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想边写 《世纪末情感》 后记 (3,4)
12/22/2007 11:16: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云飞篇
与《痴人说梦》中敢爱敢恨的云飞不同,《情感》以及《水痕》中的云飞给人留下的印象都较为敏感脆弱,更趋于情绪化和生活化。我曾经听到过不少次不喜欢 云飞这个人物的说法,说他不自信、软弱、退缩、缺乏勇气——我必须承认云飞的确不是一个完美的形象,在他身上我附着了很多人性方面的弱点,因此使得云飞在 面对抉择和挑战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往往是保守,明哲保身甚至退缩,这在全文中有多处例子可以佐证。
然而笔者创作云飞这样的人物,并非是要单纯刻画人性的弱点,在他身上也有很多常人所不及的因素,善良、敏感、细腻、多情、兴趣广泛、知识广博,尤其在网络上,这些优点更是被主观放大了,成为吸引纹儿的主要因素。
云飞实际上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如果说晓凡和纹儿各自分别代表着截然不同的性格,那么云飞自己一个人就构成了这两方面的因素,甚至在不同层次主线的云飞,所表现出来的云飞性格也不尽相同。
《水痕》里面的云飞是潇洒的,尽管他对如烟的最终选择是放弃,然而这个放弃的原因本身是显而易见的,他和如烟不过是萍水相逢、一时投缘,而整个三峡之旅的游船旅程,看似精彩纷呈,纷繁热闹,而其实只不过是在给他和雨彤的感情作一个呼应和铺垫。
雨彤才是《水痕》的真正女主角,至少在笔者心目中是与如烟相匹敌,同等重要的位置。而在《情感》中,雨彤也是仅次于晓凡的二号女主角,云飞一些负面性格的形成和发展,是与雨彤不可分割的。
在雨彤出国之前,云飞的性格是相对开朗的,这可以通过倩如的描述得到佐证,朋友聚会时候“少了他,场面却是有点冷清了”。然而他所有开朗的一面,过去 都是展现给雨彤看的,“只有当雨彤出现的时候,他的所有细胞才好象被什么刺激了一下似的活跃起来,谈笑间变得诙谐风趣,而且即兴表演的才能也发挥出来。” 因此当雨彤出国之后,他的情绪从此低落下去,即便后来渐渐痊愈了,但在与人的交往中已转化为不轻易吐露心扉,这都是与雨彤的出国密切相关的。
然而他的本性是不甘寂寞,希望寻找倾诉渠道的,因此无论是雨彤的好友倩如、笔友潇潇、直到后来发展成为网上的纹儿,其作用本质都是一致的,无非是他要 寻找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和慰籍。他此刻在生活中是不轻易吐露心扉的,于是愈发地在心灵沟通方面有更完美化倾向的要求,对于倩如和潇潇,他始终保持着可以无话 不谈的状态,即使对感情的事情,也很少隐瞒。到了网上之后,对纹儿他也是希望如此,双方能够真诚友好地沟通,无话不谈,保持着坦诚与和谐的感情。正是因为 有这种完美化倾向的要求,他才对他所认为的对方的欺瞒和谎言深恶痛绝——纹儿所编造的故事,在他看来已经严重影响了双方信任的基石,而他只是因为考虑到与 她过去长期相处的情谊,才没有继续追究,而等他进一步发现晓凡与纹儿为同一个人时,这种偏执般的愤怒已无法忍耐,报复的心理促使他开始不计后果,在文字中 写入伤害对方感情的情节,最后导致俩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无法收拾。
在云飞的本性中,潜伏着毁灭和恶的一面,尽管在平时生活中被理智遮掩住了,然而在紧要关口,这种恶的本能却会突然爆发出来,造成巨大的破坏力。他第一 次天人交战是在经过敏珊的诱惑之后,“觉得在自己年轻的血液中,有一股难以扼制的力量在不断地升腾,仿佛要冲破躯壳的束缚直捣天灵……魔鬼,原来一直就潜 伏在我们内心深处的,不是么?……撒旦有另一个名字,叫做你也叫做我……”,自此之后,理性的约束就逐渐失去效力,每到情绪冲动的时候,就无法抑制自己的 行动。参加雨彤的婚礼对他心理上的打击之巨大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他的道德底线也再一次受到挑战,在酒精作用之下,他对一直以来对他关怀的好友倩如施以强 暴,将对自己无奈命运的抗议转嫁到对其他人的伤害上,这种方式自然是应该受到谴责的,然而对于云飞而言,他也实在没有其他的方法。遇到伤害,他只知道采取 三种方式,忍,伤害自己,伤害别人。他过去大多是用忍,或者伤害自己(《水痕》中有一段与如烟表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自伤情节),到后来他开始采取伤害 别人,于是针对晓凡的“欺瞒和谎言”,他主动地采取了报复性的伤害行为,对晓凡的行为毫不让步,直到两败俱伤。即便在生活中也是如此,过去他对杜工的挑衅 采取了忍让的态度,然而到了最后也是忍无可忍,只好主动挑破裂痕辞职作一个干脆的了断。这一切都是他的经历所致,将冲动和毁灭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
除此之外,他还有容易后悔,抉择反反复复的一面。遇事容易冲动,过了之后又容易后悔,这也许就白羊座所具有的典型特征吧。他的后悔,都体现在事后大段 大段的心理描写上——几乎没有什么事他过后不后悔的,他向来都是当时不懂得珍惜,等失去了之后才体会到美好。对雨彤是如此,对晓凡纹儿是如此,就算是对兰 婷、敏珊和倩如,也莫不是如此。
而更为要紧的是,由于他跟女生的接触大多都是精神层面的,因此他并没有接触过太多真正的感情,对于喜欢、好感和爱之间,他很难分清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 别。在他所经历的感情之中,真正的爱情是不存在的,起初他只是对别人有喜欢和好感,这些都只是单方面的,没有任何回报,他只有单恋的方式,而找不到爱自己 的人,于是在一段时间内,他不相信有爱情存在了。尽管与晓凡纹儿的感情已经无限接近了爱,然而他始终对爱情缺乏执著坚持和信任,终于将这段感情浪费成了虚 无。只有到了小说的结尾,他才慢慢懂得,只有失去了之后会感到痛苦的,才是爱。他捡拾自己失去的东西,从中发现了爱的存在。
在本篇小说中云飞的所有感情片段中,他对雨彤是毫无保留的单方面爱,倩如作为雨彤的替身和延伸,和晓凡纹儿是从精神和肉体上曾经最接近相爱,敏珊是象 征着外界的现实和欲望的诱惑,对兰婷则是将朦胧的好感转为了艺术的动力。而《水痕》中的如烟,实际上代表了以上多种类型情感的混合,在《水痕》中最后一段 拥抱接吻的浪漫描写,与晓凡的流星夜情节有完全相合的象征意味。因此在《情感》中,这两段情节也是紧密相连,互为因果的。
对于最终的云飞而言,这许多过往的感情都因为种种因素,无可奈何地失去了,而只有刻在脑中的记忆,以及写下来的文字才能够留存下来,成为存在的唯一见 证和幸福之所在。在这一点上,他与自己的情人知己——纹儿的意见仍然保持着惊人的一致,写作,既是他情感寄托的避风港,也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
一生太久了,变幻无常的人与事,谁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只有这些文字,你写下的和保存了的文字,才无比忠实地记载着你的感悟和经历,直到生命的尽头。那将是你唯一的幸福和财富。——云飞
我想也许有一天假如我们再也寻不见彼此了,那么看着这些文字也就会是一种幸福了吧。——纹儿
(未完……下篇将讨论一下其它人物和时代背景)
其它人物与时代篇
如果一定要在这个故事中找一个男二号的话,那么这个名额就只有留给叶翔。叶翔在整篇小说中是作为云飞对立的形象出现,与云飞有着截然相反的生活态度。
他俩是曾经共住一处的室友同事,在工作上相互支撑,在生活上彼此照应。但是他们生活处事的方式之不同导致两人的生活轨迹最终发生了很大的偏差,兰婷在 公司的出现,在他俩人的心中都曾泛起了波澜,在云飞还在犹豫等待、维持着自己一贯的消极态度之时,叶翔已经采取了主动进攻的架势,并且迅速获取了期望的进 展。可以说,正是对待兰婷,双方的方式之差异,间接地同样反映在了面对工作和机遇时,两人不同的选择和态度。
叶翔是有潜伏的野心的,并且对自己的未来有着较为清晰的计划和安排,他随时会利用一切对自己有利的因素,为自己的将来做好铺垫——
开发财务软件是两人都觉得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云飞往往是厌倦于其中的苦闷,将感情排释于于纹儿的网上交流中,而叶翔则是相对积极地参与其中,只是因为他从这个项目中嗅出了难得的客户群人缘关系和可预期的经济利益。
对于工资薪水的低廉是两个人都觉得对公司不甚满意的地方,面对老总抛出的改革方案,云飞倾向于主观的努力与客观的评估,选择了保守的方案,而叶翔则更 追求现实的利益,他不像云飞那样单纯相信老总口头上的承诺,为了一纸明文的约束最后甚至不惜放弃在公司累积下来的资源,选择了到别处去发展。老总最后的食 言证明,云飞的选择是简单而幼稚的。
而对于同样的不知未来前景的新公司,同样的不知未来前景的冒险,云飞的选择是犹豫和徘徊观望,甚至在有晓凡的热情推荐下,他依然执拗地固守自己保守的 判断,以至于连带伤害了与晓凡之间的感情。而叶翔则迅速抓住了这一难得的机遇,他是一个天生的赌徒和冒险家,做事并不会像云飞那样一定要在心里说服自己这 件事的对错才会去做,而是完全凭嗅觉,外加一点理性的判断,决定了就会去做,做了也不后悔。这种方式在这种变化万千、机遇层出不穷稍纵即逝的环境下,无疑 是更为合适的选择。
叶翔为了在新的公司获取有利的位置,将他所能拿到的原公司产品全部押出来以作为自己前途的砝码,甚至怂恿云飞背弃自己的道德原则,将论坛的源程序出 卖。到了这个时候,在外界的影响下,云飞已渐渐动摇了自己过去的那些简单的想法,即认为单凭自己诚实的劳动就能在这个复杂势利的社会环境下生存。不断的碰 壁使得他被迫去选择一些能够获取现实利益的方式,为自己的生活和事业做一个平衡。
说到底,云飞是一个希望有自己原则但又不能完全坚持的人,在受到外界影响的时候,自己的内心总会发生对撞和交战,不断的选择和变化是与他的本性相悖的,因此他在选择的过程中总是瞻前顾后,并且不断体会着痛苦和悲观的因素。
而叶翔则是更多意义上的机会主义者,他并没有需要特别恪守的价值判断,凡事只凭着本性出发,绝对的善恶标准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因而他没有云飞那么多 的精神包袱,凡事想做便做了,做了便尽可能地做好,就算失败了也不后悔。同样的社会环境,他对爱情和事业的处理就比云飞要自如合理许多,尽管他只是一个无 足轻重的小人物,但他的整体人生却是乐观轻松、积极向上的。
笔者在这里当然没有完全肯定一方,贬低另一方的意思。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时代变了,这个时代已经不像校园生活那样单纯而简单,也不再像八十年代或者九 十年代初那样的发展相对缓慢,上个世纪末的几年,尤其是IT行业以不可想象的火箭速度窜升的几年,是国内社会动荡变化最大,机遇和挑战随处可见,也是价值 观和人生观受到冲击最明显的一段时间。一夜暴富,.com公司烧钱如流水,上市、股票、期权成为每一个人都密切关注的东西,眼球经济的概念化,为了追求眼 球效应不惜触及任何底限,在那个时代都成为逐渐兴起的热门元素,并逐渐发展延续影响到本世纪的社会,甚至一直到我们目前所生活的时代。像云飞这样的,脑子 里仍然留存着传统道德准则、独善其身思想的人,已经几乎很难找到了,而且,他们也与这个时代越来越不合拍,有着逐渐被淘汰的趋势。整体社会环境的影响,使 得人们更趋向于眼前的利益,为了追逐势利而不择手段,传统的选择已经成为了一个不甚重要、甚至是过时的东西,叶翔的选择,甚至包括晓凡对于自己人生目标的 积极追逐,都是很清晰地打上了这个时代的烙印。时代是在飞速发展的,你只有比它变化得更快,或许才有生存下来的机会,而坐守不变的方式,最终可能的大多都 是被这个环境所遗弃。
所以在小说的结尾,尽管云飞有着天生的懒惰逃避与犹豫不决,他还是要选择离开公司,寻找自我发展的机会。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的迹象,变化的环境,丰富 的阅历,能够促进人生的成长,但问题也会有一个,他会不会在这种变化的动荡中迷失自己,丧失自己内在的好的因素?这却不是笔者所能够决定安排的事情了,笔 者只是希望他能够找到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平衡点,在变化中能够做到摒弃和发展,而不是放弃。
写这篇后记的此时已经与前言的时代发生了做梦也想不到的变化,九年过去了,过往的情怀即便是在记忆中也难以再寻找踪迹。
那时我怀揣着一个年轻的心踏出校园的门槛,第一个工作的难忘经历:日以继夜的工作,闲暇时刻创作的热情,有对未来的梦想,有对爱情的憧憬。如今平淡的岁月渐渐消磨了一切,徒剩的只是往昔不堪的回首和无处可言的感伤。
那是一个我自己认为最好的年岁,虽然生活是那样的匆忙和简陋,然而心灵始终是充实和欢乐的,对比现在,有那样多的不同:
那时候我们是用拨号上网的,国内的第一批网民,忍受着蜗牛一般的速度,在缓慢而漫长的寻找和等待中寻找一点真实的快乐;而现在家家户户都是宽带入户,获取任何内容都是随手可得,却再没有了寻找过程的艰辛,也再没有了不易获得的感叹。
那时候我们几乎所有的沟通方式都是依靠文字,很少的图片,没有音频,视频更是不可想象的东西;如今即便走在国内任何一个偏远地方的小镇,进入网吧,那里的机器也一定是标准配置了耳机、麦克和视频头,语音聊天,视频会话,成了目前沟通方式的主流。
那时候国内长途电话费最贵是每分钟一元钱,在午夜零点之后享受三折的优惠是那时最奢侈的经历;而现在IP话卡的费率本身已是三角,再加上IP卡销售的 折扣,更不要说还有更便宜的skype,gtalk,PC之间通话免费,即便是国际长途的费用也降至了极低的程度,从美国打回国内的价钱甚至比国内的市话 还便宜。
那时候寻呼行业还是热门,有事呼我还是彼此间最流行的口头禅;如今呼台早已纷纷关门,不带数码照相录音 mp3播放功能的手机都已经成为了落伍的代名词。
那时候我们还在为发现 altavista 比 yahoo 搜索更为准确而得意,如今的 google和 wikipedia早已超越了狭义概念上信息整理收集的含义,如果你不知道什么事情,google一下,你能找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甚至还会有你不想看到 的东西,搜索引擎,正日益成为一把无情的双刃剑,挑战信息共享与隐私保护的界限。
那时候的商品房楼盘市场刚刚预热启动,普通经济适用房2,500 左右一平米,好一些的商品房 4~5,000 一平米,IT行业的新人一个月工资够买一平米的商品房。如今房价已攀升到万元以上,经济适用房已成为少数特权人层利用关系获利的手段,而现在的行业月工 资,已经不足以支付一平米的商品房,在上层先期进入楼盘的人们翻倍获利的同时,底层的人们仍然在为一平米的房价、第一套房子而苦苦挣扎……
……
这就是那个时代,与我们这个时代可以列举出来的一些实实在在的差异,差异远不仅于此。无庸否认,我们在物质生活方面是大大进步了。然而我还是很怀念那 个时代,我有一个朋友,也和我一样,经历了国内最早的上网生活,我有一次问他,你能不能给那几年下一些定义,给出一些那几年我们一看便知道的代表性象征。 他除了列举了以上我提到的那些关于.com和眼球经济之外,还说了一条让我觉得有代表意义的,并让我产生了一些感慨和共鸣,他说的是:
那时候有条件上网的人还比较少,网络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还基本上比较单纯而真诚。
我百分之百地同意,然而越发觉得无可奈何,因为这是时代不可避免的发展趋势。它将我们的生活改变了,也永远地将一些东西留在了不可倒转之中。那个记忆中曾经美好的,被我们戏称划分作黄金、白银、青铜时代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或许就是这篇小说,这篇后记,所能够留下的些许丁点,与岁月抗争的痕迹吧。
(后记完)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边想边写 《世纪末情感》 后记 (1,2)
12/18/2007 02:08: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后记)——本篇包括了谢辞、小说结构、叙事方式等内容
首先我需要感谢我的家人,以及所有关心、爱护、帮助我写完这篇小说的朋友。
如果没有你们的热情支持与鼓励,我想我是不可能在这里说,当时间跨过了九个年头,当世纪末早已成为往事,我终于能让自己了却了一桩心愿。
所以,请允许我深深地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的每一次回贴和反馈,感谢你们热忱的讨论和建议,感谢你们的批评和指正,也感谢你们来一起分享我的收获和喜悦。请允许我不在这里列出这许多的名字,然而每个给予我帮助过的朋友我都会记得。
我同时也要感谢那些在本篇小说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物们,谢谢你们给我提供了如此灿烂的故事情节和幻想,只可惜我笨拙的笔无法将之穷尽一二。然而我已经 尽力了,你们在我的头脑中困扰了我很多年,我现在终于可以决定放你们自己去活。不再需要我过多的解释,你们从此可以在文字中独立存在。
自从时间进入到本世纪以来,我几乎就从来没有梦想过,这篇以上个世纪最后一两年所发生事情为背景的作品,能够最终会有完成的一天。
中间断了五年没有写这个故事,以为自己已经把它荒废掉了。那时候有个朋友在我的网页上留言道:很喜欢看这个故事,却不知道为何,它就那样停留在了那里。云飞和纹儿,也许注定要停在了网上的相识相知,然而那个故事里,没有结局,也没有晓凡。
当时不知道后面该如何去写,因为故事的最初起因只是那一个真实与虚幻交错的背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越来越难以揣摩人物的性格,不知道如何去发展,于是深感自己的言语匮乏和力不从心。
2005年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想法进入了念头,那就是我不妨将小说创作的本身贯穿到故事的叙述结构中,营造出一个戏中戏的效果,这大概是受了电影《最 后一班地铁》的影响,因此我在小说的最后一节中,引用了该片的经典台词,以此向这部片子的特吕弗导演和两位主角演员凯瑟琳·德诺芙和杰拉尔德·德帕迪约的 敬意。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立刻让我觉得原有的构思——让《飘逝的水痕》承担小说创作线的“梦想”部分过于单薄了,尽管《水痕》与《情感》本身有着千丝万缕的 联系,但对于戏中戏的要求而言,由于只有雨彤是承接两部作品的唯一人物,而雨彤在《情感》的下半部已经退居为次要角色,因此极需要晓凡和纹儿与《水痕》情 节的交错渲染,同时需要将《情感》的上篇创作过程也一起纳入进来。
不过,这样也很容易使读者困惑——事情的发生到底是怎样的,是以小说文字本身为准,还是以小说中人物对作品的重新解构诠释为准?这两者经常是不同的, 而且往往自相矛盾。举个例子讲,上篇中的敏珊是一个在云飞情感世界中昙花一现的人物,而到了下篇,她与云飞曾经的这段交错却构成了晓凡吃醋嫉妒的导火索之 一。这类在上篇中出现过的情节,到了下篇中被重新解构诠释之处,可以说举不胜举。可以说作者有意这样安排,造成情节和人物之间关系的模糊与混乱,是有自己 考虑的。不知道换一种简单的方式能否说得清楚:
《水痕》,A线;
《情感》的情节(直到撰写《情感》本身之前),B线。B线包含了对A线的重新解构诠释;
《情感》的最后情节(从撰写《情感》本身开始,到小说结束),C线;
C线与B线的上篇,在时间跨度上重合,而在内容上则为重新解构诠释;
《情感》的作者,也就是我的代言人,也处在C线之内,并在开始撰写《情感》时对小说的设计思路有一个宏观的介绍,在小说的结尾处对世纪末产生循环的幻想;
而笔者本人,则处于D线之上,前面提到的这几条线于笔者本人,实际上并没有真实的联系。
当时这种构思的想法,对我而言是比较新颖而有趣的,C线与B线上篇的重合与重新解构诠释,在我看来就好比是数学上的莫比乌斯环面,扭转了180度接合 在一起,看似是两个面,实则只有一个面。我正是希望用这样的叙事结构来描述我所希望阐述的对立统一的两面,真与假,真实与虚幻。
在结尾处,当C线里的云飞开始怀疑这世界的真实性,尤其是以《Matrix》的情节作为渲染,更强调了小说整体的荒诞意味——尽管它的情节过程大部分 都很像真的,然而它的整体表述却是荒诞的。生活中就不可能有晓凡与纹儿在真实和虚幻世界融为一体的事情,也不可能有生命第二次踏入同一河流给予重新解构的 机会,然而小说却可以做到这一点。因此,作为小说的作者,我可以很负责地跟读者说,对于解构部分产生的矛盾,你无论怎么理解都是可以的,认为作者在说谎, 或者是真话,都是可以的,唯一重要的其实是:D线里的作者需要这样写,而且不这样写就认为不可以。
在编写计算机程序过程中,有一个类似的概念叫做‘进程’,或许有助于这方面的理解。父进程可以产生子进程,在产生的刹那,二者除了进程ID不同之外,是完全复制拷贝的。然而从产生的一刻起,两者就可以有自己不同的行为,可以不再有任何关系。
作为处在D线的作者而言,产生的第一个子进程就是C线里的云飞,他是《情感》这篇小说的作者,他进一步产生的下一个子进程是《情感》B线里的云飞,依 次更进一步产生的再下一个子进程是《水痕》A线里的云飞。每一层的云飞都处在自身的文字世界中,不知道外层世界的存在,而外层的人物可以对内层的人物进行 控制,以满足本层的需要。换句话说,内层人物虽然看似有他自己的故事轨迹,然而说到底却不过是外层的道具。
《水痕》里的山水人物,故事情节都是道具;《情感》里的众多女孩、与社会现实背景都是道具;小说里虚托的作者,也是道具之一;所以不难看出来,整个小说其实是基于一个荒诞的象征意味,而认真地披了一件写实的外衣。
小说的整体基调由于这个结构的变化调整而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循环,看似单向的叙事性描述由于C线所对应的两个事件引入,将时序重新回到此前对应的时间 点,因此过程中的每件事都可以理解为具有了两次重新参与解构诠释的机会。但循环本身只是一种象征手段,并不是目的,就像小说虽然以千年虫(非预期循环的象 征)作为首尾的呼应,故事的发展线索依然会穿越循环本身,在小说的结尾云飞心里有一种全方位时间倒流的渴望,但中篇与下篇本身的存在实际上已突破了这个世 纪末时间槛的限制,这对于笔者而言,也许也意味着一种在写与不写之间,自身动力与创作瓶颈相互作用的一种象征暗示。
这个想法起源于我以前看过的一部科幻电影,故事的男主人公每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过着重复的一天,周围的人们都浑噩不觉,而唯有他依然保留着对以 往的所有记忆。于是他每次都去探索这个导致时间循环的原因,试图用自己的行动来改变这一结局。故事的结尾当然是个好莱坞式的结尾,他和女主人公想方设法制 止了在零点时分时间机器的启动,生命因此突破了时间牢笼的束缚,他也由于整个过程的改变和努力获得了期望的美妙爱情。
这篇小说的结尾也便有这种类似意义的渴望,人希望时间倒流,希望自己能够重新来过一边,改变所有的错,改变那个结局,我想这是很多人心里都会存在的一 个梦想。当然作为现实性的题材不可能完全照搬科幻题材的处理方式,但作为小说而言却可以采取其他形式,尽管时间本身无法倒转,然而人物却可以在文字中重新 活过,情感以某种形式留存下来,给未来的人生以积极的意义,中篇和下篇的存在,便意味着这一过程的象征。
关于解构所讲的复杂命题看来已经说得太多了,我们还是回过头讲一讲其它的吧。
有关叙事者的人称,在本篇小说中常常采用了非固定的形式。总体来说,应该还算第三人称,但我个人并不是非常喜欢那种全视角伪先知的第三人称方式,因此 除了必要的叙述情节之外,我都是基本采用了主观视角的第三人称写法,令读者的感觉也追随着小说中人物的切换,去感受各个人物不同的心理活动。多方的心理活 动在小说中占了相当大的篇幅,这也使得情节的推进变得进展缓慢枝节丛生,从本质上讲,这是本文的一个特点,然而从阅读角度上讲,这又也许是一个障碍,我无 法说清这种写法是好是坏。除了第三人称之外,在人物的心理活动出现纠葛和思想斗争时,往往又会改用了第二人称,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进行不同视角的评 判。甚至在一些特殊的场合,会直接采用了第一人称。其实无论是采用我、你、他,以及在其中反身代词‘自己’的使用,其人物指向都是一致的,无非只是效果和 距离的差别,‘他’是叙述方便的需要,‘你’是辩证评判的需要,‘我’是直接代入的需要,这方面我觉得是受到了高行健《灵山》、《一个人的圣经》等小说中 的这种写法的启发,在本篇中做了一些变化的尝试,效果当然很难讲具体是好是坏,这都有待于读者自己的阅读体验。
(未完……后面将讨论一下人物)
晓凡、纹儿篇
这篇小说里面的最重要女主角毫无疑问是晓凡,笔者本意是希望通过她在真实和虚拟世界中扮演的两个角色,串接云飞从A到D的一系列情感。然而这个秘密注 定是要被拆穿的,结果无非是两个,要么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要么是误解丛生的分离结局。坦率地讲,写晓凡第一次出场的时候还没有决定到底用哪种结局, 甚至当时也设想过可能以团圆式的结局收尾,然而写到纹儿出场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可能了,剩下的只是去想如何将他们的网上相知过程写得更打动人心一些,现实中 更矛盾重重一些,到最后以完全不知道对方另一个身份的方式来收场。
然而这种想法写了几篇之后就发现非常幼稚,两个智商本来很高的人,如果始终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到最后还不相互揭穿,那简直是个太无聊透顶的情 节,甚至可以说,给读者开得玩笑太大了。正是因为当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矛盾,小说写到中篇将雨彤的段落完全结束后,就只好搁置不前了。直到过了5年之 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才使得笔者考虑并接受了这样的想法:他们最后应该相互知道了真相,而等到真相清楚的时候,他们却发现彼此已经相互伤害地太深了,只好无 奈地分手。
于是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才有了“戏中戏”的念头,对于云飞而言,他总是倾向把无言的沉默以及谎言和欺瞒当作一种伤害,而对于晓凡而言,沉默有时代表 着无奈和自尊,必要的谎言有时是对感情的考验。男女双方由于一些事件总会产生误解和分歧,在缺乏必要沟通的情况下,擅自独立行动,往往会使裂痕进一步扩 大,虽然有些做法的意图原本是好意,是要希望挽回彼此的关系,而实际的效果却有可能适得其反。云飞和晓凡在性格上都有一些相似的缺陷,骄傲、自尊、不肯轻 易妥协让步、用惩罚的手段来对待对方的错误,这都是导致他们关系冷淡破裂的一些因素。
但即便是存在这些缺陷,如果双方是真正相爱的,这些误解和分歧我相信本来是能够迈过去的。而之所以产生这些不如意的结果,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双方并没 有真正的去相爱的结果。这篇小说里面没有真正的爱情,我记得自己在很多场合下都表示了类似的观点,晓凡与纹儿加在一起,在现实和虚拟世界中都曾与云飞达到 了很亲密的程度,然而这仍然不能算是爱情。
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受限因素,是云飞本身对爱情已经不是执著坚持的那种类型。由于过去爱情的受挫,他逐渐丧失了那种对爱情舍我其谁追逐的勇气,对发生 在身边的感情往往习惯性地采取躲避、防止自己再度受伤害的态度。他用了很长时间,才从雨彤的情感阴影中缓慢走出来,在这一过程中他变得更加谨小慎微,不愿 意主动付出真情,甚至敏感多疑,遇有风吹草动首先想到的不是怎样去努力争取,而是怎样将自己更好的隐藏起来,避免心灵受到伤害。也正是因为如此,网络和文 字成为他对现实对抗的一块避风港,他将更多的感情投注在虚拟世界中,希望得到来自陌生心灵的回应和认同。纹儿在网络上的出现便正是满足了他这方面的全部需 要。
纹儿给予了云飞最大程度的关怀和鼓励,她与他无话不谈,在了解了《水痕》背面所包含的雨彤故事后,以她女性视角的一面,帮助他去完善丰满了《水痕》中 所讲述的感情。她在他最孤单寂寞的时候一直陪伴着他,默默地给他以安慰。纹儿和云飞的早期定位,双方都一直认为对方是红颜蓝颜,如果是作为一个网上知己而 言,这种角色已经是迹近完美了,然而很不幸的是,她和成千上万网恋的人们一样,发现自己在投入这种关怀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对方这个虚拟的形象, 而且很快将角色转变为情人般的关系,对他身边的其它女孩开始产生了嫉妒,并对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而感到困惑和迷惘。
事实上,晓凡与纹儿的在现实与网络的形象是完全格格不入的,纹儿只是晓凡温柔那一面在网络上被无限放大后的结果——如果这一个前提不成立,那么就很难 理解后面晓凡一系列果决的行为,与纹儿在网上的形象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偏差。晓凡和纹儿,在本性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外向爽朗现实/内向温柔幻想,这种 性格上的差异,也就决定了在对待爱情的追求手段上两者截然不同。纹儿的性格是跟云飞有某种程度相近之处的,自尊、含蓄、试探、退让、不肯轻易表露,这都是 他们共同的一些特点,也正是他们能够在网上交往投缘的一些前提要素,他俩的第一个电话,话到嘴边而最终因为各种阴差阳错而没有表露,正展现了他俩在远距离 相隔情况下的内心情感交流方式的一个缩影。由于没有面对面,有些话是双方怎么也说不出来的,尤其是云飞这一方,更不太可能在网络和电话中轻易表露真情,这 也导致了他俩在网络上尽管已经非常亲密,然而终究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而晓凡则完全是采取了主动、直接的方式,由于有网络上的相处经验,她知道想让云飞主动表白,就意味着让他抛弃自己固有的怀疑心理,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事情。所以她选择了主动,几次三番地大胆追求,甚至为了成功不惜牺牲一切代价,甚至牺牲掉了网络上本与云飞相契相知的纹儿(以她对云飞的了解,她认为云飞 这个人很恋旧,一旦被一段感情粘住,就很难掉出来,即使是与纹儿这样的虚拟世界中的感情,如果纠葛下去,对现实的爱情发展也决无好处)。她的这些想法无疑 是对的,而且她的追求手段也明显达到了她所希望的效果,两人在流星夜的感情升温到了极点,并有了身体接触,但很不幸的是,她与纹儿一样的自尊使得她仍然不 愿意完全表露自己的心意,她希望得到的不是自己求来的爱,她要给云飞设置一些难题考验,希望能激起他的热情,听到他的主动表白,而在这一点上,云飞的退缩 态度再次令她失望了。
