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紧牙关迎党国寿诞
6/30/2009 08:50: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恐怕用 Feed 阅读的朋友已发现昨天一下子多了几十篇已经发布过的文章,很抱歉不小心给您造成了流量堵塞的不便。
一切只因昨日尝试了一下切换域名,新建了一个镜像博客,将原有的内容和Feed指向都备份到了镜像博客上,这个镜像国内可以直接访问到,但是留言评论仍然需要翻墙。
但是采用自动导入发现了很多问题,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 blogger 的文件自动命名在导入时候完全不可信赖(也许是我操作失误的原因),导致出现了很多的内部错链,所以我只好把镜像博客的内容暂且清空了,并且停止启用,等什么时候能完全备份无误了再说。
在此之间由于 Feed 来回切换,一会儿指向主博的内容,一会儿指向镜像,所以产生了 Feed 里面的大量重复内容,还望朋友们见谅。
昨天查了一下来自百度搜索引擎的流量,果然自 2009.5.15 日被封以后一直为零,另外搜狗上面的网页排名也由于 GFW 封锁的影响,影响爬虫抓取网站内容,结果导致网站被直接除名。很可惜,本来我已经积攒到了四十多的分数(满分100分)。
豆瓣上因帐号曾在六月上旬被暂停一星期,流量也受到一些影响,下降了约25%。
综合这几项加上 Google 最近受到国内的动荡影响(下降约13%),总体的访问状况不容乐观。我有点担心近期的访问量会持续呈低量萎缩状态——尽管 Feed 用户在增长(+20%),学会翻墙的用户也越来越多,来自 Twitter 等微博客的推广也有一些效果,但整体还是有点入不敷出的感觉——被封第二个月,严重感到必须咬牙坚持的困难。(我准备在 7.15 日左右写一篇被封两个月的对比统计总结,也许数据不一定完全令人满意,但我想自己够尽力了。)
以下是使用 Tor 翻墙代理软件每日新增用户的一个增长趋势,其中红色是中国,绿色是伊朗,至于中国和伊朗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引发越来越多的人使用翻墙代理软件,我想原因都不需要我再细说了——中国和伊朗政府在压制信息言论自由方面以这种愚蠢的形式并列,这种高速“增长”实在是令人感到既可耻又好笑。
“七一”党后妈的米寿快到了,绿坝这怪胎也想必要准时顶风出台了,听闻北京各大学的新生纷纷被强制三个月的集训以迎接“十一”花甲之寿。在这种内外交困势态严峻的形势下,这种不惜一切代价维稳、塑造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假象的粉饰太平伎俩,也就只有朝鲜这种流氓小国可堪比一二了。
昨夜发改委伙同中石油、中石化再次联合作案,半夜鸡叫,将汽油价格上涨 0.48 元,涨至每升 6.37 元,这已是一个月内第二次上调油价,也是半年之内第四次上调。与此相对应的是,去年下半年当国际油价回落之时,国内油价迟迟不见任何回落动静,而今年国际市场油价70美元仅为去年最高油价140美元一半,但北京成品油价格已达到了去年的最高水平。
国际原油价格与国内油价变化对比
北京93#汽油油价变化示意图
由于国内油价目前已包含燃油税,可以做一个简单对比,6.37元/升约相当于 3.55 美元/加仑(按1美元=6.8人民币,1加仑=3.785升计算),而我昨天与来自美国的同学聊天,说这两天美国的油价是大约3美元/加仑左右,我也从网上一篇近期的文章证实了这一点。所以我们现在的油价已从绝对值上超越了美国,达到了名副其实的“国际水平”(这还不要说中国的几乎所有道路通行还要额外缴费,国道和二级公路平均收费约为 0.2元/公里,所谓的二级公路逐步取消收费还遥遥无期,而美国除高速和少数收费公路之外,绝大多数优质的国道公路网是不用再缴费的。)
可以据此换算一个中美出行费用比较,按中国百公里油耗8升,美国百公里油耗10升计算。
高速:一百公里
中国,需耗费油价 50.96 元,高速费约 50元,合计 100.96 元
美国,需耗费油价 53.90 元,高速费和过桥费几乎没有,平摊下来合计应不到 60 元
普通国道:一百公里
中国,需耗费油价 50.96 元,过路费约 20元,合计 70.96 元
美国,需耗费油价 53.90 元,没有道路通行费,合计 53.90 元
更不要说中国和美国的平均收入差距,按绝对值相比是近乎 1:10 的差距。广大工薪一族拿着美国人民 1/10 的工资,享受着与“国际接轨”的油价,中石油/中石化天天嚷嚷着炼油行业亏损,可股票和盈利都是年年盆满钵满,中石油更是荣登亚洲最盈利公司之首。
悲哀啊,犬辈篡国,祸乱横行之如此,着实令人悲哀!
和菜头前几日借金庸入作协一事,评了一句“寿多则辱”,党国的寿诞,也就想必如是吧。维稳维稳,强迫拉各高校自组三千六百大学生的方阵,就真是那么稳定么?哼哼,我想今年是不会有北大学生再打出“某某你好”的横幅了,洗脑恐怕也洗不出如此自虐的笑话来。
当年是自发,今朝是强迫,一晃二十五年,云泥之别。
转帖一段北大学生对被迫参加国庆方阵表达强烈不满的叠塔诗,这年头奇文惨语,皆在民间,只因民间苍生之苦难,最为真实。
路,
且住。
请留步,
军训之故,
脑残学工部,
令下引出众怒:
曰建国六十年度,
天安门广场人无数,
北大学子乃国家梁柱,
零八新生凑出方阵正步,
毫不犹豫接三千六百任务。
国庆阅兵观礼台前游行摆酷,
广场前长安街上集体慢慢走路。
临时调整军训提前缺席不得无故,
否则没学位无法毕业看你向谁哭诉。
八月初军训完毕但方阵训练不能结束,
同学们请你谅解但是经济损失不予赔付。
各院系所做好思想工作要求学生不得抵触,
参加方阵队员可以算个学分勉强再发点补助。
展我学威扬我学风为校添彩前进在一流大学路!
训练场上狂晒三个月对我等求学究竟有何好处?
三十度高温天气身体出了问题责任有谁来负?
阅兵方阵人数可选何苦要我零八新生无数,
到底是哪位领导做出决定只因拍拍屁股?
威逼利诱强制命令学生参加又是何故?
难道北大同学在你们眼里如同牲畜?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好似轻飘云雾,
何不去征召积极分子党团干部,
好凑够那夸张三千六百之数?
旅游行程排好机票钱谁付?
出国考试时间如何变故?
片刻又怎和父母相处?
心中委屈向谁倾诉?
我当扯块儿白布,
书脑残学工部,
溜须拍马处,
叫我留步,
别抵触,
我怒!
不!
【听歌】做一次“莎拉”
6/28/2009 11:02: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轮流换台的时候,忽然发现东南卫视下方有滚动字幕,说几分钟后要播电视剧《幸福的眼泪》,其实这类爱情剧我一般都是不看的,只不过因为一眼瞥到了演员里面有金莎的名字——啊喔,因为我不是“莎拉”(金莎的歌迷),所以我也从来没听说金莎除了唱歌之外,还演电视剧。怀着好奇心看了一集,正好是第十九集,剧中何童瑶(金莎饰演的十七岁女生)刚从医院做康健出来,在街头行动不便只能细碎挪步,而被路人侧目嘲笑的场景,童瑶一路哭回家,与母亲抱头痛哭,看得人不由得一阵辛酸,涌起怜爱之情。
我一直有点感到奇怪,自己为什么对金莎的印象如此之深。几年前当我第一次看到《被风吹过的夏天》MV的时候,我就对这个一袭白衣,活泼清丽短发,嘴角翘弯,笑起来永远那样清纯甜美,歌声略带一点卷舌唇齿摩擦味道的女生,有非常莫名的好感。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她和林俊杰现场对唱这首她的成名作,舞台灯光下她落落大方,仿佛精致可爱的洋娃娃公主,现场对唱的情歌能唱到如此天衣无缝、相辅相成,两人的声线与配合是如此融合一致,听起来简直就像梦幻般的感觉。
后来我终于稍微有点想明白了,原来金莎跟我很多年前初恋的女生,有些许丁点的眉眼相似,而那个当年的女生,又与我少年时候的偶像山口百惠也是有一些神似,这就难怪我在网上搜《幸福的眼泪》的制作介绍,原来当初导演选金莎是为了打造“中国版的山口百惠”的,难怪剧情也与《血疑》这么相似,剧中的何童瑶因一起车祸而引发了“小脑脊椎突变症”,从此便开始承受生命中不断接踵而至的厄运……
不得不承认,金莎在《幸福的眼泪》中的扮相,实在是太像山口百惠了……
有时候觉得喜欢一个歌手,一个演员,真的是件毫无道理、说不清的事情。我已经早过了追星的年龄了,不过还是难以完全摆脱对某个面孔的欣赏喜欢,可能也就是因为某一首歌,某一个眼神,某一个微笑,勾起了自己心底一些深藏的记忆,那个清秀短发的女生,那个浅浅的笑,那个透明清澈的眼神,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往事,那个任性刁蛮的大小姐,那个失恋后换季的心情,想象着思念中的幸福泪水……岁月流逝之间,有没有什么,可以留下来?
于是居然在听着那歌声时,有那么几秒钟的幻想,想去做一个小小的“莎拉”……
不要笑话我喜欢小女生,你也去听一下,再笑不迟,好么?
金莎+林俊杰《被风吹过的夏天》
金莎《大小姐》
金莎《换季》
金莎《最后一个夏天》
金莎《留下来》(电视剧《幸福的眼泪》插曲)
电视剧《幸福的眼泪》宣传片花
《留下来》
有谁的永远能一起进退
相信吗?缘分长短早已经画好线
我不想面对即将的离别
我看见爱的周围结悲伤的泪
留下来我用力呼吸
只是怕你太过安静
放再多的希望下去
我还是无能为力
留下来我绝望的泪
洗不掉注定的结局
而我拼命写下你的爱
让我留下来在你心里
今天全世界都应该在放 MJ 的歌
6/26/2009 01:27: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挑四首来纪念这位流行音乐界的天王传奇人物,迈克尔杰克逊,今日(2009.6.26)因心脏病突发逝世的消息。享年50岁。此前,他正准备复出,在伦敦O2体育场举行五十场演唱。
我还记得自己九十年代初第一次听到《Heal The World》时候的感动,在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的笑容面前,残忍的士兵们放下了他们手中的枪。还记得多少年后在冯小宁电影《紫日》里面,看到有向这段MV致敬的一段镜头。
在面对善良孩子的时候,枪口真的能放下么?
理想终究不过是理想,而现实却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我们这个世界,还是需要活着的人来拯救。
Black or White
The Girl Is Mine
We Are The World
Heal The World
【转载】Google,你不应该服务中国大陆 - 可能吧
6/25/2009 04:35: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原文来自“可能吧”,链接:http://www.kenengba.com/post/1232.html
昨晚9点左右,陆续有中国大陆的网友反映无法打开google.com旗下所有服务,就连ggpht.com、googleapis.com这些看起来和google.com联系并不多的网站都无法在中国大陆访问。
到了晚上11点左右,各地陆续恢复,先是Gmail,接着Docs,再后来基本上所有的google.com服务都可以正常访问。但是,根据我在 twitter上看到的情况,还有不少线路目前仍然无法访问Google.com(所以处在这些线路的朋友们也看不到这篇文章的图片)。
从我目前获得的信息,这一次Google.com访问被中断,和Google没有关系,幕后是谁,大家心里都知道。
(pic via)
一、有组织、有预谋的央视
Google搜索框里出现的“搜索建议”下拉菜单里的关键词是由搜索频率决定的,也就是说,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某些关键词的搜索频率相对较高,那它们就更有机会出现在搜索建议的下拉菜单里。比如输入“可能”,搜索建议里就会出现“可能吧”:
昨天有人在Google Docs上发布了一篇文档,文档指出:央视曝光谷歌搜索含有色情信息的报道里,搜索框出现的搜索建议是有人故意刷出来的。文档里用了“儿子”开头的关键词,其实那还不足够指出央视的“有组织、有预谋”,让我们看看另外一些关键词。
在《焦点访谈》里,互联网违法与不良信息举报中心的奚伟副主任说,在google的搜索框输入“性”,google就会给出一大堆的“联想关键词”,搜索这些关键词都能引导到“黄色网站”。视频截图如下:
姑且不谈“联想关键词”的表达错误,我们将视频里出现的关键词“性开放图片”放到Google Insights for Search里看看搜索频度:
关键词“性开放图片”在17日、18日的搜索量突然飙升,之前几乎是没有搜索量。而19日的搜索量依然较高可以理解为央视播出节目后有不少人去尝试搜索这个关键词。
而央视的节目是在18日晚上播出的,这里面有什么逻辑呢?先不要急于下结论,继续看奚伟副主任指出的另外4个关键词,为便于观察,我将截图里的前五个关键词放到一个图表里,数据范围为全中国:
还是看不出问题所在?我们将区域缩小到只看北京地区的:
问题出来了,奚伟副主任键入“性”后出现的建议都是在17日、18日被刷出来的。更巧合的是,这5个关键词,在全国范围和在北京范围的搜索频率曲线惊人的吻合。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里面的逻辑就非常容易想到了,央视为了让Google在报道中看起来“很黄很暴力”、让人“心神不宁”,在报道的前两天故意去刷这些关键词,到了真正拍摄的时候,这些搜索建议就很自然地出现了,央视就可以大声地说:“看吧,Google就是个色情搜索引擎”。
二、大量舆论攻势污蔑Google
为了配合笑话-“绿坝”的推行,有关部门真是大费脑汁,动用了大量的舆论攻势,正如我之前在“央视曝光谷歌搜索含有大量色情淫秽内容的逻辑”里所说,只有拿Google开刀,才能让无知网民、不明真相的群众认为互联网是淫秽满布、让人心神不宁。
让我们围观这些看起来是五毛,实际上不止五毛的舆论吧:
部分链接收集来源于白板报。
甚至,今天新华网做了个让人心神不宁的调查,截图如下:
这个调查,无论从选题还是答案,都是值得竖起“拇指”的。
三、不听话,就断网
Google在中国是非常不听话的企业,根据新华网的报道:
新华网北京6月19日电(记者卫敏丽)记者从全国整治互联网低俗之风办公室获悉,国家有关部门18日下午召见“谷歌中国”网站(google.cn)负责人,对“谷歌中国”网站大量传播淫秽色情内容进行执法谈话,宣布对“谷歌中国”网站的处罚措施,暂停该网站境外网页搜索业务和联想词搜索业务,并责令其立即进行整改,彻底清理淫秽色情和低俗内容。
有关部门要求谷歌“暂停境外网页搜索业务”,这不,现在在google.cn依然能搜索到维基百科、CNN这些外国反动网站,谷歌你这么不听话,竟敢公然抗旨,不断你网断谁?
昨晚的断网事件是一个警告,谷歌你要是再不听话,后面还有更好玩的。
四、 Google.com无法访问带来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Google.com无法访问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0、显然,搜索用不了,地图、阅读器也用不了。
1、所有挂有Google Adsense的网站无法正常加载,广告收入减少甚至消失,如果adsense长期无法使用,这些网站可能会关闭
2、调用Google API的网站均无法正常加载
3、网站上含有的picasa相册图片均无法显示
4、Gmail无法访问,重要邮件无法读取
5、更严重的是,google.com的域名解析被劫持,国内邮箱无法与Gmail进行通信
6、大多数与IT相关职业的人必须使用google,google无法访问将可能导致工作无法完成,社会财富可能因此减少
总之,一旦Google的业务无法正常访问,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尤其是Gmail的通信被切断的话,那简直是暗淡无光的日子。
可以说,封锁Google是站在网民的反面,是在历史潮流面前螳臂当车。
五、如何判断google是否被封?
