绪的淡淡发际的清香,也顾不上从 雪松驰张开的手中缓缓落下的花伞,我的眼里只寻觅着雪嘴角弯弯的若隐若现的弧线,径直将自己一腔炽热的柔情印在雪的唇边。
耳边弥漫着的是无休止的蜂鸣,一瞬间整个世界消失了,只剩下狂热的我自己和面前这个活生生热乎乎的女孩,我无力自制,只知道象一个孩子般地不知疲倦贪 婪地索取。冰凉的唇在长久的狂吻下变得火热,雪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我感到怀里雪的身体已变得无力酥软,手中的腰肢也不再象刚才那般颤抖僵硬。我松了一口 气,脱离开雪的唇,带着唇边刚刚汲取的芳香,凝视着雪被我弄得散乱的长发和紧闭着的双眸——我惊讶地发现雪哭了,顺着眼角淌下的两行细细的清泪混合着雨 水,打湿了晕红的面颊,我轻轻地用舌尖舔了舔那道止不住的泪水,是咸的——我的心一震,手不由得松了下来。
耳边的蜂鸣平息了,望着眼前这个我心爱的柔弱的女孩,替之而来的是心里涌起的对自己刚才对雪粗暴伤害行为的无穷悔恨。她本是一朵娇嫩的鲜花,该受到百 般呵护宠爱才是,而我,只因为我的血气上升和一时冲动,就疯狂践踏了这片我心目中的圣园——我悔恨,雪的清泪是对我无言的抗拒,也是对我无声的鞭挞。
我松开了抱着雪的右手,弯腰从地上捡起适才跌落地面的花伞,起来见雪的身体摇摇欲倾,不由得伸出手再度揽住雪的腰。抖一抖伞上溅落的泥水,再为雪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雪挣开眼,见面前的我一脸关切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想推开我扶住的手,我感到来自她推拒的力量柔弱而不坚定,于是我坚持着不放手,轻声地在她耳边低语:“雪,不要再离开我了。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不管 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把你追回的——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那么粗鲁,可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看在我对你的爱的份上,原谅我,让我们和解了 好么?”
雪的泪又簌簌地流了下来,我有点慌了,难道是我又说错了什么吗?可我这时看到雪哽咽着点了一下头,随即把头埋在了我的怀里,呜呜地开始大哭。我心才宽下来,轻拍着她抽泣着不断起伏的肩头,抚摸着她平滑如缎的长发,眼里也不觉湿润了。
雨点轻轻地打在头顶的雨伞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良久,雪慢慢止住了哭声,从我的怀里钻出头来,见我低着头正望着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那灿如明霞 的笑容上还挂着泪水,正如含苞欲放的出水芙蓉,凝着夜雨晓风的清露,红艳艳地格外生姿。我情不自禁地轻吻了她的面颊,她羞怯地又低头缩进怀里,面颊紧紧地 贴在了我的胸口上。
我抬起头深深呼吸这雨中清新的空气,这雨点的嘀哒声现在变得是多么清脆悦耳啊,怀里是真真切切的软玉温香,耳边是如梦似幻的莺语呢哝,一股幸福的感觉 油然而生。我由衷地感谢雪给了我这种幸福的感觉,只有现在在她的身边,感受着她的呼吸,我才觉得自己真真实实地把握住了生命的精髓。到底是些什么呢?是彼 此相互的依赖,还是两情流露真情所感所带来的欣喜,我说不清,我只知道这个女孩将从此与我这一生紧紧相联——这是生命中我头一回如此清晰地预见到我的未 来,而且真真实实地可以把握,我需要将这种奇妙的感觉与我心爱的女孩分享——我托起雪的腮,对她说:
“雪,看着我,听我说。有一个古老传说,说我们从一生下来就开始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因为我们与自己的另一半本是一体所生、血肉相连。冥冥中的呼唤召醒 我们不住地追寻,纵使跨越千山万水、相隔海角天涯,也会在历尽苦难后重逢。因为我们本是一个,也最终会重回到一起去。我曾经面对无数的面孔而迷惑,不知道 哪个会是我命里注定要与我相聚的容颜,我也曾经不知道她是否已擦肩而过,还是和我一样的正在世上的某一个角落里痴痴地守候。而现在望着你苍白的面容,我知 道自己已不用再费力寻找,我所期盼的名字,便如你一般真真实实地在我面前。上天给予了我如此多变虚幻的人生,让我在感叹惊讶它的同时失去了对它的把握,而 我又终于能感谢造物主不再把我抛弃,因为他让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你能与我相依相随。雪,你就是我生命中飞翔的精灵,阳光下为我自由地歌唱,黑夜里伴我一个 甜蜜悠远的梦境。你本是最独特的,但愿我能为你说别人无法对你说出的话——雪,我想对你说我爱你,爱你的从头顶到脚尖从发梢到手心,爱你的一颦一笑一点一 滴。纵然将来前途的路上再有千难万险,我也会陪着你、关心你、呵护你,爱你的一颗心到永远——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快乐,让我们一起为之尽情欢悦,悲伤,让 我们一起为之把泪水流干。雪,你也爱我吗?愿意和我一起相伴走这段漫漫人生路吗?”
