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乔治·奥威尔 《动物农场》(第二部分)
10/14/2009 01:57: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动物农场》 乔治·奥威尔(英)
亦作《动物庄园》、《动物农庄》
翻译:傅惟慈
第四章:牛棚之役
这一年夏末,全郡至少有一半地区已经传开了动物农场发生的事了。雪球和拿破仑每天都派出几群鸽子,吩咐他们混进附近一些农场的动物里,把造反的事说给他们听,教他们唱《英格兰牲畜之歌》。
这一段日子琼斯先生多半消磨在威灵顿的红狮酒馆里。只要有人肯听,他就唠唠叨叨地向人们诉苦,述说他如何被一群流氓畜牲从自己的产业赶出来这段极不公道的荒谬故事。别的农场主在原则上都对他表示同情,但在最初一段时间并没有给他什么实际帮助。这些人心里盘算的是,能不能从琼斯倒霉的事里为自己捞取点什么好处。幸而与动物农场毗邻的两处农场彼此一直不和。其中一处名叫狸林的是个经营不善的老式大农场,长满了一丛丛小树,牧场荒芜,树篱东倒西歪。这家农场的场主皮尔京顿先生是一个乐天逍遥的绅士派头农夫,根据不同季节,大部分时间不是用于垂钓就是狩猎。另一处名叫狭地的农场面积较小,但是经营得较好。场主弗里德利克先生精明、强悍,成年累月同别人打官司。这个人遇事斤斤计较,一点亏也不肯吃,在当地是人人皆知的。皮尔京顿同弗里德利克两人谁都看不起谁。即使遇上一件对两家都有好处的事也绝对说不到一起。
虽然如此,动物农场动物造反的事还是把两人吓得够呛。他们焦急地想方设法不让自己的动物多知道这方面的消息。对于动物自己能够管理农场的事,一开始他们还强自摆出轻蔑讥笑的样子。这出闹剧不出半个月就会结束,他们说。他们到处放风说,庄园农场(他们坚持称之为庄园农场,绝不肯用动物农场这个名字)的动物正在无尽无休地彼此打斗,很快就都要饿死了。过了一段日子,那里的动物显然没有饿死,于是弗里德利克和皮尔京顿又改变调子,开始谈论那里盛行的种种邪恶暴行。据说那里的动物正在相互残食,用烧红的马蹄铁对弱小者施加酷刑,雌性动物被共同占有。根据弗里德利克和皮尔京顿的看法,这就是违反自然规律造反的恶果。
然而,凡是听到这些消息的,谁也没有完全相信。相反的,有关动物把人类赶走而且非常成功地自己管理农场事务的种种传说却越传越广,尽管有些事实传说不清,有些又说走了样。在整个这一年中,农村各地掀起了一股股造反的浪潮,一向驯顺老实的公牛突然撒起野来;羊群撞破了篱笆,吞食苜蓿草;奶牛踢翻奶桶;猎马跑到围栏前不肯跃过,把马背上的人掀到围栏的另一边。更加引人注意的是,不仅是《英格兰牲畜之歌》的曲调,就连歌词也到处传遍了,而且传播速度之快令人吃惊。人们听到了,自然怒不可遏,虽然他们假装说,这首歌滑稽可笑;他们不了解,动物们居然会唱起这样无聊、下流的歌曲来。任何动物只要被发现哼唱这首歌曲,立刻就要挨一顿鞭子。但即使这样,歌声还是压制不住。山鸟在树篱上哑哑地唱,鸽子在榆树枝上咕咕地唱,甚至铁匠丁当打铁、教堂敲钟也都隐约传出这一曲调。人们一听见这首歌就暗暗发抖,它好像预示了人类的末日即将来临。
十月初,谷物都已收割、码好垛,一部分已经脱粒。这时一群鸽子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飞落到农场的院子里,神情激动得不得了。琼斯带着手下的工人,连同狸林和狭地两个农场的五六个人到农场里来了。他们已经走进了横钉着五根栏木的大门,正沿着马车路往农场走呢。琼斯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拿着一枝枪,其余的人个个手中都有棍棒。非常清楚,这些人是来收复失地的。
这件事动物们早已料到,而且已经为此做了种种准备。雪球研究了从农场住房里找到的一本讲述恺撒大帝历次战役的书,担任这次防卫战的指挥工作。他立即下达战斗命令,几分钟内,每个动物就已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当进攻的人群走近农场的建筑物时,雪球发出第一号攻击令。鸽子总数多达三十五只,立即在头顶上飞来飞去,不断把鸽粪屙到人们身上。正当这伙人忙着对付鸽子,藏在树篱后的一群鹅冲了出来,开始凶狠地撕咬他们的腿肚子。但这还只是雪球安排的一场小小的接触战,目的在打乱进攻者的阵容。人们用棍棒不很费力地就把鹅赶走了。雪球这时发动了第二线的进攻。他自己带头,率领着穆瑞尔、本杰明和所有的绵羊冲了过去,从四面八方对来犯的人又顶又撞。本杰明则转过身子来尥起蹶子来。这次攻击虽猛,仍然抵不过人们的棍棒和带钉的靴子。雪球突然尖叫了一声。这是撤退的信号,所有动物听到这个信号立刻掉头从门口退回院子。
