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d Games (心灵游戏)(二十)
2/19/2009 12:27: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二十)
作弊?我听了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这岂不是说,教授早已心知肚明,知道我是利用帕姆的无线连接,才解开了他设置的古怪刁钻问题?那么,他干嘛还要同意挑选我做他的助理呢?现在为何又要和我说这些,莫非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么?
我望着教授,只见他左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盯着我。我多少有些局促起来,“教授,您的意思是……哦,好吧……其实……”教授却摆摆手,点点头示意我坐下,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耍了一个小技巧。”
见他没有流露出责难的意思,我稍感心安了一些,连忙解释道,“其实那天我也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碰巧了。”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了,前因后果我都很清楚。”教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那天晚上便感到事情有些蹊跷——我当然知道那两件事情无论让你单独做哪件,对你可能都不算什么。但在那种场合下,无论如何你都不太可能分心二用。所以若不是你假借了其它帮助,便是我遇上了百年不见的天才。只不过我当时只能通过视频,看不到现场,所以无法验证这一点。”
“那您后来是怎么发现破绽的呢?”我松了口气,颇感好奇地问道。
“这很简单,我有九成九的把握相信你是利用了我这里的其他设备。于是当我回来后,我仔细检查了那间办公室,发现桌上的智能台历保存了端口被扫描搜索过的痕迹,而且恰好是我们通话那段时间内的——这让我明白了你的小技巧,不过可惜的是,智能台历的端口是不做任何扫描应答的,所以我想你没有机会利用到它的资源。但是这个线索很重要,它让我联想到了其他可以提供编程接口的无线处理器,还有机器人!好在我们这里的机器人都安装有定位跟踪系统,所以找到那天在这里附近的帕姆并不是件难事。于是我就顺藤摸瓜地从帕姆的操作日志里面查到了你所发送的指令,每一个字节指令都看得很清楚,就像亲眼看到了一般,你的确在最短时间内有条不紊地完成了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切就是这么简单。”教授摊开右手给我看,那手心里有一个小小的暗黑色芯片,“这是帕姆的记忆载体,我在退货的时候用另一块规格相同的将它替换下来,昨天顺手夹在《意识的未来》那本书里。这不,奥拉刚替我将它取来。这里面也有一部分你的‘杰作’,就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哦,教授。”我接过来,心里多少还是存有一点疑惑,“既然您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明明知道你作弊还要选你,是吗?”教授忍不住笑起来,那满头白发都颤起来,然而一阵咳嗽还是将他的笑止住了……“唉,不能笑得太厉害……咳咳……是这样,当我知道了整个过程,就不免心想:这件事倘若换做是我,会怎么做呢?我想来想去终于得出结论,即便换作是我,在那种场合,也只好做同样的事!——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好怪你的,反而觉得,你在那么短的时间能有这样的应变之策,处乱不惊,倒是很合我的脾气。再加上你前面的面试情况我也看过,综合来说我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材,兴许能够帮上我的忙。其他的应选者,虽然也有在其他一些方面比你优秀突出的,但我宁愿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希望我们能够相处愉快,你能够真正帮我做好一些事情。”
“这也是我的荣幸,教授。”我诚恳地表示,“我也希望自己能从这份工作学到很多东西。”
“那么,我们该怎么开始呢?”我想起听说过的写回忆录自传的过程,要么是口述笔录,要么是根据采访作整理,教授希望采用哪种方式呢?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和你面对面的交流,你知道,我的时间表很紧。”教授搓搓双手,皱起眉说道,“每天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所以我不能把时间消耗在回忆琐事这些旁枝末节上。不过我想了一个办法,你可以去采访‘他们’,我的‘孩子们’。”
“您的家人?对不起,我没有印象记得您有孩子,或许是我记错了?”我正准备将教授所说的这些信息记录备案下来,听到这话不由得抬起了头。
“啊,不,不是我的家人。怎么说呢,应该说他们并非是‘实体’的‘存在’。但我跟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有时候我经常会把他们当作我真实的一部分,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我的一部分——我指的是精神上。”说着,教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教授的这番话让我越发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小心翼翼地照自己的理解试探着,“您的意思是,有‘精神’上的另一个‘您’存在么?”
“艾比,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的原委。”看得出,教授欲言又止,“但这件事情非常机密,我需要你对我发誓对这桩事守口如瓶,不能对外人说起。”
“好吧,我发誓,不对外人说半个字。”我郑重起誓。
“任何人都不行。”他又叮嘱了一句。
“任何人?”
“对!”