倾吐了这番情感,我感到浑身无比的放松,虽然仍然紧盯着雪期待着她的回答,但萦绕在心底多日纠缠不息百转千回的情结却仿佛倏然化成一股涓涓的甘泉细 流,清凉滋润我的心。我不必再担心什么,雪羞怯的眼神早已毫无掩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所需要的只是亲耳听到她答应一声,了我一桩心愿。
果然,雪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声音低得我几乎听不清,我侧耳仔细分辨才听得她轻轻地说道:“你真坏,我不是早就……你还要……嗯,我又丑又笨的,你将来可不要后悔哟。”说完,连耳朵也羞得通红了。
我心里一动,知道雪还在为我过去的情感担心。我淡淡一笑,轻轻呵口热气吹了一下雪的耳朵,“讨厌,痒死了。”雪娇嗔着侧头避开,我凑到她耳边接着 说,“你要是又丑又笨的,天下的女孩就都嫁不出去了——不记得我原来说过你很美吗,现在的你比那时还要美,真可惜我不是一个诗人,更不是一个画家,描绘不 出你万分之一的美丽,我才是真笨呢。”
“你就会甜言蜜语地哄我开心,我还不知道。”雪这时乖乖的样子,顺从地依偎在我的怀里,倒真象一只听话的猫咪。我摩挲着雪如缎的长发,从背顺手滑下抚 摸到雪的腰,雪鼻子里晤了一声,两手圈过来,也围住了我的腰。腰间顿时感到一阵热乎乎的,痒痒的骚动,如一道热流涌过,再一次燃起了我的欲望。我的呼吸急 促起来,手也变得不规矩起来,上下抚摸着,探寻着雪的轻软。
“不要……”雪颤抖的声音拒绝着,但立刻被我的吻地盖上了嘴唇,无力再抗拒我下一步的进犯。我的手从雪的腋下挤进去,拨开她已无法拦阻的手臂,按住了 雪丰满而富有弹性的乳房——那曾经是我梦寐以求的甜美,也曾经有我轻触如电的震颤,如今完全的在我手的抚摸中,任我恣意地玩弄。隔着乳罩,我感到雪轻软的 乳房在揉压中慢慢地膨胀坚挺,逐渐撑满着我的手心。我顺着雪的唇吻下去,沿着她的脖颈一直向下不停地印下我的吻,直到将头深深地埋在了雪的乳沟中。我看不 见雪的表情,但我听得见她的呼吸,感受得到她的身上每一点微细的颤抖,伴随着我一次又一次的轻吻,她的身体也越发地与我贴紧,共享着彼此的火热温度……
猛地,如同火药的喷射爆发,我不自觉地冲动,硬硬地顶住了雪的大腿。雪好象突然被我吓了一跳,从爱抚的幻想中惊醒,急忙推开了我的手,离开了我身体的拥抱。“我们,我们还是不要这样吧……”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鲁莽行为弄得不知所措,再加上心里热血上冲的兴奋,脸涨得发烫,不好意思地对雪说:“对不起呀,雪,我太冲动了……都怪我不好。”
“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雪的声音象在遥远梦里的呓语,“云飞,你真的爱我吗?”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怎么,我说了那么多,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爱吗?”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想听你再说一遍。云飞,今天晚上的事情太突然了,我都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雪望着我的脸,认真地说。
“我爱你。”我说道,心里觉得这个爱字开始变得沉重。
“和……和晓菁相比呢?哪个爱的更多些?”她犹豫了好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那些,都早就过去了。我现在的眼里只有你,只爱你一个。”我的脑子里此时又飘过了纯的面容,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不行,我要听你说,你到底爱谁爱得更多一些?”雪颇有些不打破砂锅誓不罢休的劲头,紧追着问。
真的,这么多的女孩,我到底最爱谁?我不是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我选择不出一个答案。只因为她们没有在我生命中同时出现——我和她们每个人在一 起的时候,都确信她是我一生中的至爱,我也同样为她们付出自己的真情,无怨无悔。纯来了是因为晓菁走了,而雪接替着纯和晓菁的消逝而出现,我不能不说她们 彼此有着相互的影子,事实上她们确实或多或少地在某点上令我难以置信地相象,甚至有时候在梦中我会把她们合而为一,雪刚才说我把她看作我以前的女孩的影 子,我得承认她的确说得有些道理——我幸好没有告诉过她关于纯的事情。如果她们真的同时出现了,我会最爱谁呢?我茫然,晓菁的活泼可爱与纯的沉静秀美依然 吸引着我,可雪的柔弱的面容却是现在真真实实地在我面前。我迟疑了一小会儿,踮量比较着她们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终于雪清晰真切的面孔还是占了上风,晓菁和 纯——是多少有些模糊暗淡了,我笑着对雪说:“当然是最爱你,我的乖雪儿。”
雪鼓了鼓嘴,看得出来她对我的迟疑不太满意,只不过对我的回答说不出什么,不好一下子向我发作的。我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可再沾花惹草、到处留情了,从此一心一意地守着雪——有这样一个女朋友,自己难道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么。
第二天,我给潇潇去了一封信,告知了事情的经过,一个礼拜多过去了,潇潇特意回了一张漂亮的卡片以示祝贺。我也同时给纯发了个电子邮件,说自己新找了一个女朋友,心情很好,希望她也在美国学业、生活顺利,邮件是用英文写的,措辞很费了一番工夫。
纯却很长时间没再回信,几个月后快到圣诞的时候,才寄了一张贺卡回来,说前一段功课很紧,一直忙着没回信,她也新结识了一个男朋友,中国人,人很不 错,现在两个人关系很好。几个月前我如果听到这个消息也许会难过好一阵子,可我此时已经和雪关系愈发地亲密,接到卡读了两遍,也不过心情略有些黯淡,再加 上圣诞新年过节的气氛一冲,和雪一起去看了趟冰灯,这点烦恼也就不太往心里去了。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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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痴人说梦 〖 第九章 枯荣 〗