人们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正像他们想像的那样,他们看到动物已经溃逃了。于是进攻者不再保持整齐的阵容,只顾向前追击。这正是雪球定下的计策。这伙人刚走进院子,一直埋伏在牛棚里的三匹马、三头牛和另外几口猪就突然从后面冲过来,把进攻者的归路切断。雪球这时发出进攻信号。自己领头向琼斯扑去,琼斯看见雪球奔来,举枪射击,铅弹只在雪球的背上划了几道血印,却把一头羊打死了。雪球不等琼斯再次发射,就把二百多磅重的身躯撞到琼斯腿上。琼斯一下子被抛到一个粪堆上,猎枪也从手里飞走了。但是动物中间最可怕的要数拳击手了。只见他两只后腿着地,像匹大种马似的抬起钉着铁掌的前蹄朝人猛踢。第一脚就踢在从狸林来的一个马童头上,马童顿时倒在地上断了气。好几个人看到这个景象放下棍子就想逃走。这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动物们立刻冲过去,把他们追得在院子里团团转。所有的人都挨了动物踢打、顶撞、啃咬,有的还被撞倒在地,受到动物踩踏。一句话,农场的动物没有一个不在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对人类进行报仇。甚至猫也突然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到一个牧牛人的肩上,用爪子抓他脖子,抓得那人鬼哭狼嚎。这些人趁着出口短时间没有动物阻挡的时候,立刻跑出院子,朝着大路方向抱头鼠窜。就这样,不到五分钟时间,入侵者已经惨败。他们从哪条路走进来,又从原路灰溜溜地逃走了。几只鹅在后面紧紧追赶,一边叫一边咬他们的小腿。
除了一个人以外,这一伙人都走了。拳击手转回院子,用蹄子扒拉了一下脸朝下躺在地上的马童。这个小家伙一动也不动。
“他死了,”拳击手难过地说,“我不是有意做的。我忘了我钉着铁掌了。谁能相信我杀人是无意的呢?”
“不要伤感了,同志!”雪球说,他的伤口还在流血,“战争就是战争。人只有死去之后才是善良的。”
“我不想伤害性命,即使人我也不想杀害。”拳击手反复说,眼中噙着泪水。
“茉莉到哪儿去了?”有谁惊叫起来。
茉莉真的不见了。一时大家感到非常惊慌,害怕人们把她伤害了,或者甚至把她抢走了。但是最后茉莉还是被找到了,原来她正藏在马厩里,头埋在马槽的干草中。刚才枪声一响,她就立刻逃离战场。当这些动物寻找茉莉回来以后,他们发现那个马童已经苏醒,走掉了;原来刚才他只是昏厥过去。
动物们欢欣鼓舞地重新聚集在一起,每个动物都在用最大的嗓门述说自己在刚才一场战争中的战绩。一场祝捷大会临时组织起来。旗子升起来,动物们接连唱了几遍《英格兰牲畜之歌》,接着为死去的绵羊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在她的坟墓上栽种了几棵山楂树。雪球在墓前作了简短的演说,强调全体动物在必要的时候都应该有为动物农场牺牲的决心。
动物们一致决定设立一种军功勋章。“一级动物英雄”勋章当场颁发给雪球和拳击手。这块铜牌(实际上这是他们在挽具室找到的马具上的几块铜饰品)要在星期日和节假日佩戴。另外还有“二级动物英雄”勋章,追赠给牺牲了的绵羊。
关于这场战斗应该叫什么名字,动物们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叫“牛棚战役”,因为向敌人奇袭的伏兵就埋伏在牛棚里。琼斯先生的猎枪被发现抛在泥土里;动物们还发现他原来的住房里存着不少子弹。他们决定把这枝枪架在旗杆底下当作礼炮,一年鸣放两次,一次在十月十二日牛棚战役周年纪念日,一次在施洗约翰节——动物造反纪念日。
第五章:风车计划
冬天快要到了,茉莉也变得越来越难以管教了。每天早上干活儿她总是迟到,她为自己开脱说睡觉睡过了头。她还总是抱怨身体这里、那里说不出缘由地疼痛,虽然她的胃口好得惊人。她寻找各式各样的借口逃避劳动,总是跑到水塘边上,呆呆地凝视自己在水中的影像。另外,还有一些谣言性质更严重。有一天茉莉口里嚼着干草轻松愉快地走回院子,卖弄地甩着尾巴,这时苜蓿把她叫到一边。
“茉莉,”苜蓿说,“我要同你谈一件正经事。今天早上我看见你站在咱们农场同狸林农场交界的篱笆旁边往那边看。站在篱笆另一边的是皮尔京顿的一个工人。我虽然站得很远,可是我觉得还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正同你说话,而且你还让他摸你的鼻子。这是怎么回事,茉莉?”
“他没摸我!我没叫他摸!你说的不是真的!”茉莉一边喊一边跳着脚用蹄子刨地。
“茉莉,看我的眼睛。你敢不敢发誓那人没摸你的鼻子?”