当你无法访问Google时,不要惊慌,先看看到底是本地电脑的问题,还是全国性的问题。这是我的建议:
1、回忆自己是否搜索了一些不和谐的词语,如果是,那就等3分钟再尝试
2、看看加密的Gmail或GReader能否访问,如果是,那问题还不算严重
3、换个浏览器试试
4、稍等几分钟看看是否能恢复访问
5、切换到OpenDNS看看是不是本地解析错误,OpenDNS的IP是:
208.67.222.222
208.67.220.220
6、在twitter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说google无法访问,最好的是搜索“google”,如果真的是大面积访问失败,肯定很多人在讨论这个话题
7、使用外国代理看能否打开Google,如果能,则有可能是中国大陆的问题
8、如果Gmail在全国都无法访问,这意味着问题很快会解决,因为Gmail不可能长期被水产
六、翻墙是每个中国网民应掌握的技能
种种迹象表明,我们的国家正在组建全球最大的局域网。要获得多维的信息,我们必须翻墙到外面的世界,我相信可能吧的读者们都有自己的翻墙方法,这里无需讨论也不能讨论。
每一次的“网络故障”,都会使一批新人学会翻墙;每一次的舆论导向,都会让人获得更多真相。
1.0方式的管理不能制止2.0方式的传播,信息总有发散地、无中心地传播着。
如果你身边有人不知道墙,不要笑话他,设法让他很想上某个网站但又怎样都上不去,这时给他一个“梯子”,他就明白墙的存在了。这一直是我的做法。我的经验告诉我,直接和他们说“墙是存在的”是没用的,要让他们亲自撞墙才能深切体会。
随着大中华局域网的建成和绿坝的推行,翻墙必定成为每个中国网民必须熟练掌握的技能。
七、谷歌的无奈
google.cn作为Google.com的“据当地法律法规和政策,部分搜索结果未予显示”阉割版,承受的压力比我们的鄙视要多。
一方面它承受着来自中国政府的压力,要求将一些“不良”结果删除。
另一方面,它还承受着美国要求公正提供搜索结果的压力。
第三方面,它还因为自我阉割而承受着高端网民的鄙视。
谷歌有多无奈或许只有它自己知道,这不是它的错,问题不在于谷歌,而在于幕后的大老板。
(pic via)
谷歌今年在中国有了上升的势头,一方面和百度的竞价门有关,另一方面则因为其努力的本地化,从拼音输入法到谷歌导航,再到音乐搜索,这些都是本地化的产物。
然而,当我们都以为谷歌在中国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时,它却遇到了不可抵抗的力量,连李开复在电信3G广告里的镜头都被张朝阳替换掉了。谷歌的无奈与悲哀我们应该去理解,而不是去抱怨、指责它,因为它反抗不了大老板。
或许,它本不应该进入中国大陆这片神奇的土地。
但不管怎样,作为一个热爱互联网、热爱自由的网民,我义无反顾地支持Google(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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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请用辩论,勿用暴力 / 萧瀚(请尽可能广为转载)
6/25/2009 03:05: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按】
只因四个原因转载萧瀚先生此文:
1、这样的文字注定不容于世,贴出不到一天已被删除;
2、萧瀚先生希望此文尽可能多地广为转载(原博文标题)
3、欣赏其中的那句话,“如果刘晓波先生应当被捕,意味着我们所有批评过政府的人都应该被捕;如果刘晓波先生应当被定罪,我们所有批评过政府的人也应该被定罪。”深有戚戚。
4、我钦佩并敬重在当前高压危急的环境下,能够竭力发出自己真知声音的人,这些人在我眼中,都是中国将来希望的脊梁。我虽愚钝不才,愿为马前卒。
——————以下是原文的分隔线——————
请用辩论,勿用暴力
据博讯新闻网报道:
北京市公安局透露,刘晓波因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于23日经检察机关批准后依法逮捕。新华社报道,据公安机关侦查掌握,近年来,刘晓波以造谣、诽谤等方式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推翻社会主义制度,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北京市公安机关依法对刘晓波立案侦查,2009年6月 23日经检察机关批准逮捕。经初步审查,“刘晓波已对公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据内部消息说,中共打算对刘晓波“严肃处理”以后,伺机遣送他出国治病,以便实现中共的“利益最大化”。(http://www.peacehall.com/news/gb/china/2009/06/200906241135.shtml)
看到这则新闻,我很惊讶,很遗憾,也很愤懑。多年来,刘晓波先生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中,为中国的民主事业做出巨大贡献,赢得了世界范围内的广泛敬意。虽然对他一些观点并不都赞成,但我依然对他充满敬意。
关心刘先生的人都知道,他是因为“零八宪章”遭到了新一轮的囚禁,而现在甚至改为批捕了。
按照这些年来种种发生的事情看,所谓刘先生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无非是因为他有大量关于中国应该走向民主化道路的言论,确实这些言论十分直言不讳,直指执政党最头疼的一些政权合法性问题。
唯有以暴力为手段的倡导或直接行动妄图颠覆国家政权,这才构成诸如“内乱罪”之类的罪名,这已差不多是全世界法治国家的刑法通例。以我个人对刘晓波先生思想的了解,他的言论中未曾有过号召人们使用暴力颠覆目前政权的做法和想法,他对零八宪章作出的杰出贡献,在在都体现其非暴力精神。如果说他认为中国不应该继续走目前这样的“社会主义”道路,这恐怕不仅仅是刘先生的观点,也是我以及许多人的共识——虽然人们的一些具体想法未必一致,但我们一直认为暴力推翻现政权无法给中国带来良治的秩序,无法给中国人民创造幸福,我们更希望以现有的制度秩序为基础,走一条宪政法治全面改革的道路,这无论对于人民,还是对于执政党都是最优的选择。
倘若刘先生因为这些言论而获罪,这就侵害了《宪法》所承认的言论自由权,是典型的因言获罪,这是我反对的,我相信这一点也是许多人所反对的。
目前中国的政治改革问题已经出现了很多不同声音,在这些声音里有些可能是温和的,有些可能是刺耳的,这都是正常现象。
中国历代都存在一个严重问题,就是凡事不喜欢用公开辩论的方式解决,而喜用暴力灭杀各种异见,这种做法导致了古往今来大量的悲剧,身处庙堂若不能容忍和听取各种不同意见,除了给国家制造灾难,还能产生什么?古今悲剧汗牛之史事,望政府多所鉴取,一改中国政治的丑陋传统。
当然,改变这一传统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近些年来,政府在各方面因素综合推动下,确实一直也在制度方面逐渐向公开化、民主化迈进,但客观地说,步子的幅度和频度显然都还很不够。公共议论虽有喜人进展,但不可否认,在许多方面尤其是一些关于政治的基本问题方面,还基本上都是禁区,政府在容忍异见方面还需要更加开阔的心胸,需要对《宪法》和相关良法的真正尊重。
虽然我像所有正常人一样,恐惧自己也被政府突然绑架,失去自由。但我依然要说出下面这句话:如果刘晓波先生应当被捕,意味着我们所有批评过政府的人都应该被捕;如果刘晓波先生应当被定罪,我们所有批评过政府的人也应该被定罪。
希望政府尊重每个中国人的言论自由,听到异见,请用辩论,勿用暴力。为此,我希望政府重新考虑此次对刘晓波先生的批捕行为,适时地尽快撤销,还刘先生以基本的自由和公民权。
2009年6月24日於追遠堂
本文欢迎完整转载
敬请注明出处http://blog.sina.com.cn/xhzyt
谷歌是怎样被央视陷害的?(解剖背后的真相)
6/25/2009 11:39: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原文链接:
https://docs.google.com/Doc?id=dfqptrrs_0d2f75sf9
欢迎所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全文转载,到 Google Insight 网站上自行验证。
相关连接:
- 用数据说话,看Google 怎样被陷害 (更多图表,搜索结果分析)
- 2009.6.24 Google 所有服务被 GFW DNS 劫持,导致国内无法访问 (2009 更黑暗的一天,因为没有最黑,只有更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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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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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央视《焦点访谈》
记者:通过谷歌中国能搜索出来的淫秽色情和低俗信息非常的丰富,不仅有交友、视频、还有文字等等,而且搜索起来非常方便,它还提供了这么一种功能,你只要输入一个词,甚至是一个字它就能给你提供若干种选项,更为夸张的是,即使你输入的这个词并不暧昧,但是它却能给你引导到低俗的内容上,不信我们来看一下:输入一个儿子,它下面却出现了这样的一些选项“儿子母亲不正当关系”等等十个选项,而且这十个选项可以说都将引导你进入到那些低俗的内容,这样的结果应该说我们谁都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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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用“谷歌搜索低俗引导”
Google的搜索引导词是根据近期搜索频率来分的,也就是说,引导词里会出现最近一段时间内搜索的次数较多的组合。Google Trends上就能查到流量比较大的情况下的搜索频率走势。
而更为先进的Google Insights for Search(http://www.google.com/insights/search/)里则详细地记录下了2004年至今各搜索组合的次数涨落,并且还可细分网页搜索、图片搜索、新闻搜索,和按不同国家与地域、不同时间段来进行检索。
请看图说话。
解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答疑: 有人问:数据图怎么都一样的? 仔细看,除了6月10日到6月18日的上升趋势惊人一致外,其他是有区别的。
在这几张“30天内统计数量”的表里我们可以看到,从6月10日起,“儿子与情人”和“儿子母亲不正当关系”两种搜索组合的搜索率直线上升,而之前的搜索量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并且这些搜索近100%都是由北京的用户完成的。而且这些词条总共也就被搜索了十几二十来次。(转帖注:该数据为归一化的比例数据,实际上是相对最高峰值的百分比)
同样,在搜索频率上升排行中我们也可以得到印证,这两个条目在过去从来没有这么“火热”过。
巧合?
同样是6月10日,同样是北京用户。同样是20次上下的搜索次数。
巧合?
真的是巧合吗?
比如第一图6月1日、第二图5月29日、三四图的上升量、五图的5月29与30日之间等等。
【转载】2009匿名网民宣言
6/23/2009 12:56: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按】
义正辞严,掷地有声。“我们不饶恕,我们不忘记。”
堪比史上两篇名作,陈琳《为袁绍檄豫州文》,骆宾王《讨武则天檄文》。
呼吁广泛转载。原贴链接 :
https://docs.google.com/View?id=df563ttp_0c4tt2fdp
你好,中国政府网络审查部门。我们是匿名网民。长久以来,我们目视了你对互联网的所作所为。你对互联网言论自由的无端封锁,你对互联网先进技术的敌视,你勾结宣传喉舌对事实真相的扭曲,你运用网络评论员对网络舆论的毒化,这些都深深地刻印在我们的记忆中。随着最近你绿坝强制安装的通知和对谷歌的恶毒诽谤的出炉,你全面控制全面审查互联网的险恶用心已经明白无误地展现在人们面前。我们匿名网民于此决定,我们将从2009年 7月1日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对你所控制的网络审查体系发起全面袭击。
为了保卫互联网的自由,为了推动人类网络化的前进,同时也为了我们自己的网络权利,我们将对你的网络审查体系进行系统性破坏并展现你所谓网络审查体系在真正网络力量之前的渺小。我们将你视为网络头号公敌。我们对你发起的将是持久战。无论你如何利用宣传喉舌愚弄舆论,你终将湮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你古板的宣传手段,你文革般陈旧口号式的叫嚣,你对互联网的无知,你“为了下一代”之类的虚伪说辞,这些都为你的彻底失败敲响了丧钟。你无处可逃,因为我们无处不在。国家暴力机器不能拯救你,因为我们每一个成员的倒下,都意味着另外十名新成员的加入。我们清楚地意识到你会运用你惯常的阶级斗争伎俩,在你的蛊惑宣传中赋予我们“不明真相群众”的标签在我们与普通民众之间划出界线,然后赋予我们“少数不法分子”的标签在我们内部划出界线,最终各个击破。对我们来说,这是可以接受的。事实上,这是我们所鼓励的。原因很简单,你越这样看待你的人民,你皇帝新装的美丽就越不言自喻。
随着人类网络文明的发展,处于优势地位的统治阶级敌视网络化的陈旧意识形态逐渐成为历史发展进步的阻碍。旧意识形态势力对新兴网络势力的诬蔑和压迫,对网络世界的敌视和封锁,这些都表明了他们对于历史潮流的恐惧,都将成为他们在退出历史舞台之前的最后挣扎。那些妄图在历史车轮面前螳臂挡车的,都将最终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即使你的血液正在得到数字移民的缓慢补充,你在可见的未来将仍然无法理解网络。我们会欣赏你对于异己几十年不变的阴谋论观点和文革口号文风,因为我们也会有怀旧的心情;我们也将笑谈你试图在互联网上划出国界的举动,因为愚蠢行为从来都是史书中的笑点。不过我们可以真诚地告诉你:
没有人想要更迭你的政权,我们对你陈旧的政权概念和意识形态烂腌菜毫不感兴趣。你无法理解在人类网络化的历史潮流之前宏大叙事为何而消解,你也无法理解国家和民族概念为何将分崩离析,你无法改变你对互联网的无知。你的政权无法成为我们真正的敌人。我们不是任何国家和组织的朋友,我们也不是任何国家和组织的敌人。只有你是你自己最大的敌人,你正在为你自己掘下腐烂和异化的坟墓。我们对即将进入历史垃圾堆的事物没有兴趣。网络化是你无法阻挡的历史潮流,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未来方向。事实上,我们并不反对你通过切断太平洋海底光缆而获得对信息的绝对控制;你对历史前进越阻碍、你造成的矛盾越深化、社会运动就越剧烈,倒退只能加速你被异化、被取代的历史进程。明日的太阳不会照耀那些恐惧明天的人。
我们是匿名网民。我们是全球网民的总和。我们行为一体。我们是主宰网络。我们不可计数。我们每个成员的倒下都意味着十名新成员的加入。我们无处不在。我们无所不能。我们不可阻挡。我们没有弱点。我们利用一切弱点。我们是隐藏在每一张面具之下的人性。我们是人性的镜子。我们生而平等。我们天然自由。我们是军团。我们不饶恕。我们不忘记。
自由引导网络。
我们即将到来。
Mind Games (心灵游戏)(二六)
6/22/2009 12:46: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二六)
空气中一阵令人窒息般的沉寂。我愣了片刻,正欲去收拾那地上的狼藉,教授摆摆手,打断了我的举动,“等会儿让别人收拾吧——你接着说,还有什么发现?”他回头盯向肖经理继续问道。
“是这样,归总,我们也感到很奇怪。哦不——”肖经理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一眼,见教授仍然是一脸愠色,连忙解释道,“我们初步判断,怀疑是有人修改了日志记录的内容,这应该是那段代码植入当时的事情了,我们的操作日志每日都有转储备份,而备份日志里也显示着同样结果,所以——”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代码中留下了漏洞,并抹掉了当时的操作痕迹?而现在这个漏洞——显然应该是被当初设下的人利用了?”
“从合理的推断应该是如此。归总,对方显然是对我们的系统和代码集成过程非常了解,才能在很久以前就将漏洞代码很巧妙地植入并隐藏起来;并且,此次攻击选择在我们的周年庆典时段,正是我们技术防范最为脆弱、同时服务停止所波及的影响面也最大的时候。攻击的手段是如此突然和大规模爆发,几乎涉及到我们所有分布式服务器,从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很可能是对方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
教授鼻孔里哼了一声,点点头道,“这些技术细节我们以后再分析,你们现在有没有一个初步判断,将这些系统重新恢复正常需要多长时间?”
肖经理双手十指交叉握着,嘎巴一声使劲响了一下,“我想大约需要三天的时间。”
“为什么要这么久?”一听这话,教授的眉毛又一下子拧紧了起来。
“原因是这样,归总。就目前情况,即便加载最小的内核也无法诊断和定位攻击程序,这就意味着这些服务器已处于非安全状态,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全部重新安装。”肖经理接着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我想,我们首先需要做的是,将漏洞代码修复,并重新生成一个最新的系统内核代码,起码是我们认为安全的内核代码;
然后将一些实验服务器安装上最新系统,并放在目前的攻击环境下进行监测调试,确保新的系统内核能够抵御外界的攻击;
最后再将所有的服务器内核系统全部替换,恢复正常服务。
由于我们的控制终端大多都受到干扰而不能正常使用,其中一些操作只能人工干预,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据我保守估计,这个过程无论如何也需要起码三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三天时间 M.G. 系统都会处于瘫痪状态,对外拒绝服务?”
“是的,我想只能如此。甚至——”还没等肖经理继续汇报完,只见大屏幕上来自前方监控中心的现场画面切了过来,赵经理的头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惊出一身冷汗——
“归总,肖经理,我们刚刚发现病毒新的变种!”
“什么?!”这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眼看这边还没商量出个解决对策,那病毒就已经开始自我升级了,莫非它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是全新的变种!肖经理,我们正根据您的建议将隔离系统修复升级,刚把这台修好的服务器放入一个小范围网络环境内,就发现它很快就被另一种攻击方式再次侵入,这次攻击的后果更为严重,连安全模式和最小内核也无法加载了,系统等于随时都暴露于敞开攻击之中,我们所能做的唯一方式就是将其停机……”
“等等!”,教授连忙截断了赵经理的汇报问道,“这种新的变种会传播么?”
“非常快!正在试验的几台机器都已经感染上新的变种了,幸好我们只是在模拟搭建的小范围局域网内进行尝试,否则倘若大范围传播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镇静!镇静!”教授对着大屏幕用力喊着,我可以看出他正在努力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让你的人都镇静下来,继续密切关注异常情况,没有我的命令先不要做下一步行动!有任何情况及时向我报告!”
说罢,教授回过头对着呆呆发愣的肖经理,喉咙里咕噜了一声道,“看来你的计划暂时没法付诸实施了。”说完他右肘撑住桌面,手握成半空心的拳头,轻轻磕打着额头,眼睛闭上思索起来,我从一旁可以注意到他的胸口起伏着,喉结也一上一下地跳个不停。
可是忽然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甚至是更长,我发现教授的神情姿势不知怎的忽然有了一点异样的变化:他手拍的节奏渐渐缓慢停下来,最后一直停在那里不动,我起初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看着又不像。恍惚中觉得他可能是睡着了,气息也渐渐平缓下来,过了有几秒钟,他合上的睑皮开始快速无规律地颤动,然后只觉他身子轻微一顿,双眼睁开,又恢复了正常。
教授做了个手势,示意肖经理先出去,见四下里没有旁人,他拍拍我的肩让我看看大屏幕,只见那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 32X32 完全由数字组成的二维矩阵,我看了几眼,全然认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什么?”
“这是我刚让克隆体搜索出来的一份内存映像,攻击程序可以将自身隐藏加密起来,但它在内存映像中执行时还是只能以解密后的二进制码方式进行,还好克隆体位于更高级别的 R1 层,我们可以将解密代码的入口截获过来,对方的程序虽然很狡猾,但对于克隆体来说它的一切都是透明的。通过调试跟踪,我们截获了这样一个二维矩阵,我相信这是它解密的密钥关键。”
“您刚才又进入系统了?”我顿感一阵兴奋,仿佛地平线上浮现出一道曙光。“难道我们不能够直接复制这个矩阵去控制程序的运行么?”
“遗憾的是我们不能。”教授摇摇头,“那个矩阵只是一个加密后的密钥,根据反向工程能够查解到的算法,它的原始明文应该分成两部分,其中前半截用于生成第一段密钥,用于代码自身的解密,后半截生成的密钥则用于机器之间的相互通信,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要把这两个密钥都破解出来,秘密就包含在这个 32X32 的数字矩阵里。”
“为什么我们需要那两段密钥?”我还是有点没弄明白,“我们只要直接截获监听那些机器的解密代码和相互通信,不就已经能够得到密文了?可是得到这些密文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又不需要拿这些密文来模拟攻击程序,我们需要的只是清除这些攻击程序。”
“是的,你说得没错,我本来也觉得没什么用。”教授的眼睛里忽然闪烁出一道狡黠的亮光,“可是刚才听到赵经理的汇报,让我忽然有一个想法。我们知道这些攻击程序是可以自动检测升级的,既然它会自动升级,那我们不妨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您的意思是,把我们的杀毒程序用破解后的密钥加密,放入网络系统环境中,骗过这些病毒感染系统之间的相互通信,令它们将该杀毒程序加载,从而将自身清除?”对教授在如此紧要关头的这一大胆构想,我不禁又是惊叹又是佩服,连连称妙,“这真的可行吗?——不过,假如一旦成功,那可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了。”
“也不要那么乐观,”教授提醒道,“这只是一条道路,万一不行的话还是要用肖经理的方案,只是那系统漏洞看来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全面追查清楚的。”
“那让我来试试破解密钥吧。”我不知从哪儿冒出这么大的勇气。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来与M.G.系统和克隆体的共处,让我对它有了一种莫名的感情,如今面临危机关头,不由得生出肩扛己任之感。
教授看了我一眼,咧嘴笑了,“你行吗?我知道你对密码学方面有所研究,但你真的行吗?我还是叫杨经理那边专门研究数据加密解密的工程师来做吧。”
这下我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自己的确没有太多这方面的实际经验,不过既然夸下了海口便不肯轻易收回,“我不敢说我一定能解开,不过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要不您也可以安排其他人来做,我也尝试去破解它,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您看可以吗?”
