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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月的另一面(下)

8/27/2009 10:36: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九)

  云每天都准时恪守着月亮该出现的时候,在池塘边守候,只见月亮在天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却从未见到她化作仙女出现。满月变为下弦钩,中间几日湮没在太阳的光辉中,又重新生出上弦亮光,重新回复到满月。阴晴圆缺,时间在守望中流逝,不知不觉间,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月亮还是那样缓慢地转个不停,她那另一面的伤口,也丝毫未见好转的迹象。

  每当月至天顶,离大地最近的时候,云都会努力抬头仰望着天空,在心底深情地呼唤着月的名字。他知道用力喊是没用的,遥远的太空里没有空气,声音无法传送,她根本听不见;再怎么招手,用力挥舞,距离她太远了,只怕她也看不见。除非她能够化作仙女飘然下凡,否则自己就只能这样遥遥地望着,想象着她此刻一定也在低头俯瞰着大地,遍寻那片最不起眼的白色云朵——是我么,她想要寻找的可会是我么?

  可是,你为什么不再来了呢?你可知道我每日苦守在这里等候,思念漫过了所有的情绪,只为等你如约地出现。你说你会每天固定的时间来这里,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你答应过我呵,你说话怎能不算数?月静默不语,仿佛她难以名状的静谧忧伤——她跟我的眼神正在对望么?或者是心弦跳动的频率此刻恰好一样?云望着天空中的月,忽然感到一阵凄凉无助,她知道自己在等她么?或许她早已忘记了这个只有自己和她才知道的秘密角落,忘记了她曾带给自己的欢乐?难道自己还要傻傻的这样一直等下去么?这样的苦苦等候,何时才会是个尽头?

(十)

  池边的树看云被思念和无奈折磨得形销骨立,好心告诉他:那池塘原是有魔法的,你不妨去向它祈祷,它会听你的祷告。

  云停靠在湖面上,闭目祈祷,只见那水面上叽里咕噜地冒起了水泡,云俯下身,凝神倾听那水泡里魔力的声音:

  “月是受魔法感应召唤而来的……可是现在感觉不到她,她的感应场非常虚弱,稍纵即逝,捕捉不到……她大概伤得很严重,神力都失去了……”

  “她能好么?”听说她伤重不能来,云就像一把尖刀戳在心头那样的难受。

  “这个说不好。”池塘告诉云,这个世界上最睿智、最富有同情心的神灵就是太阳,每年唯有一天,当太阳光线能够直射这面池塘的时候,他就会幻化成人形。“你要去问太阳,他高高在上,纵览整个世界。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一定知道月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还要多久才到那一天?”云迫不及待,他实在有点熬不住这样不知答案的等待了。

  “快了,你看,等那根竖杆的影子完全看不见的那天,就该是他来的时候了。”池塘指给云看那竖杆的根部,果然那影子只剩下了短短的最后一节。

(十一)

  太阳神出现的时候,周身上下金光万丈,令云几乎无法直视。他用手遮挡着耀眼的强光,请慈悲的太阳神告诉他,月到底情形是怎样了。

  “月,那可怜的孩子,她被小行星击中了。”太阳神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见到那撞向地面的陨石,只不过是她受到猛烈击打之后碎裂出来的一小块而已。她当时在太空轨道上,突如其来的打击,比你想象得要严重得多,巨大的侧向撞击破坏了她和地球之间上亿年下来形成的默契,感应场几乎全被摧毁了,没有了聚积感应,她再也无法施展出神力,也不能来到这里了。”

  “现在你看到的,就是她在那里孤零零地旋转,自我疗伤。她正在试图重新接上地气,让旋转越来越慢,与地球之间的感应场重新同步建立起来,和她的脚步保持一致。等她能够始终保持一面朝向地球的时候,她的神力就会完全恢复了。可那需要很长时间,以我的推算,照这样的情形——”太阳神沉吟了一下,“起码需要上万年的时间。”

  “上万年?怎么会那么久!”云大叫起来,上万年之后,哪里还有自己?!就算月那时恢复了神力,重新来到此处,物是人非,又怎会不痛苦呢?

  “你这傻孩子,上万年在这个茫茫宇宙演化过程里面,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太阳神轻轻地拂去金甲上的尘埃,让那光芒无处不在,“月早已经历了几十亿年的修行,这一点小磨难对她不过是修炼道路中平常不过的艰难罢了,你不用替她担心,她自己会慢慢好起来。”

  “可是,尊敬的大神。”池塘在一旁看在眼里,插话了,“我想云的意思是,他自己恐怕等不及看到月归来了。”

  “唔,的确如此……”太阳神沉吟着,“朝云暮雨,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我的孩子,你的生命注定是有限的。”

(十二)

  我能做什么呢?云每日里望着依然在转个不停的月亮,天使与魔鬼轮流交替的她,他想去用自己的力量帮她停下来,可是他的力量太渺小了,起不到任何作用。

  没有人能够帮上忙,自己不行,风不行,树不行,拥有法力的池塘不行,就连最具神通的太阳神,都无能为力。眼看着她只能孤零零地疗伤,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更何况,就算有一天她好了,自己恐怕也早已不复存在了,一想到渺无希望的未来,他就忧伤到难以自持。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只有每日守候在这里,看着她出现、消失。他尝试让自己飞高,将自己的身体摆成各种形状,天马、飞鸟、鱼、蝴蝶、手掌、心形……,每当她来临的时候,她的光芒就可以将他的身影投向大地,投向那片她能看见的广阔穹幕上。

  他希望她每次转过来的时候都能够看见,用自己的存在给她一丝鼓励的勇气,或许能够减少她一丁点的痛苦。

  可渐渐地,他还是老了,身体越发沉重,再也没有了飘游的力气。他的一生都耗在了这片神秘的池塘边,伙伴们嘲笑他不值,只为天上一个柔月的幻影,就甘愿舍弃了到处游荡的机会,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呢?

  他不曾后悔,他觉得自己每日的守望,以及与她的遥相呼应,便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他只遗憾自己不能活得更久一些,能够亲眼看见那个薄翼轻纱的金发仙女,重新出现在池塘边的一刻。

  想着想着,他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然而他是幸福的,因为他始终都在想她,想象中那个最好的她,比现实中的月亮,要完美一千倍、一万倍。

  到他最后老得再也无法走动的时候,他让风全力将他吹向河流上空,高高的,不停向上。

  直到全部的他化作漫天飞雨,落将下来,河流将他不羁的灵魂接纳。

  他知道那些河最终都会汇入大海,他听人说月亮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每天掀起海面上的潮汐,永无休止地奔腾起落。他也听说月亮就是依靠这种力量与地球相互感应的,接地之气息,摩挲契合,经历上百万年,才终于能够达成那曾经完美合拍的舞步。

  听说,一切都只是听说而已。如今,他渴望自己能够永远地融入那大海翻涌不绝的浪潮中,即便他不复存在,再也感觉不到,但还能够牵着她的呼吸,翩翩起舞。

  多一份自己的力量,也许她便能够早一天好起来。

  他闭上眼睛,感到周身刺骨冰冷的感觉袭来之前,这样想……


(尾声)