3/06/2008 12:05: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初秋的B大校园里还不失夏日里耀丽的景致,树叶还没有变得金黄,草地一片翠绿。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林荫道上,比起夏季的炎热来,秋天倒更让人觉得无比的惬意。池塘里的荷花虽有些败了,但还是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湖面,撑开了的荷叶,妩媚得像窈窕舞女的裙。
我陪着潇踱过山丘中平素注意不到的小径,指点着散落在荒草树丛中的古碑遗迹,讲一两个掌故,说几句笑话,不知不觉来到了湖心岛。立在岸边,向东眺望, 一座十三层的古塔矗立于迎面对岸的小丘之上,塔脚掩映于茂密的松林之中。波光鳞鳞的碧波荡漾下,塔古早身躯的倒影在水波中颤巍巍地晃动,略略地消却了些它 沉稳的凝重。潇依着我,望着这湖光塔影出了会神,不觉赞叹道,“这湖水真美,而这塔和这些绕湖的柳树却更添着她的姿色,”她指望着湖边随风低垂飘动的柳 枝,“我想它们一定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吧。”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在全国各地游玩时见了不少塔,大多数都只留给人一个庄严凝重的印象,而且年久失修,远望着的时候可能还略见完整的形貌,走近的时 候就只能感叹夕阳下苍凉古道了——无怪鲁迅先生认为雷峰夕照根本就算不上西湖十景。可你看我们这座博雅塔,古意浓厚却不见愚拙,偏处在这未名湖水碧波之 邻,与垂柳青松日夕掩映为伴,直朴中不失清婉,不可不说是这环湖景致中的一绝。你看那边——”我指着南边山头露出的建筑的一角,“那就是我们学校的图书 馆。这博雅塔、未名湖和图书馆,正是学校对外最有名的象征,在这里,你正好可以尽收眼底了。我们经常打趣说,B大最有名的就是这‘一塔湖图’,怎么样,感 觉还不错吧。”
“哦,‘一遢糊涂’,好名字。”潇笑弯了腰,“怪不得你有时候这么糊涂呢,原来是传统作怪,把山水移到性情里去了,你可真鬼。”
沿湖赏鉴着景色,眼看着天色渐晚。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去处,问潇:“我有一个朋友好长时间没见了,挺想他的,你愿不愿跟我一起去见一见他?”
“是谁呀,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是你妹妹?”
“啊,不是,你想到哪儿去了。是我们的一个大仙,我们都叫他‘道长’,他平日总参详些五行生克、阴阳变化什么的,外加心理分析哲学思想无所不研,说话 间总带有一股仙气。我以前经常有事没事地找他聊天,也动过跳出红尘的念头,他观我气色说我情根未断,尘缘难了,我也就算了。他现在学校里自己住一个单间, 咱们今天不如到他那里去,一来好长时间没见了,二来蹭顿饭,三来嘛,也让你见识一下我们这里的奇人。”
“好啊好啊。”潇很感兴趣地附和着。
“道长”给自己取道号翌轩,平常大家也就这么叫,久而久之,真名倒也没几个人提起了,他比我略长几岁,硕士毕业后留在学校继续读博,因他喜欢清静,为 人处世又与其他人大不相同,与他原来同住的另一个同学找个借口搬出去住了,于是他自己住一个单间,倒也乐得清闲。他虽然信奉恬淡悠闲,性子里却是极古道热 肠的,喜欢结交朋友。只不过他虽有一肚子渊博知识,只可惜在这世道上是多半用不着的,所以只有略好此道的人才愿意与他海阔天空地神谈——好在B大学生大都 涉猎广泛,略涉于此道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他在这个圈里还很有名气。我最初也是被人介绍与道长认识的,孰不知自己骨子里也深藏着些劣根性,与之几次交谈竟 有拨云见月相见恨晚之感,从此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经常就小说文学诗词歌赋天文地理历史古今等等问题与之探讨——今天的拜访却其实只是为了潇。
道长的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摆放的物品也整齐有秩,与邻家门口油腻腻的地面以及堆积物品的杂乱无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掀开门帘,看见门口贴着一笔虬 劲的横幅——“枯荣居”,我回过头笑着对潇说,这道长,看来又有新的什么感悟了,连居所的名字都换了——原来是叫“听云轩”的。
我说着敲响了门,门里寂静了片刻,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是哪一位造访敝处?”
“是我云飞,翌轩道长,我带个朋友特意拜访你来了。”
“哦,是云飞啊,”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了一个衣着朴素,不修边幅的年轻人,说他年轻,是因为我知道他的岁数,可如果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看到他的外表, 光是那粗密的络腮胡子,就至少让人在猜他的岁数时要加上十年以上。他看到我,拉住我的手亲热地问候道,“呵呵,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去了一家公司,现在还好 吧。今天怎么想起回来了,这位是——”他说着一眼又看到了藏在我身后的潇潇,“好象没见过啊,是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刚见面就给我开这个玩笑,小心你的胡子哦。”我呵呵笑着作势要揪他胡子的样子,侧转身,把潇潇让出来,介绍道,“这是林潇,她是头一回来,我带她到学校四处转转。潇潇,这位呢就是刚才我一直和你提的那位翌轩道长,来来来,快给道长见礼。”
潇潇嘻嘻笑着冲道长一抱拳,“道长在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翌轩一边还礼不迭一边埋怨我,“云飞你也真是,来也不早说一声,寒舍简陋,一点准备都没有,如何招待客人呢?”