“你说的不是真的!”茉莉重复说,却不敢看苜蓿的眼睛。话一说完,她马上飞快地逃到田野里去了。
苜蓿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她对谁都没说就独自走进茉莉的马厩,用蹄子在稻草中翻寻。藏在草下面的是一块方糖和几束各种颜色的饰带。
三天以后茉莉失踪了。接连几个星期谁也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还是鸽子带回了消息。鸽子说他们在威灵顿市镇的另一边看见她了。茉莉驾着一辆漆成红黑两色的轻便马车,马车正停在一家酒吧前边。一个穿格子马裤、系着绑腿套的红脸汉子——这人的样子像是酒馆老板——正一边摸她鼻子一边喂她糖块吃。茉莉的鬃毛重新修剪过,额头上系着一条鲜红的飘带,看来非常得意,鸽子说。从此以后,动物们就都闭口不提茉莉的事了。
一月份天气非常恶劣。土地冻得硬邦邦的,地里什么活儿都没法干了。大谷仓里连着开了几天会,猪正忙着制定下个季度的工作计划。这时动物都已接受这一事实:由于猪比谁都聪明,农场的种种措施都由他们决定,但他们制定的方案必须得到动物多数票的批准。这种安排本来是可以顺顺利利地进行的,如果不是雪球和拿破仑总是争吵不休的话。任何问题只要可能出现第二种意见,他们俩必定各持一种意见。如果他们中的一个提议更多播种大麦,另外一个肯定要求扩大燕麦播种面积。如果一个认为某一块地适宜种洋白菜,另外一个就坚持说这一块地除了根菜植物种什么都不成。他们俩都各有自己的支持者,于是双方开始激烈地争论。雪球的口才好,会演说,在大会上常常能够赢得多数支持者,而拿破仑则善于在会外游说,取得动物们的同情。特别是绵羊,差不多都被他拉拢过去了。最近一段时期,绵羊不分时间、场合,动不动就唱 “四条腿好,两条腿坏”,大会常常为她们的咩咩声打断。大伙儿还发现,正当雪球的发言讲到最关键的时刻,绵羊就高喊起“四条腿好,两条腿坏”的口号。雪球从农场的住宅里找到几本过期的《农场主与畜牧业》杂志,仔细阅读后,脑子里充满了改革与改进农场计划。他头头是道地谈论农田排水、青贮饲料和碱性沉渣等问题,又定制出了一个复杂的方案,叫动物们每天在不同的地方把粪便直接排泄到耕地里,节省运送的劳动量。拿破仑自己从不制定计划,但却冷言冷语地说,雪球的计划都是空想,绝不会成功。他好像在等待一个什么时机。这两口猪矛盾重重,争吵不休,但最厉害的一次莫过于关于建立风车的争执了。
在离农场建筑物不远的一块狭长的牧场上有一个小土山,这是农场里最高的地方。在观测了周围的地势以后,雪球宣称这里正好可以竖起一台风车,可以用来发电,供给整个农场电力。有了电力,牛棚、马厩不仅能有灯光,而且在冬天可以供暖。另外,他们还可以开动一台圆锯、一台铡草机、一台甜菜切片机和一台电动挤奶器。动物们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东西(农场原本是极老式的,使用的都是些最原始的机械)。雪球向他们描绘了一幅幅奇妙的图景:机器如何替代他们干活儿,动物们可以安闲地在地里吃草,通过阅读书籍和交谈提高自己的智力。雪球的这一番描述叫动物们听得目瞪口呆。
没过几个星期,雪球就把设计风车的详细方案拟定出来了。各种机械的细图大多是他从琼斯先生的三本书里描绘下来的。一本书叫《住房设计一千例》,一本书叫《人人可当泥瓦工》,另一本是《电学入门》。雪球把过去放孵卵器的一间屋子作为自己的工作间,他可以在那里光滑的地板上绘图。他把自己关在这个屋子里,一呆就呆几个小时。他把书翻开,用一块石头压着,用蹄子的两趾夹着一支粉笔,在屋子里急急地走过来走过去,一笔一笔地在地上画图,不时兴奋地哼唧一声。他绘制的图逐渐成为一组复杂的杠杆和齿轮,几乎占据了半间屋子的地板。雪球画的图别的动物显然一点也看不懂,但是都觉得太了不起了,所有的动物每天都要来看,一天至少看一次。甚至小鸡、小鸭也都来了。为了不踩坏粉笔印,这些小动物走路都非常小心。只有拿破仑对雪球画的图不屑一顾。他从一开始就宣布反对风车计划。但是有一天他还是突然跑到这里查看来了。他的蹄子沉重地踏着地板,在屋子转了一圈,仔细看了图纸上的每个细节,然后又站在那里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突然,他抬起一条后腿,在图上撒了一泡尿就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在建造风车的问题上,农场分裂成不可调和地对立两派。雪球并不否认,建造风车是件艰巨的事。必须开采石头,砌墙,必须给风车做叶片,之后还需要发电机和电缆(雪球没有说怎样去弄这些东西)。但是他坚持认为这一切工作一年之内都可以完成。这项工程完成以后,雪球说,动物的劳务活儿就可以大大减轻,他们每周只要工作三天就成了。另一方面,拿破仑则宣称目前农场最需要的是增加粮食生产,如果把时间浪费在制造风车上,他们就都要饿死了。动物在两个不同的口号下分成两派。一派的口号是“拥护雪球和一周三天工作制”,另一派的口号是“拥护拿破仑和丰富的食物”。本杰明是唯一不参加任何派别的动物。他既不相信今后食物会更丰富,也不相信风车能够减轻劳动。他的观点是,有风车也好,没风车也好,日子只能照老样子那么过——就是说,糟糕透顶。