也就是说,无论在网上网下,云飞始终没有采取过特别明确的主动追求的态度,稍遇到困难便退缩躲避,这对于自视甚高并且对自己信心十足的晓凡(她甚至不屑直接告诉云飞自己便是纹儿,来获取那种可能很轻易就能得到的廉价感情)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从某种角度上,晓凡在潜意识里一直在等待着云飞主动突破重重障碍,来表露他真实的感情。她对他一直保持着信心,至少从流星夜之后的几个月之内都是如 此。然而信心总是会被消磨掉的,当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看到对方的举动无法符合自己的期望,那种信心也会逐渐变为怀疑,焦躁和不安。她的自尊个性使她无法 再进一步的主动表露自己真实的想法,流星夜的亲昵举动,对她来说已经是自己的一个极限,她需要看到自己所做一切的成果,而不是要再次付出。而在这种情况 下,云飞报复般地写作,将一段又一段或真或假的感情写入文章中,对她来说就是一次比一次难忍的伤害,令她直到忍耐不住而失去耐心。
从某种意义上讲,晓凡纹儿与云飞的所有情节在五个测字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暗示,云飞的完美主义和敏感多疑性格(流),云飞的不积极争取所导致的镜花水月 (清),两人的短暂交汇之后就面临分手(梦),分手之后只余下隔山隔水的思念(幽),以及晓凡最后测的‘缘’字——双方没有相互追逐而最终只留下彼此的想 念,可以说都是两个人性格缺陷和命运的阐释。
最后云飞揭穿晓凡的身份,完全是一个意外,因为即使没有这件事情,晓凡原本也要离去,无非是在云飞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去。然而他们双方倔强的个性,决定 了他们即便在分离之前,也会因各种琐碎的事情引起纷争,牵连到彼此不满的情绪上,不肯将这一切归于沉默,必要将剑刃插到对方的胸膛去,因为他俩都隐忍得太 久了,而只有在对方身上倾诉发泄才能够释放压抑已久的情绪。
最后的一切比较温和的话语,包括半年之后的留言,实际上都是纹儿性格的那一面在说的。照晓凡的性格,我想她是不会说的。这也正是让笔者多少也感到困惑 的地方。到底,她有多少程度是纹儿,有多少程度是晓凡?她俩的性格到最后出现了混合统一的趋势,也许是面临分离时的短暂不忍,也许是分手了之后的理性回 归,或者,也多少掺杂了作者本人的一个折衷愿望,我这里很难说得清楚。因为我的确也写过这样的结局段落,晓凡毅然决然地走开,一个字都没有再和云飞说,云 飞一个人在放纵和思索中,才逐渐明白对方曾经的爱,这或许,也是一种情感可能的归宿吧。
(未完……下一篇将讨论一下云飞)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世纪末情感 (109,110) (大结局) 第一稿完
12/14/2007 12:31: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一零九)
几个月后冬日里的一天,上海虹桥机场。
北方的天气已经转冷,然而南国的气候依旧宜人。云飞和杜工两个走出机场大厅,手推车中装着巨大的机器包装箱,在长长曲折的围栏里耐心地排队等待出租车 ——这已经是云飞这个月来第三次马不停蹄地飞上海,为的是安全部旗下的一个大型网站项目,前几次都是他独自一人,而这次因为是项目验收,所以项目的负责人 杜工也跟着一起过来,两人一个负责技术方面的收尾工作,另一个则负责商务方面的谈判。
云飞原不喜欢和杜工一起出差,这一次属迫不得已。上个季度的绩效奖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只拿到了 95%,有关一些风言风语的传闻,云飞从其他人口中也多少得到过一些暗示。他很怀疑是杜工在王总那边嘀咕了一些坏话,甚至包括卖论坛程序事件的猜想,让王 总对他的态度也开始有些不冷不淡,重要的事情都难得交到他手上,这让他心里颇有些耿耿于怀。当然这里面也不排除有自己懈怠的原因——自从晓凡走后,云飞有 一个多月的时间整天漫无目标无所事事,他日夜沉浸在对她离去的怀念和痛苦之中,除了有关她的回忆和文字,其它的东西他提不起任何兴趣来。
她封死了所有的论坛账号,删除了所有的邮箱,她甚至不愿意让他打电话到她的办公室和家中,她说她已经把话都跟他在网上说清楚了,从此希望他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然而他怎能让自己去做到这些呢?他想尽了办法在ICQ中求恳,希望她不要这样忍心绝情,她要走他不会拦住她,但请她不要将这一切的痕迹都抹去。哪怕你 不留任何的联系电话,那么请不要删ICQ,或者说留一个邮箱也好,哪怕我们从此不再联系,不要让我想到从此再也寻不到你,让你从此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这 样我将永远难以追悔地心痛。
可是她还是什么都不肯留,那个下午,当她把最后一句告别的话说完,连他叫喊着不让她删ICQ的话还没听完,那朵翠绿鲜活的小花便霎时变成凄惨的红色, 他的心也随之渗出了惨红的鲜血——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她那边一定是删除了,于是他踉跄着逃出公司的地下室,跑到外面的人行道上,让胸中的那口气能够大 口大口地吐放出来。他感到全世界都被血红浸染了,就连那夕阳也像被谁斩了一刀,创口处鲜血不断地喷洒出来,暗赤色的晚霞,染遍了整个西边的天空。
他大病了一场,一连三天高烧不退,靠打吊瓶才苦撑过去。等他休养恢复了再回到网上的时候,他已经到处都找不到她的痕迹了。她走了,而且她不想再让他找到她了。除非电话才能找到她,可是既然她走得这样的绝情,电话就算找到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起初几天,他还想着她以前常说要删ICQ戒网什么的,可从来也没有真正的戒过,这次也许要过些日子,多等些日子,等她自己呆久了,想念起网上的日子, 这里还有她那么多的朋友,她或许还会回来的。ICQ上自己每天依旧孤独地登录,只为了万一哪天她想回来的时候还能找得到自己,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放 弃了希望。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时间就这样哗哗地流逝了过去,自己却一事无成。她不希望这样,她一定不会希望自己这样沉沦下去的,于是他努力振作起 来,给她的ICQ发了一个离线的信息——
纹,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得到,也许你删了ICQ永远也收不到。但我还是想说,我希望能看到你回来。我把你的所有论坛账号的密码都设成了十六位的数字,前八位是你的号码,后八位是我的,如果有一天我看到你登录了,那我就知道你收到我这封信了。
飞
他放了一个定时程序每天去搜索她这些账号的活动,如果有新情况会自动给他发邮件——他已经很害怕让自己每次去刷新那些页面,看到的都是些不变的日期数 字,这种残酷的事情还是交给冰冷的程序去做吧。他又将她所有的文字都搜集在一起,注册了一个空间都放在里面。做完了这些事之后,他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可以 重新继续生活工作,也可以继续写关于晓凡和纹儿的文字了。可她不是不让写嘛?唉,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走了,永远离开自己的世界了。假如她因为自己写 的小说而生气,甚至找上门来,那自己还求之不得呢,最起码,她算是肯重新理睬自己了。
几个月后他终于接手了上海的这个项目,让紧张的忙碌可以充填自己的神经,让自己不再想她。项目一干就是两个月,现在终于到了阶段性收尾的关口。到了上 海的这些天,他一直蹲在对方的设备机房现场去帮助解决一个他们运行数日才会碰到的一个技术难题。在机房轰鸣的噪音和热闷的空气中,他费尽心思,想出了一个 在运行环境下能够重现该问题的方法,然后花了几个小时才将该问题解决。这下技术收尾的工作应该全部结束了,自己这次来的任务也算按预期完成了,他正高兴, 突然接到小徐从公司打来的一个电话,“哎,你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吧?”
“还行,刚把它们一个疑难问题解决,技术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就看杜工那边商务谈得怎么样了。”云飞想起刚解决的这个棘手麻烦,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你还高兴呢!我刚听王总这边发脾气,说对你们那边这次的进展很不满意,对方好像要拖款了。”
“不可能吧?”云飞心里诧异,自己这两天一直都在帮他们解决问题啊,跟他们底下技术人员都在一起,现在技术难题都得到了解决,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我也不知道……”小徐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可能杜工那边跟王总说了点什么。”
靠,云飞这下心头火冒三丈,你杜工也太欺负人了。咱们这还是这次一道出来的,我累死累活的在前面打仗,你不给我支援也就罢了,后面还给我煽阴风点鬼火使绊子,你他妈的还是人嘛!不行,这得找他说理去。
“你跟他说有什么用啊!”小徐也叹了一口气,“我看你这次啊,悬,你还是找王总去说清楚吧。”
云飞二话不说,直接去拨王总的手机,王总那边却占着线,拨了几遍才拨通,“小楚啊,你找我有事吗?”
“王总,我想跟你说说目前上海这边的情况。”云飞就把自己在上海这边几天的工作情况都讲述了一遍,“我这两天都在机房这里和他们的技术人员一起解决他们最关注的一个技术难题,现在终于都解决了。我听说杜工那边的商务谈判出了些问题?”
“杜工现在已经回来了,他这次的商务谈判没有谈成,对方说就是因为一些遗留的技术问题没有解决。”
“他什么时候回去的?怎么都没有和我沟通一下?”云飞这下火气大了,自己在这里好不容易把问题都给解决了,他怎么倒好,人先跑回去,撂挑子了?
“他人下午刚回来,要不你跟他电话里核实一下?”
云飞大怒,合着他自己没办成事跑回去给自己穿小鞋去了?得了,我也不跟这种小人电话里费口舌了,他连忙拦住了王总,“王总,那这样吧,既然杜工回去 了,我在这里呆着也没有用,我让他们的技术负责人把技术验收报告填一下,证明我们已经帮他们解决技术问题了,那我今天晚上也回去了。”
“那好吧,先这样吧,我们回来再谈。”
啪——云飞第二天来上班一进王总办公室,见杜工也在,便把上海那边的技术验收报告丢到王总桌上,王总翻看了一遍,递给了杜工。云飞见他俩都不开口,自己忍不住先质问道,“杜工你先瞧好了,我这里有他们技术负责人的正式签字,他们还说有什么遗留的技术问题没有解决?”
“你这是昨天下午才签的字,我上午跟他们谈的时候他们始终认为我们这边提供的技术不过关。”杜工申辩道。
嘿,这真是那壶不开偏提哪壶,云飞心想你明明的意思就是在和王总暗示我技术不上心,耽误了你的谈判嘛——“那你昨天上午怎么不和我电话沟通,我一直在他们机房帮他们解决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们的技术负责人当时说这个问题你这次解决不了……”
“放屁!”云飞气得脏话都说出来了,“我这儿就有他的电话,你打啊,我倒要听听他当时怎么和你说的。”
“好了!”王总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说话要注意礼貌,都是同事!杜工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小楚单独谈谈。”
等杜工出去了,王总和颜悦色地对云飞道,“小楚啊,我知道你这次出差办事很辛苦,这次我看是你们没有相互协调好,以后工作中还是要注意多沟通嘛。”
云飞心里也明白王总骨子里还是向着杜工,只不过当着自己的面不好直接讲出来,自己这口气说什么也无法咽下去,有他杜工在自己头上掐阴使绊,自己无论如 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干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算了,话说清楚一点,免得受冤枉气。“王总,我跟您手下也很久了,我就问您一句话,我对公司怎么样?”
王总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小楚啊,你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呢?你对公司的贡献当然是有目共睹啊。”
“那好,既然王总你这么说,那我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跟杜工,没法共事!这件事谁曲谁直我想您也看得很清楚,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多说了,您看着办吧 ——要是决定杜工还在,那我就走。”说罢,云飞觉得自己真是难得的利落爽快,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婆婆妈妈拖泥带水,自己都不由得佩服自己。
“你不要这么冲动嘛,有话都好商量是不是?”王总见他执意耍犟,只好先给他找个台阶下,“这件事杜工是有责任的,我等会儿也要批评他。你现在头脑太发热了,这样,你回去再想想,等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
云飞出了王总的办公室,心里觉得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他妈的,不干就不干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凭我现在的能力和资历,出去还不是想找哪儿就找哪儿,到 处都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前些天老邹还走了呢,听说要充分利用顾客资源去张罗鼓捣自己的公司去了,走之前还找自己拉拢了一下,自己当时没好意思答应他,现 在既然说想走,那不如找他先联系问问。
于是过些天当王总再度询问云飞的的时候,云飞听老板没有撵杜工的意思,心下也就不存了念想,坚持着要走。王总见他这么坚决,也只好叹口气表示同意,示意他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将手头的项目和产品交接。
就要离开公司了,离开在此奋斗了几年的公司,心里不免有点感伤。想起刚毕业那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伙子,只凭着一点对计算机和网络的爱好就一头扎 进IT行业的大潮里,随浪翻滚。这里有学不完的技术知识,做不完的项目,和应付不完的客户,没有人告诉你应该怎么做,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消耗透支自己的 年轻精力。无数个一夜暴富的神话,无数个年轻的亿万富翁,那些昔日不可想象的事情,在如今的互联网神话中,演绎着一段又一段传奇。可我却只想过自己的平凡 日子,云飞心想,我只想踏踏实实地有一个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以及一个可预计的将来。没有这些,谁会来和你谈婚论嫁,而没有婚姻,将来你又如何能够标 识自己?可即便是这些简单的要求,也未必能尽遂自己的意啊,你面临的是周围的人,或有意无意的,相互利用,自相倾轧,尔虞我诈。你不由自主地要卷入这些纠 纷中,无论你的本性多么善良,你的心胸多么宽容,在生死关头,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要为你自己而战——否则,你就不可避免地要被别人挤下,善良和宽容在此情 况下,终究毫无用处。
如今只好叹叹气,准备收拾行囊了。书本和资料都早已收拾妥当,只剩下硬盘里面的东西。下载的一些工具软件过去都已刻盘收藏,余下还没有归整好的文件, 只剩自己写过的一些东西、邮件和聊天记录。云飞四周看了看,大家都在忙,没有一个人注意自己,今天有足够的时间来归整自己,时间,真的是难得的充裕。
这些东西,是不能够留在这里的——云飞心想。虽然这些对自己来说,曾经是如此的重要,它记录象征着自己的过往,自己的成长,自己的情感,但在其他人眼 中,那不过只是一块冰冷的硬盘,那上面存储了些什么,也许根本就不值一提。只需一个简单的格式化命令,只需几分钟,所有的数据就可以清零,再无0、1数字 的起舞,也无过往心情的跳动,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它又可以成为一块崭新的载体,重新等待承载新的主人和人生。
云飞不禁惶恐,我们的大脑,赖以生存、赖以自慰的记忆,是否也如这样的0、1载体,简单、复杂而又如此脆弱?记得有资料说人一生所开发的大脑神经元不 到总量的1/10,但多少事情却最终都忘却了吧,深深地埋沉在失去索引的黑暗中——它真实地存在着,像愈发巨大的黑洞,存在于你的脑海中,但你无从知道如 何获取,也无法意识到它的存在。你认为它失去了,永久地失去了,终你一生也无法再度获得,成为毕生的遗憾。而如今,高科技时代幸运的我们,有了各种各样的 存储设备,能够帮人留住这些原本注定会被遗忘的记忆,通过数字化,我们尽可以留住文字、声音、图像、甚至视频……狂妄的人们啊,你似乎可以留住一切——但 有一个东西我们却是我们永远也无法复制和留住的,那就是我们彼时真实的情感和心灵:你永远无法回到过去,回到记忆中发生的时刻,去体验当时的心情。
你看着这些文字,仿佛看到了那个活在文字里面的云飞,他多愁善感,优柔寡断,如自己的影子,在无从取舍的十字路口徘徊;你看着那些邮件和聊天记录,仿 佛又看到了纹儿的欢笑,自己的愉悦,纹儿的落泪,自己的伤心。那些为对方怦然心动的只言片语,那些黯然摧心的时刻,虽然有一网之隔,无奈咫尺天涯、情深缘 浅,但那份真实流露出来的情感,却不能称之为虚幻。
你彻头彻尾的爱过她,你不得不承认。尽管你从来没有真正在内心承认过这一点,尽管你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三个字,但现在这些文字无可辩驳地提醒你,尤其 是当你将自己放在局外人的角度,公正平实地来看这些无言的记录,你无法说服自己不这样想。但就算是这样吧,她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你曾经这样的爱过她,你摇摇 头叹叹气,想起她最后的那个下午,无论你如何挽留也无法留住这样一颗固执冰冷的心,她就这样从你的网络和生活中消失,没有一丝征兆,也不存一点希望。
你带着淡淡的忧伤将与她的聊天记录导出,存成一个小小的文件,你和她共同说过的、并被记录下来的话,算上所有的标点符号和空格,只有不到600K,一 张小小的软盘即可存下,绰绰有余——多余的空间,能放下一张照片么,能放下一颗心么?你忽然想起你也许永远再见不到她的面容,你也或许永远再听不到她的声 音,你的心不知怎么倏地疼了一下——你根本不知道这个让你意驰神伤的女孩现在、以及将来会在哪里。对你来说,她仿佛是在你最失意的那段时间上天赐予你的神 奇礼物,给你以灵感,给你以关怀和安慰,而既然你拥有的时候不懂得什么叫珍惜幸福,你失去的时候又如何再奢谈拥有?就像那首曲调轻快而又暗含忧伤的《挪威 森林》,永远似先知的西塔尔琴奏出的旋律——
I once had a girl, Or should I say, She once had me.
And when I awoke, I was alone, This bird had flown.
你知道你不会再经常翻看这些记录,因为它们只代表着过去,而你只是想把她保存在那里,你知道她在那里,她永远会在那里,属于你过去的某个时刻,永不褪 色。而你终将不可避免地老去,你的记忆也会随之无可奈何地消退,一生太久了,变幻无常的人与事,谁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只有这些文字,你写下的和保存了的 文字,才无比忠实地记载着你的感悟和经历,直到生命的尽头。那将是你唯一的幸福和财富——也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发现。
(未完待续)
(一一零)
一切都已收拾妥当,所有的文件都压缩并刻盘保存,当反复打开这些文件确认无误后,你开始在硬盘删除文件,卸载程序。你最后点选了卸载ICQ,等着确认 的对话框弹出。可临到真要确定按钮的时候,那鼠标却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你好像听到自己最后和纹儿说,记着这个号码,不要删ICQ!——说这话的时候,心 里想必是带着哭音吧,可表面上却依然是坚强。自己在孤寂中留了这么久,每天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地挂在上面,也不过是想等着个奇迹出现罢了:记得她曾不止一 次地说过要走,每次都是自己能够劝回来,或是没两天就回来。而这一次,本希望也是如此罢……可心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冰冷下去,从等待、失望、到不敢抱任何 期待,心如同凝上一层厚厚的霜,从此再无痛无泣。一天、两天……一周、半个月……几个月……将来呢?谁知道是一年……几年……或许就这么一辈子?短暂的相 识相知,永恒的擦肩而过?她还会记得我么,她根本不知道我在心底为她哭了多少次,也许她会找到她的幸福吧,就像她说的希望那样。
删!一想到她说过的幸福话语,心里就如同刀割一般,一股嫉妒之火蹿上心头。可是你又有如何理由嫉妒,你连爱她都未曾说过……你只能泄气地看着删除的进 度条从左向右,一直推到尽头。可转念,又有个不敢相信的预感在心里作祟,万一她此时正上线呢,或许她不知道因什么原因又上线呢?
删了又装,重新登录,看纹儿的名字,红色的,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美人羞涩的面庞。忍不住想发一个离线信息过去,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再说 就算发了对方也未必收得到。心想着也许自己许个愿,轻呼一口气,她就能如你所愿地变蓝。你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的虔诚和相信奇迹,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许愿 良久,听自己怦怦的心跳了又跳,却不敢睁眼,也不敢呼吸。只怕稍有动静,那愿望便受了惊吓,从此落空。可你又不能不看,看了又尽是失望,再闭、再睁,直到 眼角湿润,脖梗发酸。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纹儿的名字,却依旧是如沉寂着的睡莲,那朵曾与你一部分生命息息相关的小花,似乎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为你而绽 放。
于是你打开了新写就的小说章节,你知道那上部的内容已正当结束,每一段的心情故事,都注定是以你和她的相遇开头,然后以彼此的分离收场。现在,正是‘云飞’感到自己的落寞,要去封闭开发,与‘纹儿’之间第一次有了不舍和依恋之情的时候——
「你也不愿意走的,对么?」这次讯息的等待时间较往常长了许多,显见纹儿发这句话之前也斟酌了许久。
两人之间往来的讯息沉默了下来,这一刻似乎时间也为无穷的心绪凝滞住了流动, 云飞望着纹儿名字前蓝色的小花,感到一种无法左右的神奇力量正在自己胸口升腾。那深不可测的窗口后面、那熟悉的名字后面,到底隐藏的是怎样的人呢?真希望 这种默契的交流能永久地持续下去,可是,这种状态是注定不会永远保持下去的啊,自己到底还该再说些什么呢?
『是的』,云飞简短地在屏幕上敲入了这句话,看着图标上的小人转动,对话以一种近乎游戏的方式发送过去,突然觉到自己深深的失落和无奈。一切是该就这样结束了,还是会即将开始?
贴完小说上篇的结束,云飞走出公司,此刻已是夜深人静,漆黑的夜空上偶尔会飞过一架灯光闪烁的飞机,他遥望那远去飞机的灯光,心头一阵遐想:或许这架 飞机就是飞往她生活的那座城市去。每天这世界上有成千上万人出入那座城市,他对他们都感到强烈的羡慕,因为他们都与她共同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新鲜空气,头 顶是共同的蓝天,能够感受到同样温暖湿润的海风,和壮丽绚烂的夕阳。真的,他们是多么幸福啊,只因为他们都与她,朝夕共处在同一座城市里。
圣诞节过后,是他在公司里的最后一天,他上午就把手续都办好,机器已经基本清空,只剩下一个未删的游戏在上面,他无所事事,就打算在这半天机器未收走之前,再玩一次通关。
然而一开机,却发现一封新到的邮件在里面,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邮件的地址竟然是论坛服务器。哦,该死,原来是自己的那个程序,那个在半年的时间里天天运行,而从来没有搜到过她任何登录痕迹的程序!今天,伟大的哑巴终于破天荒地发声了!
他赶紧打开那自动邮件,那里面的内容很简单:
浅笑,最后登录时间 1999年12月24日21时45分
纹儿,最后登录时间 1999年12月24日23时50分
是真的么?她看到自己给她的ICQ留言了,她回来看看了。他心里一阵激动,眼前差点一阵黑晕厥过去。她留下了什么没有,她有给自己的小说回贴了?他匆忙地去搜索了一下昨天以来的上贴,可是一无所获。
他不死心,忙着去查了这两个账号的家目录,查找该目录中最近更新的文件,总算给他找到了——原来,她给她自己发了一个短信,打开来一看,竟然是留给自己的。
飞,
我知道你会来看,也只有你会来看,所以这封信是特意留给你的。
我把 ICQ删除了,再也没有装它。今天我偶尔回来匿名浏览,看到你小说上篇的结束,我才想起来。在ICQ 的网站上看到提供了一个新的 WebICQ 功能,就登上去看了一下,没想到会因此收到你的留言。
现在我这里刚好能够看到维多利亚湾,夜幕深深笼罩,湾畔的所有高楼的灯光几乎全部亮起,天上的银河仿佛落入人间。那闪烁的海水掩映着流火通明,隐约可 见游艇穿梭其中。一阵潮乎乎的带有咸咸味道的海风从窗口飘进来,我打开桔黄色的台灯,书架上抽出我最喜欢的古典音乐的CD,让优雅的音乐一下子弥漫在暖暖 的房间里,整个人就顿时感到惬意舒畅起来。
好了,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告诉你是为了让你能够想象出来,我坐在这里,慢慢读完了几个月来你写的那些文字。
我一直都说不让你写我的,可你还是没有听我的。说实话,几个月前我的确对你把我跟你的那些女孩写在一起而发脾气,而过了这些日子,回过头来再想想,倒 是心里释然了许多,时常希望能看到你写完。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后面到底想怎样写,不过我也不打算去问,因为我知道这是属于你自己的心情故事,你想 写成什么样子,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没有丝毫权力,也不想去过问。
我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交了一个男友,这次是真的,他对我很好。昨天我们一起在铜锣湾时代广场过的圣诞节,那里有一个千禧年的亮灯仪式,高 大的圣诞树,巨型的时钟沙漏,广场上人潮涌动,到了午夜零点时分,欢呼声四起,大家相拥互贺,节日的气氛很浓,特别热闹。
我不知道你那里怎么样,北京也许气氛没那么浓,但是北京有雪,这里没有。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好起来,生活有没有很大变化,不过我想你的生活都需要你自己把握了,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去走,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就像我,我觉得我自己现在很开心幸福,我也真心希望你能够开心幸福起来。
如果你写文字会让自己开心起来,那么你就写吧,我想这会是你寻找自我快乐的方式,而我,在远方如果知道你快乐,那我的心里也会很快乐,为你祈祷祝福。 我看着你写过的文字,心里也会生出些许莫名的感动,我想也许有一天假如我们再也寻不见彼此了,那么看着这些文字也就会是一种幸福了吧。
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到网上去,也许过些年我会想起这段时间的日子,那可能是我在网上最美好的回忆——我一直都很怀念我们在一起说话聊天的时刻。你说 过在网络上的最大感触就是真假难辨,你永远也不知道在面具后面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真实人生。可是我想我们那时候的感情都是真的,而且彼此都相信,它就 是真的,不分什么对错——那对于我,也许的确是这一生中最纯真、最坦诚、最温暖的一段回忆,飞,我很感谢你跟我共处度过了那段美好时光。
但我不想让你、也不想让我再沉溺其中了,所以密码我还是改了,我按住了SHIFT键,前八位输了你的号码,后八位是我的,我想这堆古怪的字符,任谁也 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的,也许时间久了我也记不住,不过这世界上只有你我才知道。说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想夸你一句,这个密码我在别的地方也尝试了一下,根本 设置不了都会报错的,只有你这里能够设上,所以我想我的飞还是天底下最棒的^_*
好了,再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已经说得很多了。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改回原来的密码,那就说明我又回来了,我希望我们将来可以毫无芥蒂地相处,也许还能做好朋友。
让纹儿留在美好的记忆里吧,让我还做我的——
晓凡
他读着读着,就觉得眼泪在眼眶里不自觉地打转,两行小爬虫一样的感觉总是忍不住要掉下来,他抬起头,努力朝天上看,试图让自己想着一些快乐的事情,去冲淡那些忧伤,然而快乐又能有多少呢?终究抵不过心头郁积的伤悲。
嗯,他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心想,好歹还有一个是快乐的,那么或许这样就很好……
※ ※ ※ ※ ※ ※ ※ ※ ※ ※ ※ ※
世纪末的最后一天晚上,云飞躺在床上,看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时间在无知无觉地故我流逝。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仿佛预示着新世纪来临的征兆。云 飞想起最近刚看的《Matrix》,若有所思,不禁怀疑起这周围的一切。What is real?电影里面的尼奥不断地问别人,问自己——他是要寻找那个世界本源的答案。自古大智者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此 刻也随之涌上心头。
如何定义我,这个本我,是存在的呢?