“还要什么准备呀,粗茶淡饭都可以,我们又不是要吃要喝来了。林潇这次是听我提起你的大名,好奇想来见识一下。”我捅了他一下,“别那么小心翼翼的,不会搅了你的清静。”
“那好吧,两位请进。”翌轩笑容可掬地把我们引进屋内。
屋里布置很简朴,床头高高的书架上层层摞满了厚厚的各种各样的图书,床上靠墙的一侧也象一座小山似的图书摆了一壁,粗略扫一眼,除了许多物理理论方面 的专业书以外,英文字典、英文文献也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可原先最醒目的摆在表面的很多哲学心理小说古籍等书都被压到了最底下,而且数量也少了很多,稍一 不留神就找不到了。我环顾着书本,心下泛起大大的狐疑,难道几个月不见,道长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潇轻轻抚摸着满壁的书籍,啧啧叹息着,可她也好象忽然发现了这一点,转过头见我也在面对着发呆,不禁停下目光,和我面面相觑。
翌轩端了一盆葡萄过来,招呼我们,“来,尝一尝,刚洗的。”
我吃了几粒,无心理会翌轩递过来的热茶,不解地问道:“翌轩,最近你变化很大么,怎么连兴趣都变了?”
“嗨,别提了。”翌轩叹了一口气,“云飞你还是够敏感的,小小变化都逃不出你的眼睛——不错,我要准备联系出去了,现在还得准备重新考托,前一次早过期了。”
“咦,从来没听你说有出国的打算啊,怎么,心血来潮,又要入世了?”我知道翌轩平素对此兴趣并不象其他人那么热心,只不过在校园里出国的大气候下影响 了这么多年,所以也借着闲暇的时间考过托G,不过他对出国联系一直是抱着胜固可喜、败亦欣然的态度,不太上心,所以也一直没什么结果。这次不知道是什么促 使这个平素淡泊的人也加入了这个大行列。
“噫——此中原委,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看翌轩的神情有些颓废,心想他人的思想究竟,还是不要追问太多的好,何况翌轩的口气已暗示我无须过问,于是我只好继续闷头喝茶。潇啜了一口清茶,问翌轩:“道长,我见你的居名很有一些意味,不知道可有些什么讲究吗?”
翌轩抬起头,端详了一下潇好奇的眼神,点了点头,“你知道这里以前的名字叫什么吗?”
潇望了望我,我鼓励地冲她笑笑,她于是回答道,“是叫‘听云轩’吧,峰峰和我提起过的。”
“不错,”翌轩嘴角绽出了一丝微笑,“听云轩,你可听见过云的声音吗?没有过吧。我们总以为,云本是无声无息的,我们平常所见到的,不过是漂浮在漫无 四际的空气中的云罢了。而云却的的确确是有生命存在着呼吸的,它并不会总停留在某一个角落,也永远不会保持着同一种姿态,你所见到的云,在阳光下会闪耀迷 人的色彩,在微风里会变幻轻盈的身姿,甚至还会随着空气的湍动喜怒无常,谁也不知道她从何处来,也不知道她向何处去,究竟会停留何方——而你永远也猜不透 她的脾性。她喜悦的时候,会为你遮去耀眼的阳光,或是静静地漂在空中,任你自由地暇想;可当她生气的时候,会乌云密布,甚至雷鸣电闪大雨倾盆。云是最行踪 不定的,也是最变幻无常的,无从捉摸。我所设想的听云,就是希望能达到这样一种心静如水、探幽入微的境界,就连大自然中象云这样复杂微细的变化,也能敏锐 地察觉到,并相应引起自己内心的感应,与自然共鸣——不过,这种境界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达到的了。”
潇津津有味地听着,琢磨着翌轩说的每句话,暗暗地点头。我怕潇潇想多了入了魔道,赶紧接过话茬道:“那你怎么又把居所改了名了呢,莫非说你已经超越此境界了不成?”
“那倒没有。我最近心里乱得很,根本就达不到如此心静的地步。不过——”翌轩话头一转,“我前两天见落叶秋蝉,想起这世上万物兴衰荣枯、循环往复的道 理,而人世间的过往云烟,悲欢离合也无不出这‘枯荣’二字的变幻:盛极而衰,否极泰来,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今人得则喜,失则忧,岂不知得失荣辱皆是无 常。你不见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中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的正是这个道理。然则枯与荣并非独立,而是相辅相成,互 为因果,其间的微妙关系正好比太极图中的阴阳鱼,二者相嵌其间,浑然难分彼此。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取这么个名字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把一时的得失看得太 重,放眼望未来,此生仍无涯。”
“哦,看不出你平时超凡脱俗的,此刻却也会被这一时心情所困了不成。我本来倒还想和你探讨一下情感方面的问题的,现在看你这样,还是算了吧。”我看着这样一个往常潇洒的人今天也惆怅满腹,心里也老大不是滋味,不禁后悔带潇潇来听这些会移性情的话。
“我不是说你呀,云飞,你就是这一个情字戡不破。”翌轩又给我斟了一杯茶,“否则以你的聪明,加上你的敏感,早就可以悟彻人生了。”
“悟彻人生有什么好处?看得透了,还不是一样的失望?我倒宁愿让情彻底地冲激一下。”说着,我望了潇潇一眼,“哪怕是被情摧折得遍体鳞伤呢,也比你所 说的大彻大悟强多了。翌轩,可有时我倒真觉得自己已经很超脱了,就象天上的风筝,能够随风自由自在地飘飞,俯瞰人世万物,觉到众人的渺小,但却总是另有一 股强大的力量驱使我落向现实,让我变得沉重——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情根深种?我倒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痴情。”
“呵呵,你如果再不算痴情天下就没几个称得上痴情的了。你想想看,有几个人会象你这样在爱情中一心只为对方着想的,哪怕她们的所做所为对你是完全的伤害?又有几个人能象你那样在毕业的女生楼前唱歌却只是为了给她们送行——”我赶忙打断了翌轩的话,解释道:
“那倒不是这么一回事,我那时其实只为了其中的一个女孩,我……不知道那时有什么力量让我这么做,我只是认为我当时必须如此——”