“好。”教授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你既然对自己这么有信心,那我就把这间会议室留给你了,所有你需要的数据都在这里。我到监控中心去看看情况,找其他人同时来破解,你如果有进展就立刻联系我。”
说罢,教授离开了Carina,留我独自一个人在这间会议室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我把自己所能想得到的破解方法逐个应用在这个奇怪的数字矩阵上,寄希望能从中找出某种直观的规律,然而无论我怎样绞尽脑汁,替换、翻转、旋转,那矩阵始终就像一个冷面无解的魔方一样,无法让我撬开它的表面,寻到它深层的秘密。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不禁有点沮丧,怀疑自己的思路是不是完全错误了。然而一次意外的变换,瞬间令得眼前的道路柳暗花明——我意外地发现这个矩阵的分块对角化是有中心对称规律的!这令我仿佛如拨开云雾、顿开茅塞,在经过了一系列矩阵线性变换后(当然是多亏了脑机接口的帮助),我成功地将这个数字矩阵分解为八个大小不一、呈对角化排列的小矩阵,而且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八个沿对角线排练的小矩阵完全是以大矩阵的中心两两对称的。
我相信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这样有规律的矩阵数字排列绝对不会是一个巧合!我赶紧呼叫教授,只见慕总也从晚会现场赶了过来,正在教授的身旁。
我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自己的发现,教授听得我说有重大进展,兴奋不已,因他身边的工程师正一直在忙于解密而没有找到任何头绪。他连忙问我那些小矩阵的对角线上都是什么数字,于是我将自己屏幕上的数字结果念给他们听……
22、15、9、4、5、22、15、12、22、5、2、25、12、15、22、5……
刚才计算的时候没留意,只顾上观察矩阵的对称结果了,而现在自己念的过程中才注意到,这对角线上的数字竟然有不少都是重复的。刚念出了前半部分(因后一半的数字是完全颠倒对称的),就见教授神色顿时一变,我听到他隐隐约约嘀咕了一句,见他不由自主地望了慕总一眼,慕总也暗扯了一下他的手,两人好像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好了,你……你不要念了。”教授的话音听起来不再是平素那样的镇定威严,而是带着几分微微的颤抖,“我马上到你那儿去,你等一下。”
(未完待续)
《Mind Games 心灵游戏》 (已连载章节汇总)
你的电子邮件被“偷窥”了么?
6/19/2009 03:04: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让我们先设想一下生活中的这个常见情景:你有一个邮件包裹,要寄给海外的朋友。你将包裹密封好,出门,找了最近的一家邮局,填写邮寄单,称重,付费。然后安心回家等待,你知道只要不出任何意外,无论是通过海航、或是航空,只要经过一段必要的时间,那个包裹最后一定能够到达朋友的手中,而当朋友打开它的时候,它一定就像你刚才把它密封好交付给邮局时候那样的完整。
这就是通常我们日常生活里所熟悉的“邮件投递服务”,我们都称之为“可靠的”服务。
何谓可靠?
一、它会大体按照预期按时送达。虽然随着距离的远近,传输方式的区别,到达的时间可能有快有慢,但这并不影响人们的预期,比如国内大城市之间的邮件 3-5 天之内送达,边远地区十天半个月,国际邮件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等等。
二、它是可追溯的。如果地址不小心写错,或者“查无此人”,这件无法送达的邮件包裹将通过原始途径逆溯回到本人,换句话说,不会出现“石沉大海”的情况。
三、它在中途是不被拆解的。无论邮局的业务员、中途投递的邮递员,或是只负责集装箱的搬运工,都是不允许在中途将邮件包裹打开,检查里面的内容的。因此,我们大可以让自己放心,无论自己在里面写了什么隐私,或是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都不会担心它被第三者看到,这是邮递过程所必须遵守的“诚信”准则之一。
尽管在现实中,这三条理想标准可能无法真正完满的实现,比如包裹因各种原因延期、因事故或人为因素导致丢失、包裹破损以致内容外泄,等等,但这些毕竟都是非常小概率的事件。我们仍然可以有理由从整体上相信,“邮件投递服务”是“最可靠”的服务之一。
换到互联网上,同样是电子邮件投递服务,与现实尽管是类似的,然而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
人们有两种最基本的方式来发送电子邮件,一种是 Web 方式,另一种是 SMTP (简单邮件传输协议);
同时人们也有三种最基本的方式来读取电子邮件,一种是 Web 方式,一种是 POP3 (邮局协议),还有一种是 IMAP (交互式邮件存取协议)
理论上如果网络的物理连接没有问题,邮件服务器的配置没有故障,我们所希望的“可靠”服务的前两条都是可以达到的。
但是第三条,邮件内容是否被拆解,会不会被嗅探监听甚至重新组装。以上的这几种方式,都无法保障这一点。
为什么呢?原因只在于:最基本这几种基于 TCP 层的网络传输协议,都是明文传输的。明文传输则意味着这一点,假如我是一个技术黑客,如果我在电信骨干路由器相同网段有一台机器,那么我可以通过最简单的网络嗅探工具监听常用的网络服务端口,获取以上的这些 Web,SMTP,POP3,SMTP 的所有数据包,由于数据是明文传输,那么我便很容易将这些数据包根据 TCP 协议的规范重新组包,获得原始数据的拷贝,从而获取他人的隐私。
甚至,如果这个嗅探工具处在网络数据包转发必经的路由器或防火墙上,就可以将数据包拆装后对邮件来源、去向、正文内容等进行关键词过滤,凡符合条件的才进行转发,而不符合要求的则可以被记录、丢弃、或篡改。
说到这里,你肯定觉得这故事快成天方夜谭了——谁会去花这么大工夫,拆解所有人的邮件,它不是有病么?
这你可想错了,我们国家政府每年花大量巨资人力搞的“金盾工程”,俗称 GFW 的那道墙,它可就是像我上面说的那样,位于国家骨干路由器出口上,忠实严格地对所有出口的网络请求和返回内容,进行筛选过滤呢。
更荒唐的是,不仅于此,工信部几天前强令的一纸批文,要求2009.7.1之后所有国内计算机销售必须预装的所谓“绿坝—花季护航”软件,它可就是在您自己的机器上——距您最近的地方筑了另一道墙,也打算更忠实严格地对本机的所有网络请求和返回内容,进行筛选过滤呢。
打着所谓“保护未成年人”反色情反低俗的旗号,实则是建立更广泛更严密的网络审查监管,在意识思想领域搞白色恐怖,扼住信息的喉咙,迫使民众恐惧、自我审查,以达到政府的愚民教化效果。
这点阴暗龌龊的伎量,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反色情反低俗是小,令民众愚昧噤声是真,司马昭之心,恐怕是路人皆知吧。一旦加了那两道外墙和内墙,网络天地尽管如此之大,可您那点隐私还有容身的地方么?
作为一个理智成熟的成年人,我们有理由运用各种方式,来保护自己的正当权益不受任何非法侵害。这非法侵害,便来自于 GFW 、绿坝、以及其他政府种种可能尚未出台的阴谋手段。
首先我们是要坚决抵制“绿坝”,我们不能容忍这样一种涉嫌垄断和侵犯民众隐私的软件,以强制的行政手段和浪费纳税人税收的方式,被强行(或以附盘的方式)预装到我们的计算机上。为了我们自己最近的电脑终端能够最真实的表达出自己的声音,第一手接受包裹投递的邮局业务员必须完全忠实可靠,我们不能容忍这个新派来的业务员是潜伏的间谍,不,绝不能容忍!
其次我们是要对 GFW 这一浪费巨资人力的狗屁工程加以毫不留情的贬斥,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集装箱码头的搬运工,装得挺道貌岸然的搬运工,它这些年来一直在偷看我们的包裹!谁 TM 给你这个权力去检查每个包裹了?谁 TM 给你这个权力还敢丢弃我们的包裹了?把你的本职工作干好!人民愿意付费给你,让你干得是蓝领搬运工,谁 TM 授权付给你多余白领的工资让你干高级间谍的技术活了?你再这么胡作非为,我们都换用别家的服务!(翻墙)
最后是我们一定要加强自我的防范意识,把那包裹打牢一些,里三层外三层,不要嫌麻烦,不要偷懒——那帮兔崽子龟孙子们拆包裹的时候可从来没嫌麻烦偷懒过。害人之心不可有,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人活在中国,只要你没法出国躲出去,唉声叹气当缩头乌龟是没有用的,人得勒紧裤腰带把自己保护起来,免得不小心给哪位官老爷看上了动手强奸,你稍抵抗两下还给判有罪。
请在各种可能情况下使用加密手段,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就能够把你的隐私保护得更好。
(1)使用加密的传输协议,相对于 http 更安全的 https, 以及支持 TLS/SSL 加密的 (SMTP, POP3, IMAP)
当你通过web 访问邮箱的时候,切记一定要寻找一个支持 https 加密访问的邮件服务商。如果这个邮件服务商提供非 web 页面的其他访问方式,一定要用支持 TLS/SSL 的加密方式,无论是发信(SMTP),取信(POP3)还是交互式管理信箱(IMAP)。
月光博客有一个对目前各邮件服务提供商的综合评价贴可供参考。基于上述的安全考虑,具有以上所有功能,且位于国外、不会受到国内内容审查限制的 Gmail 几乎成为首选,以下是在 Gmail 和邮件客户端中如何设置这些加密方式的帮助链接:
- 启用 HTTPS 设置
- Firefox 浏览器使用 256 位加密长度的方法(Google 服务缺省采用 128 位密钥,但同时也支持 256 位密钥强度,客户端浏览器使用 256 位更安全,更放心)
- 邮件客户端配置加密的 SMTP 和POP3
- 邮件客户端配置加密的 SMTP 和 IMAP
(2)对于重要邮件,将信件内容加密,采用数字签名,以防中途被截获窃听和篡改。
你不妨去试一下,把以上这几方面都做到了,你就可以把自己的“电子邮件服务”变成真正“可靠的”网络服务,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电子邮件内容会不会被谁“偷窥”了。
做完了这些,你就可以泡一杯茶,让自己轻松一下。因为你知道,“经过一段必要的时间,那邮件最后一定能够到达朋友的手中,而当朋友打开它的时候,它一定就像你刚才把它密封好发送的时候那样完整。”
【听歌】 听说爱情回来过
6/17/2009 11:31: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早起开车上班,听到林忆莲(Sandy)的那首《听说爱情回来过》,真巧,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在车里的收音机里听到这首歌了。我知道这首歌蔡依林(Jolin)和彭佳慧(Julia)都曾经翻唱过,记得自己几年前在伴奏网上搜索这首歌伴奏时候,人气最旺的就是蔡依林的版本,蔡自己的演唱我也曾经听过,完全不像听 Sandy 的时候能够带给人的那种凄婉、淡淡感伤的情绪。
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先听过 Sandy 的这个版本了,或许是上学的时候?每次一听到开头一句“在朋友那儿听说……”,都会觉得鼻子一酸,就好像一道温暖的小溪,无可阻拦地,肆意流淌进自己的心田。然后听着歌词后面那几句,忽然想起眼泪便要落下的——“想见不敢见、想见不能见的伤痛”,却“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那种分手后还惦记着旧情人的心情,但是又已经肯定要放弃这段旧情的决心,缠绵中带着坚持的感觉,层层叠铺,从难以忘怀到慢慢表现出决定放弃的决心,被Sandy演绎得细腻丰富,出神入化。
查了查有关资料,本来想当然地认为这歌是李宗盛写的,没想到却发现了“李偲菘”这个名字,接着在互动百科上查询了一下他参与词曲及制作的作品,嗯,以下这几首是我所熟悉的。
张学友: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梁咏琪:《短发》专辑制作
李纹:《想你的365天》专辑制作
孙燕姿:《天黑黑》、《爱情证书》
如果加上他孪生哥哥李伟菘的作品,那恐怕就更多了。(这孪生兄弟俩在音乐方面倒真是秤不离锤、锤不离秤)
多放几个版本,以做欣赏比较吧。告诉我,你喜欢那个版呢?(相关阅读:三个版本的音乐处理赏析比较)
最近刚听说,有位朋友正受到感情分分合合的烦扰,所以我也想把这首歌送给她,希望她能够早日摆脱挣扎的困境。
Jolin 的版本之前有一段林忆莲的口白,一并摘录在这里,
“爱是一种需要,一种缺乏,所以我们都喜欢情歌。不管爱在进行中,还是仍未萌芽,不管你爱他比较多,还是他爱你比较多——爱或被爱,其实都是一种喜悦。”
林忆莲版《听说爱情回来过》
蔡依林版《听说爱情回来过》
彭佳慧版《听说爱情回来过》
杨宗纬男声版《听说爱情回来过》
听说爱情回来过 词曲:李偲菘 原唱:林忆莲(1995年专辑《Love Sandy》)
在朋友那儿听说 痴心的你曾回来过
想请他替我向你问候 只为了怕见了说不出口
你对以往的感触还多不多
曾让我心碎的你 我依然深爱着
在朋友那儿听说 痴心的你曾找过我
我要他帮我对你隐瞒 只是怕见了面会更难过
我对以往的感触还那么多
曾给我幸福的你 我依然深深爱着
有一种想见不敢见的伤痛
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
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
这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
让我对你的思念越来越浓
我却只能把你 把你放在我的心中
对你的声音 你的影 你的手
我发誓说我没有忘记过
而关于你选择了现在的他
我只能说我有些难过
我也真心真意的等过
2009.6.16,邓玉娇案一审判决免除处罚
6/16/2009 12:56: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点评】
(京城天黑,摄于2009.6.16 上午)
2009.6.16,今日上午之京城,邓玉娇案审理过程中,雷雨大作,白昼天黑,不见光日!
至下午13:00 左右天始放晴。
公道民心!其日昭昭!!天鉴人心!!!
邓玉娇一审的结果相信已令今天所有关注此案的人们松了一口气:这是民意的一场胜利,中央为了维稳,只好顺从民意。然而必须提醒善良的人们,这一场斗争还远没有结束,需要密切注意的是以下两点:
一、初审结果是有罪免刑,并非无罪——只有法院驳回检察院上诉才表示无罪。而我们从此次审判中所报道的案件事实情况,可以很明确地知道,邓玉娇是完全“正当防卫”行为,理应无罪!
二、邓、黄、周程三个涉嫌强奸的罪犯仍然逍遥法外,巴东县公安局长杨立勇挟一方私权以行不义之事的包庇渎职罪行还没有被追究。
三、目前还没有邓玉娇是否会上诉,检察院是否会抗诉的消息,一切变数还需要等待10天。
我现在比较担心邓玉娇将来的生活问题了,这案子结果一出,倘若不严查追究邓贵大、黄德智以及相关涉嫌包庇人等的刑事责任,将来地方势力集团进行报复是难免的。何况邓玉娇此案是“有罪结果”,势必影响日后正常生活,邓玉娇在湖北是不能呆下去了,诺大一个中国,法制之不立,她又能何处立锥容身呢?
邓玉娇案的结果是在维稳大前提下的各方利益妥协,邓玉娇的命是暂时保住了,中国法制的命却将要断送了。一道人治官府的沉重黑幕,怎掩多少无辜儿女之泣血泪哭。何时天公震怒清妖孽,还我清白在人间?
借夏霖律师一首七绝诉我忧愤之情……
堂前一怒对江波,刀笔不堪皂吏说。
夜听十方巴山雨,朝闻四面楚人歌。
身逢盛世听讼事,未忍邓娥作窦娥。
昭君青冢何处是,今日投鞭问汨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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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连接:
邓玉娇案一审判决免除处罚 - 财经网
6月16日上午11时,备受瞩目的“邓玉娇刺死官员案”在湖北巴东县法院一审结束。合议庭当庭宣判,邓玉娇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但属于防卫过当,且邓玉娇属于限制刑事责任能力,又有自首情节,所以对其免除处罚。邓玉娇在法律上由此彻底恢复自由身。
法院认定邓玉娇构成故意伤害罪,但免除处罚 - 刘晓原律师
一审法院作出“有罪免罚”判决,确实还是有些出人预料之外。法院虽然免除了对邓玉娇处罚,但由于只是“有罪免罚”判决,她仍然可以向中级法院提起上诉,以正当防卫为由,要求撤销一审判决,直接改判无罪。
对邓玉娇“有罪免罚”判决的看法 - 刘晓原律师
在两个大男人的多次侵犯下,用水果刀反抗即便造成了不法侵害人的死亡,也是属于正当防卫行为。针对邓玉娇一案,并没有超过必要限度。
感怀 - 夏霖律师博客
六月十六,巴东。邓玉娇案开庭,昨日在京已知其鉴定结论,心中焦虑,悲从中来。
堂前一怒对江波,刀笔不堪皂吏说。
夜听十方巴山雨,朝闻四面楚人歌。
身逢盛世听讼事,未忍邓娥作窦娥。
昭君青冢何处是,今日投鞭问汨罗。
邓玉娇获得自由还需10天 - 朱明勇律师博客
这仅仅是一审判决,10天之内邓玉娇不上诉、检察院不抗诉才生效。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葫芦案司法剧观剧指南 - 萧瀚 法律学者
明天的开庭显然是一台刑案司法独幕剧
邓玉娇事件评论之二十一:故意伤害罪,免除处罚… - 萧瀚 法律学者
现代法治社会对合法性与正当性统一的基本要求,在这儿产生了诡异的分离。
网友从滔滔传来的巴东现场直播
@aiww 有罪免罚,玉娇自由,北京天黑。
【转载】傅国涌 “天意从来高难问”
6/16/2009 10:59: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按】
振聋发聩之天问,惊觉弹指一挥二十年,不觉泪流满面。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扯掉“稳定高于一切、不折腾”的谎言,真正务实地来推进政治体制改革呢?