这当然看似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你降临到这个世界,有你的母亲作证;你在这个世界里成长,有你的亲朋好友们作证;你在这个世界里相爱,有你的爱人作证; 你最终从这个世界死去,上帝会给你作证。但是,你如何知道这些是真的呢?你生活在自己熟悉的世界里,每天忙忙碌碌,正常地去工作,生老病死,感觉不到这世 界有任何异样。而电影里有一天却有人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这世界的一切,包括你正在呼吸的空气,你的感觉,你的生活,都是由虚拟世界母体程序预先设计好 的幻相,所有的人都被这母体世界的所谓真实性所蒙蔽,陷于其中而无法自拔,心灵为母体所奴役。
那么,你究竟存在于哪里?假如,我们不去考虑这个假设本身的荒诞性,它是不是可能的呢?当然,如果在没有发生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一个人尽可以想象 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也可以认为它仅仅不过是一个梦的世界,但在这个世界内部这两种观点都是无法证伪的,就象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而蝴蝶 又在梦里梦到了庄周,最后无法确知到底哪一种情况才是真实。由于在具体的世界里讨论这个世界本身的真实性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从而人无法判断自己当前所处世 界的绝对真实性。只有当人从梦的世界醒来,才能发现在那世界里以为的真实其实是幻相,从而知道更高一层次的“真实”。
那么现在,即便是你所处的这个世界,实际上你也并不知道它是否真实。你有过这样的类似体验,在互联网上,你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陷入其中,当另一个虚拟 的ID与你相逢,你为之欢笑为之流泪,一如你自以为真实的人生。而当一切都失去的时候,你的一半死在了那个网络里,另一半则在这里形同槁木。但那却只不过 是一个虚幻,你早知道那仅仅是一个虚幻,没有任何真实的影子。你默念着她说过的那些话,想象着是来自一个让你意驰神摇的声音,但这是因为你头脑中有那种声 音,你意念的虚幻。你为之付出的情感和感伤,你以为是来自于她,但其实仍然是你头脑中的自己,你意念的虚幻。
你或许只是在自己骗自己,庸人自扰而已。
佛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那么这个纷繁错杂的无常世界,它是否也可能是一个造物者的程序,另一个虚幻?
是程序就会有Bug,它是否也会有一个造物者也难免疏忽的千年虫?
如果这个世界有这样的Bug,会出现怎样的结果?系统混乱,时光倒流,一切回到从前?人的记忆刷新,世界重新来过?但处在其中的人们自然不会察觉到任 何的异样,因为这只是一个系统,一个游戏,所有的人都是这个游戏系统中的角色,冥冥之中的规则早已注定。即便是命运轮回的重来,对于这些角色而言,他们也 已经不会再有上一次的记忆,他们仍然感受这世界如初般的新鲜,宿命般地重复着他们的选择,自以为决定着他们的命运。
多么可悲!但即便如此,你愿意经历这样的轮回么?你相信你的灵魂是独一无二的么,能够在这种轮回的命运中永不泯灭灵性?如果是这样,你将如涅磐的凤凰,带着记忆重生。你想起了自己人生中多次似曾相识的感觉,那难道会是此前轮回留下的斑痕烙印么?
假如能够重来一遍,我就不会犯这些错。你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一点——我会比现在做得更好一些:我会重新作自己的选择,不让那些令人后悔的事情出现。但 是,你应该去改变哪些选择呢?焉知道改变某一个选择不会改变其他的事情,甚至于让你的生命变得更糟?那么,或许只改变一个选择好了,人不要太贪心……只是 最重要的是,我到底应该改变哪一个?……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时间依然在无知无觉地故我流逝,计算机前,那一个个封存着自己心情记忆的文件,日期仍然标识着一九九九年某月某日的字样。云飞凝 视着那些文件,试图要记住那里面所有的内容,心中陷入胡思乱想般的疯狂,望着秒针渐渐逼近那窒人心息的一刻,时分秒针重合!……他希望这最后跳过的一秒是 一个特殊的时刻,一切毫无痛苦地结束,又带着新的希望重生。仁慈的上帝,如果是你创造了这个世界,那么,难道你不应该更仁慈一些,同时种下捉弄命运的千年 虫吗?他幻想着整个世界的系统崩溃,一切世间烦恼烟消云散,让那个诺查丹玛斯的世界末日预言实现了吧,让时间能够在此瞬间回到某一点——回到,一切尚未开 始之前。
(全文完)
一稿 2007.12.14 完成于京城北郊,共计37万字
上篇 1998.12 ~ 1999.12
中篇 2000.1 ~ 2000.4,2005.7 ~ 2005.10,2007.6 ~ 2007.7
下篇 2007.8 ~ 2007.12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世纪末情感 (107,108)
12/12/2007 12:01: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一零七)
对于像云飞这样七十年代初出生的青年人来说,他们对美国的印象是微妙复杂的。他们没有像自己的父辈那样经历过抗美援朝和越南战争,自打他们一出生开 始,中美的外交关系就是朝着解冻的正常化方向发展。乒乓外交、尼克松访华、中美就台湾问题联合公告,虽然在他们幼小的记忆里,仍然会受着父辈那样称呼美帝 国鬼子的影响,但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美国在科学技术和文化领域对中国不断施加的影响,他们已渐渐很少将美国视为心目中真正的敌人。
在八十年代他们的青少年期间,流行的是来自美国的牛仔裤、霹雳舞、麦当劳和肯德基,到了大学期间,更深深影响他们的是英语角、美国之音、乡村音乐和英 美流行歌曲。美国,对于在校的莘莘学子而言,就是一个象征着自由、民主和梦想的理想国度,那里有着永远湛蓝的天空,完善的社会配套服务设施,一流的教学和 科研环境,高收入和优厚的社会福利保障。在云飞所在的大学里,流行着这样一个心照不宣的境况:学生对专业课知识可以马马虎虎,但英文一定要学好,大二考托 福,大三考 GRE,大四联系出国,三级跳是通往外面世界的直通车,只有最没本事的才会去读研究生,这是很多本科生一进大学之门就为自己设计好的出国之路。
即便是在社会上,在科技领域方面,美国的影响仍旧无处不在,尤其是互联网兴起以来,全世界的IT潮流风起云涌的浪尖都集中在美国硅谷等几处在世界地图 上不过弹丸大小的区域。我们用的路由器是Cisco 的,服务器是 SUN 的,计算机是 Intel 芯片的,个人操作系统是 Microsoft Windows的,互联网的兴起,促进了全世界计算机领域的知识共享和融合,而就当中国IT界的精英们狂妄而又自豪地宣布,我们与美国的技术差距仅仅相差 不到半年的时候,美国的这次轰炸大使馆,可以说给了这些傲慢无知言论的一个最大耳光。
这个差距很明显直接地摆在那里,无非是愿不愿意承认:人家想打你就能打你,而你能做到么?
不要说什么我们是泱泱大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先礼后兵之类的蠢话,也不要说什么我们也有自己独立的芯片和操作系统红旗 Linux,地球人都知道那时候美国人早已用的是‘奔腾’的芯,而我国的微电路制作工艺还停留在 386水平上,而红旗Linux更是打着国产旗号的遮羞布,将免费的操作系统拿来改扮并上升到政治高度而已。
真正人家来打的时候,讲这些屁话有用吗?弱肉强食,国弱被人欺,这是这个世界铁打不破的真理。
而中美之间竟然会真的发生武力冲突?!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事件,大多数年轻人对美国的看法仍然会停留在毛主席的名言上——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的 确,数年前的天安门广场事件时,不是也有不少人将美国的第七舰队视为救命稻草吗?台海局势每到敏感时期,不都有人鼓吹美国海军陆战队武力干涉吗?然而这些 武装冲突都从未真正发生过——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是利益集团权益制衡的结果,兵革慎动,这些话本是一点不假。然而从未发生,并不意味着永远不会发生,正 当天真的人们相信中美友好,弹额相庆双方建交二十周年之际,人家却老实不客气地送礼,‘误炸’到你的大使馆头上来了,这难道不是政客和战争贩子再一次作怪 吗?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不知道我们那些身处异国的华侨,或是持有绿卡身份的美籍华人,对此作何感想?美国还是国人向往的:自由、民主和梦想的理想国度吗?
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双方真正交战,是不是真的会有那么多像钱学森先生那样,毅然放弃国外发展的大好前程,回到祖国的怀抱;或者会不会有那么多在外企工作 的员工,会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为敌国工作是一种耻辱,主动选择放弃优厚的薪筹待遇。其实这只是一些假想,真正情况会如何,谁都不知道。
甚至,我们都不知道在敌人打我们自己脸面的时候我们该做些什么——云飞很无奈地听说自己的有些同胞们在拿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撒气,然后摆出来洋洋得意 ——“我往美国大使馆墙内扔了几块砖头,拽了几个酒瓶”,“我将今晚看到的一个走出麦当劳的中国人暴打了一顿”,“我们要发动高手黑客,去黑掉白宫的网站 ”“呼吁所有网民在某时某刻一起去Ping美国官方站点的服务器,将它搞宕”,诸如此类的。而如果但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发表一些请大家理智、不要冲动、要 现实一点的言论,或许就会立刻被一群爱国青年视作美帝国主义的走狗、汉奸、叛徒、败类,招来潮水一般的唾骂。
那么这时候我们到底应该做什么呢?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云飞当天傍晚接到的电话,是王总打来的,说和报社的贾主任紧急商议好了,要在今晚紧急开通“强烈抗议北约暴行BBS论坛”,希望云飞立刻到报社去紧急 支援。云飞赶到报社,已过了半夜,见所有的编辑人员都在忙班加点,赶制当天关于轰炸大使馆事件的滚动新闻报道,贾主任见相关人等到齐,紧急布置安排了一个 短暂的会议,将论坛开启之前的所有注意事项向众人阐述了一遍:论坛一旦开启,就需要保障24小时不间断运行,云飞负责技术方面的支持工作;其他人员则根据 工作时间段轮流充当版主,要保证同时不少于两位版主,高峰时段不少于三位版主,引导和维护论坛的正常交流。
当天论坛开通,这是国内传统媒体网站开设的首个时事新闻类论坛,也是国内网络公开言论的尝试和实践,对于中国新闻媒体网站的发展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论坛开设后,立刻受到海内外中国网友的热烈欢迎,广大网友对人民日报网络版能够开设论坛感到兴奋,不仅以高度的爱国情怀积极参与其中,传递各种信息、 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并且以高度的自觉性体谅并大力支持当时的版主工作,较好地维护了这一园地的秩序。大量来自海内外的网友集聚在论坛上,群情激昂,畅 说自己的意见和看法,论坛一天二十四小时满负荷上贴,随时有最新内容言论出现。报社同时也充分利用自己的资源优势,邀请各方面专家主持论坛。专家现场接受 网友提问,现场解疑释惑,常能发前人之所未发,增加讨论的深度,起到了良好的引导作用。这些积极的举措,使得抗议论坛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演讲和讨论厅。在抗 议和谴责声中,网友们广泛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既表达了中国人的义愤,发出了中国人的怒吼,同时也深深激发了中国人民保家卫国的爱国情和振兴中华的强国 情,在短短一个月期间,上贴量就达到近十万条,其中既有七嘴八舌的快言短语,也不乏真知灼见的好文章。
作为这次令人瞩目事件中的一员,云飞很自豪自己能够有幸参与其中,尽管他一直都在幕后工作,在后台管理论坛的运行情况,很少去直接参与论坛的公开讨 论,但他也为论坛一步步的成长和所带来的积极作用感到高兴。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大量的敏感言论不断升级,国内互联网上的几乎所有论坛都被公安部强令暂 停了,甚至连云飞公司的论坛也不例外,然而“强烈抗议北约暴行BBS论坛”却一直没有关闭,这当然与报社的背景有关,而另一方面,该论坛特有的高效过滤和 审核管理机制,也使得版主在管理海量上贴文章的时候,操作非常简单方便。正是由于它的高性能和良好的内容控制性,使得该论坛在这个重大事件中成为突然被聚 焦的亮点。
在这将近一个月期间,云飞一直都全力关注着论坛的运行情况,到了六月份,更是由于一次突发的自动炸坛事件,迫使他专门去写了一个防止炸坛的维护程序, 保障报社论坛的正常运行。云飞一方面琢磨着如何能更好地改善性能,以支持越来越多的网民访问,又要想办法应对可能出现的突然炸坛袭击,经常是两眼昏花费尽 心思,公司和他对报社的支持和贡献是有目共睹的。然而由于报社出于自身形象的考虑,不允许将服务商和技术人员的名字公布于外,因此对于整个论坛的发展而 言,他一直也只是一个默默奉献的无名角色。
而公司内部,王总这次倒是没有亏待云飞,知道他这一个月下来辛苦,于是把他的季度绩效和工资加起来提到了110%,这在整个技术部门里,已经是最高的 了。被通知绩效结果的那天,他想起翔子对他的警告——虽然他承认翔子的担心不无道理,杜工跟自己不合可能会影响自己的发展,但公司毕竟还是要看贡献来决定 薪酬的嘛,至少这一季度,自己做得不错,别人就不可能有话说,拿这样的钱心里就踏实。
然而没过几天,王总突然把他叫到办公室去了,问他,“你知道叶翔离职后到什么公司去了?”
云飞心里一愣,不知道老总为什么突然追问起这个,连忙摇头说不太清楚。
“你跟他关系不是不错嘛,他怎么没告诉过你?”王总一边点着鼠标一边斜眼问云飞,云飞赶忙答道自己最近这几个月一直忙报社的事情,没什么工夫去和他联系。
王总点点头,把自己的笔记本转过来,让他看,“你看看这个网站,看出点什么奇怪没有?”
云飞一看域名,心里就唬的打了个突,原来正是叶翔公司的域名,再一看网站上的内容,各式各样的新闻栏目,倒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他忐忑不安地望了望王总,不知道他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你看这个……”王总打开了网页上产品介绍那一页,云飞一看,好家伙,怎么和自己公司的产品内容如出一辙?“你再看看这个……”他又打开了抗议论坛上 的一个帖子,也不知道哪个冒失鬼愣头青来了这么一句,“这论坛怎么和某某公司的论坛功能这么像,是不是一家提供的?”底下跟了一大帮不知来由的讨论——这 个某某公司,正是叶翔所在的公司。
“你怎么看这几件事?”王总见云飞目瞪口呆,示意他坐下,征询他的意见。
“呃,我想可能是谁去了那个公司吧……”云飞不敢贸然露出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只希望能够含糊过去。
“谁?!”王总鼻孔里哼了一声,“我已经查过了,叶翔就是跳槽那个公司去了,他走的时候还神神秘秘地不说。这个公司的情况我也查过,在技术方面没有任何背景,现在居然打出和我们一样的技术牌,很明显是叶翔这个小子干的。”
“不太可能吧?……”云飞还想替翔子遮掩几句,被王总斩钉截铁地拦住了,“不可能有错,肯定是他。这小子实在太不像话,在公司这么长时间,用公司资源 做出来的东西,一转手全给了别人,不知道他拿了多少好处,你看看,我们几乎所有的产品都在他那里。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我要找个律师介入此事,追查 到底!必要的话一定要让他承担法律责任!”
云飞听着心惊肉跳,一方面是为翔子担心,另一方面也为自己担心。万一连带出来卖论坛程序的事情,自己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王总这一番话怕也是杀鸡给猴看,敲山镇虎的意思。
“他们这个论坛情况……”王总沉吟了一下,“你去仔细看一下,是不是与我们的功能很相似,有多大可能性能够作为证据,然后给我写一个详细报告过来。”
云飞答应着退出来。暗想这事多亏是被自己拦下了,赶紧想法暗地里通知叶翔去,让他注意收敛一点,把相关痕迹都毁掉,手脚要干净一些。叶翔听了这个消息 也暗自心惊,连忙答应要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防范王总可能的反击。至于论坛的程序,他向云飞保证说不用担心,说他一直都很注意这方面的细节,程序都没有交到别 人手上,他亲自将程序至少改动了两三成,所有的文件名和能够找到的字符串基本上全部替换了,按理说不会有被人察觉的情况。也不知道谁眼睛这么毒,要么就是 有人故意说出来,走漏了风声。
云飞也觉得奇怪,自己亲自浏览了一下对方的论坛,认真检查了所有的应用程序和界面风格,除了一些特别细小的环节,感觉不出来跟自己论坛的关系有太大的 关系。除非——除非这个人对双方的论坛都极其熟悉,至少要跟自己差不多熟悉使用的地步,才会说出这两者相似的结论来。云飞将自己找到的一些疏漏告诉了叶 翔,确信他又改过之后,心里还是不太放心,因为他心里头始终有这么一点怀疑,会不会真的有人故意泄漏呢?
他心里头划了一个范围,这件事按说只有三个人知道,他、叶翔和易总,可是这三个人谁都不太可能泄漏这种事情——可是,等等,晓凡会不会知道这件事呢? 她那天看到自己去找叶翔了,她跟易总的关系又那么近,保不齐会知道个中的情由。她如果对自己心存不满——也许是因为自己没答应她那份工作,也许是她对自己 有意报复她的文字心生嫌隙,那她也不是没有可能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她知道报社的抗议论坛也是自己做的,知道自己公司和报社的紧密关系,也许她就想通过这 样的方式来给自己找麻烦?有这种可能吗?
他越想疑心越大,真想当面就去询问她。可这话又怎么开口呢,自己一点证据都没有,凭什么去责问她?他犹豫了再三,还是没有声张。不过,他的小说也已经 到了纹儿必须该出现的时候,他心想,也罢,自己既然早已知道了纹儿的真正身份,就不应该一直假装不知情,对她继续欺瞒下去,还不如就此写在文字里的好,就 算即将面临的是两人直接交锋的风暴。于是,他轻描淡写地在晓凡申请ICQ号码的段落中加了这么一句,“Nickname?晓凡犹豫了一下,用哪个?自己用 过的名字可太多了。就填纹儿吧。”
果然,没多久,晓凡的电话就匆匆打进来了,“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一下。”
“谈什么?”他明知故问。
“你怎么用纹儿?……唉,算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太肯定地问道。
“这话该我问你吧?我什么时候知道的,跟你有关吗?”他心里也没好气,硬巴巴地回了一句。这话憋在心里好几个月了,总算逮了个机会发泄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她愣了一下,“嗯,我是知道是你,可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头什么东西在作怪,一把截住了她话头,“对不起,我不想听你解释,这件事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我写出来,只是不想瞒着你,我这人不会 骗人,更不会像你那样……算了,我不想说了……”他这番话说出来,感到自己的心底有个角落酸痛得很,然而又像把旧伤疤挖开了,周围血肉模糊地露出来,分不 清哪些是该铲的,哪些是该留下来的。
“你听我跟你解释一下……”她试图让自己能够说点什么,然而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太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现在心里乱得很。”
“想不清楚就别说吧,我也没什么兴趣听。”他冷冷地对她说,觉得自己的心门就像傍晚的紫禁城门,正在一点一点地封闭,他甚至能听到那个沉重的门拴合页吱忸吱忸的响声,然而他还是勉力撑阻着那个门边,希望能有最后一缕阳光透进去。
“你是怪我没早告诉你,对么?”
“我不怪任何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于是两个人电话里久久的,沉默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为什么都要那么冷冰冰的,含讥带刺,事实上他听到她说第一句话心就软了,然而他找不到能够 让自己原谅她的理由。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两个人面前的时候,一切美好都视而不见,他痛恨她的欺骗,他想她应该为此受到惩罚,于是他没有一句话是好气的,他 希望她能够服软,承认她自己的错误,请求他的原谅。可她偏偏不这样说,于是他的心完全陷入了迷茫,一点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是爱,或是恨?或许爱 到了极端的时候便成了恨?
(未完待续)
(一零八)
云飞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在自己楼前的草丛里逮蚂蚱喂鸡吃,那些逮到的蚂蚱他常常用手捉住它健壮的双腿看它上下磕头不已,那时候他管它叫“磕头虫”。有 的时候,他也会将这可怜俘虏的下半截浸泡在水里,看它挣扎着蹬腿奄奄一息,腹部不停冒出一些透明的气泡——教科书上说它的呼吸器官是在腹部的。然而他并没 有那样心狠,从来没有用这种手段真正淹死过一只,他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它的挣扎,也观察着它的痛苦,当它实在挣扎不过去的时候他最终会将它放生,在这种迹近 残忍的过程中能够感到几分能够主导对方命运的微弱快感。现在,他听着晓凡在那边欲言又止,心中就有着这种快感,知道她或许会想方设法来跟自己解释,而自己 就是故意要把路都堵得死死的,让她奄奄一息在那里,直到吊着最后一口气上不来的时候自己才会发一些慈悲。他觉得这是她应得的惩罚,谁让她这半年来给自己带 来这么多的忧郁和伤害?
“电话里我们不要说了,说也说不清楚,我还很忙。要不然你上线说吧,你总找得到我。”他不想把话给说死,给她留了一个活口。
“嗯,那好吧。”
于是这天剩下的时间里,云飞和纹儿之间的 ICQ小信封又开始来往穿梭了。
“我先跟你说一个正经事。你不许写我,不许把我牵涉到你的小说里去!”她上来就先没头没脑地说道。
这个要求可让云飞为难了,“嘿,我都开了头了你怎么让我收啊?”
“不管怎么样,我就是不同意你写我,我原先就跟你说过不许拿晓凡当主人公的?你答应过我的记不记得?现在你还敢这样写!不行,我绝对不同意你写我。”
“我少许写一点,能少写就少写,行不行啊?”云飞试图找一点折衷方案,可她还是坚持着寸步不让。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我坚决反对你写我!”
“为什么?”云飞感到诧异,“我就只是用你名字和一些情节嘛,又不是真写你,你怎么那么担心呀?”
“谁知道你会怎么艺术加工,谁知道你那些心理描写都怎么来的,你还用真名字,不用说知道我的人一定就以为你写我呢,假的也成真的了,真的也成假的了。”她立刻列举了一堆的理由,临了说,“我不管,反正你让这个角色赶快消失。”
“我怎么让她消失啊?你不会要求我下集就把人给写死吧:(”云飞对她的这个蛮横要求哭笑不得,“要不你帮我想想,你出的主意,总得负责到底吧?”
“随你便,死就死,还增加戏剧性……要不然,失踪也可以啊,网络上这个不是最常见吗?你就写,那天 ICQ没有再见就走开了,回来就再没有见到这个纹儿啊,感叹网络的无常啊,顺理成章,不是吗?非要写纹儿那边的原因,就说计算机给收了、坏了、工作了,什么不行啊,这才叫真实。网络的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无头无尾啊,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活化?”
“这叫什么啊?你简直是要破坏我的整体构思……算了,我尽力而为吧。”
“你有什么整体构思?我看你是一头扎进死胡同。那你说吧,你的构思是什么?”
“唉,算了不提啦,反正今年看来是写不完了,你要是再给我添乱,我就得下世纪去了:(”
“那才叫名副其实。”
“哼……你就想瞧我笑话吧。”
“我那里敢啊,我是满怀敬佩之情啊。你想想,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毅力写那么久的东西啊。”
两个人言语里兜着讥诮,暗藏着机锋,云飞见她忽嗔忽怨,心下早没了主意,可是那个心头的芥蒂还是始终无法解开,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这时才听她开始说到这个正题上。
“飞,我知道你可能会很生气,对我有抱怨。可我真的不是有意想欺骗你,我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才知道的,那时候我们已经在网上聊了很长时间了。我想如果我当时就告诉你,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你一定就像现在一样会很生气,所以我就想把这事一直瞒下去……”
这下云飞不再那么活跃积极地回她的短信了,往往纹儿那边说个半晌,他才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一句。他不敢再说那么多了,这件事对他的触动太大了,他只敢轻描淡写地去说,生怕把自己的心再戳破了。
“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呢?是不是我不发现的话,你就永远不会说?……我原先以为我是很了解纹儿的,我们之间彼此是相互的坦诚透明,但现在我觉得我错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你,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坦诚了?”
“那你说说吧,你还用过什么其他ID?”
“你这话问得真是奇怪,我已经跟你承认了纹儿和晓凡是一个人,你还要怎么样?我用其他ID说什么话跟你有关吗?”
“没关啊,当然跟我没关……”
纹儿那边停了下来,好像没明白他的意思,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一定要跟你交待我所有的网上活动才算对你坦诚吧?”
“我没这么说……不过我对你可从来没隐瞒过什么……”
“那好,这些是我用过的ID,这样你满意了吧?”说着她把自己在论坛上使用过的ID哗啦啦都倒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跟我比着晒衣服啊?我可只有一件……”云飞讥讽了一句,心里暗自苦笑,笑她跟自己一般的孩子气。然而好胜心突然冒起来,抓住对方不小 心露出的要害猛地刺了一下。“那个新注册的小芒果也是你吧?”——小芒果,这是他昨天为了试验防炸版,用那个马甲程序发现的一个新‘收获’。云飞心里也不 知道干嘛要跟她较真,只是觉得自己这些日子郁闷得紧,不扎她两下踹她两脚就心里不舒服。
“你!!!……”她顿时给惹得大怒,突然就再也不说话了。云飞也不理她,心想随你发闷去,不要以为我好哄骗,你那些花花绿绿的马甲,我心里头都有数。
……
过了好久,她冷冷地抛过来一句,“我把那些马甲的密码都随便乱设了,我再也都进不去了,邮箱我也都删除了,不可能再骗你了,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什么!云飞大惊,满腔的怨恨顿时转为了急痛交加,这小丫头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迅速地查了一遍那些账号,包括纹儿的、浅笑的、刚才所有列在名单 上的,甚至包括小芒果的,密码统统都变得乱七八糟,完全认不出来了。他尝试着往自己知道的对方几个邮箱发信,信件立刻都被退了回来,No such user。
“你……你干嘛要这样做?……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么?”他无力地抵抗道,感到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面抽走了,自己心口最硬的那块坚盾护甲,被她一下子就击碎了,她的拳头还就这么直愣愣地杵在自己的胸口,让自己根本就透不过气来。
“你不是说我对你不坦诚吗?不就是因为那几个破ID吗?你对这些这么希罕,那我统统还给你好了!”
“你他妈的怎么能这样?”他心里顿时一团怒火上升,你这么做什么意思?你是想永远离开我吗?把所有的账户都封死,你是不是让我永远看不到你心里才痛 快?你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多么喜欢看你写的东西,哪怕是你随便写下来的东西,哪怕是你写出来让我感到痛苦的东西。你存在着,对于我就是一种意义所在—— 就像电影《最后一班地铁》中的台词:
玛丽翁:现在我已陷入情网,我很痛苦,爱就是痛苦?
贝尔纳:对,就是痛苦。爱情就像盘旋在我们头上的秃鹫,它时刻威胁着我们,但它也许又是幸福的预兆。海伦娜,你真美,看着你就是一种痛苦。
玛丽翁:可你昨天还说是快乐来着?
贝尔纳:既是快乐,又是痛苦。
这些你难道都不懂吗?不是,你懂,你彻头彻尾地懂,而你就是成心想把这些都毁了,毁得连一点渣滓痕迹都不剩。你怎么能这么忍心,你的心难道不是肉长的么?
“你才他妈的混蛋!”她也毫不客气地回过来一句。两个人隔着网络虎视眈眈地,心口尽管都被对方的刀剑插得遍体鳞伤,却依旧还是毫不闪避地直刺对手。
云飞心里真是难过透顶了,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恨不得去跳到网络那边揪着她大骂一顿,骂她是多么的残忍,可是他立刻就知道骂是不顶事的,因为她又接着抢白了一句,“你别张口就骂人,要不然这些都是骂你自己的。”
“你成心吧你?”
“我觉得你才成心!我跟你说这些是要跟你解释的,不是来找你骂的。”
话说到这份儿上,简直根本就进行不下去了。他心里虽然疼痛难忍,可有一点还是清楚,那就是不能再跟她吵嘴下去了,否则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他没法改变 她,只好改变自己,于是他只好让自己屈服,主动去道歉讲和,“算了,我们不怄气了好不好,刚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动不动就骂人。”
“那好,我也不想和你吵。还是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跟你把那些联系都断了,是想跟你说,也许我们都需要给对方一些空间和时间来冷静一下。”
“你什么意思?”云飞惊诧地问,“你要做什么去?”
“我要走了。”她敲出来的字句异常平静,“我这些天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或者要不要告诉你,可你非要说我对你不坦诚,我给你逼得没办法,只好对你 坦诚相告——我要走了,下个星期我就要去香港了,签证和机票都已经办好了,这次是要在那边长期工作,在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做起。今年你很忙,我也很忙,我们 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谈过,不过我想可能我们也没有机会再谈了。”
“不,你说的不是真的……”云飞绝望地插了一句——为什么直到听说她要离开,自己的心才像撕裂般的疼痛呢?