“好吧,这事您告诉了我之后,我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好了。”
“这样就好。”教授长舒了一口气,靠坐到背椅上,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良久才叹了一口气,他端起茶杯咕噜喝了一大口,那喉结牵动着一旁的肌肉又开始上下跳动个不停——
“那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时候正从事的是人工智能与大脑记忆方面的课题研究,一个无意中的机会,我接触到了那时还不太为人所知的生物芯片领域。那时候技术已经基本成型,但是只在军方内部作研究使用,还没有推广到民用范围。负责这个领域研究的芯片制造专家与我合作甚好,我从他那里了解到了植入生物芯片的很多技术细节,为了更好地发展这项技术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前景,他们曾决定做一个尝试,一个迄今为止我都还觉得太疯狂大胆的尝试……”
“那是什么?”听教授说得如此郑重,我不禁脱口问道。
“简单的说,就是打算利用生物芯片来克隆人脑的记忆。”
“记忆?所有的记忆?”一瞬间,小雨给我所讲过的那些脑神经细胞元存储的原理全部密密麻麻涌上心头。可能吗?人脑有上千亿个大脑神经元,几十亿到上百亿个神经连接,想要做完全遍历式的克隆复制,谈何容易?即便有生物芯片,那也不过是仅仅能够获取大脑一小部分神经元的互动信息而已,怎么可能把大脑完整的记忆都复制备份下来呢?
“是的,最开始设想这个尝试的时候,很多人都嘲笑他们是疯了。但是经过先前数年的临床试验,他们已经成功地用啮齿类到灵长目动物作了一系列成功的尝试,而且在人体上也做了相当多的试验,但只是限于局部的记忆,没有展开规模……”
“为什么没有展开呢?既然有一部分,就说明方式是可行的,为什么不能继续下去呢?”
“因为这种克隆方式的原理是利用了大脑的做梦机制,即潜意识的机制,并辅助以大量电流刺激才能完成。利用催眠,先使得大脑进入睡眠状态,然后通过生物芯片模拟各种眼、耳或其他感觉器官传入的讯息,这样就会快速启动大脑所有相关的连接网络,这些反馈信息被生物芯片记录下来,传送到克隆载体并重新关联整理,如此逐渐反复,就相当于逐渐克隆了整个大脑的记忆。利用潜意识的收集复制效率要比清醒意识下的效率高出上百万倍,这样也就保证了一个人体大脑的完整克隆采集可以在一周左右的时间完成,一周,我说得是理论上的时间。”
“那么后来呢?为什么不能继续下去呢?是因为这种方式不能收集全么?”
“不完全是这样。”教授叹了口气,“是因为我们遗憾地发现:克隆收集过程必然伴随着大规模的脑部血液流动,需要充足的供血支持。而且另一方面,生物芯片电流的过度使用会对大脑造成一定的损伤,既便我们将持续的电流刺激降到最低程度,但反复冲刷之后的累积效果仍然显著。因此参与试验的个体,无不是在经历了三两天之后就变得神智萎靡,甚至出现记忆力衰退症状了,试验只好停止进行。换句话说,即便强行将其记忆克隆出来,那也已经是残缺不全,甚至可能是完全错误的了。”
“那这么说,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了?后来呢,找到什么解决办法了呢?”
“那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教授摇了摇头,“我协助了他们的项目工作,从芯片的设计入手,让发射电流能够更小,只要能够刚好触发启动神经元的连接和识别……我们也研制了一些药物,用来抑制生物芯片电流对大脑造成的负作用反应……总之能够想到的方案我们都去尝试了,但最多也就是复制了一半左右的记忆,就无论如何再也进行不下去了,于是这个大胆的复制方案只好搁浅,被政府方面叫停了。”
“但很幸运的是,经过几个星期的实践和思索,我从神经网络的算法中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这种方式可以大大减少神经触突搜索的回路,也就是说,我们不必像先前那样反复地以暴力方式刺激所有脑细胞,而是将已经遍历过的节点或回路予以有效地标识和排除。生物芯片的电流刺激可以采用更局域、小范围的方法,以保证个体生理上的安全。如果采用这种方式,克隆采集又变成是理论上可行的了。”
“是吗?这太好了,看来您对克隆大脑记忆的技术贡献真是居功至伟啊。这次试验成功了么?”
“没有,我不是说了,政府方面已经叫停了这个项目。而且出于伦理方面的考虑,已经不再打算提供这方面试验的人员和经费支持了。”
“喔……?真是这样,那太可惜了。”我不无遗憾地感慨道。
“嗯……”教授沉吟了半响,继续说道,“可我那时候一心认为自己的方案是可以实现的,只要一旦试验成功,克隆记忆的难题就将攻关成功,这将是可以载入史册的成就——试想一下,这是人类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克隆记忆,人第一次或许可以真正掌控面对自己——人啊,当他自以为是的时候,真是疯狂……”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正在逐渐融入当初那个令人激动的时刻。
“所以,那时候我考虑再三,做了一个我自己认为最正确,但同时也是最疯狂的决定,那就是……我想亲自尝试一下,克隆我自己的记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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