二十年,一代人的伤口在麻木和遗忘中愈合,而中国则陷入历史车轮的泥沼中,苟延喘息。
沉默和荒谬太久了,而清醒的时间却需要那样漫长……朝夕!朝夕!!
原帖链接: http://fuguoyong.blog.sohu.com/118652454.html
——————下面是傅国涌先生原文的分隔线——————
“天意从来高难问”
傅国涌
上个世纪80年代,人们在茶余饭后谈论时局时,免不了将权力舞台上的角色分成保守派、改革派,有这两派自然就有介于这中间的一派,不同的派别有不同的价值取向,有不同的方针、路线、政策,此消彼长,起起落落,几个回合的较量,各有进退,直到1989年,改革派全军覆没,从此权力舞台上变得干净利落,至少表面上已没有分歧,没有争论,没有不同的路向选择,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要么同舟共济,共存共荣,要么一起沉船,葬身鱼腹。掌权者的面目渐渐模糊,一夜之间,再也没有人是保守派,当然更没有人是改革派,所有人都赞同改革,所有人对改革都充满恐惧,改革有利于自己的利益时,说几句改革的好话,改革不利于自己的利益,编一套似是而非的言辞浑水摸鱼,改革的旗号再也不鲜明,如同保守的旗号偃旗息鼓一般,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保守派。利益成为唯一的圣经,每人都以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作为是非标准,天下熙熙,都为利来,天下攘攘,都为利往,权力舞台上演的一出出都是赤裸裸逐利的戏剧,如果不是奔着利而来,讲什么抓不住、摸不着的国家、民族的命运、前途,讲什么人民幸福、社会进步,讲什么风骨、尊严、名誉,反而让人家猜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动机、企图,注定要落个不幸的下场,赵紫阳就是一个活的例子。权力的唯一功能就是捞取世俗人间的利益,这是务实的选择。到此为止,古人讲的礼仪廉耻显得多么可笑,理想主义被实用主义轻巧地取代,整个统治从此只要围绕着利益最大化的轴心按惯性转动就是了,这是一个似乎不需要英雄、也产生不了英雄的时代,这是一个庸人主导、以平庸为美、按利禄之徒意志行事的时代。所有残存的理想都被边缘化,权力舞台上的一张张面孔都是那么机械,权力舞台上的任何举措都不会有意外,一切都是已经公布了答案的猜谜游戏,每一次粉墨登场充其量都不过是一次化装舞会。没有人坚持什么原则,没有人追求什么目标,吃好、喝好、玩好,美女,金钱,脑满肠肥就是好,连心肝都变得那么多余,只要拥有那些具备享乐功能的器官就够了。
我曾将这个时代命名为“本能时代”,本能至上,上行下效,看看一级一级的贪官污吏那些嘴脸就知道了,他们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限度的私利,可以最大限度地满足本能的需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长期以来都是个贬义词,现在也终于在官民内心深处给予了平反,自古以来中国老百姓对贪官的那种恨正在渐渐消失,日复一日,很多人开始认同贪官的选择,对于那些因各不相同的原因倒霉的贪官,人们的同情、羡慕远多于不齿和痛恨,因为谁都知道与那些更大的贪官、真正的超级巨贪相比,他们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后者是不可能倒霉的。连老虎、苍蝇之说都已销声匿迹,时不时地喊几句反腐败的口号,也是权力正常运作的需要,拍苍蝇诚然是免不了的,苍蝇也不必委屈,怪只怪自己运气不好,喝凉水塞了牙缝,怪只怪自己的舞台不够大、扮演的角色太次要。不过不要紧,老苍蝇被拍住了,新苍蝇会前赴后继,踏着他们的足迹继续前进。
十七、八年不算短暂,那时出生的婴儿都已长大,很快要成为大学生了,一代人的时光等来的只是一个这样的本能时代,不禁让人感叹唏嘘天道不公、老天无眼,常有人说,有什么样的民众就有什么样的政府,但是千万别忘了卢梭的那句断言:“一个民族的面貌完全是由它的政府的性质决定的。”李慎之先生在谢世前不久得出的结论也是——“ 一个民族最重要的创造是政治制度,经济、文化、国民性都由之决定。”制度陷入了僵化的泥潭,只能靠利益的稻草来拯救。令我们常常难过的是这样的现象,这些年来,发出清醒、正常声音的都是退出了实际权力的老人,而不是在其位、谋其政的那些人。我们知道李锐、朱厚泽、胡绩伟乃至阎明复、田纪云等人都在体制内担任过重要职务,他们已看清时代的真问题,他们主张政治改革的声音也不时通过舆论控制的夹缝传出来,其中还有个安志文,80年代曾出任国家体改委党组书记、常务副主任,亲身参与了那个年代的改革进程。2001年8月,他在一次谈话中就明白指出:
“党领导一切,还把领导权集中于个人,这是一切问题的根源。权力垄断、思想垄断、舆论垄断,这是当前问题的总根子。思想本来垄断不了,改革20多年了,下面思想很活跃,但舆论垄断严重。垄断必然出现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
权力垄断,有权就胡作非为,制度要改。
现在社会问题比经济问题严重。搞现代化,如果政治体制不改,就可能搞一个腐败的市场经济。这已经现实地摆在我们面前了,不是很遥远的事。
……
社会民主党也好,自由主义也好,都承认自由、民主、人权、法治等这些普世性的东西。这很重要。共产党不是不能继续执政,但必须重新认识这些东西。不承认市场经济是普世性的,不承认自由、民主、人权、法治是普世性的,这是不行的。”
然而,高居舞台之上,垄断了权力、正享用着权力滋味的人又怎么可能听得进他的逆耳之言,他们的全部心思都已用在了“ 如何把权力继续垄断下去”上面。今天,这个古老国度的权力运作本质上已陷入一种弱智化的比傻游戏困境中,一方面统治者表现得过人的聪明,不断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语词哄骗民众,那些词常常是他们自己也不相信的,他们眼中的民众总是那么弱智,没有分辨美丑善恶好坏香臭的能力,更不用说洞穿统治小把戏的能力,只要保持一定的暴力威胁,营造一种时刻都在的恐惧气氛,民众就是可以随便揉捏的面团,想怎么着就可以怎么着,他们的这点伎俩其实也不需要什么雄才大略,不需要多少老谋深算,只要脸皮厚一点就够了,按着本能行事就够了,至于智商是不需要的。另一方面,民众总是那么恭顺和乖巧,哪怕其中一部分人身上的棱角没被削平,头上的刺没有被拔掉,他们一眼就看穿了种种戏法,他们的声音却常常发不出来,偶尔发出来了,很快也会沉没在一片又一片如雷的鼾声中,因为大多数民众或真或假都在装傻,大家玩的就是比傻游戏,以自甘弱智换取苟且的日子。在这个角度看来,统治者和民众结合得真是天衣无缝,如此下去,这块土地将不再有奇迹,不再有想象,不再有未来,我们在循环的圆圈中原地打转,像弱智一样生,像弱智一样死,誓把装傻游戏进行到底。如果在制度内部,只有离开了权力舞台的李锐和安志文们在呼吁政治改革,那些站在台上的人中无人挺出,率先打破装傻游戏的表面那死水般的平静,向弱智的本能时代说一声“不”,要想顺利开启制度转型的阀门几乎是不可能的。改革的停滞、失败将意味着什么?这个老而不死的民族难道还要在这种状态下继续徘徊——十年、几十年、上百年?没有人知道,“天意从来高难问”,也许这就是一个天问。
使用 Firefox 和 IE 浏览器的用户有什么不同?
6/13/2009 10:34: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写这篇技术统计文章的起源是因为昨天“可能吧”的博主Jason发了一条关于“可能吧”浏览器访问来源的统计信息,在他的结果中,IE用户仍然占到了非常高的比例。我对此很感兴趣,于是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统计分析,发现我的读者在 2009.5.15 日博客被封前后的比例构成有着明显的不同,在被封前后,IE/Firefox 的用户比例从之前的 70%/20% 非常大的差距,变成 45%/42% 几乎均衡的趋势。(以下统计来源均来自 Google Analytics)
(注:来自Jason,6月“可能吧”页面浏览浏览器份额:Firefox 19.55%,Chrome 6.68%,Opera 1.89% ,IE 69%。总结:Firefox的份额相比起上个月上升了3%,Chrome也上升了2%,Opera几乎没变。)
可以看出虽然我的站点规模和名气远不如“可能吧”,但在被封之前读者群使用IE和Firefox浏览器的比例是基本相似的,这也大体反应了目前两者浏览器的市场占用状况。
以下是我站点上的统计情况,为了便于说明问题,我采用了以下两个时间段的统计数据,(蓝色为全体用户,橙黄色为 Firefox 用户,绿色为 IE 用户)
- A:2009.3.15 - 2009.5.14 站点被封之前的两个月
- B:2009.5.13 - 2009.6.12 大体是站点被封之后的一个月(其中包含了被封之前的三天)
(1)A 时段的两者对比
详细访问数据:
被封前两个月 | 访问次数 | 页面访问量 | 平均页面数 | 弹出率 | 访问时长 | 新用户比例 |
---|---|---|---|---|---|---|
IE | 1984 | 3080 | 1.55 | 80.85% | 00:01:08 | 82.16% |
Firefox | 581 | 1260 | 2.17 | 62.82% | 00:04:14 | 44.58% |
总计 | 2732 | 4596 | 1.68 | 76.46% | 00:01:50 | 73.98% |
可见Firefox 用户尽管在数量比例上较 IE 用户有差距,但在几项具体表现用户质量的数据上,平均页面数、弹出率、访问时长、新用户比例,都较 IE 用户有明显的优势。其中:
- 页面访问数:用户每次到站所点击的页面次数,越高则说明站点对其的粘性更大
- 弹出率:用户访问页面后离开本站的综合百分比,越低则说明用户越愿意在站点内浏览;
- 访问时长:用户单次访问在站点内的逗留时间,越高说明用户对站点的兴趣更关注;
- 新用户比例:反映了回头客的比例,越低则说明回头客比例越高;
(2)B 时段的两者对比
详细访问数据:
被封后一个月 | 访问次数 | 页面访问量 | 平均页面数 | 弹出率 | 访问时长 | 新用户比例 |
---|---|---|---|---|---|---|
IE | 701 | 1137 | 1.62 | 72.04% | 00:01:57 | 81.60% |
Firefox | 677 | 1259 | 1.86 | 67.95% | 00:03:26 | 57.75% |
总计 | 1578 | 2781 | 1.76 | 69.71% | 00:02:42 | 71.61% |
可以看出与被封前相似,FireFox 用户在 平均页面数、弹出率、访问时长、新用户比例方面,仍较 IE 用户有明显的优势。然而还有一个非常显著的差别,就是 Firefox 用户的绝对数量在被封之后反而暴涨了上来,一个月内的访问次数和页面访问量甚至超过了此前两个月的访问量。(这当然也和本人在这一个月内的博文篇数几乎翻了一倍有关),而 IE 用户的跌幅则非常明显,按折比大约下降了约 30%左右。
这显然是与被封的因素有关的,这使得笔者不仅想通过统计数据,探究一些更深层的原因,同样是遭遇封锁,是什么使得 IE 用户与 Firefox 用户产生如此之大的行为差别呢?
通过统计工具,我们可以看出一些用户忠诚度的变化情况,感谢 Google Analytics 能够提供如此强大的细节分析。
(3)B 时段的两者粘附程度的对比
- 来访次数
(4)结论:
虽然没有通过 A 时段正常访问的两者行为比较来作参考,不过我想仅凭以上的统计数字和比较结果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首先,本站的内容是没有对两方用户明显倾向性的,因此可作为一个判断两者行为的中性样本。(这也可以通过二者访问页面数的比例对比,见图3.5 和 3.6 差距不大可以看出来)
Firefox 用户在阅读习惯上有着较明显的耐心,这也使得它们可以阅读较长的分析文章,能够潜下心来理解文章的内容,更愿意去寻找相关链接,并且通过阅读能够启发收获。(见图 3.3 和 3.4 的明显对比)
一旦发现感兴趣的内容后,Firefox 用户更愿意回访本站,在来访次数(见图 3.1 和 3.2 的对比),以及新用户比例构成上,可以看出 Firefox 的用户更具备长期回访、持续关注的特点。
在被 GFW 技术封锁之后,Firefox 用户也更倾向于去独立寻找翻墙的方法,保持持续地访问本站。在 GFW 阻碍的现实条件下,由于 Firefox 自身配置各种代理插件翻墙都非常简单,这使得 Firefox 用户的访问量激增。
反观使用 IE 的用户,尽管占据主流地位,但IE 用户主动学习和探求知识的耐心和积极性明显相对要弱一些,在遇到技术障碍屏蔽时,也较难寻找积极的方式来迅速摆脱困境。这便导致在被封后,与 Firefox 力量对比的明显变化。
不过尽管如此,在 IE 用户访问量跌幅明显、来自搜索引擎流量急剧下滑的情况下,本站既没有更换域名、处于完全被封状态、同时也没作大量宣传推广,而最近这个月被封后的访问量却同比超越了上一个月未封前的流量!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惊讶的“奇迹”。这固然与我在站点被封之后,保持高频度和较高质量的原创内容更新有关,也与这一个月来通过各种途径,来访问本站朋友们的热心关怀与支持是分不开的。
尽管我的小站与那些流量动辄数十万数百万的大站没法相比,但从这一个月逆风上扬的结果来看,我还是为自己和你们感到非常骄傲——你知道么?我们一起正创造着一个小小的“奇迹”!
再次感谢您的阅读,希望这篇纯技术统计数字的小文能够对您有所帮助。如果您正在使用 Firefox 浏览器,那我得再次和您握握手,说一句不怕肉麻的话:I love Firefox,我喜欢开放的火狐,这是一款多么好的浏览器啊,方便、快捷、插件功能强大,真高兴您能和我一样赏识它。
【转载】科幻小说《寂静之城》(下) by 马伯庸
6/11/2009 10:37: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前一篇:【转载】科幻小说《寂静之城》(上) by 马伯庸
阿瓦登不知道这句话能否奏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找对了地方,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回答了。他紧张地望着那女子,假如那女子忽然报警,那么自己就会被抓起来仔细审问为什么无缘无故跑到陌生人家里。“肆意游走罪”只比“使用敏感词汇罪”轻那么一点。
女子听到他这么说,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只是把头幅度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右手谨慎地做了一个“进来”的手势。阿瓦登刚要张口,那女子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吓的他把话又吞回去了,乖乖地跟着她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女子首先做的就是把门关好,然后拉起来一层铅灰色的门帘挡在门口。阿瓦登不安地眨着眼睛,趁她拉门帘的时候环顾四周。这屋子是标准的两室一厅,在厅里摆放的是一套双人沙发与一个茶几,茶几上居然还有几束红紫色的塑料花。靠墙是电脑桌和电脑,墙上挂着普通的白色日历,但被主人用粉红色的纸套了边,看起来颇为温馨。一盏粗笨的日光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上面象是恶作剧一样挂了几缕绿色的电线,象是垂下藤蔓的葡萄架。阿瓦登注意到厅口的鞋架上有四双鞋,尺码不同,说明今天的客人并不只他一个。
阿瓦登正踌躇不安,忽然女子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朝里面走。于是两个人穿过客厅另一侧的短小回廊来到其中一间卧室。卧室上挂着同样质地的铅灰色帘子,女子伸手举起帘布,推开了门。阿瓦登迈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名面带微笑的人类,以及一间用真正的鲜花装点的房间。屋子里有很多旧日记忆里的古老物品,比如一幅印象派的油画、一尊乌干达木雕,甚至还有一个银烛台,唯独没有电脑。
他正在迟疑,女子也进了屋子。她谨慎地拉好门帘关上门,将耳边的旁观者取下,回过身来对阿瓦登用曼妙的声音说道:
“欢迎加入说话会!”
“说话会?”
出于习惯,阿瓦登并没有把这三个字说出口,因为他不确定是否“健康”,只是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
“在这里你可以随便说话,这个该死的东西不会起作用的。”女子把自己的旁观者晃了晃,那个小东西象死掉了一样,对女子句子里两个敏感词汇“随便”和“该死”充耳不闻。
阿瓦登一下子想到上星期在公共汽车站前碰到的男子,如果他摘下旁观者,会不会也会落到同一境地呢?那女子见他犹豫不决,指了指门口的铅灰色门帘说:“放心好了,这里是可以屏蔽掉旁观者信号的,不会有人觉察到。”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里?”
阿瓦登一边摘下耳朵上的旁观者,一边小声说道,语调还是改不了那种有关部门规定的说话方式。
“这里是说话会,是一个完全自由场所,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请不要拘束。”
另外一个人起身对他说道,这是一名瘦高的中年男子,鼻梁上的眼镜非常地厚。
阿瓦登嗫嚅着,却找不到发音的焦点,在四个人的注视下显得窘迫不堪,脸都要红起来。女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可怜的家伙,不用太紧张,每一个刚到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慢慢就习惯了。”
她把手搭到阿瓦登的肩上:“我们其实见过的,当然,我见过你,而你没见过我。”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头发解下来,原来她留的是一头齐肩的乌黑长发,头发披下来的一瞬间阿瓦登觉得她真的很美。
“我……我记得你,记得你的声音。”阿瓦登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虽然不够流畅。
“是吗,那可太好了。”女子笑起来,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沙发上,递给他一杯水。阿瓦登注意到这是一个款式古老的茶杯,上面还刻着花纹,杯子里的水带着浓郁的香气,阿瓦登尝了一点,那种甜丝丝的味道对喝惯纯净水的舌头来说刺激格外地大。让他觉得浑身一下子被注进了许多活力。
“弄到这个可不容易,我们也不是每周都能喝到。”女子坐到他身边,两只乌黑的眼睛注视着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集会的?”