“不,这是真的……你听我说完……我半年以前就跟你说过我想去香港了,这半年我在上海和香港两地跑了好几次,就是为了那边新建站后的开创工作。我不知 道你怎么想的,我好几次邀请你过来,可是你从来也没有认真理会过,不是么?不过这些我都不太在意了,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和事业追求,我也有我自己的梦想,我 也不能强人所难。网络上的是是非非对于我来说太分心了,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让自己再沉陷在网络上,也不想再被它打扰,所以我想这是我该离开网络 的时候了。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只想自己悄悄地离开,没想到你发现了那件事情,我小心翼翼地藏了很久,不想让你发现的,可你还是发现了,会生我的气,果不其然我们会相互争吵、谩骂……
你说我对你不够坦诚,你无法相信我说的话,我真的无话好说。我想我跟中文网络的缘分大概是到头了……
记得我们以前测字的时候最后留下了一个字没有测吗?是你给我出的‘缘’字对不对?我前些天想到了这个字,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或许是命里注定的,人力所不 能改变,就像我们测的那个‘幽’字代表了隔山隔水的思念,‘梦’是代表了遇林即夕,林,不是你姓的部首吗?那是说我遇见了你。可是‘夕’呢,也许就是说黄 昏过后马上就会进入无边的黑暗了——我知道这样说蛮伤感的,可是测字,完全是境随心生,有些事情也是不由我们左右的。
至于说‘缘’呢,我想给你测一下,它上面是一个‘互’字少了一横,‘互‘本来是两个人相互的意思,如今少了一方的作用,便无论如何都不全了。下面如果 加上走字旁便是追逐的‘逐’,但现在既然没有走这样的行动,自然也就不成其为‘逐’了。那么‘相互追逐’便都没有了,因为我们既缺少相互的配合,也缺少追 逐的动力。左边丝旁,这个不用讲了,我们都明白这是只剩下思念的意思。所以我觉得那次的测字,所选的字还都是很有代表性的呢,就连我们上次测不出的这个‘ 缘’字,都预示着我们的命运。
你明白了我想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的话一段一段地说完,无数的黄色小信封如流水一般在这边 ICQ的窗口闪烁,把云飞看得头昏脑涨目瞪口呆。她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她不是有男朋友的嘛?
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
曾经,是曾经喜欢过你……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了才说?你不是一直都说你有男朋友的嘛?你写了那么多浪子的文章,你说他出差了你才有时间来找我,你和他一起到海边度假,你把你们的事情说得那样含情脉脉天花乱坠,你现在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
抱歉,我没法给你解释清楚这些。我只能说我说这些谎话都是有原因的,我气恼你的花心和不用真情,这些话都是我编了说来刺激你的。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 我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现在我对你,真的,已经有点厌倦了——我已经不是半年前的我了,不是那个可以陪你一聊一个整晚陪你哭陪你笑的纹儿,也不是那个一心 想等你从你的那些女孩世界里回来的晓凡了,我写的浪子就是给你的,我希望你能够回头,你不明白么?而现在我厌倦了,厌倦你始终不能回头了,因为你就注定是 一个飘游的浪子,你沉浸在你的回忆世界里,构筑着那种虚幻的美丽,而对现实世界,对于一份就在你身边的真实感情,你却始终是多疑而无法相信,完全不顾对我 的伤害。在我看来,那虚幻世界其实才是将你吞噬进去的心灵荒原呢。如果不是因为我要去香港,我也许会让自己陪在你的梦里,继续等你,忍着你,有足够的耐心 来等你慢慢醒来。我一直幻想着也许有一天你终究会抛掉你的那些女孩,跟我一起缠缠绵绵到天涯,然而你始终无法让自己跳出来。我等了很久,我的心都快荒芜 了,然而我的世界要变化了,那里有更美好的憧憬,可是我带不动你了,你太沉了,你虽然好像是云,可是你失去了那双梦幻的翅膀,你飞不起来,你就像一块冰冷 的石头,我怎么用心来捂都捂不热呢,最后连我自己的心都要冻得冰冷了,原谅我,飞,我只好放弃了。
云飞感到自己的眼泪也跟着哗地流出来了,抑制不住地往下淌,他已经看不清她还在对自己说些什么了,他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眼睛肿涨得难受。他几次 试图打断她的话,他几乎无法相信眼前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然而一种强大的力量将他按倒在椅子上,让他觉得自己几乎缩成了一团,无力说出任何字——如果我能 再缩小一点,从这个世界里消失该多好,如果我根本就不存在过该多好,这样我就不需要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自己与她曾有机会彼此好好相爱,然而终究擦肩而 过,无力回天。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世纪末情感 (105,106)
12/09/2007 09:54: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一零五)
“这周末要和朋友一起去看东边的楼盘,大家给点好的建议吧。”——没过几天,看到晓凡在论坛上用‘浅笑’的名字突然发了这样一个帖,云飞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她怎么突然想起要去看楼盘了,想买房了?云飞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敏珊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说她在北京漂了这么久,一直是租房子居无定所,一点都没有在 这个城市安定下来的感觉。如今她跟新的男友交往了半年多,觉得他这个人老实可靠,两人的关系也处得比较稳定,就打算考虑结婚买房子的事情。他们这些年有了 一些积蓄,双方的的工作收入也都比较稳定,就想在京郊北面找一个价格不算太高的楼盘,面积大一些的房子,就此安置下来。一来二去,就看中了最近公共汽车 上,天通苑小区经济适用房的开盘广告,单价只有两千六百元每平米,于是他们就去那里看房,当时就相中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米左右的房子,首付六七万就买了下 来,将来每月的还款只需要一千余元。这相对于他俩目前的收入总和,已经是非常便宜了。
听说敏珊有结婚的打算,云飞心里自然是一面为她高兴,另一面又感到一丝惆怅。高兴的是她终于要和自己中意的另一半就此安定下来,而惆怅,则自是因为她 与自己的那次特殊交错罢。两人对此事都绝口不提,就当那次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本来也只是感情上的一次微澜,更何况谁都没有挑明。云飞还是拿敏珊看 作自己的妹妹,与敏珊和他的男友一起吃了一次饭。饭桌上见敏珊当着自己面,时不时地和男友撒娇,露出一脸幸福的神色,他只微微一笑,和敏珊聊一些过去学校 时候的朋友,与她男友侃一些工作领域的话题,只作若无其事。闲了下来,回想起那晚的情景,自己心中曾有的微澜波动,一时心有所感,便追本溯源写在了自己的 小说里,就连敏珊那预说还休的微妙心理,也去尽力摹想了来——他只是想,写便写了,对曾经有过的情感,总应该抱着一点真诚的态度,有便是有,硬说没有怕也 是勉强。当然他的心里也明白,这段文字的渲染夸张多少带着些报复晓凡的意思。不过报复就报复了,他也不觉得如何愧疚,你孟晓凡欺骗伤害了我这么多感情,我 就算报复你一下又算什么?
可如今晓凡也说要去看楼盘了,这可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他接下去看后面的回帖,想知道她是不是和男友去,要看什么楼盘房子,做什么用……难道说,她和敏珊一样,也和现在的男友情深意笃,打算尽早买房,了却终身大事了?
原来她看中的是CBD商圈周围的小户型楼盘,这对于大多数北京人来说,还是一个全新的概念。过去北京人买房,总是追求面积够用,一步到位,两个人过日 子,再加上考虑将来还要有小孩,父母也许会过来一起住一段时间,因此面积总不能买太小了,像敏珊那样相中了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和这些考虑就不无关系。可 是近来推出的小户型完全是一个新的概念,户型很小,只有四十到六十平米,但套型设计相对合理,这些最早的小户型的楼盘毗邻CBD商圈,地段优越,居住环境 和景观设计都有其独到之处,所以尽管房屋单价高到六千至八千每平米,然而由于面积小,总价并不高。更吸引人的一点在于其升值潜力巨大——很多人买这里的小 户型,并不完全看重它的使用价值,而是更多的看重投资价值,打算通过转租来承担还贷,或是等将来升值之后转手将其卖掉。
不过这些未来的投资观念对于云飞而言,还都是些很遥远的且没有认真考虑过的事情——他在这方面总是慢人一拍而且后知后觉。照他传统的想法,房子就是买 来住的,不结婚买房子做什么用?房价相对于自己的工资,一点都不便宜,与其自己现在就去背上几十年贷款的债,还不如攒下钱来干点别的。事实上,如果他把眼 光放远一点,往后多看几年,看看北京楼市的迅猛变化以及令人难以想象的圈地、暴涨、从内环到外环一路扩散飙升的速度,他就会感到自己当初的这个想法是多么 的愚蠢——然而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原谅他的短视,让他姑且认为自己的想法正确吧。
他看到她在回帖里逐个回答别人的建议和问题——
“嗯,打算暂时自己先住,其他的将来再考虑……”。
“需要配套齐全,交通便利的,当然最好搬进去就能住,装修是太麻烦的事……”
“想要有稍微像样点的厨房,我喜欢自己下厨煎炒烹炸的,这可是生活的一大乐趣呀!我将来还想要给我那个亲爱的他做早餐呢!……”
算了算了,云飞觉得自己再这么傻看下去实在无聊,她这不是很明显就是有买房子定居的打算么,都想得这么细连做早餐都想到了,亲爱的他,叫得这么肉麻, 怎么不说你直接就要嫁给他呢?自己这几个月真是愚蠢加无聊,还在文字里试探她什么心思啊,说穿了就是不死心,还不切实际地抱着那么一丁点或许她会回心转意 的幻想。现在好了吧,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在那里,她不但过去对自己都是逢场作戏,现在还更加无所顾忌变本加厉地来刺激自己,一点儿都不在乎她随口说出 来的话会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算了算了,我也厌倦你的冷漠和欺骗了,就当你没心没肺好了,我没法让你停止伤害我,我还不能自己逃开你嘛,惹不起你我还躲不 起嘛?算了,从今往后不论你拿什么马甲来帖,我也都一概不看就是了,何必惹自己伤心呢?
想到这里,云飞觉得自己心里的一块石头暂时先落了地——对,不理你,你还能把我怎么着?你跟你男朋友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爱到哪个角落卿卿我我去别让 我看见,爱到哪儿筑巢就奔哪儿去,天涯海角我也不理你,爱结婚不结婚,你的死活从今往后都跟我没关系。我他妈的就当你这个人已经死了,或者根本就没存在 过,你既不是晓凡,你也不是纹儿,我写的晓凡和纹儿跟你压跟就不是一回事。我要把她们都写得好好的,光彩照人,让你羡慕死,嫉妒死,你休想从我脑子里剥夺 对她们的美好感觉,一丁点儿也甭想,像你这样连一点儿真情实意都没有的,我才瞧不起你,你连给她们提鞋底儿都不配。
既然这样想了,宽慰着自己,云飞也就把精力更集中在论坛产品的集成化和收尾工作上。几个月来的辛苦工作,换来了一个能够支持大规模访问、功能强大性能 稳定的论坛,在报社内部试用了这段时间,也得到了编辑们的肯定和认可,这多少也算是一个看得见的结果吧。余下的事情,就是等报社什么时候能够正式将该论坛 启动——与网络上的其他中小论坛不同,政府机关开设公众论坛,这在当时还是一个新鲜事物,报社要承担相当大的管理责任和风险,并且需要领导的支持以及一个 合适的契机。
而这些,就都不是云飞所可以左右的了,他此时只是想将手头的任务结束,早早地回公司去。这天他去见王总,将报社这边的项目完成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问 询自己在报社的去留问题,王总听他将目前论坛、聊天室、内容过滤系统、网站发布系统等产品情况讲述了一遍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小楚啊,你这段在报社辛 苦了,在领导产品开发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这样吧,我跟贾主任沟通过了,你暂时先回来,把重点放在公司这边,如果他们将来急需的话你再临时抽调过去。” 看云飞点头表示同意,王总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最近叶翔的离职对公司的产品线影响很大,一下出现了很大的产品开发和市场空缺,非常可惜。本来呢,叶翔如 果不离开公司的话,公司有意让他去承担产品经理这一角色,去多与产品市场打交道。但是人各有志嘛,他想去寻求新的定位和发展,这对他也是好事,公司也不勉 强他。最近公司新招了一个产品经理和项目经理,但他们对公司的现有产品线都不是很熟悉。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回来之后尽快地与他们沟通,把过去的产品线逐渐 承接给他们,你和小徐再把精力放在前沿产品方面。”
没什么问题啊,云飞心想,只要能回来,这些过渡时期的工作都不算什么。自己也实在是不想在报社长呆下去了,身边又没有什么能够在技术信息方面沟通的朋 友,再呆上几个月,搞不好技术知识全落后了。这年头的技术领域,当真是日新月异,只要落后一步,就绝对是步步落后,这话毫不夸张。
看王总心情不错,云飞琢磨着此前王总说过的红包奖励,应该可以兑现了吧。于是他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王总,听说这次报社的服务款项已经收回来了吧。”
王总对他的用意自然是心知肚明,“对,前些天会计小赵说已到帐了。那,这样,我不是答应过你们,这笔钱到帐之后要给报社项目的相关人员红包奖励嘛,我已经和财务人员交待过了,等会儿你直接去财务处去直接签收就可以了。”
“谢谢王总!”云飞心想毕竟不愧是老总,这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催,预先都准备好了,见其他没什么事情,便出来到财务处领红包。
小赵见他来了,喜出望外,“哎,你都好久没过来了,我听说你们报社那边的项目快做完了,是不是该回来了?”
“是啊,你消息倒快。我打算明天就正式回来。”云飞吐了一下舌头,“哎,王总说让我来领一份奖金,他说跟你交待过了。”
“噢,对,是有这么一档子事。”于是她从保险柜的抽屉里取出一摞信封,对照上面的人名,找到云飞的,递给他,“喏,这个是你的,你在这里签个字。”说着她把一个签收单列表给他递了过来,云飞扫了一眼,老邹和小尤的签字都在上面。
“多少?”云飞随口问了一句,接过来捏了一下,感觉不是很厚的样子。
“你签了自己数吧,我也不管这个,具体数额都是老板交待下来的。”
“哦……”云飞也不太好意思当面数钱,未免太小家子气的样子。接了信封,踱到洗手间,见屋里没人,撕开信封点了一遍,三千!
这么少?云飞瞅瞅这空空的信封,使劲抖抖也不见有更多的钞票掉出来,原想着怎么也得五千以上呢,好歹累死累活三四个月,给公司讨要回一百多万的服务费来,再怎么按比例也不能给这么少吧?
可这话也没法找王总说理去,能说老板说话不算数没兑现吗?可人家给了啊,还是不等自己开口要就主动给的。怪谁呢,谁让你自个当初不谈好的呢?这会儿埋 怨有什么用!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帐,甭管你关系再近,到了钱这一关,也决不能马虎过去。云飞咬咬牙,得,就算吃亏也忍着吧,先找老邹探探风去。
老邹倒是爽快,跟他交了个底,他拿了一万五,可是有些公关费用他是没法冲账报销的,有的他想办法填在了其他项目里,有的就只好自己垫些钱进去,所以里 外里下来也就是一万左右。云飞也知道做市场的人工资底薪并不高,主要是靠提成过日子,再说报社这个项目如果没有老邹坚持盯下来,光靠自己一个螺丝钉就算卯 死在那里也拧不出一张钞票来,因此听了这个数字倒也不感意外。
“其他人有多少,你大概知道么?”
“一般就是一两千意思一下嘛,”老邹听出来云飞嫌少,笑着劝他道,“咱们王总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方面手紧着呢,再说公司最近的经营状况也不太 好,这笔钱进了公司账面,还不是立刻就挪到各处去用了,留下来给大家分的钱不会太多。你也不要想那么太多啦。”老邹打着哈哈道,“你不会是最近交女朋友了 手头紧张缺钱用?有困难跟哥哥说,哥哥一定帮忙。”
“得了得了,要你帮忙,我能惨到那份儿上吗?”云飞随口笑笑,这事也就暂时揭过去了。
虽说如此,这件撮火的事情还是在脑中徘徊,自己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久,可回回好处都落不到自己头上,长此以往干下去有什么劲啊。云飞把行李搬回公司的宿舍,面对着和自己几个月前离开时候一样的场景,问自己这段时间到底得到了什么?
钱,多了三千元,可是辛辛苦苦,累得半死不活,钱挣得一点都不开心。
人,自己大概再不会跟晓凡讲和了吧,对她都已经厌烦透顶了。可是,还连带着失去了一个曾经以为最知心的纹儿……
叶翔离开了公司,一个最好的朋友也走了,眼看着兰婷大概也会离开公司,转眼之间公司里怎么熟悉的面孔一下都不见了呢?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了着落。
还有得到的,就是这个耗费心血做出来的论坛吧。对自己来说,完成它的喜悦能够抵得上前面的这些损失么?能么?
他忽然想起了翔子前段时间跟他问起的卖论坛程序的事情,当时只觉得这个想法够滑稽荒谬,自己怎么会把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东西标价出售呢?可是现在转念想 想,为什么不能呢?——这东西放在那里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变成现实的钞票,就算变成了钞票也不知道能不能落到自己手上,那为什么不让它立刻就兑现落入自己腰 包呢?我独立完成了它,里面所有的技术工作都是我的,我为什么就不能有权来处理它的价值和归属呢?更何况,仅仅只是一个副本的归属?
云飞这样想着,感到自己的价值观正在发生悄悄的改变:我自己做的东西,与其放在那里等它慢慢地贬值,还不如趁它还有价值的时候获取一个合适的利益。我 并没有损害谁的利益,不是么?公司以后仍然可以拿这个论坛程序做产品,没有任何损失,叶翔那边急需这样一个论坛,我这也算帮了朋友一个忙,解了他的燃眉之 急,于人于己都有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为什么要被那所谓的忠诚和道德禁锢着?那些现在对我来说算什么东西?它能够给我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呢?涨工资, 提升?可这件事我只要不让别人知道,我一样会得到我该涨和升的一切。换句话说,卖这个论坛,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风险,既然只有利益,而没什么风险,那为什 么不做?
思来想去,他终于决定了下来,立刻给叶翔打电话,开门见山——
“哎,你上回说的论坛的事情还需要吗?”
“需要啊,你想通啦?我正想找你。”他那边兴奋的口气问道。
“嗯,我问问你,如果只给二进制程序你们给多少钱?”
“这个我上次不是说了嘛,必须要有源程序,只有二进制的程序我们不会考虑。”
“嗯。”云飞想想,既然决定了就做吧,“那么全套源程序你们打算出多少钱?”
“跟你现在给报社做的大规模论坛一样吗?”他确认了一下。
“当然啊,我还能有工夫做两套程序吗?”
“嗯,六万吧,你觉得怎么样?我也问过其他的一些人,这是他们给我的一个最高报价。不过当然,我知道他们的功能和性能方面肯定不如你的。”
切记,亲兄弟,明算帐,这个古训真是不能违背。云飞这次学乖了,接受了跟王总的教训,交情先放在一边,先把筹码押满再说,“六万太低了,就我这几个月的性能改造也不止这些钱,我希望能有十万。”
“十万?”他那边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有点太高了,我实在做不了主,你能不能把价位放低一些我们谈谈?”
云飞不置可否,摆出一口价的架势,让语气显得平稳而又自信,“就十万吧,你看能不能行,或者问问你们老板看怎么合适,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我这也是担着风险的。”
“那,好吧……我得请示老板一下,回头再跟你联系。”说罢他挂了电话,云飞的心里也跟作了贼一样,怦怦直跳。
(未完待续)
(一零六)
云飞在班上将论坛的安装程序和源码整理好,刻了两张盘,以备不时之需。果然,没过两天,翔子的消息就反馈回来了,“我把你的报价报上去了,老板的意见说最多八万,不能再多了,你看怎么样?我这也是尽全力争取了。”
“那好吧,八万就八万吧。”云飞也不打算再继续坚持让翔子在中间为难,这个价格跟自己的预想差不多,因此双方很快成交。
“嗨,不过这个如果走公司购买合同的话,你要交纳个人所得税的。”翔子在那边提醒道。
这打算人不知鬼不觉的事儿还交税?云飞撇了他一句,“别开这种玩笑了,这事你还能没办法?反正我不管,你就最后给整整的八万,一分也别少就行。”
“靠,你又让我为难。”叶翔无奈地说道,“得,那我想其他办法吧。”
两人将条件谈妥,约好了周末云飞到叶翔那里上门安装和培训,“你最好把程序文档和用户手册都准备好,我需要逐项签收,这样免得我将来又反复找你帮忙,麻烦。”
“好的,没问题。”
周六上午,云飞按照指定的时间,来到了对方的公司,与叶翔在会议室见面,将带来的光盘交给他,“喏,这里面的安装程序和源码都是全的,还有安装使用说明和程序文档,我都一并放在了里面,你检查一下。”
“好。”翔子打开了笔记本,将光盘上的内容拷贝下来,逐项过目完毕后,远程登陆到一台服务器上,将安装程序执行了一遍,云飞在一边看着步骤,看叶翔在 自己帮助下将论坛系统成功安装完毕,测试了一遍基本功能,完全正常。然后他将该系统卸载,用源程序重新编译生成二进制代码,打包并重新安装,也一切正常。 两个人聚精会神地在一切流程走了一遍,翔子又对照程序文档将所有源文件检查了一遍,云飞也告知了所有涉及公司标志和许可证部分的代码,方便对方将这些最容 易露马脚的地方删除。不知不觉,当把这些事情都做完,已经临近了中午时分。
“怎么样,你觉得?”见过程进展一切顺利,心下很坦然地问叶翔。
“嗯,不错。我这里验收都能通过,不过——”他当着云飞的面将服务器上的环境清空,网线拔掉,光盘取出,转过身来对云飞道,“今天我可能没法给你全 款,今天周末,会计都不在。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手头呢,现在有三万先给你,你把光盘留下来,我在这两天再熟悉熟悉,看使用过程中有没有其他的问题,然后等 下周会计来了我再把另一部分款给你。”
云飞心里一突,心想这事可不能答应。虽说你叶翔跟我关系不错,按说我是信得过你,但现在这事情夜长梦多,万一中间出点闪失,我跟你谁都承担不起。再 说,退一万步讲,万一你就是想讹我呢,别看刚才你当着我的面没有留任何备份,咱们都是搞技术的,防君子不防小人都是明白的。万一你要是刚才服务器上有个后 台程序暗地里备份,我拿你一点招都没有,自己手里一没合同,二不敢声张,我上哪儿告你去?这年头傻乎乎的好人绝对不能做,多少吃亏上当的教训!想到这里, 他坚持拒绝道,“不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会计不在你怎么不早说,这你想办法,反正我今天既然都已经把东西拿过来了,你也验收好了没问题,一手交钱一手交 货,这是交易的规矩。”
“哈,你也太让我为难了,咱哥俩这样的交情,你还不相信我吗?”
“开玩笑!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啊,如果我不相信,我肯跟你谈这个事吗?”
两个人坐在那里笑呵呵地打着机锋,叶翔见云飞不肯作任何让步,只好耸了耸肩,“那好吧,正好今天老板也要过来,要不你在这里等会儿,我找他去说,看能不能从哪儿挪点现金过来,你这个数目太大,不太好办啊。”
“行,那你去说吧。”云飞也退让了一步,“只要钱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问题都好办啊,就算有什么需要我支持的,我抽空跑过来一趟或者电话里支持都可以啊。”
“那行,那你等着。”说罢他出了会议室,只留下云飞一个人在屋里发呆。
过了一会儿,过道里传来悉悉簌簌的脚步声,门开了,他以为是叶翔,没在意地抬起头,却差点被来人唬了一跳,竟然是晓凡!
“呀,怎么是你?!”他俩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云飞心想自己约在周末本来就是想避免跟她可能碰面的尴尬,可没想到还是碰上了。他条件反射般地慌忙要站起 来,结果哗啦一下,桌上喝剩的半杯水不小心碰翻了,他赶紧顺手抹了一把以免洒到叶翔的机器上,心里感到很不自然,湿漉漉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找我?”她歪头看着他小心地问道。
“呃,不是……”他稍稍镇定了下来,勉强露了一个笑容算是打招呼,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纸笔,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你周末还这么忙啊,加班?”
“啊,是啊,我约了人面试。”她避开了他的眼神,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奇怪地问道,“那你是来做什么?谁带你进这儿的?”
“我找叶翔啊,他跟我有事情谈。”
正说着,叶翔也推门回来了,晓凡脸微微一红,欲言又止。叶翔见两个人站在那里不说话,连忙向晓凡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是订了要用这间会议室 吧?我时间拖久了一些,不然你先用吧,我们换个房间去。”说着他作势要收拾桌上的笔记本,打算拉云飞出去,晓凡却在一旁拦住了,“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们先 到的嘛,还是我们找个其他地方好了,反正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那好那好,多谢多谢!”叶翔忙不迭地应承着,晓凡目光淡淡拢了云飞一眼,也不多说话,开了门径直就出去了。
“哟,你怎么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她这么年轻,又不像是会把你一口吃了。”待晓凡出去,两人坐定下来,云飞漫不经心地问道。
“哈,你不知道,她跟我们老板的关系特别近,我当然凡事要谨慎一点啦。”
听叶翔的口气,大概是不知道自己过去和晓凡的关系,这下云飞的心里多少放心了一些。“怎么样?刚才去问你老板,结果如何?”
“你这家伙真是让我左右为难!”叶翔面露不悦之色,“我刚才又只好把你的宝贝论坛夸了个天花乱坠,好说歹说才总算把现款要到了手,你他妈的这次一定要请我。”
“靠,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怎么还倒打一耙?”云飞这下心里轻松起来,玩笑也开始无顾忌了,“说吧,打算吃哪家,四川小吃还是郭林家常菜?”
“嘁,一看你就没诚意!”叶翔也不生气,两人平时玩笑开惯了。他将一个厚厚的信封从手提包里取出来,都是一捆一叠的钞票,“喏,这个给你,点一下吧。”趁云飞随手扒拉那几叠钞票的工夫,又问道,“你中午有时间吧,我们老板问你是否有时间一起吃饭?”
“哦,可以啊。”云飞一想都到人家地界了,总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再说好歹是做成了一笔交易啊,将来有没有相互照应的可能还难说呢。“到哪里吃啊?”
“金山城重庆火锅吧,随便吃点,顺便聊聊天,你吃辣的应该可以吧?”
“呵呵,咱们还不是一样,都是给王总熏陶出来的。”两人相视一笑,原来王总是湖南人,平日里有时会带他们几个去吃湘菜馆,一来二去这吃辣的水平也就跟着长进了不少。
“那你坐会儿吧,我跟老板去说,等会儿咱们一起出去。”
云飞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IT杂志,一边想着刚才见到的晓凡,感觉她比去年见到的时候要瘦些了,也许是忙碌操心所致的吧,谁知道。
正想着,叶翔和另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进来了,“这是我们易总经理,这是我原来公司的同事,楚云飞。”叶翔介绍道。
云飞乍一见对方,便觉得眼熟,猛然想起这似乎就是圣诞夜自己看到的跟晓凡在一起的男人,那时只见他的背影,如今正面见他玉树临风的潇洒形象,果然气度 不凡,自己心下顿生几分自惭形秽,连伸出去握的手都觉得颤颤巍巍,一点都不自信。他只气恼自己为什么临出来之前不好好拾掇一下自己,或者此时竟不能表情镇 静自若一点,相形而下,越发觉得对方就如春日里的阳光,神采奕奕,而自己则唯唯诺诺,浑身不自在。
“哦,对了。”几个人出来到走道,叶翔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刚才我看见孟经理也在,要不要问她一起去?”
“好,问问她吧。”易总点点头,只见叶翔到旁边的会议室,把晓凡叫了出来。
晓凡看了他们几个一眼,也许是心虚的缘故,云飞感到她最后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最长,甚至仿佛一下要看穿自己的心似的,“你们要一起出去吃饭啊?”
“是啊,”云飞见易总和蔼地对晓凡道,“周末公司也没什么人,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你们自己去吧。”晓凡低头看了看表,捋了一下鬓角的头发,抱歉说道,“我下午还约了几个面试,怕时间赶不及。”
“那好吧,你也别弄得太累,事情完了早点回去休息。”
“我会的,谢谢。”说罢,晓凡微笑了一下,就转身回去了。
云飞目送着她娇柔的背影,感到那阵熟悉的香气再度飘然绕过自己的鼻翼,淡隐而去。他不由得心中一阵惆怅,脑子里短暂的空白,叶翔转过身拍了一下他的肩 头,才让他从零点几秒的恍惚状态中回复过来。刚才叶翔说过的话又好像回想起来了——她跟老板的关系特别近。嗯,她不是跟自己说过,这个易总应该是她远房亲 戚嘛?可是她说过的话,自己到底能信几分呢?
