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没几天后，我接到了M.G.公司发来的电子讯息，告知我已通过网上的初试，可择选日期到公司进行第二轮的笔试。如今这时代的高速网络连通相当便捷快 速，因此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家办公或者移动办公，几乎所有日常管理、操作、日程、会议都可以通过网络远程进行，便也免去了每日上下班的麻烦和辛苦。既然没有 多少人会固定上下班，大多数公司的固定办公地点也就不需要维护大规模的场所。然而 M.G.公司是一个特例，因为公司的业务是以虚拟现实系统的运营为主，需要建造大规模的机房，放置众多的数据存储以及运算设备，以支撑系统的运转需求，因 此公司将其总部设在了京郊东北的潮白河畔，一片开阔的园区内。十余年前M.G.公司便将这片土地的使用权永久买下，陆续在其上建立了七栋风格各异的建筑， 有古朴典雅的中式檐阁，也有庄重肃穆的西式建筑，既有华丽外观的装饰，也有简约明快的现代风格，设计者显然是下了一番巧思，利用楼宇之间大面积的花草和林 木穿插掩映，并结合河畔延伸出去的自然景观，将这几座风格迥异的建筑巧妙地糅合在一起，使人无论从任何位置远眺近观，都仿佛与周围的景观自然地融为一体， 丝毫感觉不出人工营造出来的刻意与突兀。
　　正对园区正门的是一座巨型喷水池，中心立柱顶端水嘴的上方是一个完全拟照太空中所见地球的全息影像，大海的深蓝，旋涡气流的白，富氧大气的天蓝，棕绿 相间的大陆，都仿佛触手可及，代表公司名称缩写的两个金色字母悬于其上，缓慢地漂浮翻转着，在阳光下不时反射出炫目的光彩。

　　我正驱车缓缓开近欲看个端详，孰料背后一辆宝红色的低身跑车嗖地从左后方径直超过，害得我车上的自动感应装置当即紧急启动，车头稍稍一偏，才将其让 过，遽见那红色跑车在前方兜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只听制动一声轻响，那车便分毫不差地顺势顶进了左前方树荫下空出的一处车位。我心里正暗叫了声好，孰料跟着 开上去四下里望了望，这距离正门最近的一组车位却偏偏全部都占满了。心下微觉不快，也不知刚才那车里的是哪路神圣，驾车开过时反光镜里不由得多瞥了几眼， 只见一个红衣白裤的女子从车里出来，匆匆向正楼而去，只约略扫了下侧脸，齐肩短发，相貌不曾看清，背影和走路姿态却很是潇洒利落。
　　等我绕到下首几排之后的位置，找地方停好了车，回头再看，那女子却早已不见踪影。自己转到那辆车的跟前，望着那流线酣畅的车型，色彩亮丽的车身，以及 那醒目的红鬃烈马标记，处处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活力与冲动，再想想刚才那个女子的背影，真简直与这个车好似绝配，不由得一阵遐想，出了会儿神。