除了风车之争外,在如何防御农场的问题上也有两种对立意见。动物们知道得很清楚,人们在牛棚战役中虽然惨败,但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动进攻,试图夺回农场,叫琼斯先生复辟。人们被农场的动物打败的消息已经在各处传开,邻近一些农场的动物听了以后也都蠢蠢欲动,所以人们更认为必须把这个失掉的地方抢占回来。像过去一样,雪球同拿破仑在防卫问题上意见也是分歧的。根据拿破仑的看法,动物必须做的是想法搞到武器,进行训练,学会使用。而雪球则认为必须派遣一批一批的鸽子,煽动其他农场的动物起来造反。拿破仑争论说,如果动物不能防卫自己,必将被人们征服。雪球则分辩说,如果别处的动物都造起反来,这里就不存在防御问题了。动物一会儿听拿破仑讲他的道理,一会儿又听雪球发表他的理论,无法判断谁是谁非。他们总是听谁讲话的时候就觉得谁有道理。
雪球为设计风车绘制的蓝图终于完成了。第二天动物就要开大会表决,是否进行这项工程。大会在大谷仓里如期召开,雪球站起来开始发言。虽然他的话偶然被绵羊的咩咩声打断,但还是详细论述了修建风车的种种理由。雪球发言结束后,拿破仑站起来反驳。他不动声色地说,建造风车纯粹是瞎胡闹,因此忠告大家都不要投赞成票。话一说完,拿破仑就坐下了。他讲了不过三十秒钟,对自己的发言效果如何,似乎毫不在意。雪球马上又跳起来。首先他大声呵斥住又开始咩咩乱叫的绵羊,接着就又发表了一篇热情洋溢的讲话,呼吁动物们支持风车工程。在此以前,动物中支持与反对的数目几乎相等,但是雪球雄辩的口才一下子就把动物们征服了。雪球有声有色地为动物们描绘了动物农场未来的情景:当苦役般的劳动从身上解脱以后他们过的将是何种生活。雪球的想像力已远远超出铡草机和胡萝卜切片机。他对动物们说,电力除了可以供给为每间棚窝照明、提供冷热水和取暖的热力外,还可以用来开动脱粒机、犁、耙、碾子、收割机和捆草机。当雪球的发言结束的时候,动物虽然还没有投票,但结果如何已是不言自明的事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拿破仑站起身来,斜着眼睛使劲盯了雪球一眼,接着就提高嗓音一声呼啸。动物们过去还从来没有听见过他发出这样的尖声呼叫。
随着这一声尖啸,谷仓外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狗吠声。九条颈上戴着镶铜钉脖套的狰狞大狗连窜带跳地冲进屋子,径直朝雪球扑过去。雪球急忙逃离坐席,刚刚来得及避开几条大狗的尖锐牙齿。一眨眼,雪球已经逃出屋外。九条狗紧追不舍。动物们吓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家拥拥挤挤地走出大谷仓,想看看这场追逐有什么结果。雪球这时正在通往大路的那块长条形牧场上飞奔。他使出全身力气,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可是却甩不脱跟在后面的几条狗。突然,他滑了一跤,看样子这次肯定逃不脱了,但他还是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奔跑。恶狗越追越近,其中一条的血盆大口几乎已经咬住雪球的尾巴,幸而被他及时甩脱。最后,雪球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一蹿,只不过一步之差,他终于从树篱上的一个缺口逃出了农场,转眼就看不见踪影了。
动物们个个被吓破了胆,一言不发地走回谷仓。一分钟后,几条狗也跳跳蹿蹿地跑了回来。一开始,谁也想像不出这几条狗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但是过了一会儿,这个谜还是解开了:原来他们就是拿破仑从母狗怀里拿走,私自养大的几只狗崽。现在他们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大,却已经个头很大,狰狞可怖,像一只只恶狼。他们紧紧挨在拿破仑身旁,像过去别的狗对琼斯先生那样摇摆着尾巴。
拿破仑这时身后跟着这几条狗,登上过去少校曾站在那里发表演说的地板一端的高台。他向动物们宣布,从今往后不再举行星期日上午的聚会了。这种聚会没有必要,他说,纯粹是浪费时间。有关农场劳动的各种问题将来只要由猪组成的特别委员会决定就成了。这个委员会将由他自己出席主持,也不必公开举行。任何决议都将在会后传达给全体动物。动物们星期日上午仍将集会,向农场场旗致敬,唱《英格兰牲畜之歌》,并接受分配给他们的下周工作任务,但是用不着再进行讨论了。