“那也没关系,就算这样吧,你还是算痴情。其实痴情倒不算什么,难得的是你痴而不狂,情而不乱,不为情迷了本性。而且我知道你也受过多次的伤害,但难 能可贵的是一片痴心不改,对这一点我也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该为你叹息,人最可宝贵的是保持一份真情的挚诚,但你这种痴情却让我很为你担心——因为它不合 时宜。在如今的这个世界真诚的感情已经成了一种罕见的奢侈品,更多的时候还包含着商品和交易,已经不再是那个冰雪纯真的年代了,你要知道,你的痴情对于现 实来说也最多不过算是一场虚幻的梦而已。”
“不,你说的并不完全对。”潇潇听着我们的谈话,插进来道。我感激地望望潇潇,因为至少还有一个人相信我的感情的价值。潇潇接着说,“你不能因为社会 的普遍现象就怀疑感情的真实,很多人,就象我,都是相信真诚的情感的,只是由于一些周围人的表现,让我们对它丧失了信心。如果每个人都坦诚一些,心灵纯洁 一些,这个世界就决不会是象你所说的那个样子,感情也会因此而变得美丽——至少,我对人们还抱着良好的愿望和信心。”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看来,我是对现实太悲观喽。”翌轩赞许地笑着,对我说,“既然你愿意这样痴情,我就教你一个古老的巫术吧,你从某一天开始, 每天晚上数同样的九颗星星,连续数九天,中间如有阴雨天气,可就只好重数了。到第九天晚上数完后,睡觉做一个梦,你所梦见的女孩就会出现在你的身边,记 住,必须要连续数九天同样的星星哦。”
我淡淡一笑,心里并不太在意,翌轩总喜欢这样神神秘秘的。潇却有点相信他了,不禁问道,“那我呢,这样做也灵吗?”
“你也痴情么,如果是就灵——俗话说,痴情感动上天嘛。”
回去的出租车上,潇好半天不说话,过一会儿问我道:“你真的相信吗?”
“相信什么呀?”我一时没回过味儿来。
“就是道长说的那个数星星呀。”潇嗔怪道。
“哦,怎么,你当真了?他是跟你说着玩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真的么?”潇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对我说道,“不知怎么的,我见到他,就好象以前在哪儿见过似的,对他的话不知怎么的就特别信任。”
“哈,对他有印象啦?”我轻轻羞了一下潇潇的鼻子,潇潇轻笑着躲开了,我逗她道,“看来我不应该带你来哦,罪过罪过。”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潇斟酌着词句,“我只是对他的话有点兴趣。”
“那好办呐,我把他的通信地址告诉你,你也和她写信吧。”我调笑道,自己觉着自己的口气都有点酸。
“讨厌。”潇潇脸泛红了,“你再这么闹,我以后不给你写信了。”
“这算是许诺呢还是威胁?”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许诺呢就是说将来只有我给你写信而你不再给我回信,从此专心致致地做听众;而威胁呢,”我瞅了潇一眼,笑着说,“就是说你以后天天跟我都见 面,自然用不着写信了——”潇瞪大了眼睛要捶我,被我把手攥住了,“别闹别闹,我跟你逗着玩呢。怎么样,说真的,这几天玩得开心不开心?我这个导游还算称 职吧。”
“说真的,峰峰,”潇潇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我来之前还很担心的,怕见到面之后会打破笔下心中的形象。你这个人真的很好,比……嗯……信中表现的 还要好,更真真切切的,这才象你。谢谢你这两天陪我,不过我也很抱歉,你和雪……我想如果我没来,你和雪在一起,相信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都怪我……”
“这怎么能怪你呢?”潇提到雪的时候,我的心下不由得一凉,一天的时间并不算长,而昨天的事却好象已是如此遥远了。难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可我 知道自己只有到了明天才会考虑这个问题,“我还没多谢你昨天陪我说了那么久的电话呢。雪那边我会好好地去跟她解释的,你明天就安心地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你不是也这么说的么。”
“是啊,”潇幽幽地说道,“可我总担心你的脾气,你可千万别再那么较真了,答应我,能容让的时候还是多容让一点的为是。”
“你放心好了,”我向潇保证道,“这一次我比绵羊还老实呢——我可再不敢造次了。”我吐了一下舌头。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新浪的防盗链图片和火狐 RefControl
3/05/2008 09:29: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因为基本上只用 Firefox 火狐浏览器上网,总是能发现一些 IE 浏览所不能遇到的现象,这不,在 Google 阅读器里,某某的新浪博客里面包含了一些图片,却只显示“本图片仅供新浪用户交流观看”。
搞什么啊,动不动就防盗链——最烦新浪的这种小家子气,放个图片还藏着掖着的,生怕人家不到它网站上刷那么一下,就为了增加那点访问量 Page View。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在 Firefox 里面添加了 RefControl 的插件,可以任意选择针对这类站点可相应发送的 HTTP Referer 信息,这点小伎俩不攻自破。下载安装之后在右下角会有 RefControl 的图标,右键进入选项后可以将默认的设置为“伪装”,这样当你从 Google 阅读器里遇到有这类站点根据 Referer 所作的限制时,就会自动伪装成来自于该站点网页上的正常访问,这样这些图片就显示正常了。
嘿,等等,新浪有个更讨厌的事情,就是博客上贴时候用“伪装”方式无法上贴,不过这也难不倒 RefControl,只需要在列表中额外添加一个特殊站点,blog.sina.com.cn,将其对应操作选为“正常”,看图上博就两不误了。