出得楼来,见易总开的正是那辆自己见过的黑色奥迪,云飞和叶翔坐在后排,见前面的副驾驶位置空 着,云飞仿佛又不由得见到那夜他和晓凡在一起的情景……他绅士般地拉开前座的车门,晓凡斜侧着坐了进去,他将车门关上,绕回到驾驶座那边开门也坐了进去, 他拧开了音响,然后侧望了晓凡一眼,帮她把安全带拉过来扣好……这一切都是那样的鲜活清晰,即使是已经过了几个月,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熟悉场景下,竟然又像 电影过片一样地重新放映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怎么了,在这个混合着真皮座椅和桃木内饰味道的空气中,竟似乎若有若无地有那么一 点只属于她的醉人芳香。他把手下意识地放在前排座椅的靠肩上,触摸着那细细的真皮纹路,竟突然感到一种重新抚摸到她肩头、将她搂在怀里的冲动,小家伙不安 分地悄悄勃起……车时而晃动、时而平稳地行驶着,他的心也随着那阵恼人的波澜摇摆不定,想着她曾留在他怀里甜美的微笑,和与他激情相拥的刹那疯狂,他整个 人都不由得失神了——时间过得真快,原来不经意间转眼已是冬去春来,快半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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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切过去之后,云飞还是回到了正常的轨迹。上班时间忙碌工作、闲暇时间疯狂写小说,仿佛跟晓凡之间,再没有什么可好谈的。然而他的心中,仍然是 有着一丝不甘,他虽然极力劝诫着自己,不要理她,不要再想她,不然你就永远摆脱不了她的影子,只会受到她无穷的伤害。然而纹儿混杂着晓凡,还是时不时地会 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与他开怀笑语,与他激情相拥——他可以躲得过白天黑夜的现实生活,但他注定无法去躲避自己心灵的幻想和追索。他在梦里无数次地幻想着 与她赤裸相对,在冷漠的人潮汹涌中旁若无人地做爱:他与她在机场的自动扶梯上长久地倾注一个永久的吻,就好像在无穷无尽的时空中永无尽头地穿梭,他感到她 的足跟一点一点地抬起,两个人最终都好似飘离了地面,御风而行,时空静止。有时候,他幻想着外面是暴雨狂泻的夜晚,他压倒她在颠簸的大篷车上,肆意抚摸遍 她的全身,她和他来回交换着上下,她在他身上尽力扭摆着,像驾驭着身下的烈马,蹦跳弹跃着的乳房就像束不住的皮球,即使被他牢牢攥紧着也不肯停歇,她披散 开来的长发飘舞在空中,开心迹近癫狂的喘息和尖叫之声与风雨仿佛融为了一体;还有些时候,他将她疯狂地压挤在墙角,低头深埋在她那令人遐想不已的秀峰深谷 中,她的双腿如绞在一起的蛇,紧缠在自己的腰间,自己抱着她在屋里的角落走来走去,不离片刻地亲吻着,下体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每走一步就深深地顶到她滚烫 的花心……每次这样想着,或是梦着,他都会不自禁地兴奋狂纵一次,而每次放纵之后却都是更深的迷茫和空虚,嫉妒和占有的情绪霸占着夜深人静后的灵魂。她是 那样的触手可及,在幻想中栩栩如生,她时而热情奔放,时而妖艳放荡,然而娇羞可爱,时而柔情万种。她究竟是谁?他其实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是自己一直以来的 一个心中的幻想,就如白日梦一般的静谧与忧伤,也许她此时幻化成了晓凡的形象存在,他疯狂地爱着那个影子,每夜迫不及待地与她在恍惚之中相聚,他知道只有 在那里她才会如期的、等待着自己与她的每一次幽会,与自己共赴巫山,极纵爱欲的顶峰。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写她,写自己理想中的晓凡,以及纹儿。然而他生怕自己一写她就再也跳不出来了,于是他只好先让兰婷出场,简单的交待了一段兰婷刚进公司时候的情景。
然而没过几日,当他回到家过周末的时候,五月八日,周六早上,一件令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事情发生了——早起新闻中竟然报道了这样一个令所有中国人震惊 的消息:美国的B52轰炸机悍然袭击了中国驻南斯拉夫联盟大使馆!使馆建筑被严重毁坏。新华社记者邵云环、光明日报记者许杏虎和夫人朱颖不幸遇难!中华人 民共和国政府就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遭北约导弹袭击立刻发表了声明,全文如下:
五月七号午夜,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悍然使用三枚导弹,从不同角度袭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大使馆,造成馆舍严重毁坏,迄今为止已有两人死亡,两人失踪,二十余人受伤。
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南斯拉夫四十多天的狂轰滥炸,已经造成无辜平民大量伤亡,现在又居然轰炸中国大使馆。北约的这一行径是对中国主权的粗暴侵犯,也是对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的肆意践踏。这在外交史上是罕见的。
中国政府和人民对这一野蛮暴行表示极大愤慨和严厉谴责,并提出最强烈抗议。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必须对此承担全部责任。中国政府保留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权利。
袭击事件发生后,世界舆论为之哗然,国际社会和世界人民纷纷对北约轰炸中国驻南使馆这一野蛮行径予以强烈谴责。而此时北约方面不断重复袭击中国使馆是 一个“可怕的、悲剧性的错误”,同时频繁使用“遗憾”、“深表遗憾”或“同情和哀悼”之类的字眼,试图回避事态的严重性。
而惊闻这一噩耗,全国各地的广大群众,海外侨胞、留学生,纷纷举行座谈、集会、发抗议信或抗议电等各种活动,拥护我国政府的严正声明,强烈谴责以美国 为首的北约的野蛮行径。北京、上海、广州、成都、沈阳等一些城市的学生和群众,当天便在美国驻华外交机构附近举行了示威游行。
当日下午四点左右,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等首都多所高校数千名学生在美国驻华大使馆前举行游行示威。学生们高举标语、 横幅,围着美国大使馆高呼抗议口号:“中国不可战胜!”“血债血还!”“拥护政府声明!”“抗议北约霸权行径!”“主持正义,严惩凶手,声讨美国,还我公 道!”
一时间全世界的华人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民心沸腾,群情激昂。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世纪末情感 (103,104)
12/06/2007 10:52: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一零三)
一九九九年的早春三月,料峭春寒,迎春花尚未绽放。
每年的最初两个月,通常都是感觉倏忽而过。时间匆匆如流水,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它已从你的身边潺潺流过。而你以为日夜循环往复一成不变的日子,其实,每一天它都在改变。
晓凡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看到云飞继续更新他的小说了,春节之前,他在论坛上贴了一篇引起众人争议的与敏珊暧昧的一段感情交错和心理斗争后,就再不见 了他的踪影。大年二十九是情人节,公司里大多数人都回家过年去了,意外的冷冷清清,连个送花的绅士都没有,她不禁气恼,自己一个人跑到电影院去看了《不见 不散》,看刘元和李清一次次地意外邂逅而又阴差阳错地分开,当看到葛优饰演的刘元白发苍苍的时候在电脑里写日记,画外音响起,她莫名其妙地在黑漆漆的影院 里哭了:许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再见到过她,也没有她的任何音讯,我把我的爱人给丢了,我一直以为我们还会再见面,可能是在一条经常走过的街上,也可能是在 一家偶然走进的咖啡馆里,我相信,只要她在我的附近,我就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
你为什么要这样让我失望和伤心呢?飞,我是不是真的不懂你了?
圣诞节后自己去约了他一次,他却说报社新年要搞首次大规模的网络直播,年底那些天都要加班,推掉了与自己的相约。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他总是很忙么,自 己那些天也被年底一堆要收尾的事情弄得手忙脚乱,也便没顾得上这许多。然而此后他在论坛接二连三上贴的小说新章节越发地让自己无法接受——全是他跟其他女 孩纠缠不清的感情!先是在他心中永远无处不在的雨彤,他大段大段地追忆了与雨彤分别时候的感情倾诉和痛苦,然而他的倾诉对象,却是对着雨彤的好友、同时也 是他的知心朋友倩如;他在生活里忙着准备到处相亲,那个在最开始就出现的女孩黎敏珊——就是自己曾戏称她又聪明又美丽的女孩,竟然没有看出是一个狐狸精, 上来就主动诱他去一起看电影,还竟然去问起那个再老掉牙不过的、让他帮忙参谋其他男生的问题来了。
这简直太荒谬了,你楚云飞生活里是这个样子么,见一个爱一个,美女们个个都迫不及待投怀送抱的?晓凡眼看着最新两篇中,敏珊简直是动用一切手段把云飞 直接就给诱到床上去了,她就躺在那里,假作熟睡等待着他冲动的侵犯,他的邪念此时早不受任何控制,这样诱人犯罪的一幕场景摆在面前,有没有宽衣解带恐怕只 有他自己说得清楚……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她那时的眼睛是轻闭着的,自己望着她耸起的胸部,随着呼 吸均匀地上下起伏着,撞击着自己的心魂,她那时的脑子里,到底是在想着些什么呢?自己那一念间,到底是想成为纯洁的天使呢,还是将堕落成为欲望的野兽?难 道自己的手,那时不是想去摩挲那对圆耸的乳峰,揭开她裙下的奥秘么?难道自己的唇,那时不是想去呵近她的面颊,一亲香泽么?……”
够了,他能忍得住吗?我才不相信!他要是能忍得住,当时就不会趁黑夜来抱吻自己了。自己做的跟那个小狐狸精所做的,有多大区别呢?还不都是为了得到自 己喜欢的人吗?他这还是大晚上的成心跟到人家里,而且半路上早就动了邪念——装什么正经啊,他一定跟她当时就那个了,却还故意作出一副挣扎退却的样子。他 的文字掩盖能力一向是这样好啊,连摹写出来的女性心理都能惟妙惟肖,你说他得跟多少女孩打过交道,才能如此滴水不漏呢?佩服!真是让人佩服!!可你这不是 成心么?!你写这么些乱七八糟的女孩,你到底要干吗?你是要跟她们来一起营造你的世纪末情感吗?那你把你的第一个女孩孟晓凡给忘到哪里去了?
这一篇接一篇的文字,一个接一个的女孩,简直是要把自己的心都气炸了,满心的辛酸和气苦,嫉妒与幽怨,都不知道能够跟谁说去。说什么呢?这简直太荒唐了,难道说自己要被这些小说里的女孩逼疯了?不,我是快要被他逼疯了!
他也太能折磨人了,他难道就不知道我这一两个月天天被他的文字摧残熬煎着,简直恨不得要找个无人的地方,放声痛哭一场才好受一些吗?不,可我一点都不 能在人前流露出来,哪怕每个孤寂冷漠的夜晚,我想着你曾经拥抱着你的那些女孩入睡,嫉妒像毒蛇一般咬噬着我的心,孤独冰冷让我彻夜不眠,泪水将枕畔打湿, 清晨醒来泪痕满面,我也不会在你面前求恳服软半个字出来!你越是无端伤害我,我孟晓凡便越是坚强,别以为天下的女孩个个都会像你写得那样为你颠倒,我偏要 让你看到,我活得好好的,没你也一样活得好好的。我就是要在你面前镇静自若,跟别人在论坛上打情骂俏,就当看不见你的那些深深伤害我的话语,别以为你跟我 好过一次你就有权力这样伤害我了,告诉你,你休想,我才不会在乎你写的任何东西。你就写吧,如果你这样没良心,你就继续写好了,你会为你的行为感到后悔 的!
公司里令人颇感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很快地就把叶翔——他的同事招进来了,春节过后就已经来报到上班。尽管当初是由自己帮忙递送的简历,但因着云飞的缘故,她不想跟叶翔多打交道,平日里见面只是颔首打个招呼。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云飞的关系,关于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是隐约听说,叶翔是打了保票进来的,说是要在较短的时间内将网站的系统升级,此外还带来了不少新的业务产品方向,老板和他面谈的具体情况虽不太清 楚,但负责招聘的管理层人员对他的技术实力和产品背景都相当满意,所以虽然他才刚来,还没有直接被授予正式要职,只挂了一个项目经理的头衔,但眼看着若是 短期之内做出成果,这技术总监的位置是指日可待的。
且不说晓凡这边爱恨交织幽怨丛生,这云飞呢,原来趁春节期间多休了几天假,去了一趟南方,从桂林阳朔直到岭南,顺道还去了一趟此时正是风和日丽荆花灿烂的深圳,连从未谋面过的笔友潇潇,此行也见上了一面。
“深圳还好吧?想不想到这边发展啊?”潇潇热情款待了他,搭男朋友的车带他在深圳郊外兜风,还和他一起逛深圳的夜市,领略了著名的一蛇三吃,鲜脆炸蛇皮、蛇血酒泡蛇胆,外加炒蛇肉。
“还不错啊,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商店里东西琳琅满目,就是物价太贵,尤其——计程车!”是啊,这里的计程车三公里起步,每公里两元四角,夜晚还要加 价,每次云飞在路边招手,都要费一番踌躇,下车之后不免为那个天文数字心惊肉跳,从市区到世界公园短短十几公里路竟然花了六十余元——毕竟花的是自己腰包 里的钱,不是烧公司报销的,心情上有本质区别。
“哈,谁让你那天去公园不叫上我?我们都是坐公交去那里,两元就到公园门口了,谁有那个闲钱打的啊!”
“你能翘班?不早说?!我们外地人哪儿知道你们这儿这么多机关啊?”
“哈,你大老远特意跑过来,亏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抽空陪陪你也是应该的嘛。深圳这里才没有本地人,大家一样,都是外地人。”
南方这一行期间,经常有需要打电话而又到处找不到投币公用电话的时候,于是他回来了之后便也买了一个手机,号码告诉了几个好友,但也不经常使,还是呼机和手机混合着使用。
这天云飞正待上班,忽然听到手机铃声大作,赶紧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叶翔——这小子,这么早还没到上班的时候,找自己做什么?
“喂,翔子啊,有事?——”
“哎,你那边说话方便吧?”翔子的声音压低了,听不太清楚。
“你等一下,”云飞踱到楼边角落里,“说吧,什么事?”
只听那边叶翔清了清喉咙,“哎,我不是到了新公司了么?我在这里作技术总监。这个公司的业务方向和咱们公司是差不多的,也是以互联网的安全和应用服务 为主,待遇可比王总那边强多了,还有个人能够拿到的股票期权,准备运作一两年,等公司作大了就在纳斯达克上市,你有没有兴趣来一起作?”
“我?”云飞挠挠头狐疑地问道,“你说得有准谱么?”,云飞倒不是不相信叶翔的推荐,更何况这些话晓凡老早就和自己说过,不过最近因为和晓凡一直僵 着,并不想去趟这个浑水。再说,就算真说到上市——这年头谁不是憋着要在纳斯达克上市,可有几个能真正运作成功的?你说他们跟咱们业务差不多?咱们自己的 困难自己还不清楚?给美国人炒这个概念,那能行嘛?
“这个你不用担心,”叶翔很有把握地说道,“这个老板跟美国那边的风险投资商和股票经纪人都很 熟,他们的运作概念其实和这边具体做什么产品没太多的直接关系,他们手里握着的域名本身就是品牌,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把网站的架子和产品线尽快搭起来,把第 一批风险投资花掉,尽快融到后面的资金,准备上市。时间就是金钱,所以很多技术和产品都打算购买现成的,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技术入股的形式加入进来,我觉 得前景应该不错。”
“哦?”听起来条件似乎比较诱人,但还是不清楚对方到底要作什么,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去入股,“你说他们有能够吸引美国人的域名,就这些么?”
“哈,你还不晓得?现在一个好域名能吸引多少眼球,带来多少访问量!这年头股民信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访问量吗?——你看国内这几个准备要上市的门户网 站,哪个不是在外面猛吹自己的访问量?你再看那几个打算上市的中华和汤姆,那里面有什么内容啊,整个一个空壳,不就是靠着.com的春风,再加上成功的运 作,股票神话就在那里摆着嘛!”说到这里,叶翔咽了口唾沫,话锋一转,“你看咱们这两年,在王总手下混了这么久,加班加点累死累活不说,公司还不待见咱 们,有好处落不到咱哥几个手里,一出问题就找咱们顶雷,憋都憋死了。再说靠那点工资什么时候能混出个头啊,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云飞心想,虽然王总对底下员工是吝啬了一点,但公司最近的盈利状况也的确不太乐观,大家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种情况下 提太高的要求,既不够义气,也不太现实。这次来报社蹲点,王总可是亲口许诺过自己,等报社这批款追回来会有自己一份:一来这批款能解公司资金周转的燃眉之 急,二来自己在报社这段期间又帮他们出了不少力,将他们的系统打造完善,成功应付了领导的视察,给报社和网站的形象增色不少,想来王总应该不至于食言吧。 至于叶翔那边,听起来还只是个空架子,期权待遇等等都还只是个许诺,并不很清楚,这时候要是离开公司可着实有点得不偿失了。于是云飞决定还是先放放再说, 但没把话说死,“我还是考虑考虑再说吧,最近事也挺多的。”
“那,”叶翔听云飞兴趣不大,也就暂时放弃了继续说服的努力,转问其他的事,“我听说你最近把论坛程序升级了,用在报社?好像效果不错?”
“呵呵,你也知道啦。”说起自己前段时间的劳动成果,云飞心里开心,不免沾沾自喜,“他们那个论坛,每天的帖子数和访问量能顶整个新浪论坛呢,却只跑在一台服务器上,哈,你也知道新浪的论坛服务器有多少?”
“这么牛?!”叶翔不太相信,“以前不也从来没经过大访问量测试么?你作什么手脚了,不是造的数据吧?”
“嘁——”云飞不屑,“我是那种造数据的人吗?!老实告诉你,他们的需求是挺高的,原先的程序拿过去根本扛不住,我是绞尽脑汁改了很多结构索引和缓存算法才达到要求的。”
叶翔这下来了兴趣,“哎,那你这个新版的论坛程序能不能卖?”
“卖给谁?——卖给你?”
“对呀,我可以跟老板说,你这个论坛可以用在我们网站上。我还可以跟他讲,网上的那些免费下载的论坛程序效率都比较差,你这个论坛程序是经过著名报社 的大规模访问量考验的,他肯定会感兴趣。我不是刚才跟你讲了,我现在是这边的技术总监,这边的技术和产品都打算购买现成的。你要是同意卖,那就再好不过 了。”
云飞心里嘀咕着,看来你这小子,大概是用技术入股的形式,把东西已经带过去不少了。不过凭技术吃饭的人,这种事情也正常,只不过对王总那边不太够义气 罢了——要说真打算卖论坛程序,自己虽有点犹豫,不过却也想听听对方什么行情,“你们是打算买源码呢,还是二进制程序?”
“当然是源码啊!二进制程序拿过来,什么都没法改动,那还不是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哈,原来你们也怕给人发现啊!”云飞打着哈哈,“我还以为有好域名作后盾,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呢。”
“废话,谁不怕?再说了,扯出这种纠纷来,对谁都没好处,你说对吧?”
“这倒是——”云飞琢磨着,还是打算虚晃一枪,拿对方一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即便是二进制程序,这个新论坛程序支持自定义模板的啊,我可以保证界面上什么破绽都看不出来。”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叶翔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你保证也没用,我这关过不去。只能是源码,这边必须要对技术和产品有完全的控制,即使是购进的东西。”
“那算了,你如果说要二进制程序。凭咱们哥俩的交情,我给你偷偷装一个也不算什么。可是源码我现在没法答复你,你也知道,虽说程序都是我开发的,可版权还是属于公司。我要是答应了你,让王总发现了,你还让不让我在公司接着干?”
“我不是一上来就劝你离开公司,到我们这里来嘛?”
“得,又说回来了。我看这样吧,你再想想,只要二进制程序行不行;我呢,也考虑考虑自己的去留问题,可以吧?——你总得容我点时间考虑吧?”云飞想方设法拖延道。
“那好吧,我过些天再给你电话。”
(未完待续)
(一零四)
云飞打开电脑后的第一件事,就如同这段时间每天做的第一件事一样,打开公司的论坛,在用户搜索那里把自己知道的晓凡所有的马甲查询一遍,看又说了什么话没有,如果有,就打开来看,他也不去回什么,就是那么打开来看。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这样强迫性地让自己去关注她每一天的行踪,每一篇帖子——甚至是只有标题或者毫无意义的帖子,他全部默默地打开看过,甚至一些从前没有注意过的老帖,他都搜索来反复地看,认为这样,或许他就算了解了她全部的心情。
他看到她的其他马甲与论坛上的其他人嬉笑打闹着,有些还是他在外集中开发那段——记忆中与她单独相处共患难的那段时间,而她却与别人同时有说有笑着, 在马甲掩盖之下全然无视着自己的存在。他的心微微给刺痛着,仿佛她的快乐就意味着自己的忧伤,自己无法单独占有她的时间,竟也不能分享着她的快乐,甚至, 他感到一阵苦楚,自己有时竟无法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情——忧伤,还是快乐?
他原以为每当自己与她短暂告别的时候,她的心情必定是忧伤的,而每到相逢重聚的时候,她的心情必会好起来,然而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也许纹儿看上去是 如此,而其它的马甲则不一定是如此。每个面具后面有她自己的心情起落,而这些起落叠加在一起的效果却又令自己更加困惑。她每说一句话、只言片字,他都神经 质地条件反射一下是否会跟自己有关,然而最终往往认定是无关。这种受虐般的病态就如同吸食了鸦片,明知道是对身体有害的,然而又无力抗拒,心里只是对自己 说,只吸那么一口,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可是这种毒素最终还是慢慢地侵入了骨髓,令他欲罢不能。
她如果没有披上某个马甲发新帖,自己定是这一整天也闷闷不乐,开心不起来,然而若是她有新帖,自己则更是像被柔风吹皱一池湖水,搔拨着心痒难安。她现 在已经几乎不回他的帖了,他心里越发地恼怒,一面加紧了对其他女孩亲近关系的描写,一面浏览着她其他的暗藏发言,希望能够从中多少看出一点端倪。
他到底想看出点什么呢?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把‘云飞’和其他女孩的关系写得如此之暧昧,甚至有意暗示一些模糊的情感存在,他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看她到底在不在乎。在他看来,圣诞那个夜晚的事件让他几乎可以肯定了她男朋友的存在,然而她对自己到底在不在乎呢,是否对自己的感情也只是抱着逢场作戏的 态度呢,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探寻一番。
如果她在乎自己,或者说,多少有一点喜欢自己。总应该对自己对别的女孩抛情露意心生妒忌吧?哪怕仅仅是文字,哪怕仅仅是对一个虚拟的人物,有没有醋 意,总能一下子就闻出来吧?然而她所有的帖子都找不到那种酸味,甚至可以说,不但没有丝毫酸味,还时不时洋溢出又香又甜的味道,让人垂涎三尺——当然,垂 涎的是旁人,而不是自己。
这简直够邪门的,云飞恨恨地心想,她一定是练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妖术,怎么那种酸味在她身上怎么也找不见,却反过来在自己身上处处可闻呢?
她的定力也未免太好了,真可以算得上是刀枪不进水火不侵,倘若不是她有跟自己在流星夜的肌肤相亲,他真的就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人了,那晚上跟他缠绵亲热 的原来不是晓凡,而多半是个——自己想象出来的什么人。不行,我还得继续试试她,我就不信她就会这么无动于衷,那些都是小说中的人物也还罢了,她大概认为 我就是写写玩玩不加理睬呢,我给你写几个真人看你还能躲得过去?我就不信你忍功那么好,罢罢,你要是还这么能忍,我就当你过去无论在网上还是网下,纹儿还 是晓凡,对我都是假的。
想罢,他就把刚写好的与潇潇在深圳见面的文字取了出来,纹儿那次在跟自己的电话里,对潇潇那个电话插进来不是很有意见的吗?我就偏要极尽幻想添油加 醋,去深圳见到潇潇了,对她有那么一点隐约朦胧的意思了,看你怎么办?你不是能忍嘛,你不是不吃醋的嘛,看来我真得好好刺痛一下你,让你和我一样,知道痛 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
而她,会是什么样呢?与其说是思念,不如说是好奇吧,我想象着与她见面的那一 刻。我们彼此交换过照片,可照片毕竟还是和真人感觉不同:活生生的微笑,活生生的话语,那些我只在电话里听到过的声音,一两个小时之后就不再是她最初的神 秘,我是希望如此呢,还是不愿就这么简单的如此?
见了面然后呢?……我们是会比以前更亲近,还是会慢慢疏远呢……
她的声音对我是有诱惑力的,我承认,而她,她说她喜欢信函上和听筒里的我。
可是,我是喜欢那甜软嗓音后面的人呢,还是,我只是喜欢上了那种触不到的甜软感觉?
文字与声音的贴近与现实的距离是可以用一把尺子衡量的么,我不知道。
也许,这两者是成反比的吧,见了面,反而一切朦胧的美感都消失了。
最美的永远都存乎于未知的想象,而不是已拥有的现在。
我对她来说,是不是也只是个不确定的梦境呢?
然后是阳光下的关检口外,我听到了她熟悉的声音喊我的名字,看到了歪着头正微微朝我笑着的她,一如照片里一样的她。
然后是不由我选择的,在她面前我盯了几秒钟,似乎没有感觉到那种预期的波澜。
然后是我也向她微笑,象老朋友一样互致问候,但我仿佛已清楚我们的距离。
阳光下的深圳,荆花灿烂,而命运早已注定在我的世界里,这次没有花香。
很想平平淡淡,却又不甘于如此。那么,又该如何呢?当我和她一起吃了饭,当我和她一起合了影,当我觉得该做的似乎都已经做过,而我又不能对她说任何其他多余的话,我又该如何呢?
……
吃过午饭,贾主任把云飞叫到办公室去了,告知他一个好消息,就是报社给公司去年的服务款,上午已经由财会打到公司的帐上去了。
哦,真不容易,云飞心里想,这都拖了一年多了,好歹终于是解决了。
贾主任面带和蔼可亲的笑容,对云飞道,“小楚啊,你到报社这边也有三四个月了吧。怎么样,这段日子忙坏了吧,上次报社领导的视察也多亏了你全力支持顶 着,领导对我们新年搞的那次视频活动非常赞赏,虽然规模不大,但是第一次嘛,反响非常好。我们以后还要经常性地搞下去,不但要搞大众论坛,还要请专家,这 样才能促进互动,提高交流质量,吸引更多的网民来积极参与,这些都是我们今年打算积极尝试开展的形式啊,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云飞心想,这些活动听起来都不错啊,不过这些创意也就是贾主任才能拿得出来,报社自有自己的资源优势,自己一个做技术的,最多就是能从技术层面多支持 一下啦,于是说道,“贾主任,我觉得您的这些想法都很好,我们现在既然有好的论坛模型,很希望能够提供这方面的强有力支持,如果能够尽早开展这些活动,相 信对提高报社网站的知名度将很有帮助——当然,我们公司作为服务提供商也会感到非常自豪啊。”
“嗯,”贾主任赞许地点了一下头,笑着说道,“小楚啊,这话我们私下里说啊,我觉得你这个人是个人才。怎么样,有没有考虑在我们报社长期留任啊?报社也是一个可以让你施展才能的地方,要不要我去跟你们王总沟通一下?”
这类似的话贾主任已经明里暗里说过好几遍了,甚至有一次组里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当着不少女孩的面,拿云飞的终身大事半开玩笑地说过,报社这里没结婚的女孩子多啊,怎么样,有没有对我们这边的哪个女孩子感兴趣啊?害的云飞当时龇牙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嘛,听贾主任说了这么多次,云飞也不太当真了。也许贾主任是当真的,也许只是开个玩笑,自己倒想应承一下看看贾主任会不会食言呢,不过想想也没这 个必要,报社这个国家政府机关环境,对于喜欢宽松自由的自己来说并不是很合适。所以这次听贾主任又提起,云飞也只是随口笑笑,含糊了过去。
不过既然听说这笔服务款已经到帐了,不禁惦起了王总许诺过给自己的红包奖励,心想这事还是早落实下来得好。于是他悄悄溜出去,用手机找负责报社项目的老邹了解情况。
“是啊,上午贾主任是跟我说了,这笔款已经到帐了。我已经跟会计核实过了,王总知道了也很高兴,说咱们这件事办得不错,虽然没在年前解决,可总算也没拖太久。这对整个公司都是个好消息。”老邹那边的语气听上去也很高兴。
“哦,那真是挺好的。那看这意思,是不是我就能很快回去了?”云飞心想着自己给抵押在报社这边没日没夜地干了好几个月了,现在好歹有点结果出来,新的论坛系统也交给他们内部测试了,自己是不是就没太大必要留在这里了?回到公司至少各种环境会方便一些。
“哟,那我倒没听王总说起过,要不你自己去问一下王总的意思吧,把你手头的情况汇报一下,看看王总怎么说?”