  几千年后的一个夜晚,月亮恢复了往日的皎洁和宁静,笑靥如花的那面始终迎向大地,仿佛这一切喧嚣从不曾发生过。

  在那片古老森林的深处,神奇魔力的池塘前,薄翼轻纱的金发仙女,手捧着一掬湖水,脸上挂满了泪痕。

  池塘告诉她那里面有云的一滴泪,云托池塘将泪水保存了下来,等仙女下凡的时候亲手交给她。

  因那些泪水,池塘的水不再是无味的,而是混了一丝淡淡的咸涩滋味在里面。

  湖畔也因此生出了一种蜿蜒伸展的高大树木,叶子呈羽毛状,有点像含羞草。金黄色的花朵,淡绿色的花萼,此刻正是绚烂花开的季节,远望朦胧似云雾缭绕,近看球形小花又香圆如月,有人叫它合欢,而它真正的名字,唤做相思树。

  月轻轻抚摸着那花叶的形状,良久。临走的时候她说,我想把这湖水和树种带回去。

  我那里的千万个“海”已干涸枯死了很久,只有早已风干了的传说中“桂花树”。

  云,我要用这一掬湖水将那片深深的伤口灌成“情海”,在“情海”的周围,我要播洒这些树种,让那里长满铺天遮地的“相思树”。

  你放心,这会是一个秘密,因为我已与你完美合拍,永远不会有人能够看到,月的另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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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月的另一面(中)

8/27/2009 06:30: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五)

  “追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风儿,风的头摇晃得像个拨浪鼓。

  “你别异想天开,就算我再使劲吹,你也很难追上她的脚步。她在天上飞翔多么惬意啊,而我们就不同了。我会气喘吁吁,而你会大汗淋漓,不要忘了你自己是云,如果你一时出汗太多,又得不到湿润的水分补充,那你会干涸死掉的。”

  “稍微试一次行不行?”云连忙求恳着,“我们顺着河道低飞,奔向海洋。我们一直沿着有水的地方飞,不要绕得太远,只要能看见她就行。累了就随时补充点水分,你看这样可好?”

  “你追不上的,别说我没有提醒你。”风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说不服这个莽撞的家伙——喜欢上什么人不好,偏偏是那个看得见够不着的月亮。唉,你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喜欢过她的人,最后都把自己整成了疯傻痴呆呢。那月亮有啥魔力?风抬起头,看看那银白色的月亮,心想,真邪了,不就是个亮一点的玉盘么,也不知道你们都看上她哪儿了。

(六)

  当风真正吹起来,让云以从未体验过的速度追月的时候,他才感到风说得是真的,这趟旅途实在是件辛苦事。

  她好像毫不费力地,在天空缓慢穿行而过,而无论风怎样努力,自己再怎么心急火燎,就算拼了老命刚追近了些,只要稍一松懈,转眼就又被她甩在身后。云无论怎样打手势、大声呼喊,她好像也根本听不见。再加上时不时地必须要停下来缓口气补充水分,过一会儿就被她拉得越来越远,眼见得她在天边的身影越来越低,就要落到地平线之下,云一时着急起来,催促着风:

  “你把我托高些吧,我要站得更高一些,这样才能看到她。”

  “傻小子你不要命啦?到了高空你会被冻僵的。”

  “我不怕,受不了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你吹高一点吧,你看,她马上就要落下去了。”云指着旷野远处地平线上的那棵大树,只见那月亮斜斜地倚靠在树畔,半个身子已经沉入地下,好似走累了,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真没见过你这样又笨、又傻的家伙——”风不满地嘀咕着,努力把云托举高了些。

  “嗯,能看到她了,在树梢上。”不过云只兴奋了几秒钟,又垂头丧气起来,“不行啊,她又掉下去了。还要高些,再站高些。”

  风在下面直鼓得腮帮子都酸起来,托举毕竟不比平吹,竟是半口气也松懈不得。

  云又勉力站高了些,踮起脚往她那边眺望,仿佛只要还有更高处,她就能落不下去似的。

  然而周围的冷风益发裹卷过来,冰寒彻骨。

  他打了一个寒噤,觉得周身的血液简直都快凝固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站高了,否则就会像风说得那样,凝成水滴、冰粒,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掉落到地上。

  然而那月亮仍然好似无知无觉地沉了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追不上了,无月的浩瀚天空,漫无目标,找不到何处才是她的方向。他心情沮丧,感到自己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沉重,一滴眼泪从眶角凝结出来,那种流淌奔泻越来越无法抑制住,简直整个身躯都要被那弥散的感觉化开……

  还好风将他及时拉扯回了低空,他愣了好半天,才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七)

  “休息好了么?还要继续追么?或是,回去等她?”风在旁边奚落着,云却不好说什么,自己渺小如蚁,自不量力,他在心里承认。

  “她知道我已经尽力了,对不?”他宽慰着自己,“你看她那好似眉眼般的笑脸始终鼓励着我呢。”

  “唉,你真是傻到家了。幻觉,那绝对是你的想象和幻觉。”风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她从来都是这面冲着我们,谁也没见过她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她在所有人眼中都一样,你怎么能认为她就是在鼓励你呢?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她离你这么远,你在她眼里看起来,就只有这么一点大……”他用小指尖比划着,“她怎么可能看清你!我看你就是被蛊惑了,中邪了,还是我带你回去吧,你那些兄弟姐妹找不到你,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不是的,她就是冲我笑的。”云坚持着,不然,那笑脸为何和池塘边见到的她一模一样呢?

  正在这时,地平线那头,一连束褐赤色的火球发出耀眼的光芒,接连划过天空,呼啸着飞了过来,前面那个最大,来势也最凶猛,空气仿佛都要被它烧焦了,发出滋滋的响声。云和风一低头,那火球正擦着头皮飞过去,差点被它兜心击中。只见它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冒着白烟和焰火直坠入大海,一团白雾直天冲起,顿时巨浪翻卷汹涌,如倚天长剑,劈心杀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好险!云庆幸着,若是被撞上,岂不是立刻成了粉身碎骨?只见那后续的一连串火球也呼啸着接踵而至,那道海面上顿时就如炸开了锅一样,大泡接着小泡,永无休止地翻卷沸腾。

(八)

  乖乖,好多年了,都没见过这般阵仗!风一把将云拉得远远的,虽然离远了,还是能感受到那股热烘烘的气浪和海面上弥漫着的焦臭味。

  这是什么?流星么?云只在偶尔夏天晚上休憩时,见到天边划出过这样的痕迹,不过也不似刚才这般猛烈。

  这不是普通的流星,应该是——彗星,或者小行星!慑于刚才的威势,风还是心有余悸,“听我祖爷爷的祖爷爷说,几十万年前,就有过这么一次:大地崩裂,地动山摇,森林尽毁,弥漫扬起的尘土覆盖了整个天空,几年都不曾散去,地球上几乎一大半的生命,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都在那场灾难中灭绝了。今天还算运气,落到海洋里了,不过你看那海啸,威力也够惊人。”他指着那汹涌翻滚的巨浪,几十米高的浪头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挺进,转眼吞噬了大片的陆地。