崇尚自由的沟通交流!再次鄙视一下某些网站胡作非为的人为设坎。
2007 我很忙 —— 博客有道测试结果
3/03/2008 10:47: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旧作] 痴人说梦 〖 第八章 波澜 〗
3/02/2008 01:00: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夜晚的路况却不能让人满意,好长的一条路到处坑坑洼洼,耽误了些时间,再加上不熟悉那家舞厅的位置,等把潇送回饭店,再一路打听找到那家门前闪耀着彩 灯的舞厅,时间已将将过了雪约定的时刻。我塞给司机钞票,顾不得理会找来的一点零钱,赶紧下车,急急忙忙迈到门口,向门里和四下张望,却不见雪的身影。不 知道自己是来得早了还是晚了,我悻悻然踱到一旁的树荫下,漫无目的地扫视着马路上往来的车辆。
过往的行人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看我驻足茫然,有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我也觉得大晚上的一个小伙子无所事事地站在街道上总有些不伦不类,于是便想再往 一旁的阴影里避一避,躲开众人的目光——正在这时候,舞场门里传来一男一女渐近的欢笑声,男的声音恰如一根针一般清晰地透进了我的耳膜,“雪,今天晚上你 跳得真漂亮。”——是肖逸平,我的手心顿时变得冰凉。
我站的地方离舞厅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他们的对话声断断续续地传到我耳朵里,我没有回转头,树荫遮住了我的身影,他们未必能注意到我,而我也想听听我不 在的时候雪就逸平到底在谈些什么。人总有这么一种好奇心,想知道自己熟稔的世界后面究竟有些什么自己从来没探究过的东西,熟悉的面孔后面到底有些什么不为 自己所知的思想——平素见惯了,或是真实的一切都隐藏在假面具后,现代的人们总难以互相了解彼此真正的心灵。想了解别人,自己又要掩藏得严严实实,言语顾 盼之际总难免露出马脚,所以对他人真正的了解一般只好缘于二人倾心的长谈或局外人的旁观。雪于我虽已是这般的熟悉,以致我经常会不知不觉很自然地把她看成 自己的女朋友,可她的真正想法,却不一定为我所知。就说今天晚上吧,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又转了什么念头,呼了我那一次,她真的知道我会来吗,而且如今就站 在离她不远的黑暗里?抱着这个念头,我一动不动地侧耳倾听着。
耳听得雪愉快的声音回答道:“你今天才算跳得好呢。你没看见,咱们跳完的时候,那么多人给你鼓掌,你这个舞蹈专家真是名不虚传。”
“哪儿呀,他们都是给你鼓掌呢。雪,你今天可是全场的舞后,最后那几个动作,可把所有人都震了。”
“要没你带得这么好,我也不会有那些灵感呐,说到底还不是你的功劳。”
我稍稍侧转身子,见雪白色的长裙在风中欢快地飘摆。
“哎,雪,你那最后几个动作我刚才一时也没全看清,到底是怎样的,你再做一次给我看看吧。”逸平牵起了雪的手,我心里突地一跳,紧张得差点儿没从黑影里跳出来。
“别闹,这么多人呢,多不好意思。”雪低声说着,轻推开了逸平的手,“下回,下回吧。”
“别呀,刚才里面的人不是更多嘛,你就再做一次让我看看吧,下回——万一下回我忘了呢?”逸平笑说着,伸出右手就要去挽雪的腰。
我再也忍耐不住了,从树荫下闪了出来,远远地冲他俩叫了一声,“南雪——”
雪的身体如触电般地轻微颤动了一下,转过身来,逸平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然后讪讪地缩了回去,两人的脸瞬时涨得通红。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来到近前,不无揶揄地对两人说道:“怎么,里面很热么,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啊,云飞,没,没什么,你……怎么才来?”雪的声音也变得不太自然起来,说话吞吞吐吐。
“路上堵车,耽误了点时间,没来得及早点过来,”我说着挽起了雪的手, “该走了,我送你回家。”然后朝逸平扫了一眼,想说点儿什么,又忍住了没说,只是向他点了点头。
逸平一直闷声不响,默默地松开了还牵着的雪的手,目光却依然牵连着雪,眼中还存留着适才的温柔。我不快地哼了一声,随即摸了摸鼻子掩饰起内心的恼怒,雪望望我的表情,又转头瞧瞧逸平的眼神,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云飞,咱们这,这就走了么?”
我不想让雪觉得我太粗鲁无礼,凡事不分青红皂白就妄下结论,于是语气放温和了些,“雪,已经挺晚的了,再不回去你爸爸妈妈要着急了——肖兄,你不会是也要送雪回家吧。”我瞧着逸平的目光仍然没有挪开雪的意思,没好气地刺了他一句。
逸平淡淡一笑,接口说,“哪里哪里,楚兄既然来了,那再好也没有了。我还有一点要办,先告辞一步了。”说着和雪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慢走,不送。”我用手在雪注目的视线前晃了晃,“别发呆了,咱们也走吧。”说着轻轻挽过了雪的腰肢。雪挣扭了一下,没有再坚持拒绝,我只觉手下隔着裙子的雪的肌肤微微发烫,在触摸下轻轻地颤抖。
走出了没几步,我不经意地回头望了望,见逸平黑色的身影远远地立在一个电话亭旁,一点微弱的火星在身影边忽明忽灭,直到走出很远了,那个模糊的身影也仿佛一直停在那里,没有半点儿移动。
一路沉默。我手里虽然挽着雪的腰,心下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脑子里全是刚才那让我不能忍受的一幕,还有逸平的远远模糊的身影。雪也不象以往那样挑动着 话题,只是闷声不响地和我一起站着,走着。我低头望着她,她的眼神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密密地遮住了眼神的侧影,让我一点儿也看不透。我们心照不宣地沉默 着,直到走在快到她家的最后一段路上,我自己才忍不住问她:“你不是说今天不要我送的么,怎么今天又呼了我呢?”