尽管刚才雪球被恶犬赶走的一幕把每个动物都震骇住,在他们听了这个新决定以后仍然感觉情绪非常沮丧。有一些动物本想表示抗议,可惜他们找不出合适的言词来。就连拳击手也隐约觉得这个决议不太对头,有些惶惑不安。他抿起耳朵,摇了摇额头的鬃毛,想尽力理清思路,但结果还是想不出任何话要说。在猪当中倒是有几个很有表达能力。坐在前排的四口小肥猪跳了起来,同时开始讲话。但是突然间坐在拿破仑身旁的狗发出吓人的狺狺吠声,吓得四口小猪立刻哑口无言,重又坐下。这以后绵羊又开始乱嘈嘈地叫起“四条腿好,两条腿坏”来。绵羊的吼叫持续了将近一刻钟,即使有的动物还想继续讨论也被他们搅散了。
事情过后,尖嗓被派到农场各处走了一圈,向动物们解释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新安排。
“同志们,”尖嗓说,“拿破仑同志又给自己增加了这样一个新的工作担子,为大家作出巨大牺牲。我想我们大家谁都应该对此表示感激。同志们,你们千万不要认为领导别人是多么大的乐事。恰恰相反,这是一种沉重的职责。拿破仑比谁都更加相信所有动物一律平等这一原则。如果他能叫你们自己决定自己的事,那他会非常非常高兴的。但是,同志们,有时你们的决定可能是错误的,那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比如说你们刚才决定跟着雪球走,相信他那制造风车的胡言乱语……雪球是什么东西?现在咱们都知道得很清楚了,雪球简直就是一个罪犯!”
“雪球在牛棚战役中作战非常勇敢。”有的动物说。
“勇敢是不够的,”尖嗓说,“更重要的是忠诚与服从。至于牛棚战役的事,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发现,雪球的作用被过分夸大了。纪律,同志们,我们需要铁的纪律!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口号。只要走错一步,我们的敌人就会骑到我们脖子上来。同志们,你们肯定不想叫琼斯再回来吧?”
尖嗓又一次提出这个无须争辩的论点。动物们当然不想叫琼斯回来。如果星期日上午举行辩论会有叫琼斯回来的危险,那就不要这种辩论会吧。拳击手这时已经有时间把事情琢磨透,他说的话实际也是全体动物的感受。他说:“既然拿破仑同志这么说,那一定没错儿。”从这时候起,除了“我要更努力干活儿”这句口头禅外,另一句经常挂在他嘴边上的话就是“拿破仑永远是正确的”。
这时天气已经变过来,春耕已经开始了。过去雪球用来画风车蓝图的一间屋子一直关闭着,动物们都认为地板上的蓝图早已被擦掉了。每个星期日上午十点,动物们都聚集在大谷仓,接受一周的劳动任务。老少校头骨上的肌肉都已销蚀干净,他的头骨被从苹果园地下挖出来放在旗杆下一块木墩上,摆在那支猎枪旁边。升旗以后,动物们必须排成一行,恭恭敬敬地从头骨前面走过,然后才走进谷仓。现在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不分彼此都坐在一起了。拿破仑、尖嗓同另一口名叫小不点的猪(他具有作曲写诗的非凡才能),坐在谷仓前边的高台上,九条半大的狗围着他们,坐成一个半圆形。其余的动物都对着他们坐在谷仓地上。拿破仑宣读下周计划安排,声音粗哑,极有军人风度。最后,在全体动物高唱一遍《英格兰牲畜之歌》后,动物们就各奔东西了。
在雪球被驱逐后的第三个星期日,动物们有些吃惊地听拿破仑宣布,动物农场还是要建造风车了。他并没有叫动物知道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他只是警告说,这一外加的任务意味着极其艰苦的劳动,甚至可能要削减动物们的口粮。但是所有准备工作,直到具体细节都已筹划好,由几口猪组成的一个特别委员会过去三个星期一直在为这一工程进行准备。建造风车连同其他种种改进措施预计需要两年时间。
这天晚上,尖嗓私下里向别的动物解释说,拿破仑实际上从来不反对建造风车。恰恰相反,一开始提出这个建议的正是拿破仑。雪球在孵卵室地板画的图都是从拿破仑的图纸上剽窃下来的。事实上风车是拿破仑的创造。有的动物问:那么为什么他当初表示强烈的反对呢?尖嗓摆出一副深知内情的样子说,这正是拿破仑同志聪明过人之处。他当时装作反对风车计划,只是一个除掉雪球的计谋。因为雪球是一个危险分子,是一种恶势力。现在雪球已经被除掉,风车计划就可以不受他干扰顺利地进行了。尖嗓又说,这种作法就是所谓的策略。他把这个词重复了好几遍:“策略,同志们,策略!”一边说一边摇着尾巴跳圈,而且还得意地咯咯笑着。动物们并不确切懂得这个词的意思,但是既然尖嗓说得这么令人信服,恰好在他旁边的三条狗又气势汹汹地咆哮着,他们也就接受了这一解释,不再追问什么了。
第六章:破戒
这一年动物们一直像奴隶般地干苦役活。但是他们的心情是愉快的,既不惜力,也不怕牺牲,因为他们知道得很清楚,他们干的这些活儿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子孙后代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一伙游手好闲、盗窃别人劳动成果的人类。