“你也不知道啊?那好吧,我去问王总。”
既然说要直接去问王总,云飞心里琢磨倒还是不要这么仓促得好——哦,这边服务款项刚一到帐,自己就急匆匆地去问红包奖励和是否回公司的事情,这听上去有点太迫不及待啊,给老板留下的印象一定不好。算了,还是过两天再去问吧,自己先把手头的事情收尾清理一下再说吧。
※ ※ ※ ※ ※ ※ ※ ※ ※ ※ ※ ※
而此时此刻,晓凡正坐在电脑面前生闷气,刚才已经叫了几个平素就看不太顺眼的手下员工到自己的办公室找茬训责了一番,大发了一通脾气,无非是说他们上 班时间不认真工作只顾瞎聊天最近新闻做得乱七八糟错误百出成什么样子,自己以前还从来没有这么绷起脸对员工这样发火过,看他们都很惊惧的样子,纷纷自责希 望改正,然后唯唯诺诺地退出去,心头的这股怒气好歹释放了一点,但还是远远无法平息。
没人看见,她伤心哭过一阵了,眼圈都已红肿,泪水不自觉地往下流。心给打湿了,又再度风干变硬,枯涩干瘪地像块丑陋的石头。你他妈的,晓凡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脏字,恨不得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地骂下去……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你他妈的就是成心、成心要伤害我。
我招你惹你了?我不就是最近在论坛上没怎么和你说话嘛——废话,你写那样的小说跟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女孩乱搞,还能让我跟你说话吗?就算我不开心不回 你的帖,我跟别人开心胡闹了几句,怎么啦?我还不能自己找开心啊?还非要在这里看你跟别的女孩卿卿我我胡搅蛮缠,呸!别恶心我了,我看了就厌恶,万分的厌 恶!
你他妈的写点幻想女孩也就罢了,你去幻想跟那个什么敏珊小狐狸精胡搞吧,我也不拦着你,鬼知道你是真是假。可你现在居然写到你笔友潇潇头上去了,你当 初不是跟纹儿信誓旦旦说,跟潇潇就是笔友、普通朋友,跟她就是长期通信的关系。骗谁呢?你这文字里头难道不是专程跑到深圳去看她,还赶着为她过生日?你想 见她,你说她的甜软嗓音声音对你是有诱惑力的,天哪,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我的声音沙哑难听吗?我不就是声音没她那么甜软嘛?你就是迷恋她的声音,难怪 纹儿给你打中秋电话的时候你都允许让她插进来。你不是说你跟她就是普通朋友嘛,平平淡淡不就好了,还扯什么狗屁的“很想平平淡淡,却又不甘于如此”?你想 干嘛?你跟她单独约会吃了饭合了影该做的都做了想必不该做的你也做了吧,你文字里头那点曲曲折折的隐喻你当我是瞎子看不见么?还想说什么多余的话?还在那 里怀恋什么她的家她的玲珑小窗?她不过是因为跟你不在同一个城市,你们两个只能短暂拥有,而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这样你才为此感到遗憾吧——你说你在她的 门前经过时你忽然有要停下来的渴望,可那只是一时冲动,最终你还是选择了离开?你瞒谁呢?你瞒得了别人你还能瞒得过我?你的文字就算烧成了灰纹儿也能认出 来,你隐藏的心思就算只有一个字纹儿也能嗅出来,你瞒谁呢?你明明知道纹儿有这个能力,而你还这么写,还这么堂而皇之地贴出来,你他妈的就是成心在气我, 伤害我!
我也真是瞎了眼认错了人,怎么会认识一个你这样的人,又花心、又虚伪,当面甜言蜜语,背后谎话连篇。你他妈的以后写的字,我一个字也不要看,去死吧 你,连同这些你想骗的无数小姑娘。去你他妈的潇潇!去你他妈的敏珊!去你他妈的倩如!也……也去你他妈的雨彤!!气死我了,你还把‘晓凡’跟你这些乱七八 糟的女孩写在一起,你就成心羞辱我吧,气死我了,我要是不找机会狠狠报复你,你就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孟晓凡!
我也要写,真他妈的活见鬼,你能找美女我就不能找帅哥?看咱们俩谁狠。你不是成心想伤害我吗?算你找到对手了,我的角也不是吃素的,羊羊都是天生的斗 士,你敢欺负我有你好看的,咱们倒要看看谁的角更硬,谁能虐得过谁,看谁能最后顶到对方心窝里去!想到这里,晓凡就好像听到了嘹亮的号角,仿佛看到那两只 杀红了眼的白羊,相互支抵着弯弯的犄角,血红的眼睛都抵在一起,淌着眼泪,粗重绝望的喘息喷到对方的脸上,可是隆隆的战鼓声依然在心头敲响,谁也不会后退 哪怕半步,休想!绝不!!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世纪末情感 (101,102)
12/03/2007 11:24: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一零一)
难道会是自己的程序搞错了?这忠实的、严格按照自己要求写出来的程序,结果却简直太荒谬了。云飞感到自己的头脑已经完全混乱,他定定神,努力让自己重新恢复判断能力。不,这不可能!我要自己重新验证一下!
于是他手工输入了一个又一个数据库查询语句,每输入一个命令之前都仔细检查,生怕输错了一个字符,而结果依然是冷冰冰的荒谬,每输出一行记录就让他摇头叹气一次,让他感到愈发心惊——
‘浅笑’的这个帖子与‘纹儿’前些天回复自己的帖子IP地址来源一致;
‘纹儿’这段时间白天出现的IP地址都来自这同一个地址;
最近用过这个地址的还有另外几个马甲,云飞也略有些印象,一个叫‘笨笨丫’,出现有好几个月了,论坛上经常打打闹闹,是个活泼淘气的女孩,另一个叫‘青儿’,最近才出现,会偶尔帖一些艺术类话题,感觉是个文艺气质的女孩。
这两个的密码跟‘纹儿’的都相同!还有几个密码也相同的,但最近已经都没怎么出现过了,它们的IP地址五花八门,云飞大体看了一下,基本上还是自己公司分配的拨号地址,偶尔有263的地址。
从数据库中查出的密码都是加密过的,云飞并不知道她们的明文密码都是什么,但加密之后的密码相同,这本身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谁让自己用的是散列算 法呢,这种算法本身已保证了不同明文加密后出现相同密文冲突的可能性极小。更何况——云飞心想自己真笨,哪儿还用得着这么复杂去拿理论解释,用纹儿的 ICQ号码试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用‘青儿’尝试登录,成功!再用‘笨笨丫’登录,再次成功!两个账户的收件夹中有不少未阅读的短信,其中有几封还是讨要联系方式,明显有私聊打算的。 得了,也不用多试了,这件事情本身已经是明摆着的了,纹儿后面有很多马甲,带着不同性格的面具,‘浅笑’也是她的马甲之一,也不知道她这次怎么鬼使神差, 竟没用她原先的统一密码,而改用了云飞的 ICQ号——也许是不想被他发现吧,却不想偏偏和云飞自己的重复了。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不管是纹儿还是晓凡吧,她知道云 飞是谁,网上和生活中的云飞是同一个人,她早就应该知道。那么,她跟云飞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纹儿在网上差点让自己糊里糊涂地爱上她,如果不是她拿琼瑶来打岔,也许自己早就跟纹儿说过那三个字了。可是后来呢?纹儿公开说她的男朋友浪子回来了,她对云飞说她和浪子到海边一起度假去了。这些,都是纹儿,那个虽然已经离开但还是让自己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纹儿……
晓凡几次三番地约自己见面,游乐园、看红叶、流星雨、两人激情的亲密接触……她差点让自己在现实中也糊里糊涂地爱上了她。可是她说她有男朋友,自己只 是她的超级替补,她男朋友不在的时候才会想到自己。她说她要去香港出差,将来打算去那边发展。这些,都是晓凡,那个刁钻古怪精灵、永远争强好胜的晓凡……
可是现在她们俩竟然是同一个人?!可她俩是如此的不同和矛盾,我该相信她们哪个?谁对自己说过的话是真的?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真相!云飞苦恼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这真是一道比自己经历过的所有编程逻辑都更难解的一个问题。数理逻辑说真命题永远不能推导出假命题,而假命题可以推导出任何命题,自己真的可以用这种严谨的逻辑方法证明她们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吗?不能,显然不能。
但是,我是否还是能够看出一些共同点和蛛丝马迹呢?比如说,她俩都有男朋友。这似乎是不能否认的了,这是她们唯一的共同点……哦,不,还有一个共同 点,就是她们都曾经让自己喜欢上她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喜欢上纹儿,是她男朋友没有回来之前,喜欢上晓凡,是她男朋友出差不在的时候——那么,是不 是可以总结出这样的规律,只要她的男朋友不在,她就会有让自己去喜欢她的表现?
她的男朋友好像过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纹儿的文章里这样写过,那么这段时间里,纹儿陪着云飞聊天,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她喜欢的男朋友一直都还没有回来嘛!甚至晓凡,这期间都来找自己吃过几回饭,两人一起逛游乐园,一起爬西山赏红叶!
然后呢,她男朋友回来了,纹儿自然不必说是跟自己也淡漠了,晓凡那段时间没再有动静,直到……嗯,直到晓凡的男朋友出差了,她想去看流星雨,才会想起这个夜晚来让自己陪。
然后呢,晓凡说要去香港出差两周,于是同时纹儿也消失了,直到自己帖了新的小说纹儿才出现,她说跟她男朋友海边度假去了。这时候她人已经回来了,用的 就是现在的IP地址,可是晓凡偏偏说她要去呆两周,给自己造成她还没有回来的假象,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嗯,难道说她是在有意掩盖晓凡这段时间一直都跟 男朋友双宿双飞度假的事实,其实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有道理啊,自己刚跟她过了一个激情缠绵的夜晚,正是感情波动最剧烈的时候,倘若那时候知道此事, 自己心里能不嫉妒心暗起,怒火中烧吗?
那么这样看来,如果上面这些推理都是能够成立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个残酷的事实‘真相’:她一直都在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地玩弄自己,只是为了填补她感情 空白期间的寂寞,从来没有用过真心。只要她的男朋友不在,她就会无聊到来找自己排遣她的寂寞,而她总是会小心地把握界限,从来不让自己过分亲近,而只要她 的男朋友一出现,自己立刻就会被以各种理由和谎言甩到一边——真相往往是最丑陋的,然而真相却是不容拒绝地摆在你面前。
是这样吗?真的会是这样吗?云飞回想起纹儿在网上与自己共度的那么多日夜,给过自己那么多的安慰与温暖,晓凡开心爽朗的笑容,与自己真实的亲吻和拥 抱,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有意装出来的?难道说自己从前看错了一个纹儿还不算,现在竟然还看错了一个晓凡?天哪,这个想法真是太可怕了,简直令人无 法相信。
可是,不这样想又能怎样想呢?难道还会有第二种解释成立吗?那么除非是说,我不能相信上面的所有这些看似严丝合缝的逻辑,她所表现出来的这些行为都是 假的,其目的只有一个:她喜欢我,她想摆脱在网络中跟我的纠缠,而直接在现实中追求我。可若是这样,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这简直更解释不通了,她就告 诉我晓凡和纹儿是同一个人不就行了,我难道会怎么样吗?——可是,是的,云飞转念一想,沮丧地承认道:我的确会生气的,我现在难道不就是在怀疑她的欺骗 嘛?假如她真是欺骗了自己,我将是无比的恼怒,因为我向来是以诚待人的,我绝不允许别人来欺骗自己,她这样的行为,难道不该算是欺骗吗?她让我付出了双份 的感情,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唉,这两种假设,没有一个是让自己感到自在的啊,一个是欺骗,另一个呢,也还是欺骗!
那我怎么来验证哪一个想法是正确的呢——直接问她?不行不行,这纯粹是打草惊蛇,万一她就是在玩弄自己,她怎么可能去承认呢?最好的验证方法,就是能 够举出一个反例,证明某一个逻辑前提的错误。云飞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到最初的假设:第一种解释的前提,就是她找你的时候,永远都是她男朋友不在的时候,那 么只需要找一个反例,比如找一个她男朋友必在的时候,看能不能把她约出来,这条不就能够验证了么?第二种解释的前提,是她喜欢自己,喜欢一个人总要在乎对 方所做的一切的,那如果我去做一些她理应在乎的事情,她如果不在乎,那这个前提不也就不攻自破了么?
嗯,对,现在还远谈不上是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发怒的时候。她这么小心地隐藏着她早已知道我身份的秘密,她这么苦心孤诣、小心地掩盖着真相不肯暴露,一定 是有什么她不愿告诉自己的原因吧,不管这理由是好是坏,自己都应该设法把它查出来,只有当真相彻底大白的时候我才会感到心安。现在是需要考验一下自己智力 的时候了——云飞赌气般地心想,不要小瞧我,嘲笑或是玩弄我,你要知道,你面对的好歹也是智商一百八十的对手啊!
“嗨,晓凡?”电话里云飞和平常一样的口吻,“我刚看见我们那里有一个流星的帖子,那是你写的吧?我看着像。”
“嗯,是我写的呀,记得不是你说过要看的嘛,我就翻出来了。你很厉害嘛,这么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还当你忙得团团转,没有工夫来看论坛上的文字呢……”
“哪里哪里……”云飞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讪笑道,“好文字么,字里行间总透着一种特殊的味道,用眼睛扫一下就能发现了。”
“是嘛!你怎么开始恭维起人来了?哈,其实我那篇写得也不好,匆匆忙忙赶了交稿的,你呢,有没有自己也写一篇?”
“没有呢,你这么一写,我哪儿还敢写啊?咱俩眼中看到的风景,本来不都是应该一样的吗?可是我眼前有景偏偏道不得,因为早有你大才女题上头啊!”
“呀,这我可该死了……”她在电话那头给逗得开心大笑,“你就拍马屁吧,知道你也没正经的。嘿,不过说真的,你要是因此而不写,那我罪过可大了,我看 了你发来的小说章节,你写得很好啊,故事讲得活灵活现的,连我这个当事人都给你吸引住了,你这个小说写出来,是不是打算发表啊?”
“你就寒碜我吧,我纯粹是写着玩儿的——就这水平你还劝我发表,你不会是看最近杂七杂八的网络写手纷纷出书,讽刺我呢吧?”说真的,自打痞子蔡的《第 一次的亲密接触》广为流传后,网络写手汇集出书的概念炒作大有渐热的趋势,可云飞的心里却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念头,他只是把写作当作一种自然而然的心情流 露和总结而已。
“不是啊,我真是觉得你写得不错啊,你的文笔细腻流畅,情感真实丰富,比有些作家也不差啊。”
“咦?你看过我写的其它小说吗?”云飞不失时机地将了她一军——自己以前可从来没有给晓凡发过自己的小说呢。
“呃,不是啊,我就是……嗯,看到论坛上有你前一篇小说的连载,顺便去看了几篇嘛,粗粗的印象,觉得那小说里面的风景和人物都写得不错。”
“哦,原来这样……”云飞见晓凡迅速补上了前面的漏洞,倒也有几分佩服,但她话中虽不露太多破绽,然而斧凿的痕迹还是依稀可辨。云飞点点头,接着不露声色地抛出自己的下一件武器。
“最近有时间吗?我能约你出来聊聊天,吃个饭吗?”
“呀,这可真不巧了,我这几天都忙,过些天又要跑一趟上海了,要抓紧时间准备相应的计划和材料。要不改天你看可以不可以?”
“哦,你这么忙啊……那行,你说改到什么时候呢?”
“嗯……”听晓凡在对面哗哩哗啦地翻东西,好像是日历,“今天是十二月八号,我可能要二十几号才回来,等我回来以后好不好?”
“要那么久啊?……那,圣诞节行不行,Christmas Eve?我们可以到三里屯酒吧或者哪里坐坐喝点酒去?”
“哟,那天恐怕不行,圣诞节公司有活动。因为老板是从国外回来的嘛,很多风俗都遵从西方的一些习惯,会搞一个小型的 Party,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安排,但是中层以上的人员基本上都受邀参加了,实在脱不开身啊。”她在那边抱歉地说道。
“呵,你现在厉害啦,是不是都有秘书安排时间表啦?提前这么久都预约不上啊,你不会让我预约到明年去吧?”
“不是啊,真的是那天不方便。要不,往后推一天,或者再下周一,你看可以不可以?我现在也说不太好,年底之前事情肯定特别多,不过我既然答应你了,肯定会跟你找一天时间的,我到时候回来再跟你电话联系可以吗?”
“可以啊,我没有那么着急,就是想找个时间跟你说说话,随便聊聊天,你什么时候方便提前告诉我就行。反正我不像你这么身居高位,我就是一个小喽罗,可你现在是大忙人啦。”
“看你说的,你不也忙吗?又忙工作,又忙着写小说,我可不行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抽不出那么多时间了。”
“好吧,随意吧,那等你回来了再联系。”云飞也不再深究,挂了电话自己暗自盘算着。
云飞于是开始耐心地在论坛上贴晓凡的故事,他并不是很着急知道那个答案,故事的发展,本身就是生活必经的一部分,自己何必要那么匆忙地去探知一个还没 有对自己展开的部分呢,知道了未必是好事,不知道也未必是坏事,就拿自己说吧,倘若此时不知道晓凡和纹儿身份的一致,就干脆照原先构想分开来写两个完全不 同风格的女孩,一个在生活中展现她的大胆任性开朗活泼,另一个在网上展现她的温柔和婉善解人意,让小说中的云飞无从取舍,岂不是好?可是如今,自己有必要 去完全摹仿生活的真实,也让小说中的她俩合而为一,有这个必要么?有,或是没有?
他这样想着,觉得或许这样也很有趣,在小说中也让她们成为同一个人,‘纹儿’起先不知道他是谁,两人在网上先萌发了感情,然而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她知道 了真相,‘晓凡’就希望将感情转到现实中去,然而又被他发现了,双方开始产生了误解,这就和自己现在的心情差不多吧。也许自己心中,还是倾向于希望她的第 二种解释吧,这不妨就成为小说发展的一个主线脉络——写一对在虚幻和现实交错中如何相对的两个人,这一定很有意思,也更具有挑战性罢。
(未完待续)
(一零二)
但这些想法都还只是个构思,云飞还不敢贸然地去写,毕竟,他要等等看,看晓凡到底是怎么想的。
又是两个礼拜很快就过去了,大街小巷开始洋溢起过圣诞节的气氛,各大商家不失时机地纷纷推出“温馨浪漫圣诞夜、倾情购物狂欢”的促销活动,而对于越来 越与西方传统节日相接轨的中国社会来说,圣诞节、情人节、母亲节,这几大主流节日,正逐渐从狭小范围的校园里走出来,逐渐为广大社会群体所熟悉和接受。
在学校的时候,不少学子都是拿圣诞节当情人节来过的,因为情人节往往处在春节和寒假期间,对于那些异地的情侣,此时大多都是在家中各自度过,只能依靠 鸿雁传书或者电话来传递彼此的思念相恋之情。而圣诞节却可谓恰逢其时,一来期末考试通常要新年后才开始,此时正是最后的悠闲时光;二来有很多精美漂亮的圣 诞卡可送,对于那些平素羞于启齿表达情意的暗恋追求者们,此时正是他们可以大抒才情的最佳时机,挖空心思写一首精美的小诗,或附上一段朦朦胧胧的感性文 字,去探求心仪女孩的心意,既温馨浪漫,又免了情人相称的尴尬。送她一束鲜花,一起去教堂看弥撒听圣诞钟声,若是幸运的话,能够赶上白雪皑皑的世界,看片 片雪花飞舞着从空中落下,融化在彼此张开的掌纹手心里,那是一场多么浪漫而又富有情趣的场面!
然而云飞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去过圣诞节了,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和雨彤在一起的白色圣诞节,那时他们合唱团圣诞夜在饭店演出圣诞歌曲,然后不少朋友相约一起去西什库教堂看弥撒,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只赶上了一辆只到黄庄的区间车。
刚上车的时候,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隐隐有些凉意。几个人在车上聊得兴起,也没有顾得向窗外看。等到了黄庄,一踏出车门,哇,迎面一片片晶莹的雪花迎面 扑来,大地已薄薄地积起了一层绒装。满天雪花簌簌而下,凉飕飕的,宽阔的大街上见不到别的人影,几个人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庄严神圣。“我们走回 去吧。”大家的兴致依旧很高,就漫步在这美丽的冰雪世界里,心头不禁涌起了Sileng Night那熟悉动人的旋律,想象着哈里路亚的神圣,诵唱着半个月亮爬上来的美景……脚下的路虽然漫长,但心儿是轻松的,脱俗的,多么美妙的 Christmas Eve!
雨彤那时候就在云飞身边,跟他一路走一路哼唱着,那美妙的和声将他们彼此的心牵连在一起,漫天的雪花轻卷飞舞,就好似在抚弄拨动着他们年轻的心弦—— 那时候他刚对她开始有好感,还从来没有认真表露过心思,侧头看到一片雪花飘下来落在她的额头,顷刻间化作一滴晶莹透亮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抹出一 道长长的印迹。他望着她红润的脸庞,宛如是一个带翅膀的仙子,手中的魔法棒一点,便带他一起飞入了一个白雪纷飞的童话世界。
她轻柔的肩膀上落满了雪花,令他一直想去拂落——然而他自始至终也没敢。
他送她最后一个回到宿舍门口,他还记得两人最后还买了两个热馅饼趁热吃下,他一边吃还偷偷地抬眼看她的笑脸,她说这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圣诞 ——他到现在还一直记得这话。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黑影里,回味这漫长的与她同行的一路,却好像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心里既感到她在身边的温馨, 又感到一丝小小的遗憾,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祝愿,希望这美丽的夜色能够保佑她一个最甜美的梦。
这就是那个特殊意义的圣诞夜——和雨彤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夜。
第二年的圣诞节,他记得跟她唱过斯卡波罗集市,他跟她主旋副歌来回交换地唱个不停,那是他俩最喜欢、也是最拿手的一首歌。可这首歌为什么只有四段呢? 他唱完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不禁幽幽地想,这歌为什么不能有一百段、一千段、一万段……让他可以和她两个人无休无止地唱下去?
第三年的圣诞节,他给她写了一张卡片,里面隐约表露了自己的意思。她隔了好些天之后才回,里面就是她这次托夹在 CD 里面的最后那段话——
云飞,我一直都明白你要说的话,可是原谅我不想去听,但愿我不曾伤害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珍贵的朋友。
然后,第二年她一毕业就出国了,那年夏天在云飞的记忆中是如此的忧伤而又漫长……此后,再也没有和她的圣诞节了,再也没有了……
往后的日月,那些圣诞节和情人节对他来说都失去了意义,他不再装模作样地去写圣诞卡和情人卡,那些缤纷的卡片,都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连同这些特殊 的节日,永远地埋藏在了记忆里。他有一本当年的日记,记载着那些与雨彤的点点滴滴,后面有三张日历,上面零零星星地划着横线和圆圈,几年后当他偶尔再看到 这日历的时候已经记不太清当初为何如此了,直到他重新看到日记里面的文字和日期,将那些日历上的横线圆圈一一对上号的时候,他才忍不住百感交集,热泪盈 眶。原来,横线代表见到她的日子,圆圈代表跟她说过话的日子,就比如那三次圣诞,前两年是横线加圆圈,而第三年则是一片空白,这些最简单的符号就如同心情 的密钥一样,忠实地记录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今年的圣诞节看似注定也无甚精彩,晓凡打电话过来说将跟他的约会改到下周了,他百无聊赖,大过节的也不想躲在报社整晚上网,刚巧正看见有一帮熟识的网 友组织聚会,地点恰好就在这附近。于是他也跟着过去跟众人打发时间,几杯酒下肚,一边是三五成群的划拳,另一边是掷色子比大小喝啤酒,还有一群大仙在海阔 天空神侃社会政治经济,云飞都不太感兴趣,正好见旁边一桌几个人在玩木塔拆台游戏,便凑了上去。
这游戏是用木块每层三块纵横交错搭成一座高高的木塔,从中任意抽一块单独放在顶部,然后几个人轮流从其中抽出一根木块,看谁最后把木塔弄倒,就算输,罚酒!
这游戏看着简单,实际上很能考验一个人的判断能力和心态,最初的木块抽出很简单,无论你是将中间一块抽出,还是将边上一块抽出,木塔都不会失去平衡。 然而,随着木块越来越少,尤其是当底座的一些木块被人抽出,根基开始变得不稳的时候,下一个动手的人的神经和心态就要受到极大考验了——你可以从顶层抽, 但顶层的动作不易稳定,稍有不慎就容易晃倒;你也可以从底层抽,但底层的木块之间摩擦力大,很容易带动其他相邻木块。因此,选择一个合适的木块,用神经手 术科大夫一般的冷静和镇定的手法,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抽出一块,这就是判断力和心态之体现了。
云飞初玩乍练,刚上来几把玩到最后总是手心紧张地一团汗水,手抖得厉害,心里越不想失误越是失误,被罚了一两次之后,酒精作用之下,简直成了恶性循 环,手越发地控制不住自己,失误频频,积攒下来已是几大扎啤酒下肚,连着上了几趟洗手间,只好到外面清醒清醒。等慢慢适应了,熟悉了玩法,再加之几个对手 也都喝得不少,这才把局面扳转了回来。
一气玩了好几个小时,眼看着已过半夜,圣诞钟声都忘得一干二净,酒酣耳热之后只余醉梦人生。陆陆续续地已走了不少人,其间又有一些晚到的又加了进来, 最后剩下的眼看都是一些单身贵族,大家都醉醺醺地喝了不少,这时有人提议醒醒酒,不如去唱麦乐迪,这一建议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于是小批人马杀奔蓝岛 大厦对面的麦乐迪而去,云飞闲来无事,自也跟在其中。
出得门来只见雪花簌簌而下——竟然又是一个白色圣诞节!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大地已笼罩在银缎般的薄绒之下。云飞靠在出租车后排,挤在两人中间, 酒精的作用尚未完全褪去,头感到昏沉沉的,嗓子也不在状态。耳听得周围几个网友也是语无伦次,声音都比平常大了几分——反正是借机撒酒疯嘛,到哪里不是 撒?云飞也不在意,心想难得有这般不需要戴假面具的时候,等会定要抢了麦克风吼一个狂野摇滚的听听。人生于世,陌路相逢,本是聚少离多,这片刻间的热闹喧 嚣,转眼又将各奔西东,谁又能记得几何?