雪立住足,沉吟了片刻,反问我:“云飞,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有要事的么,那你是从老远赶回来的么?”
我正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听了这话更是无名火起,“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来得早了,搅了你们的好事啊?那你尽可以不呼我呀,我眼不见为净,你可以让他送你回来呀。”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雪听了这话,委屈得眼圈儿红了,“是你自己说周末晚上有要事的嘛,也是你自己同意我去跳舞的嘛,干吗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你早说不想让我去我可以不去嘛,现在你又怨我。”雪说着说着,已经呜咽起来了。
“是啊,我同意你去跳舞,也没同意你可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自己明白。反正你也没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你有你自己的自由,我也不干涉你。我就求 你一点好不好,往后再有这种事情你别让我看见,你也不用呼我过来让我亲眼目睹。干什么呀,我又不是你的男朋友,给我点儿自尊好不好,拜托。”我也又气又 急,说话间已失了分寸。
“你,你,”雪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你这么说。我要是再理你,我,我就是……”
女孩儿家毕竟脏话说不出口,雪一顿足,甩开了我的手,“我以后再也不见你!”说完抽泣着向家跑去。
我没想到雪会发那么大的火,迈出了一步,想拉住她的手,却迟了片刻,只触到了她裙角的边缘,从我手中一滑,便滑脱开去,再想追却已经来不及了。我怔怔 地愣在当地,脑子里嗡嗡的,眼瞅着雪的肩头一耸一耸,白色的身影越来越小,在楼的拐角处裙子一摆,就再也看不见了。我只觉自己的心口象被那裙角猛地抽打了 一下似的,从心连到指尖的血管一阵抽搐。
我呆若木鸡地立在当地,头脑一阵混乱,我知道自己这一次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时的冲动导致了言语的冒犯,可我现在的心里已经顾不上分析这些错失 了。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喊,雪说她以后再也不见我!雪说她永远不再见我!!我只觉这句话象从我肋下的某一部分猛然剜去一块肉般的凄厉和痛楚,令我 血淋淋地见血见肉,我不堪苦楚地哼了一声,无力地撑住身边的门框。好久,那种阵痛的感觉才逐渐幻灭,替之而来的是虚无的空旷和莫名的酸涩,我醒过神来,想 着雪也许只是刚才一时负气,现在或许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地哭泣吧。带着这点幻想,我硬撑着向雪的家门方向一路寻找,搜寻着每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可一直走到了雪住的楼下,看到了雪窗前的微弱的灯光,却也没有找到雪的影子。她大概已经回去了吧,现在正倒在自己的床上,任凭泪水静静地流,我心想着,知 道自己现在多说也是无益,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出来走在大街上,我的手里感觉空空的,才回想起刚才搂着雪的腰的时候的温暖香甜,现在体温犹存,体香依在,而人已无踪。还没到午夜,茫茫大街上车已少 得可怜,偶尔有几辆,也是急匆匆地一驶而过,远远的街灯连成了一片,从街道的这一边一直延伸到那一边,可环顾四周竟杳无一人。我耐不住心中的寂寞,只想对 天狂叫,叫出我的苦闷——可我并不是疯子,我对自己说,我需要克制。
可我现在就需要一个人听我诉说,我念叨着,在这孤独的午夜,在几乎所有人都已安睡的时候,让我知道还有个人在和我一样清醒。一个电话号码出现在我脑海 里,那后面温柔的面孔如甘露般的温凉清纯——我走到电话亭前,摸遍全身的兜也只找出三枚硬币,不管它,投进去再说。我手指颤抖地拨了那个号码,然后屏息听 着振铃的回响,仿佛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珍贵的声音中。
过了一会儿,一个困倦但清晰柔和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喂,谁呀?”
“是我,潇潇,你睡了么?”
“哦,是峰峰啊。我刚迷迷糊糊睡着,你就把我吵醒了,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啊,对不起呵潇潇,你今天跑累一天了,还搅了你的休息。Mm,我怕我明天没法陪你去玩了。”我很抱歉地说。
“为什么?你明天又有别的事吗?不是已经说好的嘛,怎么晚上突然就变卦了。”潇停了一下,接着问,“是和你的雪明天有约会么?”
我叹了一口气,“唉,潇潇,我也不瞒你。刚才,就几分钟前,我和雪吵架了。我说了她两句,说重了,她就气哭着跑回家了。”
电话里潇的声音也一下子替我着急起来,“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接她回家的吗?是不是你去晚了,她不高兴了?”
“不是,唉,你不知道,”我把刚才在舞厅门口见到的情景源源本本地给潇讲了一遍,最后补充说道,“我实在是有点气不过,回来的路上问雪是怎么一回事, 可说着说着就吵崩了。我自己当时也是在气头上,说了一些过头的话,雪就撇下一句说她再也不想见到我,转身就跑了。我现在特别后悔,可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潇 潇,你教教我好吗?”
“峰峰呀,你忘了我上回告诉你的话,对女孩不能太较真儿的,你应该多迁就她一点。她既然打电话让你去接她,就知道你肯定会去,而且希望你能去保护她呀。女孩遇到这种事情总是拿不定主意的,尤其是象你所说的 ——那个姓肖的男孩人又潇洒,对她又很倾心——她自己心里犹豫,所以这时才需要你去帮她解除窘境呀。你想想,她本来挺指望你的,可你又没好气地迁怒于她,她心里能不受委屈吗?”潇耐心地帮我分析着雪的心理。
“事情不会象你所说的这样简单吧,雪对肖逸平难道就没有一点意思?”我不太服气,脑子里又闪过了他俩在舞池里翩翩的舞姿和周围人企羡的目光,他俩那时 对视的眼神刺得我心痛,“何况我亲耳听见他们俩在一起时的笑声,而且雪看到我来时她的脸上还泛起了红潮,难道她不是被我看到了心里有愧?”