阿瓦登把发现光盘暗示的过程说了一遍,其他四个人都赞许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个聪明人,脑筋还没被陈腐的空气腐蚀掉。”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称赞道,他的嗓门大的要命。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把两只手交叉在一起,表示赞同。
“这正是天生的说话会成员,聪明、敏锐,而且不甘屈从于沉默。”
“那么。”胖子提议,“先让我们鼓掌欢迎说话会的新成员吧。”
于是四个人鼓起掌来,小小的屋子里响起一片掌声。阿瓦登羞涩地举起杯子做回应,他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等到掌声稍息,他抬起头怯生生地问道:
“可以问个问题吗?说话会到底是什么?”
带他进屋的女子伸出食指,在他鼻子前两公分的地方比了一比,解释道:
“说话会,就是可以畅所欲言的集会。在这里你不必顾忌什么,说出任何你想说的东西。这里没有敏感词汇,也没有健康互联网络。这里是绝对自由的空间,你可以尽情释放你的灵魂,舒展你的身体,没有任何禁锢与束缚。”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变的高亢、奔放,里面饱含了许多早已经被屏蔽掉的词汇,阿瓦登不曾听到这样流畅连贯的话语很久了。
“我们的宗旨就是,说话,就这么简单。”中年人扶扶眼镜,补充道。
“可是,要说些什么呢?”阿瓦登又问道。
“任何事情,你心里想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说出来。”中年人露出宽和的笑容,“尤其是那些被美国政府限制的思想。”
这可真是一个大胆的集会啊,这分明就是犯罪,阿瓦登心想,但他发觉自己却被这种犯罪慢慢地吸引住了。
“当然,有件事我们会事先说明。说话会是危险的,每一个成员都冒着被有关部门拘捕的风险。联邦执法人员也随时可能破门而入,以非法集会以及非法使用不合法词语的名义把我们抓起来。你现在有权拒绝加入,并且离开。”
阿瓦登听到女子的警告,心里一度犹豫起来。但一想到此刻离去的话,那么又要开始持续那种窒息的泥沼生活,他就难以压抑自己的烦闷。阿瓦登第一次发现,原来“说话”对他来说是一个致命的诱惑,他先前并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地渴望着说话。
“我不会离开的,我要加入你们,说话。”
“那太好了。唔,那么不妨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女子高兴地说,同时站起身来,把右手搭到胸前,“从我开始。我的名字叫阿尔特弥斯,至于网络编号和身份证号码,让他们见鬼去吧!谁会去管那个!我有我自己的名字,我不是数字。”
她的话让所有人包括阿瓦登都笑了起来。接着她继续说道:“不过,这其实只是一个假名,这是希腊神话里的女神。”
“假名?”
“是的,和我户籍本上的名字是不同的。”
“可是,为什么?”
“你不会对自己在档案里的名字厌倦吗?我想起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哪怕只有一次机会也好,自己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在这个说话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我们彼此拿这个称呼。”
阿瓦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很理解阿尔特弥斯的想法。事实上当他在使用网络论坛的时候,也希望能够自己取一个称心如意的名字,而不是被分配一个用户名。
通过介绍,阿瓦登了解到阿尔特弥斯是网络部BBS论坛管理科的职员,今年23岁,未婚,最讨厌蟑螂和蜘蛛,喜欢缝纫与园艺,屋子里的花就是她偷偷从城市边缘摘回来的。
接下来是那名中年人,他自我介绍说名字叫兰斯洛特,41岁,是城市电厂的一名工程师;兰斯洛特这名字出自英国的亚瑟王传说,是一名忠贞的骑士。他有自己的老婆和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三岁,女孩四岁,他们最喜欢吃的就是柠檬味道的水果糖。说到这里,兰斯洛特说希望下次聚会能把他们也带了,孩子们正是学说话的时候,他想教给他们真正的说话。
那个三十多岁的胖子是网络部的一名网管,叫瓦格纳。这个身份让阿瓦登吃惊不已,他的印象里网管都是些绷着脸全无表情的冷漠生物,但眼前的瓦格纳脸圆滚滚的,油光锃亮,嘴边两条翘起的小胡子神气十足。他喜欢的是雪茄和歌剧,利用网管的特权这两样东西都不难弄到。
“这个能屏蔽掉信号的门帘就是他弄的。”阿尔特弥斯补充说,瓦格纳冲她做了个“乐意为您效劳”的手势,然后点燃了雪茄,把它放到嘴里,很快屋子里就笼罩起一片稀薄的烟雾。
说话会的第四名成员是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女性,今年刚满三十。她的名字是杜拉丝,城市日报(那个时代的报纸已经全部都数字化了)的编辑,她比阿尔特弥斯还瘦,颧骨高高耸起,眼窝身陷,两片薄薄的嘴唇即使在最说话的时候也很少分开,看不到牙齿。爱好是饲养狗和猫,尽管她并没有养。
“那么,到你了。”阿尔特弥斯对阿瓦登说。阿瓦登想了想,结结巴巴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当谈到自己的爱好时候,他一时间居然想不到自己喜好什么,似乎什么都没有,在那之前他甚至从来没想过。
“那,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呢?”阿尔特弥斯把手再一次放在他肩上,诱导着问道。
“真的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在这里没有任何限制。”
阿瓦登觉得自己终于找到机会了,他咳了一声,抓抓头,脱口而出一句响亮的叫喊:“FUXKYOU, YOUSONOFBITCH!”
在一瞬间,在座的四个人都被他这句话震惊了。瓦格纳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先叼住雪茄,用力鼓掌,然后用右手把雪茄取下来,张嘴大声地赞叹道:“真棒,痛快,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入会誓词。”
“我宁可听十遍这样的脏话,也不想再去碰那个乏味的电子女声。”兰斯洛特也是一脸陶醉,毫不掩饰自己对电子女声的厌恶。而阿尔特弥斯和杜拉丝全都咯咯地笑起来,杜拉丝发现自己的笑容幅度大了一点,不好意思地把嘴掩住。阿瓦登觉得他们与其说是觉得新奇,不如说是在享受这句脏话所带来的对体制的蔑视与挑战。
“那你叫希望自己叫什么名字呢?” 阿尔特弥斯歪着头问。
“唔……王二。“ 阿瓦登沉吟了一下,回答说。这是一个中式的名字,他以前有一个中国人朋友,喜欢讲故事,故事里的主角名字总是叫王二。
屋子里的气氛现在完全融洽了,大家都开始谈些比较自然的话题,每个人都摆出了最舒服的姿势,阿尔特弥斯不时拿起茶壶来为大家续水。阿瓦登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前所未有地轻松。
“你知道的。”阿尔特弥斯又给他倒了一杯甜水,“我们一直想把说话会保持在一定规模,平日是没有办法畅所欲言的,我们需要空间。麻烦的是,我们没办法公开征集会员,又不可能直接通过物理接触去寻找,那风险太大。于是兰斯洛特就设计了一套暗示系统,只有发现这些暗示的人才能知道本会的存在。”
“这套系统考虑到的还不止是安全问题。”兰斯洛特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仔细擦拭了一下,得意地说,“这其实也是一个会员资格验证。说话会所吸纳的成员,必须有智慧,有头脑,内心渴望激情,并且对自由有着渴望。”
瓦格纳用两根指头夹着雪茄,在事先准备好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大声说道:“据我的经验,申请BBS论坛服务的人,大多数都是为了怀旧,或者说渴望一些新鲜的东西,这样的人往往都怀有激情,认为BBS论坛也许能给他们一些与现实不一样的东西——当然,事实上并非如此,美国政府对BBS论坛的管理甚至严厉过电子邮件——这暗示着他们心里渴望解脱束缚。因此我们将暗示隐藏在申请BBS论坛的光盘之中,只有申请人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暗示。而只有那些有智慧、观察敏锐的人才会发觉到这些暗示的存在,并顺利解读出来,找到这里。”
“归根到底,说话会也不过是一群渴望自由说话的秘密小团体罢了。”兰斯洛特笑道。
“你是第二个找到说话会的人,第一个是杜拉丝小姐。”
阿尔特弥斯告诉阿瓦登。阿瓦登敬佩地看了杜拉丝一眼,后者淡淡地回答道:“这没什么,这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摆弄文字。”
阿瓦登想到上一周在公共汽车站碰到的那个疯狂男子,于是把这件事讲给其他成员听。听完之后,兰斯洛特摇了摇头,从嘴唇里滑出一声叹息:
“这样的事情我也是见过的,我的一个同事就是如此。所以说话会的存在是必要的,这是缓解压力的阀门。长时间的敏感词汇限制会让人都疯掉的,因为他们既无法思考又没办法表达。”
“这正是美国政府有关部门所希望看到的,这样只有傻瓜能够存活下来,一个全是傻瓜的社会是稳定的。” 瓦格纳费力地把自己肥胖的身躯挪了一下位置,轻蔑地说。
“你也是有关部门的一分子,瓦格纳先生。”阿尔特弥斯一边往茶杯里续了些热水,一边抬头轻声说道。
“阿尔特弥斯小姐,我只是一个能比普通人多使用几个敏感词汇的普通人而已。”
大家都笑了起来。阿瓦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说这么多的话,这是前所未有的奇妙经验。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很快就融进了这个小圈子里,隔阂与陌生感很快就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胸闷与头晕等习惯性的毛病。
很快话题就从说话会本身扩展到了更加宽泛随意的话题,阿尔特弥斯唱支歌,兰斯洛特说了几个笑话,杜拉丝则给大家讲了美国南部诸州的风土人情;瓦格纳甚至还唱了一段歌剧,虽然阿瓦登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他一点也不吝惜掌声。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被屏蔽掉的角落里,五个不甘沉默的人正在享受着在这个时代视为奢侈品的事情——说话。
“王二,你可曾看过《1984》?”
阿尔特弥斯忽然问道,她就靠着阿瓦登坐下,阿瓦登摇摇头,反问道:“这是网络编号的一段么?”
“这是一本书的名字。”
“书?”阿瓦登听到这个名词,头摇的更大了。这是个古老的名词,在这个电脑技术非常发达的时代,网络可以承载一切信息,任何人都可以在网上图书馆查到电子版;因此有关部门认为实体书籍变成了一种没有必要存在的浪费,实体书也就逐渐消亡了。瓦格纳对此的评论是:“有关部门喜欢电子书籍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电子书籍的话,只需要FIND和REPLACE两个命令就可以消灭掉全部不健康词汇,替一本书消毒;而实体书籍的校对与修订却是件旷日持久的工作。”
“这是一本伟大的书,是旧世界哲人们对我们这个时代的预言。”阿尔特弥斯认真地说。“它很早以前就洞察到了肉的束缚与解脱,灵的束缚与解脱,这是说话会的基石。”
阿瓦登不无惊奇地发现他的网络编号开头恰好是这这本书名字:19842015。
“那么,该怎么样才能看到呢?”阿瓦登盯着阿尔特弥斯乌黑色的眼睛问。
“我们也无法找到纸质版,网络图书馆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书。”兰斯洛特摇摇头,然后重新露出笑容,左手向着杜拉丝摆了个请的姿势,“但我们的杜拉丝小姐应该为她的记忆力而自豪,她在很早已经有幸阅读过这两本书,并且能够记得里面的大部分文字。”
“太好了,然后她写下来了,对吗?”
“那太危险,这时代持有实体书是个大罪过,也容易让说话会暴露。我们只是在每次聚会的时候请杜拉丝小姐为我们背诵。既然是说话会,那么把这两个故事讲出来不是更名符其实吗?”
大家都安静下来,杜拉丝站起来走到屋子中央,其他四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她。阿瓦登不经意地把手搂在阿尔特弥斯肩上,后者微微朝这边靠过来,女性头发的幽香“咝咝”地划过他的鼻子,让他的心里一阵荡漾。屋子里非常暖和,他分不清这是花香还是阿尔特弥斯的味道。
杜拉丝的声音并不高,不过却很清晰有力;她的记忆力确实惊人,不仅记得情节,包括一些细节和句子都可以复述下来。杜拉丝讲到了朱丽亚假装摔倒,然后偷偷递给温斯顿一张写着“我爱你”的纸条,绘声绘色,这让听众们都听的入神了,阿尔特弥斯听的尤其认真,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阿瓦登一直注视着她。
“1984的作者预见到了专制的进步,却没有预见到技术的进步。”瓦格纳在杜拉丝停下来喝水的时候发表自己的评论,阿瓦登觉得他与外貌不太相称,是个很有洞察力的技术官僚。
“在大洋国人们还可以靠传递纸条来偷偷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美国政府有关部门把我们全赶到了网上,而在网络技术发达的今天,我们即使想发一条短信都会被系统或者网管看的一清二楚,无从遁形。现实里呢,还有旁观者在。”瓦格纳在腿上敲了敲雪茄根部,“一句话,技术是中性的,但技术的进步会让自在的世界更自在,集权的世界更加集权。”
“这句话说的很有哲学家的味道哟。”阿尔特弥斯冲瓦格纳挤了挤眼睛,从抽屉里取来一把饼干和曲奇散发给大家。
“就好象同样是0和1,有的人就能写出工具软件,有人却拿那个编出恶性病毒?”
阿瓦登想到一个类似的比喻,瓦格纳听了以后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很不错的比喻,王二,就是如此,真不愧是程序员。”
谈话持续了不知道有多久,杜拉斯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连忙提醒谈兴正浓的四个人时间快到了。说话会不能持续很长时间,旁听者被屏蔽的越久,暴露的危险就越大。
“那么好吧,我们就抓紧最后半个小时来完成今天的活动。”
阿尔特弥斯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的空杯子收走。兰斯洛特和瓦格纳也都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已经有些酸疼的肩膀和腰,只有杜拉丝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活动?还有什么活动?”
阿瓦登奇怪地问道,说话会除了说话还有其他活动?
“唔,对啊,我们还有其他活动。”阿尔特弥斯撩起额前的长发,对他妩媚一笑:“我们还会和对方完全交流。”
“完全交流?”
“就是intercourse”
“………………”阿瓦登一下子变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起来,仿佛胃里被灌进去零下三十度的寒风,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话会有说话的自由,也有选择与谁上床的自由。”阿尔特弥斯毫不羞涩地说,“我们互相谈话,然后选择合适的人做爱,就象我们选择我们喜欢的词汇说话一样。”
兰斯洛特看阿瓦登很窘迫,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慢慢地说:“当然,我们不会强迫任何人,这完全是在自愿的基础上。今天我还要早点回去照顾小孩,你们人数正好合适。”
阿瓦登的脸色涨红,热的仿佛夏季的电脑CPU,他甚至不敢多看阿尔特弥斯一眼。他憧憬过女性很长时间,但如此接近还是第一次。
还要回家去照顾小孩子的兰斯洛特向大家道别后就先行离去了,阿尔特弥斯将房间留给瓦格纳与杜拉丝,然后带着惶恐不安的阿瓦登来到了另外一间房间。这间显然是阿尔特弥斯的卧室,屋子里很简单,但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在床上枕头旁还摆着一个手制的布娃娃,床单和窗帘都是粉红色的。
最初的是由阿尔特弥斯主动开始的,丝毫没心理准备的阿瓦登只是被动地任她摆布。经过了几轮挑逗,阿瓦登才逐渐放开,任由潜藏在自己心内的原始欲望奔流出来,那种期待听到圆润女声的青春憧憬本来只是苦闷生活的意淫,而在今天它加倍实现了。很快这种憧憬与他在现实中被压抑的郁闷合流,转化成了猛烈的冲动,让他一次又一次与阿尔特弥斯融为一体。阿瓦登不知道这种冲动和他想大声说出“FUXKYOU, YOUSONOFBITCH”冲动有什么不同,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尽情地、全无束缚地让自己释放激情,完全没有任何束缚。
强烈的刺激一波波地冲击着兴奋中枢,最终一阵快感浪潮在狂暴洋面扬起头来,达到了一个极高的顶端。阿瓦登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那种轻盈无比的自由,以及因自由而生的快乐与疲惫。浑身是汗的他喘息着倒在了阿尔特弥斯身上,一阵舒畅的倦意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身体……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阿尔特弥斯躺在自己身边,赤裸的身体好象一尊白玉雕像,睡姿恬美静谧。他侧过身子去,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然后阿尔特弥斯睁开了眼睛。
“很舒服,对不对?”她问道。
“是啊……”阿瓦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顿了顿,犹豫地说道:“你以前和兰斯洛特、瓦格纳他们也……呃,我是说,象刚才那样子过吗?”