到得麦乐迪大堂,服务生告知今晚圣诞夜的客人很多,包间需要等一会儿才有。几个人本有的是时间,就在大堂的沙发纷纷斜倚坐下,打牌聊天打发着时间。
云飞去了一趟洗手间,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布满红丝的双眼,打了一个响嗝,闻到喉头一股浓重的酒气——今晚当真是难得的放纵。他用凉水浇浇清醒一下了自 己,回到大堂看窗外的雪景,正想着自己的心事,看得入神。突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呀,外面下雪啦!”嗯?真是太奇怪了,竟然像是晓凡的声 音。
他克制着没有让自己转过头去,因为他能感觉出来背后离他很近的地方,两个人脚步停下来了,就停在旋转门的前面。他从窗户上隐约反射出来的光亮能够看到模模糊糊的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高大挺拔的男子,还有一个,是身材娇小的女子。
“真糟糕,雪天大概不好打车了……”他这下辨认清楚了,酒劲立刻清醒了一半,千真万确是晓凡的声音,而且,她的声音听上去也软软的,略带一点醉意了。
“还是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天太晚了,路上也不好走。”他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磁性低沉的,在自己耳畔回响着。
“嗯……那好吧。”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旋转门。云飞站近了些向外望着,那玻璃窗都被他呵出的热气凝上了一小圈白雾。只见晓 凡还是穿的上次见过的那件棕咖啡色皮衣,那男子是一件长长的风衣,领子竖起来遮住了风寒。他俩沿着街道向前走不多远,来到一辆车前,那车灯闪烁了几下在黑 暗中指示着它的存在。那男子很绅士般地拉开前座的车门,晓凡斜侧着坐了进去,那男子将车门关上,绕回到驾驶座那边开门也坐了进去。
云飞不由得也走出了大门,此时听到发动机轰鸣启动的声音,嗡嗡响了一阵,然后就减弱平稳在那里。那车也不动,云飞贴着墙的阴影靠近了些,透过一旁路灯洒下的光亮,可以看到那是一辆黑色奥迪,流线型的车身外观,从车的后窗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人的背影。
晓凡的头影歪向右侧,拄靠在窗边,那仪表盘闪亮着绿色的荧光,那男子拨弄了一下,于是隐约听到车内有音乐响起。他侧头看了看她,伸手帮她将安全带拉过 来扣好,她一直在那里没动,然后只见车的黄色转向灯打开,车尾喷出一阵白雾状的尾气,慢慢启动驶出车位,速度不很快,到了街口,右转灯闪了几下,然后消失 在茫茫的雪夜里。
云飞呆立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雪花落下来,落到自己的脸颊上,刺骨般的冰冷。酒已经全醒了,风从领口灌进去,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他没有任何兴致再去唱歌了,也没有心情去想任何事情,这世界上的纷繁喧闹似乎对他来说只是毫不相干的东西,他只觉得心头有一种茫然和无助,感觉有些东西永远永远不再属于他了。
他不记得自己漫无目的地在那条街上走了多远,脚下咯吱咯吱的,回头能够看到留下来的串串脚印。
“这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圣诞……”他听到雨彤笑着对他说。
“这段我唱主旋你副歌,下一段我们交换过来……”他听到自己认真地对雨彤道。
“但愿我不曾伤害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珍贵的朋友……”他又仿佛看到了那张喷泉池边古树林立的明信片。
“你说我那诗写给谁呢?……那你还走?……所以我才没走呀……”
“说好的?你等我回来?……嗯,我等你。”
“勤勤轻轻地抱抱懒懒……懒懒紧紧地拥抱着勤勤……”
他又仿佛透过那网络的小小窗口,看到纹儿预语还羞的面庞。
“人家都说流星雨下许的愿是天底下最灵验的了!嗯,我也要许,到时候跟你一起许。”
“喏,就这样,把我搂过去依偎着你,嗯,这样感觉好多了……”
“唉……飞……你知道么?你把我弄到云端里去了……抱抱……”
晓凡,永远这样充满活力,让人意乱情迷的晓凡。
然而接下来,他想不出该怎么说了,脑海中都被刚才眼前那最后的一幕占满了,仿佛是因为天气冻僵了的缘故,播放到那里就卡壳出了故障,只是在那里自动循环地反复播放着:他打开车门,她斜坐进去,他帮她扣好安全带……
于是当晚的论坛上,有一个新注册的ID,在夜深人静完全不可能有人上贴的时候,在最不会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贴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冗长字句的贴子。
《逃离,在圣者降临的日子》
我知道自己已学会了在纵酒狂欢的时候忘记你的存在,
我教会自己慢慢习惯在这样的夜晚将心事流于一片空白,
欢乐的人潮过往的生灵,就在离我不远的一墙之外,
如果我愿意,我宁愿装作自己的灵魂已经从身体里逃开。
电话铃声响起我仿佛能听到她的声音但那只是融于一片喧嚣,
我知道她会在听筒旁边而这样的夜晚她的心在哪里却无丛知道,
也许我该忍受一个人的孤寂就当她已消失纵然她的名字仍在耳边缭绕,
也许这样会好些我不为你你不为我不必再问你对我重不重要。
时间分秒流逝映着我的枯燥生活和你的快乐日子,
这难道不是我希望的逃离?——我问自己,可你却注定要与我交织,
生活是一部参不透的书一出戏剧你我有幸充当这一幕的一角,
是悲是喜早已决定了可舞台上的我却不知是光明坦途还是坎坷渺渺。
就在这样一个无人的夜晚我再度想念你的名字,
就在这样一个被人情抛弃的荒漠中我想哭喊你的名字……
我知道岁月将变老,你会变老而我的情感也终于会变老。
于是我只能选择逃离,在圣者降临的日子。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世纪末情感 (99,100)
11/30/2007 08:24: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九九)
此刻,没有什么能比想迅速了结《飘逝的水痕》的心情更急迫了,新小说的框架和情节正在兴奋地跃跃待产,云飞的全部思路几乎完全被它所占据。若是不把旧 文早一天结束,他怕是连睡觉都不得安生呢。于是他顾不了那许多,破天荒地连续用两个夜晚,在报社众多的眼皮底下将最后的章节连带后记一气呵成。
他很满意让纹儿定格在了和如烟接吻前的刹那,晓凡替代如烟留在了一吻倾情中,和兰婷的唯一一张合影用在了最后的结局上,而他所有对那些真假虚实的女孩们的留恋和无可奈何,包括对雨彤和如烟的,都化作了一大段独白,自言自语但希望能说给她们听:
“我能对你说什么呢?难道说我不走了,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可我不能,我没有 这个资格。路,是总会有个尽头的,纵然我对你的情感再深,也不可能和你一起永远无牵无挂地走下去。更何况,你说得对,你有属于你自己的路,我即使有心,也 不能去干涉你的幸福,因为我是爱你的,亲爱的,不是么。可我却永远不能理直气壮地对你说这三个字,我知道,即使说了也不会有结果的,只能使两个人更为之痛 苦,那么,与其是这样,为什么不缄默其口呢?把所有的悲伤和思念都留给我一个人好了,让我能在朦胧的泪眼中望到你展开轻松的翅膀在天空飞翔。”
大佑沙哑深情的嗓音——嘿!就这么样吧,此刻一直在云飞的脑海中盘旋着。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他想,“是的,真正的美丽,她只会存在于你不经意的一瞬罢了。”云 飞、如烟、雨彤,就像是那三峡惊鸿一瞥而又如梦似幻的神女峰,过眼云烟,一夕云雨,这都是早已注定了的。所以用心写下了,感怀过了,也就不再觉得生活是那 么令人忧伤。只是那泪眼朦胧的双眼,泪水却不知在为谁倾注而流——可是,管它那许多呢,那水痕为谁而飘逝,还不都是一样的吗?
“刹那间有一种久已陌生的感觉遍袭我的全身,那早已风干的泪水终于不听话地蒙上了我的眼眸,这原本是应该属于她的,潇洒身影背后飘逝飞散的,淡淡的水痕。”
他想,把最后这几篇贴出去,纹儿总应该会出来说两句话吧,说几句祝贺的话,写了这么久,终于写完了,等等的。不管怎么说,她也还是自己这篇小说的第一读者啊,她不是以前还说过,她会等着看新的吗?
倒数第二篇贴出去,论坛上其他人的热闹回贴依旧,而唯独不见她的。
隔了三两天,他把倒数第一篇贴出去,小说大结局了,读者众说纷纭,奇怪他的突然截断和匆忙收尾,他漫不经心地解释着,只是想从这众多回复中突然看到她的身影。然而终究还是见不到,非但她没有回他的贴,更奇怪的是,她好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莫非说知音已绝?她根本就不再来看了?若是如此,自己这样无聊地在这里倒数些什么呢,还不够讨人厌的?!他悻悻地心想,然而又不死心,每过一会儿闲下 来的间隙就去刷新那页面看上一眼,然而每次都是毫无希望地空手而归。唉,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能够了解自己,自己苦心安排的结尾用意,除了那段与晓凡的相吻 之外,其他所有隐藏的秘密相信只有她一个人能够看得懂。可是——偏偏她就是不见了!
他给她发了数封邮件,都没有应答,和她的私人聊天室里空空荡荡,他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换成‘懒懒等待勤勤’、‘懒懒爱勤勤’,天底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然而也没有任何奇迹出现。
他多少有点后悔自己贸然地将这最后两篇贴出,也许,自己该像从前那样,每篇都先去征求她的意见的,没有她先阅过,自己好像根本无法想象贴出去之后的反 响将会如何。然而,心中那团新的火苗已经不容得自己再有等待的时间,结局贴完之后紧接着就应该跟续着后记,箭在弦上又怎能不发?纹,他只能这样心里抱歉 着,原谅我这样草率地贴出,原谅我没有第一时间让你先看到结局,原谅我甚至都无法知道你是否满意,如果将来这些你能够看到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的一切 罢。
又拖了两天,他连自己手头新小说的开头都开始动工了,实在拖不起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眼看着脑子里的孟晓凡已经横眉瞪眼地要紧逼云飞解决修猫的技术 难题了。他心想,算了,等也等不来,干脆不等了,先把《水痕》的后记贴出去再说,自己着实是要整理一番心绪,专心致志地沉浸于《世纪末情感》的情节展开 了。
谁知他刚写到和叶翔在公司周末加班,翔子那边就来找他了,“不行了,和王总那边实在谈不拢,我打算找机会跳槽了,哥几个先别声张,你们都准备好好干吧。”
“你找好下家没有?这么匆匆忙忙的?”云飞心想,虽然目前外面的公司个个急需像叶翔这样的高手,但毕竟还是有下家的情况下辞职比较保险嘛。
“看中了几个了,这段时间抽空去面试,公司那边的事,我也懒得再弄了。”
“哎,我倒是认识一个朋友,他们公司正缺这方面人,你感不感兴趣?”云飞想起了晓凡上次的询问要他简历,她不是说他们公司很需要技术总监嘛?自己对他 们未来的前景看不太清楚,因此对她的邀请也一直不冷不淡。不过总这么拖着也不好意思,现在如果把叶翔推荐过去,是不是也算帮了她一个忙呢?
“哦?是什么样的公司?条件怎么样?”翔子倒是颇有兴趣地问道。
“是个新公司,手里有域名的资源,准备把规模做大之后打算上市吧。”云飞就把晓凡告诉他的情况都跟翔子介绍了一番,“条件应该还不错吧,你如果感兴趣,我可以帮你问问我朋友,把简历给发过去看看。”
“那可以啊,我回头就把简历发给你。你帮我联系一下,如果合适我就去。”
“嗨,你不用那么着急啊,简历可以准备再充分一些,人家那边毕竟是要招技术总监嘛,准备好了给我就行。”云飞心想晓凡上次不是说要出差半个月左右吗,这会儿大概还没回来呢。
“好,我再好好准备准备,多谢你了!”
酝酿了几天,《世纪末情感》的第一篇终于在论坛上正式登场了,一时间读者们在纷纷揣测。哇——前部小说刚结束,转眼又出新作了,这个标题什么意思?又 是楚云飞要做主人公啊,这次要讲的是什么故事呢?第一篇出现的姓黎的女孩,黎敏珊,是不是女主角啊?云飞笑而不答,心下对故事后面的发展有几分得意,还早 着呢,天机不可泄漏,自己胸中的这个故事和沟壑,可比上一篇小说要强得多了。正构想着晓凡修猫之后是否一路直叙下去,还是另起一支——忽见纹儿的回贴:
“写新小说啦?不错嘛!很贴近真实呀!”
啊,她终于出现了!他迫不及待地抓住她进聊天室,想问她这些天都做什么去了。
懒懒:你怎么这些天都不在?我的小说都贴完啦!:(
勤勤:刚看见,刚看见。你这人也是,急什么吗?害得我都没有第一眼看到。我请了几天假,出去玩了。
懒懒:哦,跟男朋友?
勤勤:嗯……他正好有假期,我们就凑一起了,到海边去玩了。
懒懒:哦,南方吧?天气一定很好?玩得很开心吧?
勤勤:嗯,很开心。你呢?最近做了什么?
懒懒:看了一次流星,写小说,旧的结尾,新的开头,就这些,也挺好。
勤勤:流星!我也看到了哎!*_^
懒懒:在海边啊?那一定很不错啦……海上星空总是很漂亮的,羡慕 :p
云飞一听原来纹儿是跟男朋友一起出去玩了,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醋意上冒,可嘴上还都不好表现出什么,谁让自己一直都故作大度呢?难怪这些天都不见她的踪 影,写邮件也不回。海边看流星,南方的海水是那样的温暖,夜晚的星空是那样的黝暗深沉,两人拥抱着坐在海边,那该是多么浪漫,多么令人陶醉神往的一件事 啊!唉,想想自己跟晓凡的那一夜,多少感触多少惆怅,转眼竟是另一番情景了。说罢又想起了自己想让她看的小说结尾段落。
懒懒:嗯,我最后写的结局部分你看啦?觉得怎么样?
勤勤:看完啦,很好啊!
懒懒:很好?你不是总挑我的毛病嘛,每次我都得回炉之后重新返工。
勤勤:是很好啊,这次挑不出什么意见嘛,你水平是越来越高了。
哼,云飞心想,是你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头,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吧。那里面和如烟接吻之前的话,不都是和你说过的吗?唉,自己真是所有细微心思都白用 了,本以为这些你都能看出来,无论是好是坏,在你心里总多少会有些触动,让你知道我对你也是一直用心的,可你现在呢?哎,你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曾经的纹 儿了。
勤勤:那你这个新的小说要写什么?那个女孩叫黎敏珊?啊,你又好会起名字,这次又有什么含义呢?聪敏,美丽珊瑚一般的女孩?又聪明又漂亮?喂,你怎么老给女主角起那么有诗意的名字啊?
懒懒:嗨,你才老是诗意。谁说那是女主角,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上来就把女主角露出来,我有那么笨吗?她不过是——第一个出现的女生罢了。
勤勤:哈,听起来你后面还有很多妹妹嘛,快说来给我听听?
懒懒:这个嘛,等我慢慢写你就知道了。
云飞心道,我才不再告诉你了呢。你慢慢看吧,我这次也不让你当第一读者了,你自己的心思都不在这儿了,我干吗还在这儿徒劳失望自作多情呢?等写到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啊!吓你一大跳,让你也尝尝被写的滋味!
世纪末情感的故事随即酝酿着发展,‘晓凡’出现了,她来找云飞修猫,害得云飞折腾了半天,两个人这才叫不打不相识——然而两个人却是旧相识的!云飞一 气写完了和晓凡的相遇经过,心想毕竟是拿现实中的真人来做自己的小说主人公,贴出去之前还是应该先告诉一下本人的好,估摸着晓凡应该已经回来了,于是打电 话去找她,她果然已经回来了。
“嗨,我的小说里面要写到你,不知道可以吗?”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写我,写什么我?”她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感到颇为吃惊。
“就是我正在新写一个小说,打算用到你的一些情节,要征得你同意才好写嘛。”
她沉吟了半响,“你要写我什么?不行,我不能同意你写。”
“为什么?”这下轮到云飞吃惊了,自己整个框架构思都有一小半了,正在意兴勃勃之际,倘若晓凡不同意,岂不是要大厦崩倾吗?
“我哪儿知道你会写我什么?你写得好不好是另一回事,可你写得是真是假呢,别人又会怎么看怎么说呢?你不要写我,你写别人去。”
“你不要害我啊!”云飞这下着急了,难不成出师未捷就身先死了?不行,好歹也得先把手头的这部分救下来再说。“就用你一小段,一小段,喏,就是修猫的那段,可不可以啊?”
“那小段,嗯,好吧,你可以用。”她给他缠得没办法,只好退让了一步,“不过我们要先说好了,一、我不当你小说的主人公;二、你贴出去之前要先让我看。”
“那好吧,我都答应你,等下给你发邮件。”云飞心想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自己本来安排的女孩就多,暂时还周转得过来。正好又想起给叶翔推荐工作的事情,翔子已经把简历给自己发过来了,这几天还问起过呢。
“哎,对了,你上回说的那个技术总监的职位还招么?”
“招啊!怎么,你感兴趣啦?”
“啊,不是,是我想推荐我一个公司的同事,他跟我同时进的公司,技术很强的。他正好最近有跳槽的打算,我就想到你那边的这个职位,也许……合适?”
“嗨,你要想清楚一点啊……”晓凡脱口而出。
“想清楚……什么?”云飞一时没明白。
晓凡叹了一口气,“我们是要招一个技术总监,可不是一般职位啊。我当初说想推荐你是因为我对你的情况比较了解,对你也放心,而且我和老板是远房亲戚,能够说得上话。可你现在换另一个我不熟悉的人给我,你让我怎么去推荐?万一出问题了你让我负责啊?”
“不是啊……”云飞心里纳了闷,也不知道小丫头怎么突然就来了火气,只好解释道,“我谢谢你说想给我推荐那个机会,可我的确有自己的情况啊,这个同事 我跟他共事过很久,是我很好的朋友,他的技术和组织能力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我确实也希望能够帮你们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啊!你要是觉得为难,或者信不过 我,那就算了,当我没说好了。”
“那好吧,那好吧。”晓凡看他这样坚持,有点不耐烦地说,“那你把他简历给我发过来吧,我给递到人力资源部让他们考虑抉择就是了。我等会儿还有个会,不跟你说了,再说吧。”说罢啪地就挂了电话。
(未完待续)
(一百)
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搞的,是不明白自己什么意思啊还是故意在装糊涂?晓凡忿忿地想,我真算服了他了,自己三番两次地希望他过来,还跟他讲了自己打算 要去香港工作的打算,他怎么听了就跟没事人似的?他不懂得什么叫地域相隔,什么叫感情与距离的平方成反比啊?——这话不还是他原先跟纹儿说过的嘛,哦, 对,他那是在说他跟雨彤,不是在说和自己。可他自己不打算过来也就罢了,就算他现在公司和报社的工作对他有一万个吸引力,他工作稳定,他收入丰厚,可他也 不能把我对他的心思当作随处可得的施舍品,拿来就随便甩给别人啊?!我孟晓凡在他眼里成什么人啦?
心里越想越气,可满腹的委屈没法说出来。所有网站频道的负责人集中在一起商量业务发展,晓凡听着体育和财经等几位主管纷纷抛出各自吸引用户眼球的方 案,脑子里却一直在走神,自己手中原本准备好的文艺频道的改革草案,没说几句就自觉底气不足了,也一时提不起精神力挽狂澜,眼瞅着老板咳嗽了几声,分明是 对自己发挥的效果不甚满意,只好会后单独面谈,说由于刚出差回来,时间紧准备仓促,敷衍了过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头还是被那件事堵着,难以释怀。心想自己为了他,可谓是用心良苦:在网上毅然决然地断了他对纹儿初萌的念头不说,给他提供好的工 作机会,千方百计地找理由跟他约会。自己是女孩子哎,这种事情怎么好每次都是自己说出口?当然是希望他能够自己领悟,来主动地约自己啊。可他倒好,流星夜 自己都给他这么好的机会了,两人共处一室,又是亲吻又是拥抱,连私处都相互摸了,自己现在回想起来还脸红心跳直害臊。要说占便宜,都让他占得没边了,可他 真正有一点动心吗?真正是有一点对我孟晓凡动真心吗?
他那时候说什么来着?就知道甜言蜜语,有半点正经没有?自己也不多问,就想知道他这么缠绵激情了一晚上,到底是迷恋自己身体呢,还是喜欢上了我这个 人。问问他原先说的女朋友到底是谁,想看看他对我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可他呢?哼——他要是说是纹儿,哪怕他说是倩如姐,我也佩服他有这个勇气!他竟然好 意思说他没有,以为他是在网上呢,说假话就当家常便饭?他就不知道他在生活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演员,你看他若是说起谎来表情会多么尴尬,说话吞吞吐吐,当 我是三岁孩子啊!就冲你这句话在欺骗我,我也不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你的那些甜言蜜语,不知道对别人说过多少遍了,说喜欢我,从‘每根毛孔,每寸皮肤,每 次呼吸……’我能信你嘛,它们会说话为你作证吗?别以为我像网上的纹儿能够被你的美丽词藻所欺骗,纹儿被你哄得神魂颠倒的时候智商大概只剩下了八十,而现 在孟晓凡回来了,我现在的智商是一百八十!我才没那么好骗!
你要是真喜欢我,晓凡咬咬牙,心想,你就应该一刻也不愿离开我。甭管我说什么有男朋友、将来想到哪儿去发展,你就应该不管不顾地放手过来死追我——将 来怎么样谁都说不定呢,人怎么能还没怎么着呢就先给吓得退缩回去了?有男朋友又怎么样,谁也没娶谁也没嫁,别说我这话只不过是试探你,就算真有,你要是真 喜欢我,也该拿出个男子汉的勇气来,擂台上决出个上下高低来,你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便宜都占了,本小姐难道还不值得你上阵来为我决个胜负吗?被个影子吓 倒,亏你也算本事?!你要是真的在乎我,我上哪儿你一定会千万百计想法到我身边来,绝不会抛下我不管,就算没这个机会在一起你也要尽你最大的努力留住我, 一刻也不想分离。可我给你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你能够跟我到同一个地方去,让我们一起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你拒绝了我的心意也还罢了,你还要把这个 机会让给别人!你怎么那么顾你的哥们义气,你怎么那么会关心别人啊?有多余的那么多爱心,关心关心自己好不好?也留一点给你面前的孟晓凡好不好?我就真的 那么不值得你去争去抢、去关心爱护,去认真挽留?你就那么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就缩回去了,你对我有用过半点真心吗?
还提你的小说,我看了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结尾就是你讲过的那个你对她懵懂了一下的新来同事,你说因为她的缘故而要改写结局——你改了什么?你留 了她的照片,你对她始终念念不忘?那你怎么不跟她表白,不跟她去啊?你说的改动就是跟她的亲吻拥抱吧?你始终不想离开公司没准也是因为她吧?哼,我说你那 天晚上占人家便宜的时候动作那么熟,一点都不显得生涩似的,你底下跟她也搂搂抱抱过吧?哼,你写得这么活灵活现,这些动作还不定跟多少个女孩演练过呢!一 个人的感情就像盛在碗里的水,总共就那么多,给谁多了其他人就一定会少的。自己真是傻啊,真是傻,怎么会喜欢上他这么一个天生花心而且到处留情的人?而且 还会傻到差点把自己这么容易地就全交给了他?天哪,他喜欢过多少女孩啊,晓凡掐指一数,光是自己知道的跟他纠缠不清的,就不下四五个,这还是幸亏已经让纹 儿全身而退了,否则的话……假如这里面有一半亲吻拥抱过……唉,难怪他对自己浅尝即止呢,自己也太大意和自信满满了——原来大概不是自己没吸引力,而是他 被吸引的次数太多了,竞争对手也太多了。
心里想着,打开了邮件,他的邮件果然进来了,第一封是他同事的简历,不看!另一封是他的小说草稿,一共三节,正好讲的是自己和他相遇的那次,修猫的经 历。晓凡耐着性子读了下去,越看倒是觉得,写得还真不错,将自己的心理活动摹写,以及两人针锋相对斗嘴的过程还写得挺像。呀,都快半年了,要不是他写得这 么详细,自己都快忘了那段事了。他那时候还真是给自己整得够呛呢——还记得自己顶撞他说,‘什么破猫’,然后据理力争把他辨得哑口无言的情景,嘿嘿,难为 这家伙还记得住。
看到这里,心情好了几分,往日的回忆也一点点浮上心头:其实自己第一眼看到他就怀疑是他,再一听声音就更准确无误了,他一直都没怎么变,尤其是声音。 自己还记得当年灵山江水河村里他给自己讲后山的冒险,说他们如何误入山谷几个钟头都没爬上来,后来又如何地见那峰顶高耸入云,极尽赞叹。这家伙,就是喜欢 跟小姑娘吹嘘,晓凡心想,接着往下看,呀,他怎么后头突然就对‘晓凡’心猿意马了?送她回家的时候还、还那么多鬼念头,晓凡微觉脸上发烧,自己当时可好像 没什么感觉啊!
难道说,他那时候就喜欢自己了?还是说,这个只是他写的小说,完全是虚构的?
他写‘云飞’喜欢‘晓凡’干什么?自己不是说不让他拿自己做主人公的嘛?晓凡突感自己的智商不够使了,思维瞬间掉入了一个死循环中。他现在这么写,是 在借文字表示他喜欢我,是这个意思吗?他的小说题目是什么意思呢,世纪末情感,是说在世纪末发生的一段恋情?这会是在写我和他吗?——等等,我这样想不 行,这样简直是太顺着他的意了。我应该反着想一想,如果他不是在说他喜欢我,那会是什么别的意思呢?他拿‘晓凡’当道具了,嗯,就像水痕里面的如烟那样, 看着他表面写一个,其实后面不知道多少个女孩的影子,这简直快成他的招牌写法了,这个‘晓凡’也一定是这样,不是我,嗯,不是我。
那你就换个名字嘛,干吗一定要叫‘晓凡’,真是讨厌!嘿,可是他的云飞也依然还叫‘云飞’啊,这家伙,简直太能折腾了。这样吧,他不是写信征求我的意见吗,我就说,用我的这段事情可以,不能用我的名字,随他改去。他要是改了呢,那就说明不是我,可是他万一不改呢?
唉,自己真是傻啊,瞎怀疑什么呢?他当然不可能改啊,他这么明摆着用真名字,还正儿八经地问我同不同意写,这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的,不就是为了让自己 看到么?要不是这个意思,他早该换其他名字了,哪儿还可能故意造出这种误会。唉,这大概算是他聪明,也许是他旁敲侧击自己的一个方式吧,他不是一向就喜欢 用模棱两可的文字来试探表达嘛。嗯,如果他真是有表白的意思,那自己是不是也该写点东西鼓励鼓励他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自己离开前答应要给他的那篇流星夜了,那天栏目要稿,自己匆匆草就了一篇交差上去,如今倒是可以拿出来润色一下,贴出去看他反应如何。
※ ※ ※ ※ ※ ※ ※ ※ ※ ※ ※ ※
云飞这些天仍然在忙报社提出的一些新的需求,报社出于安全考虑,希望这个论坛能够提供一套马甲的自动识别技术,以防论坛推出之后,有人恶意注册多个马 甲,故意捣乱。这个识别程序说难也并不太难,只要根据一小段时间内的重复IP地址,做一个甄别统计就可以了,云飞只是担心这样误伤的可能性较大。然而报社 坚持需要这个机制,否则就不同意推出论坛,云飞没办法,向王总报批同意了后,迅速作了一个原型出来。这个程序可以自动扫描指定时间范围的所有注册、登录和 上贴情况,将所有疑似马甲全部列出来以待审查,程序做完了,可是在报社却没有真实数据可以测试,于是他只好回到公司,打算拿公司论坛的数据来做一个扫描测 试,以检验这个程序功能的完善性。
为了降低系统的负荷,他只做了三天的数据扫描,程序迅速地运转起来,没过多久一份文本报表便生成了。呵,速度还是可以的嘛,看来实用性也还可以接受。那么看看扫描出来的数据吧,云飞一方面是谨慎,另一方面倒也是好奇,想看看自己这程序到底能查出些什么结果。
嗯,一眼就看见好几个自己知道的老网虫,他们的ID都赫然其内,同时也有他们,活跃的马甲。这些老虫子们,也真是狡兔三窟啊,云飞心想着,见有的马甲的确自己是知道的,看来这个程序的功能不错。
哎,等等,自己的ID怎么也在里头啊?自己可没马甲啊?云飞一阵奇怪,难道说程序写得有问题,出现误伤了?赶紧仔细看记录——
云飞,其它疑似马甲:浅笑
这浅笑是谁?没听说过啊……怎么跟我自己绑到一块儿去了,难道说,是这些天报社那边其他人的访问?跟我共用了相同的IP,这可能性似乎也不大啊。再查疑似原因,分明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密码相同!
啊?云飞吓了一跳,自己的密码经常换,怎么可能会有人跟自己密码相同呢?现如今自己的密码是——嗯,因为前些日子纹儿让自己帮忙修复文章的缘故,她说她的密码是她的 ICQ号,想起跟她聊天的日子,一时心里有所触动,就把自己的密码也改成自己的 ICQ号了,这样就好像跟她还在 ICQ上感觉那样,不过是自己无聊的想象罢了。可这是谁啊,居然也拿我的 ICQ号当密码?
云飞一查‘浅笑’的注册时间,昨晚刚刚注册,发贴数量,一,这是谁啊?云飞好奇地一搜‘浅笑’的帖子,嗯,原来没贴多久,就在自己运行程序之前,却唤作“流星倏忽银河灿烂”,点开一看,原来是说流星雨的。
眼熟啊,岂止是眼熟,里面的场景,山村、人家、泥土郊外的旷野、星空的传说和故事、最耀眼的那颗火流星、默默地许愿,简直是和晓凡那个难忘流星夜的翻版嘛。
她说她感到着孤独,因为南天繁星如雨而北天疏星寥落,北斗的大勺仿佛倾尽了所有的星光,而这七颗的每一颗都因此而孤独。掠过南天群星,她凝视着北斗,感到了和它们一般的孤独。当流星划过,这孤独就碰撞着她的心。
她说她想匍匐在草地上向苍穹致意,她想躺下让血液在身体中逆流。让照耀过古往今来所有诗人的星光,照耀着她的胸膛。
她期待着与流星三十三年之后的约会,因为这一次未能如雨倾盆,也许那时她会终于消失在时空里,而那时希望照耀过她的星光再度照耀某个灵魂。
文字写得很率性、感人,这不用说了,只看那个猎户座的传说和‘今夕复何夕’的诗句,云飞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晓凡写的,也许是因为她很喜欢笑,就用了‘浅笑’这个名字。
可是,她怎么会用自己的 ICQ号作密码呢?云飞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ICQ号并不好记,而且,肯定也没有告诉过她。密码巧合的可能性是几乎没有的,除非——云飞给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除非晓凡跟自己在ICQ上聊过。
可这也不可能啊,自己 ICQ上统共就这几个人,女的更不用说了,都是论坛上的,难道说,晓凡还老早就在这个论坛上呆着,甚至还是自己ICQ上的好友之一?
他简直要给自己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弄得晕头转向了,可是这份报表却不能给自己提供更多的信息了,他查遍了‘浅笑’,却没有与她相关的其他马甲。
啊,也许自己该将扫描范围扩大试试,云飞心想着,设搜索一个月吧,我倒要看看有没有可能发现一点其它线索。
这下扫描的时间变得长多了,十几分钟后,一个新的文件报表才生成完毕。云飞迫不及待地打开,抱着强烈的好奇心情,搜索‘浅笑’——会有么?光标很快停在了一行上,答案是再清晰不过地摆在那儿——
浅笑,其它疑似马甲:纹儿,……
他第一眼看到便晕了,后面虽然还有好几个,但这第一个已经足够让他震惊万分的了,他的血液仿佛顿时凝固起来,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晓凡是纹儿,天!!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
抱歉,《世纪末情感 97,98》被新浪删除了
11/28/2007 01:51: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以下是等待交涉的情况,I'm waiting, if nothing reply, I'll re-post.
你们这个管理尺度真是奇怪,就事论事理论一下
你说的是*可能*删除,而不是*一定*,对吧。那就是要根据具体情况了?