“唉,峰峰,也亏得你平日里自夸对女孩想法了如指掌,现在看来你那一套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你不知道女孩心里都有一个梦,梦里都盼望出现一个高大英俊的 白马王子把自己拥抱,而跳舞的时候就往往是做梦的时候,女孩被拥抱着旋转,梦里的一切仿佛就已成了现实,尤其是跳得开心畅快的时候,梦中的白马王子的形象 就会逐渐被面前的男孩所替代。也许是这个原因,女孩才都喜欢跳舞,不过那都是做梦啊,我不知道你们男孩跳舞的时候都是怎么想的,恐怕动机不太一样吧。你不 能用同一个准则来衡量男女之间对跳舞的态度,至少从我角度看来,我可以确信雪是为了开心而跳舞,而不是象你所说的对肖逸平有什么意思——当然两人接触久 了,这种情感也未必不可能,不过你应该对你自己有自信吧。”
“那,照你这么说,我是完全误会了。”我还是有点转不过弯儿来,虽然潇的这一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肖逸平很喜欢雪这一点我看得出来,而且他们这次比 上回要亲近得多,他的眼光我熟悉,确实是对雪非常倾心的眼神。他们一起跳舞那么长时间,难道雪这么聪明的女孩能没有感觉到吗,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哎呀,哪个女孩不是喜欢其他男孩被她吸引的,峰峰你真是糊涂。就算她心里只有一个人,当另一个男孩说喜欢她时,她也还是高兴的。”潇的声音温柔地说 着,“而且有时候,她看到几个男孩为她烦恼时,她也会有一点高兴的,这倒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恶意,而是她想证明一下自己的位置。不过从大多数情况来说,你们 男孩总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这个还没亲热够就又被另一个迷住了,而女孩呢,”潇沉吟了一下,“可能她同时对很多人都会表现得很热情,而实际上她所真正喜欢的 只有一个。”
“你这些道理我也懂,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就无法解释了。潇潇,那你说,我是她真正喜欢的人吗?”我担心地问道。
潇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那我怎么知道,你应该自己能感觉到呀,我又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了解得那么清楚呢。你别急,峰峰,雪既然感到受了委屈 又对你生那么大的气,至少说明她对你的话还是很看重的。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道歉也没有用,不如先彼此平静两天,你再好好向她解释一下——你不是挺能讨女 孩欢心的嘛,怎么那些手段都忘了?”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拿我开玩笑。我现在着急呀,以前我从来也没觉得她对我会那么重要,和她开玩笑逗她生气也从来没觉得什么,可刚才望到她裙角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生平头一回觉到她在我心目中 的位置,我决不能失去她——潇潇,我说了这些你不会笑话我吧,我也只 能跟你说说这些话了,别人会笑我痴的。照你说,是不太要紧的,是吗?”
“Mm,我想是吧。峰峰,夜也深了,你也别太耽心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要太为这件事烦忧了。没事的,过两天就会好的,时间是疗治一切伤痛的灵药,对不对?”潇安慰我道。
我苦笑了一下,这话我可听得太多了,“那好吧,潇潇,谢谢你给我讲了这么多。既然这样,那我明天还是陪你去我们学校吧,你不是还想亲眼看一看么。”
“好吧,那你赶快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潇在电话里打了个哈欠,“不早了,我也困了。”
“哎哟,”我这才想起说了这么长时间,搅了潇的睡眠,真是很过意不去,赶紧道了声晚安,挂上了电话。
不知为什么,挂了电话,凉凉的夜风拂面而过,竟让我突然想起了给纯打最后一个电话时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宁静,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中,自己竟然经历了这么些难忘的波折,而每一次情感的折磨都让人窒息。难道爱情与人生,就是这样的让人难以捉摸么。
晚上躺在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眠,雪的形象从我的眼前一次又一次地飘飞,离别的酸楚又一次深入骨髓,竟与往昔的感觉一般无异。于是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个与纯临走前一天夜晚所做的相同的梦:
我站在纯楼下的窗前,知道纯就要在第二天离去,从我生命中永远地滑落。梦里的我却不象曾经的其他一些梦境中具有着飞翔于空中的轻捷,而只能望着那淡绿 色的纱帘呆望着无能为力。我想在门口刻一个醒目的记号,一个只有我和纯才能辨认得出的记号,当她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刻,第一眼就能看见。在梦里我守望到了 天明,望见了天边的潮红,我还不知道自己那时已经变得完全透明,如空气般地消散,只留下微弱的感觉还在,能看到纯背起行囊走出家门,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 在。我大声喊也罢,哭也罢,却无法阻挡她无可避免地前行,她还是执着地从我透明的身体中穿过,无视着我自以为的存在。我想回身追寻她,竟僵涩着无法回头。
可我却终究没有去送纯——临行前的前半夜,我在凭栏遐想中度过,幻想自己第二天早上真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果她命运中应该属于我,我将会在最后一刻挽 狂澜于既倒,不过也终归只是想想而已,我最终也没有傻傻地去做这命里疯狂的事,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在我梦中的时 候,纯已离去,而她没有与我见最后一面,这是否意味着这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号,也许是省略号,或许会是问号,谁又会晓得呢?
我也许永远无法明白自己为什么又会做这个梦,难道只是因为相似的心境,相似的人,我说不清。也许梦和美丽的女孩一样,是我永远无法了解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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