“是的。”阿尔特弥斯温柔地回答,她半支起胳膊,长发从肩膀披到了胸口。她的大方坦白反而让阿瓦登有些不知所措。屋子里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阿尔特弥斯忽然开口问道:
“还记得今天杜拉丝讲的那段故事吗?女主角偷偷递给男主角写着“我爱你”的纸条。”
“唔,还记得。”阿瓦登回答,很高兴终于能从那个拙劣的话题摆脱出来了。
“在有关部门的健康互联网络词汇列表里,没有爱这个字呢。在我们这个时代,我爱你也是一个敏感词汇,被屏蔽掉了。”阿尔特弥斯的眼神里似乎是感慨,又象是失落。
“我爱你。”阿瓦登不禁脱口而出,他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可以说出任何自己想说的话,不必顾忌。
“谢谢你。”
阿尔特弥斯听到之后只是笑了笑,起身穿上衣服,催促阿瓦登时间差不多了。阿瓦登有些失望,因为她没有预期反应的热烈,仿佛他刚才说的只是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时候杜拉丝和瓦格纳已经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阿尔特弥斯把他送到门口,将旁观者交给他,然后叮嘱他说:“记得在外面绝对不要提及说话会的任何事情或者任何人,我们在说话会以外的地方是完全不认识的。”
“我记住了。”阿瓦登回答,然后转身要走。
“王二。”
阿尔特弥斯忽然叫道,阿瓦登连忙转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片柔软温暖的嘴唇忽然贴到了他的双唇,然后是一个细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谢你,我爱你。”
阿瓦登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他戴上旁观者,推开门,重新步入到那一片令人窒息的世界中去,但他此时已与来时的心境大不相同。
此后阿瓦登的精神面貌明显有了改善。他谨慎地享受着这种秘密集会的乐趣,并且乐在其中。每一周或者两周,他们五个人都会在周日秘密地举行说话会的活动,聊天,唱歌或者听杜拉丝讲1984的故事。阿瓦登同阿尔特弥斯又“完全交流”了几次,偶尔他也会跟杜拉丝“交流”。他有了两个身份,一个是现实中和网上的阿瓦登,编号19842015,还有一个是说话会里的王二。他很享受这个名字,觉得这就是自己另外的一个人生。
有一次集会,他们谈到了敏感词汇的问题。阿瓦登记得很早的时候——他对这方面的记忆有点模糊——有关部门给出的是一份敏感词汇列表,由网站的内部管理人员秘密参考使用,他对如何演变成现在的局面大惑不解。那一天瓦格纳带了一瓶葡萄酒,兴致很高,于是索性给他们讲了讲“屏蔽”的进化史,身为网管的他经常可以接触到这些资料。
在最开始美国政府只是单纯地屏蔽掉敏感词汇,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样的措施根本没有用处。很多人会采取在词组中夹杂符号或者数字的方式来绕开系统检查;于是有关部门不得不将这些近似敏感词汇也一一屏蔽掉。然而众所周知,数字与符号之间的组合方式是近乎无限的,只要你有想象力,就完全可以组合出一个新的词组而且不失掉他的原意。比如说“politic”这个词,就有“politi/c”、“政polit/ic”、 “pol/itic”等近乎无限种表达方式。
当有关部门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们采取了新的策略。既然无法辨识词组,那么就用单词屏蔽。这一举措在一开始是奏效的,违规交谈的人显著减少,但很快人们就发现可以用同音字或者谐音的方式来继续表达自己的危险思想。即使有关部门封掉全部敏感词汇的同音字,也无济于事,思想活跃的美国人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使用隐喻,借代、类比、引申及其他修辞方法,或者将一个敏感词用数个不敏感的字来代替。人类的思维方式要比电脑开阔许多。电脑屏蔽掉一条路,他们还会有更多的路可以选择。
这一场水面以下的角力看起来似乎是美国大众要取得胜利。这时候,一个具有逆向思维精神的人出现了。他的身份不明。有人说他是有关部门的主管;也有人说他是因过度使用敏感词汇而被捕的危险人士。无论他是谁,总之整个局面被扭转过来。他向有关部门建议,不再告诉大众禁止说什么,而是规定他们只能说什么,用什么方式去说。有关部门很快就心领神会,制订了新的规章制度:取消了敏感词汇列表,取而代之的是互联网络健康语言列表,并把这举措推广到了日常生活中的语言屏蔽系统中去。
这一次,大众终于处于下风。以往他们与有关部门尽情地在网络与现实中捉着迷藏,而现在他们却被有关部门扼住了咽喉。这样一来,有关部门可以有效率地掌握住言论,因为整个语言的框架都被彻底控制了。在有限的空间内,大众几乎是无计可施。
尽管如此,大众还是不屈不挠地将这场战争——或者说游戏——继续下去,他们挑选健康词汇列表中的合法字眼来表达不合法的意思:两个连续的“稳定”意思就是“反对”,“稳定”加“繁荣昌盛”则暗示“屏蔽”。美国政府不得不对这一动向保持着警惕,并日复一日地将更多的词汇从健康词汇列表里删掉,禁止大众使用。
“当然,这场战争会持续下去的。只要世界上还存在着两个不同的字或者词组,那么就可以继续自由交流——你知道莫尔斯电码吧?”
瓦格纳说到这里,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满意地打了一个嗝。
“可是,这场战争的代价就是语言的失落。表达能力会越来越贫乏,越来越淡而无味,人们会越来越倾向于沉默,这对有关部门反而是好事。”兰斯洛特摆出一副忧虑的表情,有节奏地用指关节敲击着桌面,“这样一来,岂不就等于是大众的自由意识将语言推向死亡的边缘?真讽刺啊。按照这个趋势,有关部门是不会败的,他们会笑到最后。”
“不,不,笑这种情感他们是不会了解的。”瓦格纳淡淡地回答。
“我倒是觉得,美国是一直处于恐惧的情感之中呢,生怕人们掌握了太多的词汇,表达出太多的思想,变的难以掌握。”阿尔特弥斯说完摆出一副她在上班期间冷若冰霜的呆板脸孔,学着僵硬的腔调喊了一句:“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美国万岁!”
杜拉丝、兰斯洛特与瓦格纳都哈哈大笑,唯一没笑的是王二(阿瓦登)。他对于兰斯洛特刚才的那句话始终耿耿于怀:大众与有关部门的对抗,其最终结局就是语言的消亡。那么他们现在这个小小的说话会,也只不过是在一列开向悬崖的列车里关上窗帘,享受坠毁前最后的宁静罢了。
不过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这太煞风景了。阿瓦登不希望破坏说话会的气氛,这对他很重要。
从说话会回到家里,阿瓦登躺在行军床上,双手枕着脑袋,陷入了沉思。自从加入说话会以后,他变的比以前更容易陷入思考。有时候他想的是这个社会、这个互联网络或者这座城市中存在的荒谬性;有时候他想的是自己的生活;还有时候他想的是阿尔特弥斯。他不知道是不是在一个压抑的世界里,人的情感会变的格外强烈,他现在陷入对阿尔特弥斯的迷恋无法自拔。阿瓦登一直很羡慕杜拉丝讲的《1984》里面的温斯顿,他和朱利亚有一间两个人独处的小屋,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他在与阿尔特弥斯“完全交流”的时候曾经吐露过自己的心声,阿尔特弥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表示两个人的关系无法再比说话会更近一步——维持现在的状态就已经是个人行为的极限,有关部门可不会一直打瞌睡。“我们只能把感情生活压缩在每周一次的说话会活动里,这已经很奢侈了。”她对他说,同时温柔地抚摩他的胸膛。“只有在说话会里,我们才是阿尔特弥斯和王二。而在其他时间里,你是19842015,而我是 19387465。”
对此,阿瓦登只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确实他不该奢求更多。
除了感情,发生变化的还有互联网络。自从加入说话会以后,阿瓦登逐渐发现互联网表面下潜藏的一些东西。正如瓦格纳在一次活动的时候指出,普罗大众与有关部门的战争从未结束,总会有思想和言论从严厉管制的缝隙中流泻出来。阿瓦登发现,在完全公式化的EMAIL与网络论坛中其实隐藏着不少耐人寻味的细节,就好象那个 title一样,存在着各式各样的密码与隐藏寓意。这些东西出自不同人的手里,样式和破译方式都不同,阿瓦登不知道那些密码背后隐藏的是怎样的内容。不过有一点可以确知的是,说话会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地下集会,瓦格纳说的对,始终还是有人在试图用“健康”词汇表达“不健康”思想。
讽刺的是,给阿瓦登感触最深的,是有关部门的管制。以往他只是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绑缚起来,现在他能清晰地看清这种束缚与压抑的脉络,以及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各种手段。在小小说话会中享受到的自在让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在宽阔现实中的不自在。
“FUXKYOU, YOUSONOFBITCH!”
每一次的聚会,三位男士都会轻蔑地一起高喊这一句粗话。他们清楚这不会给有关部门带来什么不良影响,不过这确实很痛快。
这一周,阿瓦登特别地忙碌,他的同事因为不明原因而被屏蔽掉了,这样一来整个项目就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这项目是为有关部分设计一种软件,用来控制大功率主动式“旁观者”的能源分配控制。软件很复杂,他不得不每天在电脑前工作十几个小时,只有在身体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才停下来随便吃一点东西,喝一口纯净水,困了就躺在旁边的行军床上睡上一觉,爬起来继续工作。屋子里满是浑浊的烟味与袜子脏衣服的酸臭味,阿瓦登就在这种环境下蓬头垢面地敲着键盘,并不时揉揉满布血丝的眼睛。
偏偏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的暖气坏掉了。洋灰色的暖气片从昨天开始就变的冰凉,不再有热水流动。阿瓦登检查了一下,发现并不是管道问题,而且邻居们也碰到同样的事,看来是供热系统出了问题。这一变故的正面影响是稍微淡化了屋子内的酸臭味,负面影响是整个屋子变的有如冰窖一样。紧闭的窗户和门能挡住寒风,却挡不住寒冷,低温让本来就寒酸的房间更笼罩上一层霜气。无论是那把木椅还是行军床都象是冷酷的冰雕,屋子里唯一还有些热气的就只剩下电脑。阿瓦登不得不披上所有的御寒衣物,蜷缩在床上,把电脑的散热口对准自己。
有关部门宣布“供热”和“暖气”暂时也被列入敏感词汇,于是阿瓦登没办法写信向供热部门询问,只好静待,除了用来敲键盘的指头以外,尽量保持全身一动不动,以节约热量。在停止供暖后的第四天,暖气片里终于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带着热气的水开始流动,屋子里恢复了温暖,“供热”和“暖气”又可以恢复使用了。于是 EMAIL与网络论坛上全都是“庆祝有关部门恢复供应暖气,急人民之所急”的帖子,EMAIL新闻组里也全是类似主题。
不过这对阿瓦登来说太晚了,他生了病,感冒,而且是重感冒。他面色苍白,全身软弱无力,头疼的象是被一枚达姆弹射入头部,只能躺在床上等医生。医生来到他家里,给他做了两三次点滴,喂了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药片,叫他静养。这一场病足足持续了数天,他不得不放弃参加这一星期的说话会,身体状况实在太差了,阿瓦登甚至怀疑自己搞不好会因此而死掉。
阿瓦登躺在床上,心里懊悔不已,说话会是他唯一的乐趣,现在他却没办法参加。他把头蒙在被子里胡思乱想,瓦格纳这一次会带什么特别的东西来呢?兰斯洛特有没有把两个孩子也领过来?还有阿尔特弥斯,他没参加的话,她会和谁“完全交流”呢?瓦格纳还是兰斯洛特?他还想到了杜拉丝,上一次的聚会里,杜拉丝讲到了温斯顿在秘密幽会的屋子里对朱丽亚说“我们已经死了”,朱丽亚附和着说“我们已经死了”,这时候第三个声音说道“你们已经死了。”
杜拉丝就讲到这里,就停住了。阿瓦登急切地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第三个声音是谁,是党吗?温斯顿和朱丽亚是否会被捕,他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光是他,阿尔特弥斯也很希望知道后续情节的发展,不过她并没有去追问杜拉丝。
“让这成为一个悬疑,这样接下来的一周我们的生活都会在期待的乐趣中度过。”她对阿瓦登说,然后两个人继续沉溺于intercourse的快乐。
“也许他们都会死。”阿尔特弥斯在交流结束后,看着天花板说。
“也许那只是奥布林的声音,他去探望他们。”阿瓦登安慰她道,但是他的心里也不确定。
阿瓦登的病持续了十天,然后他终于痊愈了。他痊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去看墙上的日历:这一天恰好是星期日,说话会活动的日子。阿瓦登已经缺席了一周,这已经令他如饥似渴,甚至做梦都在和他们一起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所幸他并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所以24小时工作的旁观者并没发出任何警报。
阿瓦登简单地洗了一下脸,用一把有些生锈的剃刀沾着肥皂仔细地刮掉脸上粗硬的胡须,然后咕噜咕噜地刷了刷牙齿,用手和毛巾沾着热水将自己蓬起的乱发压下去。因为生病,有关部门发了一些补贴给他,其中包括两块羊角面包、两瓶姜汁啤酒和一份精制砂糖。他将这些东西都用塑料布仔细包好,揣到宽大的军大衣里,打算带到说话会上去与大家分享。
今天的天气和往常一样地冷,阿瓦登把自己裹在大衣里,登上前往效率大楼的公共汽车。一路上车厢里的广播重复着“营造健康的互联网络”以及一些优秀网络用户的先进事迹;车厢前面的电子屏幕不断滚动显示着最新的健康词汇列表,一个旁观者自车顶垂下来睥睨着车内的每一个表情呆滞的人。阿瓦登坐在最后一排,望着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建筑物与枯黄的树木发呆。
车子很快就到达了辛普森大楼附近的车站,阿瓦登下了车,把手放到怀里摸了摸塑料布包着的食物,朝着大楼走去。他在半路无意中抬起头,忽然一阵冰冷的寒流刺入他的胸腔,迫使他停住了脚步。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看到了效率大楼的第五层阿尔特弥斯家的窗户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以前阿尔特弥斯家面向大街的窗户总是挂着粉红色的窗帘,而现在窗帘则被扯到了两边,窗户大开,用肉眼可以勉强看到窗玻璃和屋子里雪白的墙壁。假如今天有说话会的话,阿尔特弥斯绝对不会把有屏蔽效果的窗帘打开。而且打开窗户这件事也绝不寻常,在这个城市里的室外空气十分浑浊,几乎不会有人会去开窗换气。
也就是说,今天并没有说话集会召开,而是发生了另外一些事情。阿瓦登望着那窗户,心情开始变的有些慌乱,他把手从兜里掏出来,叼起一支香烟,把身体靠在一根电线杆旁故做镇静,以免被行人怀疑。究竟说话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一周停办了呢?要知道,只要还有复数的成员能够出席,说话会就会一直办下去,难道说瓦格纳、兰斯洛特、杜拉丝和阿尔特弥斯同时无法出席?这种概率实在太小了。阿瓦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四周不安地张望。忽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一个念头霎时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灵,让他几乎眩晕过去。
“说话会本周不会有了,以后也不会有了。”阿瓦登嘴唇默默地蠕动着,面如死灰。
他看到在街道内侧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隐藏着一个类似雷达天线的东西,其造型很象是两个背部贴在一起的大碗。阿瓦登心里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正是他负责软件设计的大功率主动式“旁观者”,这造型他很熟悉。这装置可以主动发射电波去探测人们的声音,并检查其中是否存在敏感词汇。
这样的装置居然就安放在阿尔特弥斯家附近,那么就等于说话会完全暴露在了有关部门的监控之下。主动式旁观者的强大刺探电波会轻易刺穿她家中的铅质窗帘,把所有成员的话原封不动地传到有关部门耳朵里。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这一技术的突破意味着有关部门可以不再被动地等待警报,可以主动出击去刺探人们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说的任何话语。阿瓦登可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阿尔特弥斯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被有关部门记录下来,会有机器统计出到底有多少违禁词汇被他们使用过;然后联邦警察会冲进她的屋子,将正在聚会的成员们都带走,只留下搜查过后空荡荡的房间和窗户。
阿瓦登想到这里,心如刀绞,他一点也不为自己的侥幸逃脱而感到幸运。他的胃袋翻腾起来,一种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直接升到嘴边,让他想吐,却又不能吐——因为“呕”也是个敏感词汇;大病初愈的孱弱身躯无法承受这种打击,象害了风寒一样颤抖起来,几乎站立不住。
他不敢继续朝前走去,仓皇地转过身去,登上另外一辆公共汽车,把嘴闭的更紧了。等阿瓦登回到自己家楼下,看到楼房附近另外一架新的主动式旁观者正在兴建中,漆黑的天线在半空舒展开来,仿佛一面巨大的蜘蛛网。看来有关部门已经着手在整个纽约市部署这种新兴高科技产品。
他不敢驻足观看,低着头从那巨大装置旁边走过,一路不停地走回家,然后把自己的脸紧紧地压在枕头里,却不敢哭出声音来,连一句“FUXKYOU,
YOUSONOFBITCH”都不能说。
从那以后,阿瓦登的生活回到了普通状态——就是说和原来一样沉滞、压抑、欠缺激情,健康向上,缺乏低级趣味。兰斯洛特说过:“战争的结果就是,大众的自由意识会将语言推向死亡的边缘”,现在看来,他的预言是很准确的:说话会的覆灭,导致“说话”、“歌剧”、“完全”、“交流”几个词先后被剔除出了健康词汇列表,成为敏感词汇。
另外,虽然阿拉伯数字还能用,但“1984”这一个数字组合也被屏蔽掉了,这让包括阿瓦登在内的程序员在编写程序时不得不谨慎地检查数字是否违规,这额外增加了很多工作量,让他更加疲惫。
阿瓦登不是没有担心过,也许在某一天的深夜,他就会忽然接到一封EMAIL,让他留在家里不要动,不要试图在网络做任何动作;接着电话会响起,电子女声会把这一要求重复再重复,直到警察打开他家的大门,把他带去未知的地方,那里有未知的命运等待着他。《1984》后面的情节发展阿瓦登始终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杜拉丝已经彻底失踪了,所以温斯顿和朱丽亚的结局始终是个谜;就好象兰斯洛特、瓦格纳、杜拉丝和阿尔特弥斯的结局一样,也不从得知。其实这两件事对于阿瓦登来说没什么本质性的区别,所以它们也可以看做是同一个谜。
其实他最担心的,是阿尔特弥斯。每次想到这个名字,阿瓦登就难以抑制心中的郁闷。她究竟会怎么样,彻底被屏蔽掉吗?如果是那样,那么她在这世界上遗留下来的唯一痕迹,就是一个程序员记忆里的假名而已了。
说话会消失后三个星期,仍旧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来找过阿瓦登,他也没收到过任何类似内容的EMAIL,阿瓦登一直在想,也许是他们没有吐露出自己的下落,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认识的只是一个叫王二的程序员。这个城市里有数以千计的程序员,而王二是个假名。
因此,生活一如既往地平静。不,确切地说,还是有一点不同的,那就是互联网络健康词汇列表:那上面的词组消失的速度比以前要快的快,每小时每分钟都有词与单字飞快地在名单上消失,阿瓦登不得不花上大量时间去更新列表,以跟紧当前形势。
与词汇列表更新速度相对的,EMAIL和网络论坛上的东西越来越乏味。因为人们不得不用极有限的词去表达广泛的意思,大家都变得寡言少语。就连那些秘密的暗语和联系方式也少了许多;整个网络就象是前些天阿瓦登家里出了问题的暖气片一样:虽然名义上是给人带来温暖的东西,但却变的冰冷、僵硬,让人如坠冰窟。
这一天,阿瓦登从电脑前抬起头来,他看了看窗外迷茫的灰色天空,胸口一阵抽搐,不由得痛苦地咳了一声。他拿起塑料杯,将杯子里的纯净水一饮而尽,杯子丢进同样是塑料质地的垃圾桶里,发出钝钝的撞击声,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是一团垃圾,举起手敲了敲,果然发出同样钝钝的撞击声。
然后他拿起大衣,戴上墨绿色的护目镜,走出门去。阿瓦登没带便携式的旁观者,那东西已经不需要了,城市里到处都是主动式的旁观者,随时监听是否有违禁词汇的存在。整个纽约现在就象是互联网络一样,被有关部门营造成十分健康。
阿瓦登这一次外出是有正当理由的,他决定去取消网络论坛服务,这服务已经用不着了,因为无论EMAIL,新闻组,BBS论坛还是其他什么现在全部都变成了一样的东西。
从日历来说现在应该是春季,但外面还是很冷,高大的灰色建筑矗立在平地上,仿佛绝对零度下的石林。大团大团的风裹着黄沙与废气穿行其间,风沙无处不在,让人置身其中而难以摆脱。阿瓦登把手揣进兜里,脖子缩进领口,畏缩着向网络部的大楼走去。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看到阿尔特弥斯正站在前面的路灯下,穿着黑色的制服。可是她的变化有多么大啊,面容象是老了十岁,满脸都是衰老的皱纹,年轻的活力荡然无存;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两个乌黑的大眼睛显得异常空洞,目光越过阿瓦登延伸到远方,没有一个明晰的焦点。
阿瓦登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碰到她,这让他已经沉寂已久的心灵泛起了几点火花,可惜他迟钝的神经已经无法表达出“激动”这一个简单的情感了。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阵,他终于木然走到她身边,张了张嘴唇,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他掏出今天新发布的健康词汇列表,发现上面是一片空白——终于连最后一个词组也被有关部门屏蔽了。
于是阿瓦登只好保持着沉默,默默地与面无表情的她擦肩而过,继续向前走去。他的身影逐渐融入同样安静的灰色人群之中,整个城市都显得寂静极了。
【转载】科幻小说《寂静之城》(上) by 马伯庸
6/11/2009 12:51: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按】
难以言传的精妙作品,句句直抵现实,令人感同身受。原发表于2005年第5期<科幻世界>上,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进行了删节,这是发在马伯庸个人网站上的原文 。
推荐延伸阅读 George Orwell 小说《1984》、《动物农场》以及跟据小说改编的电影《1984》
——————《寂静之城》的分隔线——————
And in the naked light I saw ten thousand people, maybe more.