  云想,等今天晚上回去见到月,一定要跟她好好形容一下刚才的惊险。

  回去的路途又是遥遥而又辛苦,好容易等风将他送回了那片森林旁边,他自己寻到了那片池塘,早已是又困又乏,爬上树梢本想稍事休息,谁想这一睡竟过了半夜,等他睁开眼醒来的时候,早过了与月约好的时候。

  云望望四下里树杈的影子,知月亮已经西斜,还奇怪她为何不来唤醒他,正诧异间,恍惚觉得今晚的月光有些异样,感觉暗淡昏黄了许多,再抬起头仔细观瞧,才惊异地发现,不知为何,那月面上竟然有一个偌大的伤口,就像一个毛茸茸的巨大黑洞,暗黑色不规则的锯齿边缘撕扯开来,就像在皎洁的玉盘上划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裂痕,看上去是如此狰狞丑陋,令人不忍目睹。

  他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怜惜,盯了一会儿,直到眼睛发酸。却发现更令人奇怪的事,那月面竟然在不停地慢慢旋转,过一会儿,往日那个熟悉的笑脸就出现了,可还没等他来得及欣慰一会儿,那个令人烦恶的丑陋伤口又随之而来,如此周而复始,令他的心情也起起落落。

  他想着风说过的——她从来都是一面冲着我们,谁也没见过她的另一面是什么样。那么,到底哪一面才是她的真实模样呢,究竟是那个美丽可爱的天使,还是那个丑陋可怕的魔鬼呢?或者说,两者的混合体才是她的真相?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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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月的另一面(上)

8/26/2009 11:45: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七夕节写一篇童话吧,好久没写类似题材了,希望朋友们喜欢,祝七夕节快乐!

  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一)

  在那片古老森林的深处,有一处具有神奇魔力的池塘。这个秘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云是偶尔有一天飘游闲逛,无意之中在高空眺望到幽暗的丛林中,有一片波光粼粼的闪亮,才不小心发现这处秘密的。

  等风儿托送他来到近前的时候,他看见那堤岸上侧坐着一位薄翼轻纱的仙女,低头正凝望着水中的倒影,梳理她那一头美丽金黄的长发。她的眉眼低垂,肤若凝脂,秀发舒展开来,玉臂皓腕,便如抚弄着轻柔绵密的琴弦,于无声处听琴音。忽然间,波纹晃动,水中出现了一个男子的倒影,她恍然一惊,抬起头来,发现了他的到来。

  是的,他。云没有想到此刻自己也幻化成了人形,他一直只顾着望那仙女,目不转睛,浑不知她为何忽然受惊的样子,仓皇地躲到了大树后面。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来到这儿的?”云听到她在树后低声地问,却不曾看清楚她的模样。

  云这才知道自己露了行迹,他低头看到自己变成了一个英俊男子的形象,也不禁呆了。

  等他自己绕到那树后的时候,那仙女早不知何处去了。而他自己,也忽然恢复了云的原身,他从半空俯身低头看湖水,有一弯搅碎的半月倒影正漾漾地如一朵莲花,斜斜地向湖畔飘去,他抬头看看天空,只见那金黄的月亮刚好滑进了乌云里,转眼间,湖面恢复了黝暗沉静,一切都不见踪影。

  云诧异,在湖面上飘荡了半晌,却再没有神奇诡异的事情发生。

  也许刚才的经历是场梦?飘久了,困乏了,忽然而生的一场幻觉?

  云问湖水,湖水没有回应。

(二)

  云每天可以随心所欲地四处游荡,白天,只要他愿意,风儿可以吹动他轻盈地飘到任何一处角落,夜晚,喜欢寂静的他会找一处山谷,在冰凉湿滑的大石上休憩沉睡。

  然而这一天,从来无忧无虑的他好似怀了心事,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树梢摇摆,风儿见状,远远地躲他而去了。

  云在池塘上空的丛林周遭盘旋了一日,也曾困倦进入过梦乡,可从来没有再在梦里变成那个英俊的男子,也没有再见到那仙女的模样。

  到了夜里,他冷了,降到了湖边,那棵枝桠突兀的大树托住了他的身形,茂密的树叶盖住了他的身体,他闭上眼,感到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他正呵欠打盹昏昏欲睡,却忽然觉得身体失去了平衡,从树上一头栽了下来。

  等他睁开眼,正想掸掉头顶上附着的杂草,他却忽然动弹不得了,因为在他眼前的正是昨晚的仙女,正低头俯看着他,她美丽金黄的头发垂下来,发丝正拂在他的面颊上,感觉痒酥酥的,令人又是舒畅,又是欢喜。

  “你是谁,你怎么又在这儿?”这次是他抢先问道,他担心只要自己晚一秒不问,说不定她就会像昨天晚上那样转瞬飘忽不见了。

  “我是月,你呢?”她的美目流盼,眸子里能看到那个英俊男子的倒影。

  “我是云。”

(三)

  “你知道么?这片池塘是有魔法的呢。”当他俩偎依着坐在草地上,她轻盈美丽的翅膀在身后温柔地扇动着。他轻抚着她的束发金环,将她那如丝缎一般腻滑柔顺的长发放在掌心,闻到她身上沁人鼻翼的香气。他不禁伏在她耳边呢哝道。

  “嗯?”他喜欢她那甜美轻柔的鼻哼,只感到周围的空气微微一颤,仿佛花瓣绽放,轻轻荡漾了出去。

  “你没有发现?只要我们同时出现在这池塘边上,你就会变成仙女,而我将会变成男子。”

  “嗯,我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下来梳洗打扮一番。我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其他人。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你。”他脱口说道,说完又后悔自己的冒失。

  “看我?”她开心地笑了,笑靥如花一般灿烂,“我有什么好看?你每天不能在天空看到我么——有无数的人每天都能看到我。我升上天空,世界上各个角落的人都能看到,他们用各种美丽的诗句来赞美我,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好看。他们那样说,只是因为离我距离太远了。”

  “是么?”云不相信地摇摇头,自己身边这个尽在咫尺的月,是如此婀娜美好,她有世界上最甜美的声音,最美妙的香气,恐怕就连瞎子都会说她好看——她怎么可能不好看呢?

  “你明天还会来么?我每天在这里只会呆一小会儿。”她问道。

  “为什么不来?”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的相聚,然而云心中所感受的欢喜,于他却仿佛已过了几千几万年一般,他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明日,乃至无数个明日的约期,“我会来,无论怎样也会来。”

  “我不像你呵,你可以到处飞,哪儿都可以去,也许走远了就忘了。我却只能固定的,每天就这个时候,一小会儿——你会来么?”

  “好,明天我会在这儿等你。”

(四)

  第二天,云在池塘边等了好久,才见月翩然而降。

  “你怎么没有守时啊?”云抱怨地说道,害我在这里多等了近半个时辰。

  “我没有不守时啊?”月想了想,笑了,“哦,我忘了告诉你。我的一天时间,和你们地球上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我的一天,要比地球上的一天多出来将近一小时。也就是说,如果按照你习惯的时钟,那么你每天都要推后这么多。如果你想等我,那么,你只好遵守我的时间。早来不可,晚来亦不可,只有这段时间。”

  “还真是怪麻烦呢……”云吐了吐舌头,心里忽然生出了些顽皮的想法,“你能走快些么?这样我们岂不是就可以常常见面?或者干脆别走了,就一直呆在这里不好么?”