(1)我小说 98年就开始写了,只不过当时没写完,2000年的时候停笔了
http://zhaxi.grass-land.com
(2)97、98这两篇是涉及了情色描写(情色,不是色情,我不知道别人怎么区分这些词),不假。但第一是情节需要
(3)我不认为这样写就会承担毒害青少年的责任。我的博客只作为私
(4)你们这样做让我后面的上贴很为难,我如果只是单纯一篇
以上就是我申诉的理由,我提请你们恢复这篇被删的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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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情感 (97,98)
11/26/2007 12:30: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九七)
他静静地摒住呼吸,瞪大眼睛瞧着,没敢做声。他俩之间有一个床头柜隔着,看不见彼此都在做什么。只见那只小手在床沿停了一会儿,又慢慢无声无息地一点 一点探过来,摸到了他被子边上,又停住了。他的被子掖得很紧,她的手指就在那里轻微地叩动着,就像触摸琴键之前在做手指操,若不是他自己清醒着,他本来几 乎察觉不出黑暗里那点细微的动静。
然而那些动作此时却千真万确地像在叩打着他的心门,他自己的手就在被子里面,与她正相对的地方,她细微的叩动,透过被面的相隔,却仿佛违背了波传导的 能量守恒定律,被无端地放大到自己的手指尖。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点动静,但他的脑子里此时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体内一股神秘的力量正不断涌来,将他彻底占 据并驱使着,令他的手如疾飞的鸟儿般探出,轻捏到了她的指尖,正如螳螂捕蝉般地准确轻盈。
他温柔地抚摸着那只温软滑腻而充满灵性的手,他甚至能摸到她每个手指的底部都有一个小小的圆涡,摸上去温软可爱。他们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掌心若有似无 的接触,就像随着呼吸一开一合,那柔软的手指波浪,让他好似又回到了静修气功时最容易体验到的劳宫穴气感,所不同的只是那力量来自于对方的拉伸,麻、胀、 热、收缩开合,从那掌心的触点引向全身。这是她呼吸的节奏吗?他分辨不出来,只是感到跟着她的律动是那样的舒服和自然,就像小船飘浮过水面,晃悠悠的随风 摇摆,不知不觉的,人早已忘记了自身的存在……
他就像一只在晚风中游弋徘徊的倦鸟,被眼前夕阳的绚丽所迷惑,几个盘旋起落,溅起一大片晶莹闪亮的水花——啊,那泛着金色光芒的芦花荡是多么令人神往啊……
等鸟儿醒来的时候,它发现自己坠入了一片多么柔软、多么富有弹性、多么惬意的温暖怀抱里,触摸之处尽是轻暖,它几乎不敢相信那世界是真的,头顶的天空 还在召唤着它,它试图振翅飞翔,但那世界却似另有一番魔力,任凭他如何扇动翅膀,也脱不开那片温柔的吸引。天边的最后一道光随着那夕阳落下而渐渐消失了, 只将它留在了这片神秘、而又充满诱惑的芦花荡中……
“飞,抱我……”那个最温柔不过的天使声音就在黑暗里飘荡,让他怎能拒绝?
于是他将她的温暖身躯紧紧地抱在怀里,顶靠在墙头,他深情吻着她圆润的脖颈,一直下探到胸口。那两座骄傲诱人的秀峰被他托得越发饱满高涨,隔着衬衣, 他将自己的头埋入那道山谷之间的深沟,双手用力地挤压着,深埋着。她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喘息呻吟之声,双手也用力抱紧他的头,好像要永远留他在那里,不要到 别的任何地方去!他的下体顿时感到像有一桶火药突地点燃了,直愣愣地挺拔起来,令他无法自抑。
他再也不满足跟她隔衣激情爱抚,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所有的阻隔都见他的鬼去!他要她,他知道她也要他,他恨不得立刻就能触到她的体温,她的全身!
他一边继续压吻着她的胸口,一边开始解她的上衣纽扣,解到第二颗的时候,她觉到了,肩膀扭动挣扎起来,用力抽出一只胳膊来挡阻他。他俩都不敢弄出大动 静,她只是使劲地隔挡挣扎,他被她扒拉几下不耐烦了,下体那股热气不断在燃烧,如果不找个地方释放简直就要立刻迸发出来。于是他强吻住她的嘴,让她发不出 半点声响来,一手将她捣乱的手擒住,另一只手则不由分说地只管去解,三下两下,她的胸罩完整地露了出来,他从中间一手掏进去紧紧揉捏了几下,这下她嘤咛一 声终于放弃了挣扎,全身顿时酥软下来了。
他顺势把她的衬衣从肩头褪下,露出圆润的肩膀和大片的胸前三角区,他接着吻她胸罩上方的这片真空地带,舌头不时蹭过她的乳房边缘,他的双手则绕到了她 的后面,自上到下反复悠长地游走,但就是不再去碰她胸前的那片饱满。她这时也被情欲撩拨了起来,上身扭动着配合着他的抚摸,同时伸手来解他的衣服,转眼之 间,他的上身已片缕无存。
“嗯……飞……摸我呀……”她发出低低而又羞涩的声音,抓住他那还在自己背后留连的双手,一把按在了她自己的乳峰上。哦——那充满诱惑力的声音真是令人无法拒绝。
“你自己解吧,我可不知道怎么解。”云飞凑到晓凡的耳边,轻轻叼着她的耳垂,呵着热气,用调笑的口气说道。
“痒,你坏死了……刚才还欺负人家……讨厌,你又折腾我,以后不理你了……”她欲羞还嗔的口气甚是可爱。
“好,我的大小姐,遵命!”云飞把双手绕到她后面,摸到那个搭扣,轻轻一推就解开了,胸罩松松地搭下来,两只白花花的小兔子从前面霍地蹦了出来。
嗯,她也像那对终获自由的小兔子那样舒了一口气,一把搂住云飞的脖子,两个人火热的胸膛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小腹也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再不让什么能够将他们之间的距离阻隔。嗯,可是……?
“你这是什么东西呀?”她低下头伸手隔着裤子压了一下,“下去!”
“哎,不是这个方向啊……它不肯下去呢。”云飞借机开始吃她的豆腐,搂着她的腋下,亲舔她左右小小的乳头。
“你坏!那儿痒……别咯吱我……”她差点儿叫出声来,说着她反方向压了一下他下面的突起,这下搞得他也难受起来。
“你要害我啊?……”
“我怎么害你?”她不解地问,“你这里刚才顶着我,我才难受呢。”
“这个啊,”云飞不知道怎么跟她一下子解释清楚,“这个……就是被你给弄起来的……你在这里,它就下不去了。”
“我没弄你啊,都是你自己不好,一直在欺负我,怎么怪我?”
“嗯……”云飞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试探着问道,“你没跟男朋友亲热过么?”
“没有啊,我们最多拉拉手,亲亲吻。人家都老实得很,还不都是你最坏,搞这么些名堂!……”
“我天!我怎么成坏人了?还不都是你勾引的,你要是不拉我能过来么?我就算有罪你也是主谋啊!”
“我勾引谁啦?!明明是你自己一脑门歪心思,就想着占人便宜!”说着,她的音量也渐渐压不住了,这黑灯瞎火的,稍微提高一点音量就像响了好几倍似的。
“嘘——好啦好啦,我的大小姐!”云飞赶忙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道,“小心给人听见!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我歪脑筋,动花心,没禁受住诱惑,没有识破狡猾敌人的美人计……”
“去你的!就知道贫嘴……”她冲着云飞胸口兑了一拳,云飞也不躲,笑嘻嘻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哎?好像有点下去嘛,没那么顶着了。”她嘀咕了一句。
“呵,多说会儿话它就不冒头了,听我们说话它害羞呢。”
“是吗?我要看看!”她这下开始孩子气般地好奇起来。
“你看它干吗?”云飞有点发窘,“那小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怎么看我的了呢?不行,你要受惩罚,谁让它一直顶我来着,让我看看?”
那,好吧——云飞心想看就看呗,谁还能比谁吃亏占便宜不成?眼前的女孩温香在怀,软语娇嗔,早令自己神魂颠倒,此时她便是要天上的星斗也恨不得要为她去摘了,看个小家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着他将内裤褪下,刚有点要偃旗息鼓架势的小家伙就像听到了号角,又直愣愣地昂首待命挺在了那里。
她给那个突然翘起来的小家伙吓了一跳,这么粗,难怪刚才顶得自己硬梆梆的。她轻轻拨愣了一下前头,那小家伙趔趄了一下,又固执地回到原处,不,好像比刚才还更硬更高了。“啊!收起来吧,你别吓唬我……”
云飞也不听她的,侧身躺到她身边,把她的肩膀扳过来,两人一起侧卧着,云飞的手掌开始新一轮的攻击,不停地转圈揉压着她的乳峰,同时开始用力吸吮起她 的乳头,她那两颗诱人的小蓓蕾不断地充血胀大,最后完全盛开绽放于舌尖灵活地摆弄之下,她忍不住发出阵阵摄人心魄的呻吟叹息之声,啊……飞,你好坏…… 嗯……舒服死了……再用力一点……用力呀……唉……
伴随着声音的渐趋迷乱,她的身体也开始扭来扭去,两条腿像蛇一样地绷紧,相互摩擦纠缠在一起。他越来越用力,双手配合舌头,将她乳峰的每处角落都扫荡 般地征服了无数遍,或捏或压、或揉或挤、或搔或抓、吹舔吸咬,不时又用自己带点胡茬的下巴搔擦过她柔嫩的乳尖,令她娇躯不住地颤动,享受着如过电一般的快 感。她的双腿一阵紧绷乱跳,越来越肆意地蹬在云飞的腿肚子上,然后突然她的身体僵停在半空里,直直地跌落下来,同时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发出那么长的一声如哭 泣一般的叹息,回肠荡气,丝细如闻,令人不由得眼热心跳。
云飞给她那突然癫狂的样子吓了一跳,手上不敢再用力,只怜爱地抚摸着她,轻拍她的后背,等她的意识重新清醒回来。她的呼吸剧烈而又沉重,鼻孔里的热气 都喷到云飞怀里,就像刚刚奋勇冲刺结束了一个万米长跑,要竭力把身体里的所有气体都释放干净。好半天,她的身体才渐渐松弛下来,呼吸也缓和了一些。她定定 神,星眸迷离的双眼里,仍是满眼的疲倦,“唉……飞……你知道么?你把我弄到云端里去了……”
“乖,别怕,抱抱你……”他抱着她,胸膛能够感到她渐渐平缓的心跳,他的心头一阵平和喜悦,真想就这么永远抱着她,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嗯,抱抱……”
她背转过去,将被角揪到腋下遮盖起自己裸在外面的双乳,她的肩依然散发出那阵迷人的芬芳,混合着汗湿的味道,那香气愈发地浓郁清冽了。云飞深深地吸吻 着,仿佛要把那股诱人的味道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他的手从她腋下穿过去,指肚轻轻抚弄着她胸前荡漾着的那两团轻软,不一会儿,就感到她迅速地再一次坚挺充 实,那娇嫩的乳尖也又一次听话地翘弄了起来。
“乖,我还要……”他像撒娇的小孩讨要糖果那样,在她背上蹭来蹭去,她的双腿此时蜷了起来,侧卧着形成了坐在他大腿之上的姿势,他的小家伙正涨得难受,刚好顶到了她双股下大腿之间的缝隙里,有那么一点可以活动的空间,上下搔动拨弄着。
“讨厌……你别乱动,不给你了……”她挡住了他企图从胸腹部继续向下游移的双手,平放回胸前,“人家想睡觉了,困了……”
“宝贝儿,这样睡着舒服吗?”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问。
“嗯,舒服……手就乖乖放在这里,别乱动。”
“哦,”云飞忍了忍,还是觉得下体燥热难安,冲动一时无法释放,“嗨,你这样是舒服了,我呢?”
“嗯?你不舒服吗?”她侧仰起脸反问,此情此景,多么像刚才大树底下两人的对话啊。这下他学乖了,不敢再抱怨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左摇右晃自己的小家伙,在她的大腿根部碰来蹭去,“嗯……这里不舒服……”搅得她也心痒难安。
“别闹了……”她无奈地转过身来,“不让你碰到了,这样好点了么?”
“也不好……”
“那你要怎样啊——这么别扭?”她亲了他额头一下,“这样行了么?好啦,让我睡一会儿,困死了……”
“嗯……”他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塞到自己的下面,“你放这里它就好了。”
“呀,你这里毛茸茸、湿乎乎的……”她小心探了一下,迅即把手缩了回来,放在鼻端嗅了一嗅,赶紧捏住鼻子,“臊、臭、不闻……”
“什么呀?”云飞自己也闻到那股熟悉的阳性味道被她带出来了,和她的香气搅和在一起,弥散在空气里。他心头一阵冲动,也顾不得那许多,抱着她又开始亲吻起来。一边又把她那只手拉回到刚才那个地方,握住她,让她攥住那根不安分的前茎。
他感到自己的下部不断充着血,小家伙一跳一跳蹦着青筋翘起老高,要用力挣脱她掌心的环抱。“你按住它”,说罢他把着她的手从根部上下套弄了几下,顺便 把她另一只手也拉将过来,托在自己毛茸茸的底部。她呆了片刻,手法不太熟练地开始尝试在丛林中上下夹攻,那阵阵传来的热乎乎麻酥酥的刺激快感让他头脑一片 空白和兴奋。他感到自己就好像在战场上正与她作着殊死搏斗,他卖个破绽,将自己最重要的首都轻易地让她占领,然后趁她不能罢手之际,将自己的手放开,开始 突袭另一端她毫不设防的内部领地。
他俩无声地叫嚣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比赛着要看谁能先彻底征服谁。他的热吻和双手包围攻占了她两个最重要的陪都,然而这还不足以决胜,她开始负隅顽 抗,尽管她手下的新兵作战毫无经验。她在他的首都内开始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罗马沦陷了,君士坦丁堡沦陷了,扬州沦陷了,南京沦陷了,烽火连天屠城 七日,妇孺老幼无一幸免。来吧,你来吧,你怎么血腥地来屠我,我就该怎么一样地去掳虐你!不要跟我讲什么虚伪仁爱的打左脸伸右脸,那个万能的神,自己还不 是口口声声地说着睚眦必报?我的灵魂此时不是掌握在祂手中,那么我是?对,霍去病!他的八百羽林骠骑就是那样蛮不讲理地踩踏过那片平川,越过贺兰山和居延 河的险阻,不是说有丰盛水草的地方就有匈奴人的地方,那么好吧,就在那道水草最肥美的茂密最深处,让我来寻到你最美丽的阏氏和最尊贵的王庭!
啊……死亡是痛苦,抑或是快乐……生存是快乐,抑或是痛苦……飙飞的游魂,精灵的附体,诸神的意志游荡于人之上,正邪双方的对抗,存在抑或者是毁灭,那个荷马老头和莎翁疯子为何偏偏早生了那么多年?
唉——在极尽幻想中两人一先一后几乎同时达到了兴奋的高潮,他只觉到她的王庭内一阵猛烈的痉挛颤抖,一股潮水热涌而出,就像被砍首的敌酋头颅血腥飞 溅,受到惊吓的阏氏当场晕厥;而与此同时,他的最后一批子民也被押到摘星台之上,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的虿盆,她的双手就好似喷腾热焰的炮烙。去吧,她愈发急 促的娇喘呻吟声音就好似狐狸精在耳畔催眠的咒语一般:比干已经没有七窍玲珑心了,屈原已经冤沉汨罗江了,周仓已经跳下去了,唐塔也已经跳下去了,一直向前 走,不要向两边看,你将融化在蓝天里……去吧,跳吧,在无限加速的坠落过程中,你将得到解脱和永生……
(未完待续)
(九八)
还记得那辆过山车吗?这一切的场景是如此地相似,他的脑海中就像在过片一样,迅速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下坠场面——车头剧烈晃动着倾泄而下,加速,不 断加速!车头如野马般呼啸着狂奔,他已经分不清方向,失重还是超重,天旋还是地转。后面的人也都在喊,却根本盖不住她的疯狂,天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能量 和力气,简直分不清她是在喊、尖叫、还是狂笑,她就像在用整个身体和所有器官,近乎濒临死亡般的持续疯狂宣泄,一浪高过一浪,如奔涌不息的潮水,猛烈地冲 袭着拦阻她的一切……
天空中似有一道闪电,正劈在水坝的闸门上,刺刺拉拉作响,发出一道道紫色耀眼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湿气和糊焦的味道。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那道堤防,闸口猛地一缩,地崩山裂般地绽开,于是激迸而出的热流,化作肆虐的暴雨,倾注到了全世界的草坪上……
他整个人都被那电流击得瘫软了,头顶和前端传来的两股电流在一秒钟之内迅速贯穿五脏六腑,弥漫四肢躯体。他不再有任何世俗的知觉,只有无法止歇的震簌 和颤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耳边只听见她和自己一样疯了的喘息,粗重、剧烈、放肆而又持久漫长。怦怦作响的心跳,像两个毫无比赛经验的拳击选手,全不 顾自己的防守,只是一下一下重重地击打着对方。世界静寂下来了,可两个人真的要疯了,无法按捺的喘息,狂野撕裂的心跳,从没有过的最高点,我完了,我要死 了……云飞绝望地这样想,太累了,这口气还能提上来吗?我他妈的真是快乐地疯掉了,真的想死了……正想着,一口气呛到嗓子眼儿,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也低 低地咳嗽起来。
“水……渴死了……我要水……桌上……”她的嗓音突然一下子变得沙哑了,听上去都不像她自己,而是有点像——电话里的纹儿!见鬼,他立刻抹掉了这个念头,自己这个时候怎么会想起她来呢?
他取了那瓶水递给她,只见她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下去。啊——她咂咂嘴,又递回给云飞,他仰头喝了一口,却发觉只剩半个底了。
“呀,坏了,我这里怎么粘乎乎的?”她刚想把衬衣扣好,却不小心摸到自己的小腹一大片冰凉,再一摸身下的床单,也一小圈粘稀稀的。她把手放到鼻边嗅了一嗅,一股浓冽的呛味扑面而来,“哎呀,都是你搞的吧?这可怎么好?”
“小妖精,还不都是你厉害,百万雄师过大江了……”云飞拉她的手又到小家伙那里探了一下,“你看,小家伙给你哄睡着了,软了,缩了……”果然,那小家伙 现在还不到平时的一半大小,简直是给施了缩骨妖法,软塌塌地斜歪在那里,说什么也拨愣不起来了。“临睡前你还不让人家洗脸漱口刷牙呀?”
“你坏死了!……这可咋办?”说罢,她趴过云飞身上,从床头取过一包纸巾来,扯出几片来将自己小腹和床单上使劲擦了一遍,闻都不敢闻就全丢在地上,“哎呀,只能这么将就了,你这个味道也太重了,熏死了!……”
“小坏蛋,你怎么不说你的?”说罢,云飞把刚才沾满她私处爱液的手指伸出来,凑到鼻边让她去闻,“你闻闻,闻闻,看比我的怎么样?你要是不信,我再给你掏掏你要不要?……”
“大坏蛋!嗯,人家都是香的……不来啦!……”说着她把两腿夹得紧紧的,不让他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云飞此时也是有心无力,浑身的细胞都嚷嚷着罢工,只好搭抱着随她去。
他俩惬意地依偎在一起,闭上眼,听彼此的呼吸,就像平静的潮水冲刷着海滩,一起一落,均匀交替着永不停歇。他感到她的呼吸就像这世上最柔美的春风,自 己的所有神经元就好似串在一起的多米诺骨牌,在春风拂动之下,一根接一根,然后成片地倒伏下去。好美哦,真想就这么倒下去永远不再起来,就这么永远地和她 躺在一起,世界的喧嚣与复杂从此再与自己无关,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在自己怀中抱着,这样的简单,这样的亲近,让自己感到无比的快乐安详。
你开心吗?他问自己,答案就是那样简单而自然——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晓凡,你也开心吗?他轻轻问她,却发觉回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息声,那是很自然甜美的呼吸,原来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我也累了,我也要睡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迷迷糊糊地最后闪了一秒钟,他也沉静地进入了梦乡。
当被手表闹钟惊醒了的时候,云飞奇怪地发现自己这一晚可能没睡到两三个钟头。可是自己却毫无倦意,因为刚才这短暂的睡眠,实在是自己这一辈子里睡过的 最放松、最深沉、最有质量的一次,连一点做梦或者浅睡的痕迹都没有,也许连管辖做梦的脑细胞,都难得偷个懒去彻彻底底放松了吧。
他转过头,发现怀里的晓凡眯着眼在看他,她的头发都有点散乱了,慵懒的神情就像一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小猫,娇美而又可爱。“嗨,你睡得好吗,我的睡美人?”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哎……昨晚上,好像做梦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飞,我问你,你喜欢我么?”
“喜欢啊?这还用说嘛!”云飞心想着,不由得手下又开始抚摸到她温软的乳房,虽然此刻隔着衬衣,但昨晚上那销魂的一刻是多么令人神往啊。
“不要嘛……”她挡开了云飞另一只试图来解她纽扣的手,“不,我要听你说,你怎么喜欢我?”
“嗯?”云飞这下突然感到自己开始没词了——怎么喜欢?还要怎么喜欢?我跟你昨晚都那样激情相拥交换彼此了,还要说怎么喜欢呢?他沉吟着,搜肠刮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说嘛!……”她看他说不上来,有点着急了。
“嗯,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啊。我喜欢你,从每根毛孔,每寸皮肤,每次呼吸……都喜欢你,恨不能就这么永远抱紧你,恨不得一直都能亲吻你。嗯,就是这样……”云飞从来没有对女孩子说过这样放肆动情的话,话说出口之后,他自己都给自己打动了。
“嗯……”她听了这话,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对这回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宝贝儿,我能亲你一下么?”他望着她凝神沉思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最美丽的女神,他简直要完全迷恋于她的一切了,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忍不住求恳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女朋友,对吗?”她没有理会云飞的话,径直问道,“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我的女朋友?云飞这才想起来好像上次跟晓凡爬山的时候说起过,那时候的自己,正是一心等着跟纹儿的那个约定罢,可是现在转眼物是人非,完全是自己自作 多情闹的一个笑话,这话却如何能跟她说起呢?想来想去,还是编个谎话罢。“我那时候跟你开玩笑呢,没有啦,我整天那么忙,哪儿有时间交女朋友?”
“是吗?”她轻轻鼻孔里哼笑了一声,“我能相信你哪句话说得是真的吗?”
“我说的是真的啊,没有骗你啊!”云飞这下有点着急了,这怎么搞的,女孩儿的心怎么就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猜不透是风是雨是阴是晴呢?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不早了,该起床了。”说罢,她指指云飞自己的床,“你也去吧,我等下还要梳妆打扮一下呢,都给你弄乱了……”
农家的早餐很简单,一群人匆匆用过后,乘坐来时的汽车原路返回城里,郊外的道路颠簸,两人也没多说话,晓凡没一会儿,就靠着云飞的肩膀睡着了。直到上了高速,进了城区,晓凡才醒过来,问云飞,“你今天还去上班吗?”
“去啊,你呢?”
“我得去,今天还得把那篇流星雨的稿子赶出来,栏目要用。”
“想好了怎么写?”云飞问,心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么多,是不是自己也该好好写一个呢?或者,看她怎么写?
“嗯,就是胡乱写一个交差啦,不是都看到那么多流星啦!还怕写不出来?”
“呵,那你写完了给我发一份学习学习吧,可以么?”
“行,等交差了之后给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汽车上也不好说什么其他的话题,晓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哦,对了,忘了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过几天要到香港去,公司要准备在上海和香港两边建分部了,要去实地考察一下,还要拜访一些客户。”
“啊,你们那边动作倒挺快的,会去很久吗?”
“嗯,这次大概半个月吧。不抓紧时间不行啊,公司整天都在酝酿着如何做大如何上市呢。我可能过段时间还要陆陆续续地两边分别去几次,然后等建起来之 后,我可能会选一个点过去,我自己比较喜欢香港,那边发展机会更多一些。所以这次去香港考察的机会也是我努力争取来的。你怎么样?哎,说真的,我上回跟你 说过来一起做的事,你后来有没有认真考虑过?”
“你是说你会到那边……香港,或者上海,长期工作?会多久呢?”云飞倒是从来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如此的迅速和出乎自己意料,她如果去了,自己和她不就见不到了么?可是自己和她现在,又算作是什么呢?
嗨,嗨,你在想什么?她不是有男朋友的么?云飞脑子里一阵糊涂,几个小时之前自己和她的激情相拥,是不是注定了只能算一个短暂的流星,根本就留不下什么痕迹的呢?
“这可说不好。公司发展得好,也许就在那里一直做着。不行的话,就看看有没有其他机会。这种事谁知道呢?”她拂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淡淡地说。
“我能过段时间再给你答复么?我现在手头的事情都没弄完。你也知道,报社这边有些事情我暂时脱不开身……”云飞一时拿不定主意,她那边的未来情况完全 是个未知数,自己无法知道该不该去冒这个险。假若是为了和她的感情,自己倒是肯定应该去,可是,她对自己是真的动了感情吗?
云飞不禁在心里开始怀疑这一个流星夜晚感情的真实性,她说她是有男朋友的,她男朋友出差了没法陪她,就只好找自己来补这个空缺。这样不同寻常的流星夜 晚,这样的一种浪漫气氛笼罩之下,人总是可能会有一点不同于平常的期待和举动吧?也许她就只是寂寞,不喜欢这样的寂寞,才会有昨晚的那些举动呢?假如换一 个别人,别人……她性格这么开朗,毫无城府和心机,能谈得来的朋友一定很多的……比如说,这个人也能和自己一样说话风趣,也跟她平常就相处不错,如果在这 种环境下同处一室,她会不会就能跟别人也这样了呢?
自己怎么能证实这一点呢?或者证伪?云飞心想着,头脑中的逻辑思维顿时将他所有几个小时之前的激情淹没,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当时的快乐和幸福之感就如用沙堆砌成的城堡那样,看似坚固而实则毫无根基,被潮水一冲便转眼无影无踪了。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临到来时的路口两人下车的时候,云飞越想心里越是别扭,忍不住拐弯抹角问了一句,“你走之前我还能再跟你联系么?”
“再说吧,”她还是淡淡地口气说,“不一定有时间。”
“那好吧,再见!”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是一种淡淡的惆怅和失落,谁知道呢?可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也许,看着那璀璨的流星消逝在天际,就跟自己现在的心情差不多吧。
他想起了自己手头这篇小说的结尾,他也突然冒出了另一个小说的开头,这真是很奇妙的灵感,这两篇小说一定是天生就注定该有血缘关系的,他想。于是整个 上午他都坐在那里不经意地开始构思这个新生儿的情节,《飘逝的水痕》应该截断巫山云雨,在游船上与如烟的深情一吻和相互拥抱之后结束,那最后的一次激情相 拥应该代表了自己对如烟、雨彤、兰婷、纹儿、晓凡等所有转瞬即逝的美好事物的留恋感情,然而这一吻也就是故事的结束了,自己不会再被那个简单的游船背景和 三峡风光所拖累,新的故事即将脱胎换骨而产生,这个关于她们的新的故事,起点就应该是晓凡。
嗯,她们所有人都会在新的小说中重新改头换面地出现,充当不同的角色——主人公仍然会用云飞,将会有四条相互交错的主线:
雨彤的线代表美好的“过去”,倩如将作为她的穿插和渲染。
纹儿的线代表“虚幻”,云飞是永远不会跟纹儿见面的,网络上的交流虽然美好,但因为没有面对面,最终还是会充满了猜疑和误解。
晓凡、兰婷、以及工作生活的线,代表“现实”,现实永远是残酷的,没有时间,有的只是被压榨般的忙碌。在社会上要求得生存,求得认同,求得尊严,很多 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选择,阴差阳错将人的初衷扭曲变形——选择,往往就意味着变化,意味着分离。而人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在当时是否正确的,因为选择本 身,已经和后来的现实生活紧密结合融为一体。
《飘逝的水痕》小说创作线代表“梦想”,这个是前三者冲突后的一个妥协,也是对生活的一个折射。云飞会选择在文字中表现一些真实的自己,来回应前面的 冲突,但这些回应都是很零散、朦胧和微弱的。最后小说会写完,写完的同时他觉得自己是很无助的表达,因为他所要追求的那些梦想,都早已成为转瞬即逝的东 西,离自己太远了。
嗯,这样就正好符合了自己此刻的心境,不是么?
自己此刻的心境是什么呢?一两句话可能说得清楚?
其实说到底那不过就是一种求证,求证自己当真地在这些文字的感情里面存在过。面对这些美好的事物与人,你本曾或多或少地付出过一些感情,而这些感情随 着岁月的流逝,终究有一天会像那天上的流星一样消失地无影无痕。你如何向自己,或向别人证明,那些情感都真的存在过,而不仅仅是自己想象中的虚幻?是的, 你需要这些故事里的女孩们,她们会帮你寄托情感的点点滴滴,对抗岁月的衰老,对抗令人无可奈何的遗忘。
此刻我们既然正处在新旧世纪交汇的关口,对于未来的一切皆不可知,那么,不妨就把这种心境,叫做《世纪末情感》吧。
(未完待续)
小说《痴人说梦》(1-12 完)
小说《飘逝的水痕》(1-24 完)
小说《世纪末情感》(1-110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