整个春季和夏季,他们每周都劳动六十个小时。到了八月,拿破仑宣布他们在星期日下午还要加班劳动。愿意不愿意加班是绝对自愿的,只不过任何动物星期日下午不参加劳动口粮就要减半。即使这样,有些活儿仍然没能干完。这一年的收成不如头一年好。有两块地本应该在夏初种上根菜植物,但因为没能及时翻耕所以没有种上。可以预见,今年冬天将是一个艰苦的季节。
建造风车出现了许多事前没有料到的困难。农场里本来就有一个很好的灰石矿,另外动物们在较远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不少水泥和沙子,所以建筑材料已经齐备了。动物们最初无法解决的问题是怎样把灰石砸开,弄成不大不小的碎块。做这样的工作只能用镐和撬棍,而动物们不能用后腿站立,所以使用不了这种工具。只是在几周毫无效果的努力后,才有动物想出了办法——利用地心吸力的作用。采石场里到处是巨大的圆石头,因为体积太大,动物无法利用。现在他们用绳子把石头拴住,牛、马、羊……所有能扯着绳子的动物(在关键的时刻,有时连猪也帮一把手)一起拉住绳子,沿着一个倾斜的缓坡,一点一点地把石头拖到采石场的最高处,然后把它从悬崖边上推下来摔碎。大块石头一旦摔成碎块,运送就是比较简单的事了。马可以一车一车地拉,羊可以一块一块地拽,就连山羊穆瑞尔和驴子本杰明也驾起一辆老式的轻便两轮小车,尽了自己一份力量。夏天快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凑齐了足够数量的石块。这以后在猪的监督下,风车就正式动工兴建了。
这真是一个缓慢而艰苦的过程。动物们经常精疲力竭地劳动一整天才把一块大石头拖到采石场坡顶。有时候石头从悬崖边推下来却并没有摔碎。如果没有拳击手(他的力气好像有全体动物加在一起那么大),动物们就什么也作不成了。每逢石头向下滑,动物们也被拖着向后倒退,吓得惊慌失措地大声叫喊的时候,总是拳击手使尽力气绷紧绳子,重把滑落的石头拉住。他奋力挣扎着一寸一寸地向前移,蹄尖死死地抠着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庞大的身躯被汗水浸透。谁看到这一景象都不能不对他产生无限的敬意。苜蓿有时劝他要注意身体,不要劳累过度,但是拳击手从来都不听她的劝告。对他说来,那两句总是挂在嘴边的话,“我要更努力工作”和“拿破仑永远是正确的”,似乎是对一切问题的回答。他同小公鸡约好,每天早上提前三刻钟(过去只是提前半小时)就把他叫醒。在劳动之后的闲暇时间(如今闲暇时间越来越少了!),他也独自到采石场去收集起一车石头,不需要其他动物帮助,独自把石头拉到建造风车的工地去。
这一年夏天尽管工作非常繁重,动物们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太坏。如果说他们吃的东西不比琼斯时代多,至少也没比当时少。现在他们只须喂养自己就成了,无须再养活五口大吃大喝的人。只是这一点优越性就抵消了工作上的很多失败。动物的工作方式在很多方面都更有效益,也能节约劳力。就拿除草说吧,他们能够除得一干二净。这是人们不可能做到的。再比如说,因为哪个动物都不偷食,所以没有必要把农场用栏杆围起来,与耕地分开。这就节省了修理树篱、木门的大量劳动。但是虽然如此,当夏天逐渐过去,很多没有预见到的短缺都开始露头了。他们需要煤油、钉子、绳子,狗要吃饼干,马需要换掌。这些东西农场都生产不了。再往后,他们发现除了各种工具外,还需要种子和化肥,最后还有风车需用的机械。这些东西该用什么方法弄到,没有一个动物想像得出。
一个星期日上午,当动物们聚齐准备接受一周的新任务时,拿破仑宣布他准备实行一种新政策。从现在起,动物农场将同邻近的几个农场进行贸易活动。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经商谋利,而仅仅是为了获取某些急需的物资。弄到建造风车所需的物品是压倒一切的任务。因此他已经准备好把一垛干草和当年收成的一部分小麦卖出去。以后如果还要用钱的话,就须要出售鸡蛋来补足。卖鸡蛋并不困难,威灵顿一年四季总有市场。母鸡们肯定乐于做出这样的牺牲,拿破仑说。他们应该把出售鸡蛋看作自己对建造风车的特殊贡献。
动物们又一次感到惶惑不安。永远别同人类打交道,永远别从事商务活动,永远别使用货币——这不是把琼斯撵走以后举行的首次祝捷大会上最早通过的几项决议吗?所有的动物都还记得当时通过决议的情景,至少他们认为自己记得有这件事。曾对拿破仑取消动物大会表示抗议的四口小猪这时又怯怯生生地想发表意见,但是几条狗一阵狂吠马上就把小猪震慑住,谁也不敢说话了。这以后,绵羊像往常一样又开始了“四条腿好,两条腿坏”的大合唱,于是一时间的尴尬局面又恢复了正常。拿破仑最后举起一只蹄子,示意叫大家安静。他宣布说,所有的准备工作他都办好了。任何动物都不必同人类发生接触,因为显然没有一个动物愿意这样做。拿破仑准备把整个担子担在自己肩上。一位在威灵顿当律师的温佩尔先生已经同意做动物农场与外部世界打交道的中间人。他每周星期一都到农场来接受给他的指示。在结束这一发言时,拿破仑像往常一样高呼“动物农场万岁”的口号。这以后动物齐声高唱《英格兰牲畜之歌》,集会就解散了。