  “那怎么行?”她脸色一愠,“我的轨道千万年来都是固定的,没办法更改的。地球上的一切都是按照日月轮回四时节气作物生息,一旦改了就要出大乱子,改不得的。”

  “真的?”云从没见她这么板起面孔认真严肃地说话,开玩笑打趣道,“他们出乱子,就出好了,难道就改一次也不行?”

  “不行,真的!”见他还是无理取闹,月有些着急了,“就连我在这小池塘停留的时间,都是有定数的,一秒钟也多不得。你看,你再这么胡说,时间都一分一秒地浪费过去了……”

  “好好,别生气,那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话……”云不敢再造次,跟月继续海阔天空地聊天。等把月送回去,他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只见她比前日所见更丰满了几分,也更亮了几分,已接近满月的形状。那月盘上的阴影,就如同一个美女含笑的眉眼,他想象着自己刚才身边的月,越看越觉得眉眼酷似月俏丽的模样。

  “你是不是也正在看着我呢?我亲爱的月?”云情不自禁地这样喊,越发觉着每天相聚时刻的短暂,以及分离时候无尽思念的漫长。

  “你看,我们一天才有这么一小会儿能相聚的时间。”云呆呆地思索,自忖着,“要是我能有和她一样快的脚力,让风吹着我追着月儿跑,那岂不是就能够时时看见她了?就算看不到她变成仙女时候的模样,能每时每刻看到她的形状,陪在她身边,那岂不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吗?”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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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些失去的朋友们(7)

8/23/2009 10:58: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接着写我那些曾经以为永远能够在一起,然而最后却不知所终的朋友们。

  谨以下面的故事来怀念我最好的朋友 T 过世四周年。

  8、R 和 T (下)

  现实中往往会有这样的情况,当你对一个人朝思暮想、怀揣强烈情感而始终无处抒怀的时候,会有一种强烈的意愿促使你想尽各种办法去向对方表达;而一旦等到那些话说出去之后,那股情绪也就自然而然地被释放掉了,对方的回答则变得没那么重要,成为可有可无的一件事情。

  或者应该这样说,实际上你不是最需要听到对方的应答,而只是需要找一种方式让自己心安,给自己的感情找一个投射目标和可放置的归宿。

  正因为这个原因吧,所以我最后跟 T 特意强调了一句,你一定要先探问清楚 R 的情况,判断一下这封信会不会给 R 造成伤害。如果有一星半点担心的话——那么你不要去转交这封信。

  我愿意把这个自由选择的权利无条件地交给我最好的朋友,反正我已经在信里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我的心意已经表达,余下的事情并不是我最关心的。

  T 走了,我如释重负。当把这些带有自虐性质的象征仪式做完之后,我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已将那段感情卸下。R 对我来说,她不再是神奇,她已失去了神圣的光环,只是成为了我生命中一个出众的女子,仅此而已。对她的迷恋也已成为了往日历史的黑洞,我觉得我已经完全可以从里面走出来,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过去的自我。

  暑假我启程去三峡游玩,这是“三峡告别游”的最后一年,或许是和 R 那段感情的宿命袅袅不绝吧,在三峡的游轮上我邂逅了另一个嗓音和神态都非常、非常像 R ,只是小一号的女孩,当然我也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出于我的幻觉。我把那一路溯流而上的风景旅途、与她的偶然相逢、一起聊天游玩的开心经历,当成是上天对我的小小眷顾安排。出了朝天门码头之后,我与她分道扬镳,从此再无联系。

  经过这一趟出行,我觉得自己就像浴火中的凤凰,可以涅槃重生了。

  令我惊讶的是,九月份刚开学不久,我无意之中接到了 R 的电话。电话不是打给我的,但刚好我在场,所以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聊了几句。我心下自希望那封转交的信起了作用,然而电话里她什么也没提,我自然也知趣不问。电话里她声音如此地平静,如果换一个人听恐怕丝毫都听不出我和她之间曾有过任何的激情,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感到她的心情,很弱,却很清晰的心情。她说日后可以写信,我说,那好。

  我想那可能是我跟她之间最心静如水的时刻了,具大智慧者经此大起大落当早可勘破红尘,但只可惜,我乃凡夫俗子。

  幸运的是我跟 R 终于和解了,后来当我有了电子邮件,我开始拿 R 当朋友一般写信,不频、不密、注意礼貌、保持距离、不说任何不该说的话、凡事点到为止。

  我觉得就像我设想的,我先提出和解信号,她接受了,一切如我所愿,这样就很好。

  我并没有去想太多其他的事情。

  过了几个月,圣诞的时候,收到 T 的信件,他跟我讲了许多在美国学习生活的艰难,诸多现实因素,都是我以前所不曾切身体会过的。

  “自由”,“忙碌”,还有“孤独”!这几个词眼他用得最多,也是让我最感刺心的。他说起其他的好朋友,都是在忙碌,但平时联系的时候,话语之间常透着孤独。“试想生活如果仅仅是拼命念书、工作,也没个人牵挂着,自由得象个无根的风筝,这样的自由也很可怕。”

  提起 R,他说他们联系过几次,他感叹说女孩子在美孤身独闯,都是很孤独的,偏偏 R 又是才情并茂,面临着学业、事业、绿卡、爱情等等问题,想找个各方面条件都适合的,并不太容易。说起“我们过去常常会抱怨,说美国太能改造女人”,他说其实她们有更大的难处,更需要安全感,所以在考虑重大事件时更“现实”,尤其是在“物质美国”。

  对于我的信,他也从留学生的角度表示了一些客观的评价,让我更认清了一些现实,丢掉了从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说“其实无论你的信写得怎样激情曲折,对于现在的 R,无论她高兴或悲伤,都不会有大冲击。并不是因为你激情深情不足,亦非她无情无意,而是她没有时间去想那一切。需知这种‘思怀’的情绪在美国是致命的,所以每一个想为自己的未来稍有所想的人,都不愿让自己陷在其中。人在生存与情怀之间,大部分是选择后者,女人尤其如此:女人如果像某些男人一样彻底的浪漫,恐怕就会被送到某所房子之中,吃特殊的食物。99%以上的女人只有在生活有了保障,有了安全感之后,才无休止地要‘情’。从我的个人谈话以及感受而言,女人找她的男人(当她们了解了自己真正的需要之后),最重要的是找‘安全感’,生活的安全,以及情感的安全。”

  我虽然有几分面子被扯破的羞臊感,但不得不承认以 T 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他的结论一定是对的。照这样的说法,我还真以为他没有把我那封信寄出呢,因为我早已授权给他了——如果他觉得那封信会对 R 有所伤害的话,就不要寄出。然而他又说——

  “不过我想不论如何物质,人在内心深处,仍然需要梦,需要温情慰藉,哪怕仅把它们封存在梦中,也是一股温暖,来抵抗外界的冰冷。所以你那‘邮瓶’我让它漂走了,如果我这样做错了,来信尽管骂我,无妨。”

  还好,结果还好。只是我心里还有一个小疑惑,到底是我那个‘邮瓶’先抵岸,还是 R 先在电话里伸出了橄榄枝?这到底是不是她的主动真实意愿呢?