　　嗨，嗨，艾滨，你这是要来考试的呢！我边走一边心里提醒着自己，该死，收敛心神，清醒点。
　　从大门进入，步入正堂，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原来大堂内特意构造了一个宽敞的穹顶，千奇百怪的饰物从穹顶垂落，午后的阳光正透过玻璃外墙穿射进来，将 纵横交错的支架以及这些拉杆饰物投影变幻成任意的形状。我穿过这旷敞的空间，仿佛突然觉得那些从肩头、手掌里飘过的斑点光影，居然像是有生命般的，它们游 动着，飘散着，仿佛不仅仅是拂过我二维肌肤的表面，而是竟然，从我的前面到我的后面毫无障碍地穿越，于是我整个人都变成了三维空间的透明体似的，这真是一 种奇妙的感觉，你与这光影融为了一体。然而唯有脚下这棕咖啡色的大理石地板，才让我没有随着这群飘舞的精灵飞起来。我恍恍惚惚就像一瞬间滑过了整个世界一 般，直到前台小姐的询问才让我回过神来。
　　“啊，对，我是约好了下午时间笔试，我姓艾，艾滨。”
　　“嗯，我查到了您的名字……这是您的临时通行卡——”她将一张半个手掌大小的透明卡片递给我，“这上面有您前去会议室的线路图，您只需要根据上面的箭头指示前行就可以了，一路经过的安全门禁都可以用这张卡刷开，等您笔试结束出来的时候把卡交还给我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没想到这内部的寻路导航如此方便，我本来还以为这么多幢楼，大小办公室如此之多，要找到想去的地方会相当麻烦呢，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卡 片就解决了。我托起那卡片，只见那透明区域实际是极薄的显示屏，上面正显现出一个淡绿色的箭头，指向对面的通道。我顺手把那卡片在手心内颠倒转了几个圈， 那箭头指向的位置却仍是丝毫不乱，我笑了笑，这小卡片还挺灵，这下可以放心了。

　　顺着指示穿过通道，七拐八拐，这才发现这几座楼原来底层还都是相通的，走着走着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个楼了，要没有这小卡片的提示，在这里就算呆上一两 个月，恐怕道路也未必记得清楚。最后总算来到一间不大的会议室前，绿色的箭头变成了一个闪烁的圆圈符号，看来是到了，我扫了一眼会议室的名 字，Aquila（天鹰座）——呀，不会吧，难道说这里的会议室都是天上星座的名字？这倒也算好记……
　　用卡片对准了门边的那个扫描器，只听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我走进一看，那会议室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我正暗自诧异，那门已自动合上，前方正对的屏幕徐徐放下，投影仪打亮，眼前出现的是一位礼仪端庄的女子，一段视频介绍开始自动播放：
　　“您好，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八分，欢迎您准时来到M.G.公司参加笔试……”
　　“本次笔试时间从您确认答题开始，最长不超过四个小时，笔试期间您不会受到任何打扰。此会议室对外的直接无线连接已经屏蔽，但您可以使用我们提供的转 接设备搜索查阅公开的知识。原则上我们对这些对外的数据访问不做限制，但我们会对查阅次数和内容进行记录，作为笔试结果的考评参数之一。如果因此给您造成 不便，我们深表歉意，如有疑问请按下红色按钮呼叫，我们会有专门人员负责为您解疑……”
　　“考试类型包括笔试答题和上机题两部分，笔试题只需要选择或输入正确答案即可，上机题则需要编写一些程序，以满足试题的需要。我们给您提供了一台掌上 电脑供两部分答题使用，用户名请输入您在简历中使用的英文名称，如没有请使用您名字的全拼汉语拼音，密码使用‘MindGames’即可进入……”
　　“您准备好了么，如果没有疑问，请按下绿色按钮确认开始，黄色按钮将重新播放本视频内容。祝您一切顺利，谢谢！”

　　我暗生好奇，深感这公司的一切都透着那样的特立独行，与众不同。你说它到处都是自动化，似乎缺少了点人性吧，可它却事事都想得那样周到，让你觉不出有 丝毫的不妥，甚至给你足够大的自由和空间，让你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这个设计者看起来真是蛮有意思，我暗自琢磨着，心想倘若这些都是归一凡的主意，那这个 老头倒果真是有点与众不同。我心下正想着，坐到了正前方电脑前的座椅上，忽见两旁的座椅靠背上分别有一小块金属牌子，似乎镌刻得有字，我细细一看，天，原 来是 Alshain (河鼓一)和 Tarazed （河鼓三），哇，那不用问，自己正坐着的这把座椅多半就是河鼓二——牵牛星了！我扭头盯着自己的椅背瞄了一眼，果然，Altair！喂，多么熟悉的名字， 老朋友，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和我一样对宇宙星空感兴趣的知音了！

　　（未完待续）


连载【Mind Games 心灵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