后来尖嗓到农场各处走了一圈,对动物们进行抚慰。他向大家保证,过去从来没通过不准做生意和使用货币的决议,甚至没有谁提出过这样的提案。这纯粹是大家胡思乱想。如果追一下根,说不定还是当初雪球散布下的谎言之一。少数动物对此仍然心怀疑虑,于是尖嗓狡诈地问他们:“你们敢肯定这不是你们作过的梦吧,同志们?你们有没有这一决议案的记录?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写着呢?”确实任何地方都没有这种记载。既然没有文字记载,动物们也就以为自己记忆错误,不再深究了。
根据安排,温布尔先生每星期一到农场来一次。他是个矮个子,蓄着连鬓胡子,相貌狡诈。虽然他只经办一些小事务,但人却非常精明。他比别人更早地看到动物农场需要一名经纪人,代办费数目也不小。动物们看着这位温佩尔先生在农场里进进出出,心头不无恐惧,总是尽量远避着他。但是他们看到四条腿走路的拿破仑居然向两腿站立的温佩尔发号施令,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自豪感,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他们对这种新安排的不安。这时,动物同人类的关系同过去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人们对动物农场的敌意并不因为它的兴旺发达而减小,正好相反,也许正因为这个而更加嫉恨。动物农场迟早必将破产,特别是建造那个风车,肯定要失败,这是每个人笃信不渝的信条。每当人们在酒吧相遇谈起动物农场建造风车的事就用图表相互论证,风车根本修不起来,或者即使修起来也不能运转。虽然如此,他们对动物如此有效地管理自己的事务还是不由自主地萌发了某种敬意。其中一个迹象是在谈到这个农场时,他们也开始使用“动物农场”这个正式名称,而不再叫它“庄园农场”了。另外,他们也不再支持琼斯了。讲到琼斯,这个旧日的场主这时已经放弃了夺回自己农场的希望,移居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除了通过温佩尔外,动物这时同外界还没有其他联系,但人们却不断传说,拿破仑就要同狸林农场的皮尔京顿先生或者狭地农场的弗里德利克先生签订某项具体的贸易协定了。但是人们也注意到,从来没有拿破仑同时和两个人做生意的消息。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猪突然都搬进场主的住房,把那里作为自己的住所了。动物们又一次仿佛记得早年间曾经通过一个禁止这一行动的决议。这一次又是尖嗓出头说服大家,事实并非如此。尖嗓说,猪是农场的头脑,他们绝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进行工作。对领袖(近来尖嗓提到拿破仑总习惯用“领袖”这个尊称)来说,住在房子里比住在猪圈更适合他尊贵的身份。话是这样说,当一些动物听说猪不仅在厨房里用餐,不仅把客厅当作他们的娱乐室,而且在床上睡觉,还是感到震惊。拳击手像往常一样,嘟囔了一句“拿破仑永远正确”就让事情过去了。但是苜蓿却认为自己确实记得曾经有过不许在床上睡觉的禁令。她跑到谷仓一头的山墙前边,望着写在上面的七条戒律,像猜谜似的想弄懂那上面有没有这一条。她发现自己只会读一些字母,就把山羊穆瑞尔拉来。
“穆瑞尔,”她说,“你给我念念第四条戒律。说的是不是不许在床上睡觉?”
穆瑞尔费了不少力气才拼读出来。
“那上面写的是:‘任何动物不许在铺被单的床上睡觉’”,穆瑞尔终于读出来。
太奇怪了,苜蓿居然不记得第四条戒律还提到了被单。但是既然墙上这么写着,那它一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尖嗓这时正好从这里经过,身边还带着两三条狗。尖嗓毫不费力气地把整个这件事讲得清清楚楚。
“同志们,”他说,“这么一说,你们一定听说我们猪现在睡在农场主床上的事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床上睡呢?你们不会认为有过什么禁止在床上睡觉的规定吧?床仅仅意味着一个睡觉的地方。从这一角度看,窝棚里的一堆稻草也是一张床。规定是禁止使用被单,因为被单是人的发明创造。我们已经从住房的床上把被单撤走,改用毛毯了。用毛毯其实也是蛮舒服的。但是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们,同志们,这种床的舒服程度对我们猪来说并不够,因为农场的所有脑力工作都要由我们做。同志们,我想你们不会不叫我们好好休息休息吧?难道你们愿意看着我们过分劳累,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吗?你们肯定不想叫琼斯回来吧?”