  T 对此解释说, “所有在美的中国人都很孤独,他们不想别人过多涉及他们的生活,因为这很危险;但又需要朋友,需要听朋友们讲一些真真实实的故事,他们想吸收,想暂时地逃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 R 自己才清楚。

  直到很多年以后,有一次在跟 R 聊天的时候,她才无意间提起,说她那时候被诸多现实因素缠身,一直心烦意乱,而我就像她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一个大麻烦。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和她的关系,只好一直压在那儿。直到有一天看到我发的信,她才感到,心里非常的欣慰。

  我吁了一口气,心想上天真的对我很眷顾,我也很幸运能够重新拾回 R 珍贵的友谊。很庆幸我没有做任何造次的,可能会破坏我跟她友谊的事情。

  T 在信里还说了另一件令我吃惊万分的消息,他说你嘴巴千万不要张那么大,因为他在这么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交了一个加拿大女友,而且他此时就是在蒙特利尔对方的家中,给我写这封信!这是我不曾想到的。我甚至在日记里感叹他的感情转移得如此迅速: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相信是永远的东西?感情如此易变,简直可以说是廉价的了!

  也许是含了这个心理因素吧,我和 T 的关系开始渐渐疏远了,很长时间不写信,电子邮件也不太主动联系,就算回复——即便是后来他结婚,去了加拿大定居,我也只是淡淡象征性地回复了几句。我心里暗自藏有一种抵触情绪,只是从不曾说出来,但我的确很难接受这样一种改变,我和他都曾经是理想主义者,然而他竟在一朝之间变得让我不敢相认了!

  当然,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时候的年轻负气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T 对此可能也觉出来了,我真心希望他是没有,不过很难讲。他虽然性格开朗,但也有与我一样的细腻情怀。

  T 和我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当我几年后结婚的时候,他是唯一在海外朋友中送我礼品的,一件是小摆件,送我和太太两人各一,取“琴书相合”之意;另一件是加国特产,枫糖汁,取其“自然甜润”之质。他还为我写了贺联和小诗,一如他当年的文墨风格。他还附了一封难得的长信,信里开头就说,“好久没写信了,想来你也不太怪我,因为我也不怪你。说实话,很抱歉,不能常常联系。”

  现在重新读到这句话,我的眼泪开始哗哗掉下来了。想想我跟他那些年自此之后的空白,他帮我挽回了 R 的友谊,而我却是那样草率对待和他的友谊,这真是让我感到一阵阵痛心。

  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他还在网上看了我写的第一篇小说《痴人说梦》,在信里写了他的感想。

  他说看完之后,心中大骂作者,为何文紧字密,前后勾连,害得他只能一口气读完。那楚云飞也是可见是个痴子,写出的文章也没个松紧,从头到至尾,情之痴,之炽,之艳,之纷,如高山飞湍奔流击荡,破石穿壁,无物可挡。笔尖常及发梢,耳力亦闻蝶翼之翕,其心尤勇力可嘉,多问常人无闻之怪,其执着倔强及痴心不改,亦令观者不怪其痴,而转叹其痴。此文可谓为情痴作史,为纯情岁月作传,使观者,其或曾痴或曾纯者,感叹“花落人怜流水年”。

  我想这样的透彻评论也只有 T 这样跟我分享过青春岁月秘密的人才能看懂,才能写出。

  我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看过我其他两篇《飘逝的水痕》、《世纪末情感》,我常常没来由地设想,若是他看了,该会是怎样的评价。

  然而我还是与 T 没有更多的联系,只因为那些嫌隙,将我本应去探询的问题,最终都变成了岁月中没有答案的疑问

  ……

  直到四年前的八月,这一天我上线,R 正在线上,一上来就焦急地问我,你有没有看邮箱?

  我大感诧异,说还没呢,怎么了?

  R 给了我一个特别大,令我此生都难忘的哭脸:T,他 :(

  她呜咽着说不下去了,我赶紧去看信箱,顿时仿佛晴空霹雳!原来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圆圆的笑脸,再也不能有机会跟他品茗聊天,再也不能和他在文字中笑谈昨日的往事,再也不能听到他清亮高亢的歌声……我原来以为一切都还有机会的,等那些嫌隙不再成为嫌隙,等我们没有任何负担,再度相聚的时候……然而,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我失去了我曾经最好的朋友、知交、兄长。

  由 R 来告诉我这样一个 T 的结局,似乎是我命中被注定的安排。

  我无法掩饰自己的悲伤,不仅仅是悲伤,而且还有深深的痛悔。痛悔我早该前些年就对他好些,多跟他写信来往交流一些。难道他不值得我这样做吗?他是我最值得尊敬、信赖、托付的朋友。朋友岂是可以随便说说而已?!

  而我,却被那些该死的世俗偏见蒙蔽了感情,对他不闻不问地放逐。而现在我还能找得到吗?还能有这样的好朋友吗?他永远地从我生命中失去了,而他生命中的最后四五年里,我与他的世界交集完全是个空白。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只因为那么一个可笑的原因就将他冷落抛弃,我简直不仅仅是愚蠢,甚至是俗鄙、可恨了。

  四年来每一年他的忌日,我都会记得,并写下我能想到的一切有关他的文字,只是希望能够以我一点追悔者的心情,能够挽回一点当年的遗憾。

  我总是想象着 T 在天国能够看到这些文字,他应该会很欣慰地看到我一切都好,我和 R 的关系一如既往,就像十几年前那样,我拿她当最好的朋友,彼此亲密无间。在经历了那些失去和遗憾之后,我会更加珍惜与 R 重新拾获的友情。

  这一切,我想都是 T 所希望看到的。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回到当年 T 那间飘满茶香的斗室,我们三个好朋友能够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畅谈自由自在的话,那不知该有多好……

  就在几天前,我跟 R 说,我的系列要写到她。她说别写她了,写她已经够多了,该写写 T。

  我很欣慰 R 毕竟还是我最知心的好友,跟我有不谋而合的想法。

  好朋友都不会忘了你的,T,我想让你知道。

  你会一直在那里,正如你始终不曾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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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些失去的朋友们(6)

8/22/2009 11:10: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接着写我那些曾经以为永远能够在一起,然而最后却不知所终的朋友们。

  谨以下面的故事来怀念我最好的朋友 T 过世四周年。

  7、R 和 T (中)

  我说想去挽回和 R 的友谊,我知道有人会嘲笑我的天真——说实在的,我自己当初也没有任何信心:试问有谁见过恋爱谈不成还能回过头改做朋友呢?