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 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
People writing songs that voices never shared, no one dared disturb the
sound of silence.
--- The sound of silence
美利坚合众国,2015年,纽约。
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阿瓦登正趴在电脑前面睡觉。电话铃声十分急促,尖锐,每一次振动都让他的耳膜难受好久。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十分不情愿地爬起来,觉得脑子沉滞无比。
其实他的脑子一直就很沉滞,这种感受既然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他身处的房间很狭窄,空气不很好,唯一的两扇窗户紧闭着——即使打开窗户也没用,外面的空气更加浑浊。这是一间大约只有三十平米的小屋子,屋子墙壁上泛黄的墙纸有好几处开始剥落,天花板上的水渍渗成奇怪的形状;一张老式的军绿色行军床摆在墙角,床腿用白漆写着编号;紧挨着行军床的是一张三合板制成的电脑桌,桌上摆着一台浅白色的电脑,机箱后面五颜六色的电线纠缠在一起,把它们自己打成一个古怪的死结,杂乱无章地蔓延到地板与墙角,仿佛常春藤一样。
阿瓦登走到电话前,慢慢坐到地板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话,手却没有动。这部古怪的东西是老式的按键式电话,大概是十几年前的款式,这是阿瓦登有一次去费城出差时偶尔在一家杂货店里买到的;他拿回家以后稍微修理了一下,发现居然还能用,这让他当时小小地兴奋了一阵子。
电话继续在响着,已经是第七声。阿瓦登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去接听了。于是他弓下腰,用两个指头拈起电话,慢慢把电话放到耳边。
“请说出你的网络编号?”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并不急噪,事实上它也不带其他任何的感情色彩,因为这是电脑合成的人工智能语音系统。
“19842015”
阿瓦登熟练地报出一连串数字,同时开始觉得胸有些更闷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些空洞的电子声音,
他有时候想,假如打过电话来的是一位声音圆润的女性该多好。阿瓦登知道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这幻想会让他的身体得到几秒钟的舒缓。
话筒里的声音仍旧在继续着。
“关于你在十月四日提交的网络论坛用户注册申请已经被受理,经有关部门审查后确认资格无误,请在三日内持本人身份证件、网络使用许可证及相关文件前往办理登记手续,并领取用户名及密码。”
“知道了,谢谢。”
阿瓦登谨慎地选择词语,同时努力挤出一副满足的微笑,好象话筒的另一侧有人在看着自己一样。放下电话,阿瓦登先是茫然地盯着它看了大约两分钟,然后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腕,坐回到电脑前面,缓慢地推动了一下鼠标。
电脑屏幕“啪”地一声亮了起来,显示出一个登陆的界面,还有一行英文:“请输入你的网络编号和姓名。”阿瓦登将那八位数字敲进去,又输入了自己的名字,点击“登陆”。随即机箱的指示灯开始频繁地闪动起来,整个机器发出细微的噪音。
每一个使用互联网的人都有一个网络编号,没有这个编号,就无法连接进互联网络。每一个编号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只有一个;这是使用者在网上的唯一代号,既不能修改,也不能取消。这些编号分别对应着使用者身份证上的名字,因此19842015就是阿瓦登,阿瓦登就是19842015。阿瓦登知道有些记忆力不好的人会把自己的编号印在衣服的后面,那看起来颇为滑稽,也容易引发一些不正当的联想。
有关部门说使用网络实名制是为了规范网络秩序方便管理,杜绝因匿名使用网络而产生的一系列重大问题和混乱。阿瓦登不太清楚那一系列重大问题会是什么,他自己没试过用假名上网,他所认识的任何人里也不曾有人尝试过——事实上,从技术角度来说,他根本没办法匿名登陆互联网络,没有编号就没有权限上网,而编号则连接着他的详细档案,换句话说,没人能在网上隐藏自己。有关部门把这一切都考虑的很周详。
“有关部门”,这是一个语意模糊、但却有着权威与震慑力的词组。它既是泛指,又是确指,其所涵盖的意义相当广泛。有时候,它指的是为阿瓦登颁发网络编号的美国联邦网络管理委员会;有时候它是将最新通告及法规发到阿瓦登EMAIL信箱的服务器;还有时候它是监察网络的FBI特属网络调查科;总之一句话,有关部门是无处不在,无职不司的,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给予指导、监控或者警告,无论你是在网上还是网下。
简直就象是老大哥一样无微不至。
电脑仍旧在持续运转着,阿瓦登知道这得花上一阵子。这台电脑是有关部门配发给他的,具体型号和配置阿瓦登并不清楚,机箱是被焊死的,无法打开。于是他拿出一小瓶清凉油,用右手小拇指的指甲挑出一点抹在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从脚下堆积如山的杂物里翻出一个塑料杯子,从桌子旁的饮水机里接了半杯蒸馏水,就着一片镇痛片一饮而尽。蒸馏水穿过喉咙和狭长的食道滑进胃里,空泛的味道让他有些恶心。
音响里忽然传来一阵美国国歌的旋律,阿瓦登放下杯子,重新把目光投到电脑上去。这是已经连入互联网络的标志。屏幕上首先跳出来的是有关部门的通告,白底黑色四号字,里面陈述了使用互联网的意义以及最新的规章制度。
“缔造健康的互联网络,美国万岁!”
音响里传来激昂的男性呼声,阿瓦登不大情愿地跟着大声念了一遍。“缔造健康的互联网络,美国万岁!”
这段呼号持续了三十秒钟,然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写着“缔造健康的互联网络”标语的桌面背景。另外一个窗口慢慢浮上开,上面开列出几个选项:工作、娱乐、电子信箱和BBS论坛。其中BBS选项呈现灰色,说明这项功能还没有开通。
整个操作系统简洁明了,这台电脑的浏览器没有地址输入栏,只是在收藏夹里有几个无法修改的的网站地址。理由很简单,这些网站都是健康向上的,假如其他站点和这些网站一样,那么只保留这些网站就够了;假如其他站点与这些网站不一样,那么就是不健康的,是低级趣味,不能保留。这是有关部门精心设计的,是为了公民的精神健康着想,生怕他们受到不良信息的侵染。
阿瓦登首先点开了“工作”,一连串和他工作相关的站点列表与相关软件在电脑上显示出来。阿瓦登是一名程序员,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根据上级的要求编写程序。这份工作很无聊,不过可以保证他有稳定的收入。他不知道自己的源代码会被用到哪里去,上级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他打算继续昨天的工作,但是很快发现自己很难继续下去。阿瓦登觉得今天的情绪比以前要烦躁,无法集中精神,大脑还是很呆滞,胸口仍旧发闷。他试图娱乐自己,但是他发现“娱乐”选项里只有纸牌与挖地雷,根据有关部门的说法,这是两个健康的游戏,没有暴力,没有色情,不会让人产生犯罪冲动,也不涉及任何政治色彩。据说美国境外也是有互联网络站点的,不过无法连上去,因为本国的互联网络自成格局,独立自主,普通人无法直接连接到国外——IE浏览器没有地址栏,就算知道地址也没有用处。
“您有一封新邮件。”
系统忽然跳出来提示,阿瓦登终于找到了可以暂停工作的理由,他很快移动鼠标到电子信箱的选项上,点开,很快一个新的界面出现了。
“To: 19842015
From:10045687
Subject: 模块、已经、完成、当前、项目、是否、开始。”
阿瓦登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失望。每一次他收到新的电子邮件,都希望能够有一次新鲜的刺激来撞击他日益迟钝的脑神经,每一次他都失望了。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觉得保持期待至少能够享受到几秒钟快感。就好象他期待着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个圆润温柔的女性声音一样。不给自己一些渺茫的希望,阿瓦登觉得自己迟早会疯掉的。
这封信很简短,但是内容很充实。19842015是阿瓦登的网络编号,而10045687则是他的一位同事的编号,这种工作性质的信件通常都以编号相称。信的内容是几个不连续的英文单词,这是有关部门所提倡的一种电子邮件书写方式,因为这样可以方便软件检查信件中是否含有敏感词汇。
阿瓦登打开回信的页面,同时另开了一个窗口,打开一份名字叫做“网络健康语言词汇列表”的TXT文档。这是有关部门要求每一位网民所必须使用的词汇。当他们书写电子邮件或者使用论坛服务的时候,都得从这个词汇列表中寻找适合的名词、形容词、副词或者动词来表达自己想要说的话。一旦过滤软件发现网民使用了列表以外的词,那么这个词就会被自动屏蔽,取而代之的是“请使用健康语言”。
“屏蔽”是个专有名词,被屏蔽的词将不允许再度被使用,无论是在书信里还是口头都不允许。讽刺的是,“屏蔽”一词本身也是被屏蔽的词汇之一。
这个列表是经常更新的,每一次更新都会有几个词在列表上消失,于是阿瓦登不得不费劲脑汁寻找其他词语来代替那个被屏蔽掉的词语或者单字。比如在以前,“运动”这个词是可以使用的,但后来有关部门宣布这也是一个敏感词汇,阿瓦登只好使用“质点位移”来表达相同的意思。
他对照着这份列表,很快就完成了一封文字风格与来信差不多的EMAIL——健康词汇表迫使人们不得不用最短的话来表达最多意思,而且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修辞,所以这些信件就好象是那杯蒸馏水一样,淡而无味,阿瓦登有时候想,他早晚也会和这些水和信一样腐烂,因为这些信是他写的,水是他喝的。
接下来阿瓦登启动检查软件先扫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无意中加入什么敏感词汇。等这一切都完成后,他按下了发送键,邮件被送出去了。
阿瓦登没有留下备份,因为他的机器里没有硬盘,也没有软驱、光驱或者USB接口。这个时代宽带技术已经得到了很大发展,应用软件可以集中在统一的一个服务器中,个人用户调用时的速度丝毫不会觉得迟滞。因此个人不需要硬盘,也不需要本地存储,他们在自己电脑里写的每一份文档、每一段程序、甚至每一个动作都会被自动传送到有关部门的公共服务器中,这样便于管理。换句话说,阿瓦登所使用的电脑,仅仅具备输入和输出两种功能。
完成了这封信后,阿瓦登再度陷入了软绵绵的焦躁状态,这是一个连续工作了三天的程序员的正常反应。这种情绪很危险,因为它让人效率低下精神低迷,而且没有渠道发泄。“疲劳”、“烦躁”以及其他负面词汇都属于危险词汇,如果他写信给别人抱怨的话,那么对方收到的将会是一封写满“请使用健康语言”的EMAIL。
这就是阿瓦登每天的生活,今天比昨天更糟糕,但应该比明天还稍微好一点。事实上这个叙述也很模糊,因为阿瓦登自己并不清楚什么是“好一点”,什么是“更糟糕”。“好”与“坏”是两个变量,而他的生活就是一个定量,只有一个常数叫“压抑”。
阿瓦登推开鼠标,把脑袋向后仰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至少“呼”这个字还没有被屏蔽)这是空虚的表现,他想哼些歌,但却又不记得什么,转而吹了几下口哨,但那听起来与一只生了肺结核的狗差不多,只得做罢。有关部门象幽灵一样充斥在整个房间里,让他无法舒展自己的烦闷。就好象一个人在泥沼里挣扎,刚一张口就被灌入泥水,甚至无法大声呼救。
他的头不安分地转了几转,眼神偶尔撇到了摆在地板上的老式电话机,他忽然想到还必须要去有关部门申请自己的BBS论坛浏览许可证。于是他关掉“工作”和“电子邮件”窗口,退出了网络登陆。阿瓦登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毫不犹豫,他很高兴能够暂时摆脱互联网络,在那上面他只是一串枯燥的数字和一些“健康词汇”的综合体。
阿瓦登找出一件破旧的黑色呢子大衣,那件大衣继承自他的父亲,袖口和领子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个别地方有灰色的棉花露出来,但还是很耐寒。他把大衣套到身上,戴上一副墨绿色的护镜,用过滤口罩捂住嘴。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旁听者”别在耳朵上,然后走出家门去。
纽约的街上人很少,在这个时代,互联网的普及率相当地高,大部分事务在网上就可以解决,有关部门并不提倡太多的户外活动。太多的户外活动会导致和其他人发生物理接触,而两个人发生物理接触后会发生什么事则很难控制。
“旁听者”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而发生的,这是一种便携式的语言过滤器,当携带者说出敏感词汇的时候,它就会自动发出警报。每一位公民外出前都必须要携带这个装置,以便随时检讨自己的言语。当人们意识到旁听者存在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沉默,至少阿瓦登是如此。有关部门正逐步试图让网络和现实生活统一起来,一起“健康”。
这时候正是11月份,寒风凛冽,天空漂浮着令人压抑的铅灰阴云,街道两旁的电线杆仿佛落光了叶子的枯树,行人们都把自己包裹在黑色或灰色的大衣里面,浓缩成空旷街道上的一个个黑点飞快移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烟雾将整个纽约笼罩起来,不用过滤口罩在这样的空气里呼吸将会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
距离上一次离开家门已经有两个月了吧,阿瓦登站在公共汽车站的站牌下,不无感慨地想,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很陌生,泛黄,而且干燥。那是上一次沙尘暴的痕迹。不过沙尘暴这个词也已经被屏蔽了,因此阿瓦登的脑海里只是闪过那么一下,思想很快就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站在阿瓦登旁边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高个男人。他先是狐疑地看了阿瓦登一眼,看到后者沉默地沉在黑色大衣里,他的两只脚交替移动,缓慢地凑了过去,装做漫不经心对阿瓦登说:
“烟,有吗?”
男人说,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晰,而且词与词之间间隔也足够长。这“旁听者”还没有精密到能够完全捕捉到每一个人语速和语调的程度,因此有关部门要求每一位公民都要保持这种说话风格,以方面检测发言人是否使用了规定以外的词汇。
阿瓦登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舔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回答说:
“没有。”
男人很失望,又一次不甘心地张开嘴。
“酒,有吗?”
“没有。”
阿瓦登又重复了一次这个词,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烟和酒了,也许是缺货的关系吧,这是常有的事。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旁观者”这一次却没有发出警报。以阿瓦登的经验,以往一旦烟、酒或者其他生活必需品发生短缺现象,这个词就会暂时成为被屏蔽掉的敏感词汇,直到恢复供给为止。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疲惫,红肿的眼睛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的特征,这是长时间挂在网上的关系。他的头发蓬乱,嘴边还留着青色的胡子碴,制服下的衬衣领口散发着刺鼻的霉味。能看的出,他也很久不曾到街上来了。
阿瓦登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耳朵上空荡荡的,没有挂着那个银灰色的小玩意“旁听者”,这实在是一件严重的事情。不携带“旁听者”外出,就意味着语言不会再被过滤,一些不健康的思想和言论就有可能孳生,因此有关部门相当严厉地规定公民上街必须携带旁听者。而这个男人的耳朵旁却什么也没有。阿瓦登暗暗吃惊,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去提醒还是装做没看到。他暗自想,也许向有关部门举报会更好。
这时候那个男人又朝他靠近了一点,眼神变的饥渴起来。阿瓦登心里一阵紧张,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这难道是一次抢劫?还是说他是个压抑太久的同性恋者?那个男人忽然扯住他的袖子,阿瓦登狼狈地挣扎却没有挣开。出乎他的意料,那个男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大吼一声,用一种阿瓦登已经不太习惯了的飞快语速向他倾泻起话语来。阿瓦登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的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和你多几句话,就几句,我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我叫斯多葛,今年三十二岁,记得,是三十二岁。我一直梦想有一套在湖边的房子,有一副钓鱼竿和一条小艇;我讨厌网络,打倒网管;我妻子是个可恶的网络中毒者,她只会用枯燥乏味的话叫我的网络编号;这个城市就是一个大疯人院,里面大疯子管着小疯子,并且把所有没疯的人变的和他们同样疯狂;敏感词汇都去他X的,老*受够了……”
男人的话仿佛一瓶摇晃了很久然后突然打开的罐装碳酸饮料,迅猛,爆裂,而且全无条理。阿瓦登惊愕地望着这个突然狂躁起来的家伙,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对他产生了一点同情,那种“同病相怜”式的同情。男人的话这时候已经从唠叨变成了纯粹谩骂,全部都是最直抒胸臆的那种。阿瓦登已经有五、六年不曾说过这些脏话,最后一次听到这些也是四年前。有关部门认为这都有碍精神文明,于是全部都屏蔽掉了。
而现在这个男人就在公众场合对着他大吵大嚷,似乎要将被屏蔽掉的敏感词汇一口气全倒出来。他的目光和手势并不针对任何人,甚至也不针对阿瓦登,更象是在一个人在自说自话。阿瓦登的耳膜似乎不习惯这种分贝,开始有些隐隐做痛,他捂着耳朵,拿不定主意是干脆逃掉还是……这时候,远处街道出现两辆警车,一路闪着警灯直直冲着这座公共汽车站而来。
警车开到站台旁时,男人仍旧在痛骂着。警车门开了,涌出了五、六名全副武装的联邦警察。他们扑过去将那个男子按在地上,用橡皮棍痛打。男人两条腿挣扎着,嘴里的语速更快了,骂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其中一名警察掏出一卷胶带,“嚓”地一声扯下一条向男人的嘴贴去。男人在嘴被胶带封住之前,突然提高嗓门,冲着警察痛快无比地喊了一句:“FUXKYOU,
YOUSONOFBITCH!”阿瓦登看到他的表情由疯狂变成享受,面带着微笑,似乎完全陶醉在那一句话所带来的无上快感和解脱感中。
联邦警察们七手八脚地将男人送进了警车,这时才有一名警察走到了阿瓦登的跟前。
“他,是,你朋友?”