动物们立刻向他保证,他们绝不想这样。就这样,猪在住房床上睡觉的事就再也没有动物继续议论了。几天以后,当动物们被告知,以后猪每天的起床时间要比其他动物迟一小时的时候,也没有谁对此表示不平。
秋天来临以后,动物们虽然劳累不堪,但还都很快活。他们辛苦劳动了一年,在干草和谷物卖出一部分以后,冬天的储粮虽然已经很不富余,但他们已经建造了一半的风车足以补偿一切了。秋收以后,天气一直晴朗、干燥,动物们干活甚至比以前更勤劳。每天从早到晚,他们拖着石头在场院里奔走,心里想的是,这种苦活是值得做的,风车的围墙又可以高起来一英尺了。拳击手甚至有时夜里也起来,在明亮的月光下独自劳动一两个小时。下工以后,动物们常常围着建造一半的工程走来走去,一边赞赏那笔直的坚固墙壁,一边为自己能建造这样壮丽的工程感到又惊又喜。只有本杰明对风车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但他除了像往常似的叨唠两句“驴子的寿命很长”这类隐晦的话以外倒是没有说别的。
十一月来了,刮起了呼啸的西南风。工程不得不中断,因为连绵的阴雨无法再搅拌混凝土了。最后有一天夜里,狂风怒号,农场所有的建筑物都刮得摇摇晃晃,大谷仓房顶上有一些瓦片也被刮走了。小鸡们好像同时在梦中听见远处响起了枪声,吓得惊醒过来,咯咯乱叫。次日清晨,动物们从各自的棚里、窝里走出来,发现旗杆已经被大风刮倒,另外果园尽头的一棵榆树像个萝卜似的被连根拔起。这时他们又发现了一件事,每个动物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号。原来他们看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景象——风车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
动物们不约而同地冲向出事现场。拿破仑平时走路总是慢条斯理,这时也奔到最前头。可不是吗?风车倒塌了,他们几个月艰苦奋斗的结果已经被夷为平地。地上到处扔着他们辛辛苦苦破开、运送过来的石块。动物们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悲苦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倒塌的乱石堆。拿破仑一言不发地踱来踱去,偶尔在地上嗅一下。他的尾巴越来越僵直,抽搐似的来回摆动。这表明他正在进行紧张的思维活动。突然间,他好像已经作出决定似的站住不动了。
“同志们,”他用不高的声音说,“你们知道不知道谁是这件事的罪魁吗?你们知道不知道是哪个敌人夜里溜进来把风车弄倒的吗?雪球!”拿破仑突然用雷鸣似的声音大吼一声,“这都是雪球干的!这个叛徒,他出于狠毒的用心,梦想阻挠我们的计划,为他可耻地被赶走报仇,就利用黑夜溜进来,把我们将近一年的劳动成果毁掉了。同志们,我现在当场宣布判处雪球死刑。你们谁能叫雪球受到惩罚,谁就能得到‘二级动物英雄’勋章,外加半蒲式耳苹果的奖励。谁能活捉到雪球,就奖他一蒲式耳苹果。”
动物们听说雪球居然犯下了这样的罪行,都感到万分惊骇,齐声发出愤怒的呼喊。每个动物都开始思索,如果雪球再回来的话,该用什么方法把他捉住。几乎与此同时,在离小山不远处的草地上已经有动物发现了一口猪的蹄印。这些蹄印只能跟踪出几码远,但看来是朝着树篱中的一个缺口走去的。拿破仑仔细嗅了嗅这些蹄印,断定这是雪球留下来的。根据他的看法,雪球很可能是从狸林农场那个方向跑来的。
“不能再耽误了,同志们,”拿破仑查看了蹄印以后大声喊道,“咱们还有工作要作呢!从今天早上起咱们就重新建造风车。不管刮风下雨,咱们要干一个冬天,要教训一下那个可耻的叛徒,让他知道咱们的工程不是他这么容易就破坏得了的。同志们,大家记住,我们的计划一定不能变更;咱们要按照预定期限一天也不改。前进吧,同志们!风车万岁!动物农场万岁!”
2009年10月15日 09:10
浓缩版联共(布)党史啊~~~
2009年10月15日 10:49
其实跟我党史也差不多。
我现在都不照苏党史看了,完全照我党史看,几乎一样。
2009年10月15日 11:21
萨根讲话:社会变革与生物进化过程当中发生的变异一样,好的少,坏的多。
共产主义运动就是社会变异
2009年10月15日 12:51
历史会承认马克思恩格斯哲学思想的地位,但列宁未必,斯大林就更不用推崇了。
中国的事情,毛邓还是可圈可点的,江已经证明就是个祸害,胡难保不会接着变成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