  但 R 对我的意义则完全不同。认识她,是在我二十岁开头最苦闷的那段年月,刚和 W 几年辛辛苦苦的单恋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最后那几个月 W 拒不回信保持沉默,明摆着意思就是让我自动放弃,这令我整个人都心灰意懒。就像一个奄奄待毙的死刑犯,无非是最后的执行命令判决书还没有下来,而命运却是早就注定了。

  与 W 保持通信的那几年,两个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都很少,更多的只是怀揣着希望的等待,各种不切实际的等待。

  R 的出现点亮了我的生活,她真真实实地存在,每天出现于我周围方圆半径几百米的校园内,她也是真真实实地被记录着,在我的日记中留下了大量有关她的事情和活动过的踪迹。

  她美丽、大方、活泼、开朗、聪明、敏感、善良、歌唱得好,又极具艺术天分,具有一切我所希望和喜欢的品格。我从来都想不出她有什么缺点,或许唯一在我看来的缺点,就是她实在太好,太容易招男孩子喜欢了。

  我总是把每个与她亲近的男生,和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来。与其他男生的优秀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太平凡普通,身上简直没有任何能够吸引她注目的东西,我甚至常常有这样沮丧的想法:如果她有一百个朋友,那么我多半就是属于那倒数里面最不重要的几个。前面有那么多的恒星、太阳,而我只不过区区一个最微小孱弱的烛光而已。

  每次周末晚上有机会骑车送她回家的时候,都是我最开心的记忆。其实我和她并不顺路,为了送她绕道,我大约要多骑二十分钟的路程,但是这点牺牲,与能够跟她同行的快乐相比,那简直可以算是微不足道的。

  我那辆自行车的链盒一直没有修好,骑起来总会有轻微的擦擦声,就像谁在旁边有节奏地打着拍子。两个人一边骑,一边惬意地聊着天,车速不快,我甚至希望速度能够更放慢一些,道路能够更远一点,让我有更多的时间能够享受这种珍贵难得的快乐。在这种场合,她能够跟我交流许多平时不说的话,比如一起奚落另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当面自然是不会说的),或是向对方倾诉一些生活学习方面的抱怨,这种分享式的秘密,在不知不觉中,让我感到与她的关系慢慢亲近起来。

  感情总是通过一点一滴的小事积累起来的,在我的日记本最后有个日历,那一两年里凡是见过她的日子都划了圆圈,与她说过话的日子都标了下划线。甚至有一个多礼拜,我们天天都在校园里碰到面,天天都打招呼,连她自己都感到好奇——我怎么会天天都碰到你?可是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那种带着一些疯狂迷恋的行为记录,本身就是一种感情升温的见证。

  到我那本厚厚的日记写完,该换另一本新的时候,那标有下划线的日子已经占了最后几个月的一半以上。最后一篇日记是我送了她一张圣诞卡,上面满含深情地盛赞了一篇“云”,没有提她的名字,但我的意思不言而喻,她对于我来说就是缥缈的云中仙子,她浑身洋溢着的灵气可爱,就宛如天边那不经意飘过的云。

  那张圣诞卡是我大中午到处寻她,好不容易才在教学楼候到,亲手交到她手中的。

  日记本里也因此而写满最后一页,1993年结束,我想我是已经爱上她了。

  然而下一年我们的关系却陷入了无法避免的低潮,上半年我忙于毕业论文,下半年上研之后又开始学习新的课程,那一年是最紧张的一年,她也非常忙,超出寻常几倍的忙,难得能够碰上她,与她能够聊聊天的场合也极其稀少,关系难免就有些疏远。

  我本来觉得等大家都忙过了,或许能有闲暇来想想感情的事情。但后来临近年底的时候她有一张卡片给我,那上面写满了娟秀的字迹,她说她“一直明白我想说的话,但是她不想听”,她“希望不曾伤害我,因为我是很珍贵的朋友”。

  我之所以在后来向她表白、把两人的关系完全搞僵了之后,还敢去抱一点恢复友谊的希望,那完全都是来自于她当初那句话的支撑,如果她从不曾认可过我和她的友谊,那我是绝对不敢动这种痴心妄想的念头。

  试问有谁见过恋爱谈不成还能回过头改做朋友呢?

  很难,真的很难,你若是没试过绝对无法体会到这里面的艰难。

  我开始尝试写信,写一封对于我来说最艰难的信,我必须完全想清楚自己的位置和口气分寸。几个礼拜时间过去了,我写了十页信纸,正反两面,字字辛苦,可以说如果我的诚意可以靠什么实物来体现的话,那一定是完全掏出来凝在这信件内容中了。写完了之后,我觉得我的努力也只能尽限于此,剩下的事情只能看老天安排了。

  信写好了之后,我却不知怎么才能送给 R,让她看见。

  大概没有人相信我是连 R 在国外学校的通信地址都没有的。别的朋友大概有,我不知道,也不敢去问,我的面子很薄,如果在这种场合让我去低三下四地问人,就算是最好的朋友,那也简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更何况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和 R 闹僵的事情。

  那时候没有互联网络、电子邮件,什么都没有,那时候是 1996年——写一封漂洋过海的信,必须要辗转十天半个月才有可能到达的,1996年。

  后来我想了想,实在是没有其他的选择,那我只好托 T 带去了,如果他能出国的话。

  T 是知道我喜欢 R 的,他还特意怂恿我,给我创造出过一些机会。在我感情最脆弱的时候,也是他给予了我最大的关怀。把信交给他托带,我非常放心。

  但这件事当然不能先跟 T 说,要等他一切联系学校的事情都定下来了才好。

  T 的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很为他高兴,当然,也为这样一个相契相知的好朋友即将离开身边,而感到一丝忧伤。

  我和他宿舍的三位室友都是很好的朋友,研一的时候整天往他们宿舍钻,有时候到了半夜还要神侃喝茶聊得尽兴了才回去,那里简直就成了我的第二个窝。

  依稀记得我自己宿舍的床铺每天都差不多是摸着黑爬上去的。

  T 自己的感情到出国前也仍然是没有一个结局,在感情与出国纠缠的事上,其实我倒是跟他同病相怜。

  T 曾经给我抄过他自己写的一段很短的情诗,是写给那个女孩的。他的苦闷,其实更多的埋在了自己心里,没有透露给我太多。也许我的笔友,他的妹妹H,知道得更多一些,H常常给我写信的时候提到,让我多体谅照顾一下他哥哥。

  我承诺过会把他那首诗写成歌,他还一并给过我另一首英文的,我也很喜欢。但我没有什么天赋,只有那首短小的情诗,跟我有强烈的共鸣。他那诗里说,

  其实除了她的幸福一切对于我都无所谓。
  无所谓,无所谓,别人大声喧闹,而我微笑着一个人流泪。
  无所谓,无所谓,青春就是这样,爱你,爱你,永不后悔。

  我想我也是同样的,我跟他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为了歌词的需要,我把那两个“爱你”,改成了“爱过,哭过”,中心的句子完全是沿用了他情诗的内容。

  我自己后来添加的第二段歌词和第三段独白完全是自己的故事,他写给他的女孩,我写给我的,歌曲的灵魂是他的,也是我的。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歌的词曲写完,然后自弹自唱,并拿爱华小录音机录了音。

  我想临别的时候送他一个礼物,因为他是我上研期间最好的朋友。

  当只有我跟他的时候,我给他放那个歌听。我自己其实知道那都是极其简陋的,但我偷偷窥到戴着耳机认真听歌的他,眼里闪烁着泪光。他说当初给我那段小诗,说要谱曲写歌无非是随便说说,没有想到我能够把那里面包含的感情变成一段旋律,有他,有我,也有我们爱着的她们。这段饱含着深情的歌曲,不仅仅是属于我和他两个人,同时也属于 R ,以及他爱着的那个女生。