“我,不,认识。”
警察盯了他一阵,取下他耳朵上的“旁观者”查看记录,发现他并没有提及任何敏感词汇,于是重新给他戴回去,警告他说那名男子说的全部都是极度反动的词汇,要求他立刻忘掉,然后转身押着那男子离开了。
阿瓦登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他有一瞬间涌现出一种冲动,也想在这空旷的街道上大喊一声“FUXKYOU, YOUSONOFBITCH”那一定很爽快,他心里想,因为那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享受。不过他也知道,这也是妄想的一种,“旁观者”紧帖在耳朵上的冰凉感觉时刻提醒着他。
街上很快就恢复了冷清,十分钟后,一辆公共汽车慢吞吞地开进站里,锈迹斑斑的车门哗啦一声打开,一个电子女声响彻整个空荡荡的车厢:“请乘客注意文明用语,严格按照健康词汇发言。”
阿瓦登把自己缩进大衣,压抑住自己异样的兴奋,决定继续保持沉默下去。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公共汽车到了目的地。从破碎的车窗玻璃里吹进来的寒风让阿瓦登脸上挂起一层暗灰色的霜气,面部被风中的沙砾和煤渣刮的生疼。他听到电子女声报出了站名,就站起身来,象一条狗一样抖抖身上的土,走下车去。
车站对面就是阿瓦登要去的地方,那是有关部门负责受理BBS论坛申请的网络部。这是一间五层的大楼,正方形,全水泥混凝土结构,外表泛灰。如果没有那几个窗户的话,那么它的外貌将与水泥块没有任何区别:生硬、死气沉沉,让蚊子和蝙蝠都退避三舍。
BBS论坛是一种奇特的东西,从理论上来讲它完全多余,BBS的功能完全可以由EMAIL新闻组来取代,后者更容易管理和审查。而且申请使用BBS论坛资格不是件容易的事,申请人必须要通过十几道手续和漫长的审查才能有浏览资格,浏览资格三个月才会被允许在指定论坛发布帖子,至于自己开设BBS则几乎是不可能。
因此真正对BBS有兴趣的人少之有少。阿瓦登当初之所以决定申请BBS论坛资格,纯粹是因为他那种模糊但却顽强的怀旧心态,就好象他从杂货店里买的那部老式电话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自找麻烦,也许是为了给生活带来些刺激,还是说为了强调自己和曾经旧时代的那么一点点联系,也许两者兼有之。
阿瓦登恍惚记得在他小的时候,互联网与现在并不太一样。并不是指技术上的不同,而是一种人文的感觉。他希望能通过使用BBS论坛回想起一些当年的事情。
阿瓦登走进网络部的大楼,大楼里和外面一样寒冷,而且阴森。走廊里没有路灯,蓝白色调的两侧墙壁贴满了千篇一律的网络规章条文与标语,冰冷的空气呼吸到肺里,让阿瓦登一阵痉挛。只有走廊尽头的小门缝隙里流泻出一丝光亮,小门的上面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的是“网络部BBS论坛科。”
一走进这间屋子,阿瓦登立刻感觉到一阵温洋洋的热气。屋子里的暖气(或者是空调)开的很大,让阿瓦登冻麻了的手脚和脸麻酥酥的,有些发痒,他不禁想伸出手去挠挠。
“公民,请您站在原地不要动。”
一个电子女声忽然从天花板上的喇叭里传来,阿瓦登触电似地把手放下,恭敬地站在原地不同。他借这个机会观察了一下这间屋子。这屋子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狭长形的大厅,一道拔地而起的大理石柜台象长城一样将房间割裂成两部分,柜台上还装着一排银白色的圆柱形栅栏,直接连到天花板。屋子里没有任何装饰,没有观赏植物,没有塑料鲜花,甚至没有长椅和饮水机。
“缔造健康的互联网络,美国万岁。”
阿瓦登跟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请前往八号窗口。”
电子女声的语调很流畅,因为这是电脑制作出来的,因此没有敏感词汇的限制。
阿瓦登转头看到在自己右手边的不远处,大理石柜台上的液晶屏幕显示着八号的字样。他走过去,拼命抬起头,因为柜台实在太高了,他只能勉强看到边缘,而无法看到柜台另一侧的情形。不过他能听到,一个人走到柜台对面,坐下去,并有翻动纸张与敲击键盘的声音。
“请把文件放入盒子里。”
柜台上的喇叭传来命令。出乎意料,这一次在喇叭里的声音却变了。虽然同样冷漠枯燥,但阿瓦登还是能分辨出它与电子女声的不同——这是一个真正的女性的声音。他惊讶地抬头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柜台太高了。
“请把文件放入盒子里。”
声音又重复了一次,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似乎对阿瓦登的迟钝很不满。
“是的,这是真正的女声……”阿瓦登想,电子女声永远是彬彬有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他把相关的电子身份证、网络许可证、网络编号和敏感词汇犯罪记录等一系列个人资料卡片一起放进柜台外的一个小金属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插进柜台上一个同样大小的凹槽中,关好门。
很快他听到“唰”的一声,他猜测这也许是对面的人——也许是个女人——将盒子抽出去的声音。
“你申请BBS服务的目的是什么?”
喇叭后的女声浸满了纯粹事务性的腔调。
“为了、提高、互联网络、工作效率、为了、缔造、一个、健康、的网络、环境,更好地、为、祖国、做出、贡献。”
阿瓦登一字一句地回答,心里知道这只是一道官方程序,只需要按标准回答就可以。
对面很快就陷入沉默,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喇叭再度响起。
“最后手续确认,你已经获得BBS论坛浏览权。”
“谢谢。”
“砰”的一声,金属盒子从柜子里弹了出来,里面除了阿瓦登的证件以外还多了五张小尺寸光盘。
“这是有关部门核发给你的BBS论坛统一用户名与密码,BBS论坛列表、互联网BBS论坛使用指南及相应法规、以及最新健康网络词汇列表。”
阿瓦登向前踏了一步,从盒子里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全拿出来,揣进大衣的大兜里。那些东西其实是可以全部放在同一张光盘里的,不过有关部门认为每一张光盘装一份文件有助于用户理解这些文件的严肃性和重要性,并产生敬畏。
他心里盼望着那个喇叭能再说两句。让他失望的是,对面传来的是一个人起身并且离开的声音,从脚步声的韵律判断,阿瓦登愈发相信这是一名女性。
“手续办理完毕,请离开网络部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甜美空洞的电子女声从天花板上传来,阿瓦登厌恶地抽动鼻翼,拿手揉了揉,转身离开这间温暖的大厅,重新进入到寒冷的走廊。
在回家的路上,阿瓦登蜷缩在公共汽车上一动不动,顺利申请到BBS的使用权让他有些虚无缥缈的兴奋。他闭着眼睛,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躲开破窗而入的寒风,右手在兜里不断摩挲那一系列光盘,还在怀念着那一个神秘的女声。
如果能再一次听到该多好,他不能抑制自己这样的想法,同时用拇指的指肚在光盘上轻轻地摩擦,幻想这几张光盘也曾经被她的手触摸过。他兴奋的几乎也想破口大骂一句“FUXKYOU,
YOUSONOFBITCH”,真奇怪,那名男子的骂声在他的记忆里根深蒂固,并时不时不自觉地滑到唇边。
忽然,他的手指在光盘上发觉到一丝异常的感觉。阿瓦登下意识地朝四周望去,确认周围一个乘客也没有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光盘全拿出来,就着窗外的光亮仔细端详。
阿瓦登很快注意到,在装有BBS论坛列表的光盘背面,被人用指甲轻轻地划了一道刮痕。这条刮痕很轻,如果不是阿瓦登仔细地抚摩光盘的话,是很难发觉到的。这条刮痕很奇特,是一条直线,而在这条直线末端的不远处,则是另外一条极短的刮痕,似乎刻意想弯成一个圆点。整体看上去就好象是一个叹号,或者倒过来说,象是字母i。
很快他在其他四张光盘上也发现了类似的刮痕,它们造型都不同,但都似乎代表着某种符号。阿瓦登回想起喇叭里那个女声最后一句提到过的文件顺序,于是把这五张光盘按照BBS论坛统一用户名与密码、BBS论坛列表、互联网BBS论坛使用指南、相应法规、以及最新健康网络词汇列表的顺序排列好,接着依次把那五道刮痕用手指临摹到汽车窗户上。很快那些刮痕构成了一个英文单词:
title
题目?这是什么意思?
阿瓦登看着这个单词莫名其妙,这究竟是纯属无意的痕迹,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这时候汽车停住了,又有几名乘客走上车来。阿瓦登挪动一下身体,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在车窗上写出来的字迹,然后装做打呵欠的样子抬起袖子,轻轻把那五个字母擦掉。
阿瓦登暗自庆幸,如果他没有在现在发现这些光盘上的痕迹,那么以后就永远没有机会发觉了。按照规定,个人电脑是不允许使用任何存储存设备的,因此阿瓦登的电脑并没有光驱。他下一步所要做的是将这些光盘送交到管区网络安全部,由他们将光盘内资料登陆到服务器中,再转发给阿瓦登。这是为了防止个人私自在家里制造、阅读或者传播黄色或者反动信息,网络安全部发出的通告是这么解释的。联邦的网络警察经常会突入到个人家中进行临时检查,看用户是否非法拥有信息贮存设备,阿瓦登曾经亲眼见过一个邻居被警察带走,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私自藏了一张光盘在家里——其实他只是打算拿那个当茶杯垫用。那个邻居再没回来过。
无论这些符号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它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这让阿瓦登感觉到兴奋。怀旧与渴望新奇是阿瓦登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两根精神支柱,否则他会与这座城市一样变的僵硬,然后窒息而死。
他先来到网络安全分部,将光盘交给那里的负责人,负责人反复地检查光盘和阿瓦登的表情,好象所有使用BBS论坛的人都不可信赖一样。末了负责人终于找不到什么破绽,只得将光盘收下,然后举起右手,阿瓦登和他一起高呼“缔造健康的互联网络”。这句话是唯一被允许可以连贯着被说出来的句子。
回到家里,阿瓦登脱掉大衣,摘了过滤口罩,将旁观者扔到了行军床上,然后整个人也倒进枕头里。每次出去外面都会让他疲劳,这一半是因为他孱弱的肉体已经不大适合室外活动;另外一半原因是因为他必须花费大量的精力来应付旁观者。
过了四十分钟,他才悠悠地醒过来,头还是和平常一样地疼,胸口还是一如既往地闷。胡乱吃了一点东西以后,阿瓦登爬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按程序登陆上网络,习惯性地先检查了一遍信箱。
信箱里有七、八封新的信件,其中两封是同事发来的事务信。另外五封则是网络安全部发给他的,内容就是他送交的那几张光盘。
阿瓦登打开了包含有BBS论坛的用户名、密码和BBS论坛列表的两封信。他看到自己的论坛通用用户名叫做19842015,和自己的网络编号完全一样,不由得有些失望。他依稀记得在小的时候,BBS论坛的用户名是可以自己决定的,而且每一个论坛都可以不同,一个人在网上并不单只是一串枯燥数字。
小时候的记忆往往是跟童话和幻想混杂在一起,未必与实际相符。现实中你只能使用有关部门指定的用户名和密码,理由很简单,用户名和密码内也可能含有敏感词汇。
阿瓦登又打开了那份BBS列表,全部都是有关部门开设的官方论坛,没有私人的——事实上个人能够合法持有的电脑设备从技术上来说也无法架设新BBS—— 这些论坛的主题各有侧重点不同,但基本上是围绕着如何更好响应国家号召,缔造健康互联网络来说的。比如其中一个电脑技术论坛,主题就是如何更好地屏蔽掉敏感词汇。
居然在这些论坛中还有一个是关于游戏的。里面正在讨论的是一个如何帮助别人使用健康词汇的网络游戏,玩家可以操纵一名小男孩在街上侦察,看是否有人使用了敏感词汇,小男孩可以选择上前指责或者通知警察,抓到的人越多,小男孩得到的褒奖就越高。
阿瓦登随便打开了几个论坛,里面的人都彬彬有礼,说话很“健康”,就好象街上的那些行人一样。不,准确地说,比街上的气氛还要压抑。在街上的人也许还有机会保留一下自己的小动作,比如阿瓦登刚才在公共汽车上就偷偷地写了TITLE五个字母;而在网上论坛,人的最后的一点隐私也全被暴露出来,有关部门随时可以调看你的一切行动,无从遁形,这就是科学技术发展所带来的进步。
一阵失落和失望袭上阿瓦登的心头,他合上眼睛,把鼠标甩开,重重地向后靠去。原来他天真地以为BBS论坛也许会少许宽松一些,现在看来甚至比现实中更叫人窒息,他感觉到自己好象陷入沉滞的电子淤泥之中,艰于呼吸。“FUXKYOU,
YOUSONOFBITCH”再一次涌现到他的唇边,强烈无比,要化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
忽然,他又想到了那个神秘的title,那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五张光盘里或许隐藏着什么?也许这跟title有关系?
阿瓦登想到这里,把目光重新转向电脑屏幕,仔细去看网络安全部发来的五封信的title部分。五张光盘各隐藏着一个字母,凑到一起就是title,那么按照这个方式,那五封EMAIL的title凑到一起,就变成了一句话:去用户学习论坛。”
阿瓦登记得刚才他确实看到其中一个论坛的名字叫做“用户学习”,于是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连接到这个论坛去。他希望这并不是一个巧合。
用户论坛是一个事务性论坛,里面是一些关于BBS用户资料的投诉帖和管理帖,斑竹的是一个叫19387465的人;发帖的人和回帖的人数量都很少,里面冷冷清清的。阿瓦登打开帖子列表,按照刚才的规律去搜寻每一个帖子的标题,并把它们综合到一起,很快他就得到了另外一句话:
“每周日辛普森大楼5层B户。”
又是一个谜团,阿瓦登想。但这却坚定了他的信心,这其中必定隐藏着玄机。光盘、EMAIL和BBS论坛,连续三次都可以通过首词组组合的方式得到暗示,绝非巧合。
究竟是什么人会在有关部门的官方文件中隐藏着这样的信息呢?每周日在效率大楼5层B户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阿瓦登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兴奋感,未知事物的新奇刺激着他麻木很久的神经。更重要的是,这种在有关部门正式文件中玩弄的文字技巧,叫他有一种喘息的快感,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铁面罩上几个透进空气的小孔。
营造健康的互联网络。
FUXKYOU, YOUSONOFBITCH。
阿瓦登盯着屏幕上的桌面背景,用嘴唇比出了那句粗话的口型,并且比出了中指。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瓦登一直处于一种潜藏的兴奋状态,就象是一个摆出无辜表情嘴里却藏着糖果的小孩子,在大人转身过去之后露出狡黠的笑容,尽情享受心中藏有秘密的乐趣。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健康词汇在列表里又少了几个,窗外的空气又浑浊了几分,这已经是生活的常态。阿瓦登自己已经开始拿网络健康词汇表当日历来用,划掉三个词就证明过了三天,划掉七个就证明过了一周,于是周日终于到来了。
阿瓦登抵达辛普森大楼的时间是中午,暗示的句子里并没有指明时间,阿瓦登认为在中午前往应该是比较可以接受的。当穿着深绿军大衣,耳朵上别着旁观者的阿瓦登来到辛普森大楼的入口时,他的心开始忐忑不安地跳跃起来。他在上一星期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情景,而现在这个谜底就要揭晓了。无论在周日效率大楼会发生什么,也不会比现在的生活更加糟糕,阿瓦登心里想,所以他并不怎么害怕。
他走进大楼内部,发现这里的人也很少,空旷的走廊里只听到他哒哒的脚步声与回音。一部老电梯里贴着“缔造美好网络家园”的广告,以及一个充满了正义感的男性头像海报,背景是星条旗,他在纸里用右手食指指向观看者,头上写着一行字是“公民,请使用健康词汇。”阿瓦登厌恶地转过身去,发现另外一侧也贴着同样的海报,避无可避。
值得庆幸的是五楼很快就到了,电梯的门一开,对面的门上就赫然挂着B户的牌子。门是掉了漆的绿色,门框上还点了几滴墨水,一部简易的电子门铃挂在右上角。
阿瓦登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按电纽。
电铃响起,很快屋子里传来脚步声。阿瓦登觉得这脚步的韵律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门“咔拉”一声被打开一半,一名年轻女子一手握着把手,把身体前倾望着阿瓦登,警惕地说:
“你,找谁?”
女子疑惑地问道。阿瓦登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声音,就是那个在网络部BBS论坛科柜台后面的女性。她很漂亮,穿着墨绿色绒线衫,头上梳着这时代流行的短发,皮肤特别的白,只有嘴唇能看到一些血色。
看着女子的眼神,一瞬间阿瓦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豫了一下,他举起右手,轻声回答说:“title。”
后一篇:【转载】科幻小说《寂静之城》(下) by 马伯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