  他说我那句添补歌词的深刻,“你们因不了解而幸福,而我们却因此而孤独”,我着实愧不敢当。我说这是我对你承诺过的事情,两首歌我只完成了一首,实际上还不曾践约呢。他说够了够了,一首足见君心,早已足够。

  我的心里也热乎乎的,人世间朋友能相交到如此,人生大约亦算无憾了。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托付,我录了一盘我跟 R 都喜欢的罗大佑新专辑,顺带也把我写给 R 的一首歌录了进去,还有那封最宝贵的信,厚厚一叠塞到信封里几乎装不下的信,这一切的东西,加在一起对于我来说就只意味着两个字——希望,而 T ,正是那背负希望的使者。

  T 是我真正的朋友,在我看来,真正的朋友就是能够不负对方所托,而且在你困境的时候能够勇敢地站在你身边,坚定地帮助支持你,从不抛弃放弃的那个人。

  而我最好的男朋友帮我去挽回我最好的女朋友,我觉得这事本身就是天意;同时,也一定会预示着奇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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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歌给你听】永远在身边

8/22/2009 07:22: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早起听到电台里一首动感轻快的好歌,很喜欢里面女生甜蜜俏美的声音,只匆匆忙忙记住了一句歌词“Baby boy,永远永远手牵手,一步两步一起走”,回来上网一查,原来是2008年大嘴巴合唱团的《永远在身边》,翻唱自日本歌手青山黛玛的《留在我身边》。

  据网上的介绍,大嘴巴的主唱女生叫千田爱莎(Senda Aisa),来自日本冲绳,除了拥有甜美性感的嗓音,还有歌坛较为少见的独特中低音,加上充满节奏与力道的嘻哈舞步,令人屏息无法转睛。
  Rap 的部分是大嘴巴的MC 薛仕凌(40),从小在国外长大,中英文流利,同时精通作词、Rap、MC,专注的节奏感与灵俐的饶舌,加上憨憨的笑容,令人过目难忘。
  男声主唱怀秋,中韩混血,实力型唱将外加精湛的舞技,同时擅长抒情歌曲与作词,外表温和却拥有爆发力十足的表演魅力。

  也许正是因为爱莎的国语发音和咬字不是很清晰,反而让这首歌唱得更显小女生的娇柔甜美,别具魅力(我第一遍听还以为“我们要”是“罗密欧”呢)。相比青山黛玛的原唱,我比较更偏爱大嘴巴的翻唱,或许是语言和歌词的亲近之故吧。

  大嘴巴合唱团获得 2008年台湾金曲奖最佳流行组合。这首《永远在身边》讲述了远距离的恋爱思念,希望恋人们要一起珍藏的心情。

  好听吗?希望你能喜欢,送给你,祝福你!


大嘴巴《永远在身边》


  大嘴巴 - 永远在身边 2008.9

  Baby boy 永遠永遠手牽手
  一步兩步一起走
  永遠永遠要記得
  我們要一起生活

  不管晴天的時候
  不管下雨的時候
  不放開手到永久
  我們要一起生活

  Rap:
  眼淚 她為你流過 也為自己掉過
  對於你們的愛 她總是抱著堅強的笑容
  錯過那些時間 謝謝她的守候
  是時候 緊緊牽她的手 帶她到你的城堡裡

  最近還好嗎 想念的心開不了口
  枯想著妳有沒有好好過 擔心著妳每天生活
  你好嗎 最近如何 照顧身體工作加油
  我一個人也會勇敢好好過 不讓你擔心多一秒
  想念著 每天每秒我們故事 每天每秒說好的事
  兩個人一起散步 是最浪漫的事
  你就是我的天使 給我力量能夠堅持

  那些關心問候 翅膀一樣的雙手 是我最幸福的所有
  心裡面有你建的角落 脆弱時我能夠躲一躲
  妳愛我 像翅膀一樣溫柔的手 我要抱著妳不要再錯過
  你的愛 是最藍那片天空 cuz baby girl I'm coming back home

  Baby boy 永遠永遠手牽手
  一步兩步一起走
  永遠永遠要記得
  我們要一起生活

  不管晴天的時候
  不管下雨的時候
  不放開手到永久
  我們要一起生活

  Rap:
  幸福 少了妳在身邊不會完整
  人潮中朝你走來那張可愛微笑的臉孔
  這份愛 不是悸動 守護一輩子的感動
  這段路踏著幸福的每一步一起牽著手

  心疼妳會睡不好 總是縮在床的一角
  我要回來給妳依靠 哄妳看妳笑著睡著
  照片裡 你的微笑 我們甜蜜得打鬧
  好希望微風把思念 代替我親吻你嘴角
  想念著 每天每秒我們故事 每天每秒說好的事
  約定好去看的風景 愛譜成了詩
  你就是我的天使 給我力量能夠堅持

  陽光燦爛午後 我又在街上走 你的影子不再寂寞
  想到你的身邊到不了 像個路人般看熱鬧
  經過那個屬於我們的轉角 走過兩個人曾經逛的街
  那些店 還有熟悉的畫面 oh baby girl I'm coming back home

  (合)
  Baby boy 永遠永遠手牽手
  一步兩步一起走
  永遠永遠要記得
  我們要一起生活

  不管晴天的時候
  不管下雨的時候
  不放開手到永久
  我們要一起生活

  Rap:
  沒有辦法想像 那畫面
  一個孤獨的背影走在 小公園
  一顆心 需要暖 一雙手 需要牽
  故事要有美好結局 需要兩雙手來寫
  永遠 不是只出現在童話裡的夢
  在身邊 眼淚加了蜜糖甜
  這句點 要完美畫在無名指上
  承諾的開始
  戀人們 要一起珍藏



青山黛玛《留在你身边》


  そばにいるね 『在你身边』
  作詞:SoulJa·青山テルマ 作曲:SoulJa
  演唱:青山テルマ feat.SoulJa

  GIRL(青山テルマ):
  あなたのこと 私は今でも 『关于你的事 直到现在』
  思い続けているよ 『我的思念还在延续』
  いくら時流れて行こうと 『不管时间如何地流逝』
  I'm by your side baby いつでも 『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So. どんなに離れていようと 『所以 怎么就要打算离开』
  心の中では いつでも 『虽然在我心里 无论何时』
  一緒にいるけど 寂しいんだよ 『都与你同在 但仍会寂寞』
  So baby please ただ hurry back home『所以baby 只请你 hurry back home』

  Baby boy あたしはここにいるよ 『Baby boy 我就在这里』
  どこもいかずに待ってるよ 『等候在此哪都不去』
  You know that I love you だからこそ 『你知道我爱你 所以』
  心配しなくていいんだよ 『不用担心就好』
  どんなに遠くにいても 『无论相隔有多遥远』
  変わらないよこの心 『这颗心都不会因此改变』
  言いたい事わかるでしょ? 『你知道我想说的话吧』
  あなたのこと待ってるよ 『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BOY(SoulJa):
  んなことよりお 前の方は元気か? 『最让我牵挂的你 现在还好吗?』
  ちゃんと飯食ってるか? 『有好好地吃饭么?』
  ちくしょう、やっぱ言えねぇや 『可恶 果然还是说不出口』
  また今度送るよ 俺からの Letter 『给你的信 还是下次再寄吧』

  GIRL(青山テルマ):
  過ぎ去った時は戻せないけれど 『时光一去不复返』
  近くにいてくれた君が恋しいの 『想君恋君咫尺间』
  だけど あなたとの距離が遠くなる程に 『然而和你的距离已渐遥远』
  忙しくみせていた 『似乎总是很忙的样子』
  あたし逃げてたの 『我开始选择逃避』
  だけど 目を閉じる時 眠ろうとする時 『但是 闭上眼睛的时候 睡觉的时候』
  逃げきれないよ あなたの事 『逃不了的 全是关于你的事』
  思い出しては 一人泣いてたの 『每当想起这些 只有一人独自流泪』

  あなたのこと 私は今でも 『关于你的事 直到现在』
  思い続けているよ 『我的思念还在延续』
  いくら時流れて行こうと 『不管时间如何地流逝』
  I'm by your side baby いつでも 『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So. どんなに離れていようと 『所以 怎么就要打算离开』
  心の中では いつでも 『虽然在我心里 无论何时』
  一緒にいるけど 寂しいんだよ 『都与你同在 但仍会寂寞』
  So baby please ただ hurry back home 『所以BABY 只请你 hurry back home』

  Baby boy あたしはここにいるよ 『Baby boy 我就在这里』
  どこもいかずに待ってるよ 『等候在此哪都不去』
  You know dat I love you だからこそ 『你知道我爱你 所以』
  心配しなくていいんだよ 『不用担心就好』
  どんなに遠くにいても 『无论相隔有多遥远』
  変わらないよこの心 『这颗心都不会因此改变』
  言いたい事わかるでしょ? 『你知道我想说的话吧』
  あなたのこと待ってるよ 『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BOY(SoulJa):
  不器用な俺 遠くにいる君 『不争气的我 在远处的你』
  伝えたい気持ちそのまま言えずに 『想表达的心情还没有说出口』
  君は行っちまった 『你就已经离去』
  今じゃ残された君はアルバムの中 『现在留下的 也只有在影集中的你』

  GIRL(青山テルマ):
  アルバムの中 納めた思い出の 『在影集里面 整理着我和你的回忆』
  日々より 何げない一時が 『往昔不起眼的每时每刻 』
  今じゃ恋しいの 『现在想来都弥足珍贵』
  (BOY:君のぬくもり 『你的温度...』)
  And now あなたからの電話待ち続けていた『And now 我继续等着你的电话』
  携帯にぎりしめながら眠りについた 『紧握着手机陪我入眠』
  (BOY:抱きしめてやりたい 『将你抱紧...』)
  あたしは どこも行かない 『我哪里都不去』
  ここにいるけれど 『一直在此守候』
  見つめ合いたいあなたのその瞳 『只想凝视着你的眼睛』
  ねぇわかるでしょ? あたし待ってるよ『你明白的吧? 我在等着你 』

  Baby boy あたしはここにいるよ 『Baby boy 我就在这里』
  どこもいかずに待ってるよ 『等候在此哪都不去』
  You know that I love you だからこそ 『你知道我爱你 所以』
  心配しなくていいんだよ 『不用担心就好』
  どんなに遠くにいても 『无论相隔有多遥远』
  変わらないよこの心 『这颗心都不会因此改变』
  言いたい事わかるでしょ? 『你知道我想说的话吧』
  あなたのこと待ってるよ 『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BOY(SoulJa):
  俺はどこも行かないよ 『我哪里都不去』
  ここにいるけれど 『一直在此守候』
  探し続けるあなたの顔 『继续寻找 你的脸庞』
  Your 笑顔 今でも触れそうだって 『即便是现在 也想让我的思念』
  思いながら手を伸ばせば 君は 『伸出手 抚摸你笑颜』

  GIRL(青山テルマ):
  あなたのこと 私は今でも 『关于你的事 直到现在』
  思い続けているよ 『我的思念还在延续』
  いくら時流れて行こうと 『不管时间如何地流逝』
  I'm by your side baby いつでも 『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So. どんなに離れていようと 『所以 怎么就要打算离开』
  心の中では いつでも 『虽然在我心里 无论何时』
  一緒にいるけど 寂しいんだよ 『都与你同在 但仍会寂寞』
  So baby please ただ hurry back home『所以BABY 只请你 hurry back home』

  あなたのこと 私は今でも 『关于你的事 直到现在』
  思い続けているよ 『我的思念还在延续』
  いくら時流れて行こうと 『不管时间如何地流逝』
  I'm by your side baby いつでも 『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So. どんなに離れていようと 『所以 怎么就要打算离开』
  心の中では いつでも 『虽然在我心里 无论何时』
  一緒にいるけど 寂しいんだよ 『都与你同在 但仍会寂寞』
  So baby please ただ hurry back home『所以BABY 只请你 hurry back ho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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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些失去的朋友们(5)

8/21/2009 12:43: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接着写我那些曾经以为永远能够在一起,然而最后却不知所终的朋友们。

  谨以下面的故事来怀念我最好的朋友 T 过世四周年。

  6、R 和 T (上)

  把 R 写到这个系列中原本是一件颇为荒唐的事情,因为我的初衷是要写那些最后“不知所终”的朋友们,而并非像 R 这样,现在与我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

  但是如果把时光倒退回到十几年前,我想恐怕就不能下这样的结论了。

  1995年的那个夏天,对于我整个大学时代青春时期而言,都要算得上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危机关头。我花了近三个月时间,一直在尝试将自己从那种麻木和痛苦的深渊中解救出来,勉力让自己不要被现实彻底击倒。

  那三个月的时间,对于我来说是一段异常恐怖的巨大空白,迄今为止我仍然记不清那段日子里我到底做了些什么。除了不知反反复复字斟句酌了多少遍,但却始终压在抽屉里没有勇气寄出的两封给 R 的信件之外,其余再没有任何日志记录,没有时间参照。每天早起便浑浑噩噩,头脑发胀,除了看书还是看书,把自己和外面的真实世界隔离开来,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些时间挤占过去。

  我永远地失去她了,那时候我不断说服自己这样想——没有最后一次见面,没有离别前的问候,所有的触角都枯萎了,我整个人就像蜷缩到壳里的蜗牛。漫长的三个月,我原以为会是很漫长的三个月,没有了 R 的点缀,也变得那样平庸乏味,转瞬即过。我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和她最后那一次同游,湖上泛舟共享水上的欢乐,然而转眼间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周围的朋友渐渐都觉得可有可无,于是更难耐夜晚凄清的寂寞。

  世情是多么会与人作对啊!三个月前,当我预知那后面将会发生的结果,想象着日后彼此相隔天涯的冷漠,心里只希望还能保留那最后一点仅有的时光。然而三个月后呢,不要说寂寞依旧,就连一星半点可供回忆的欢乐都没有。就好像顺着绳索探到那世界的尽头,只见戛然而止的悬崖,其后就是万丈深渊绝壁,如此这般地令人灰心丧气。

  我很清楚经过这一番折腾,自己的精神世界已经彻底崩溃,情绪也已低落到从未有过的底点。

  如果说那前三个月我是在任由自己放纵堕落的话,那么新的一学期开始,我不能再允许自己这样糟践自个儿了。

  我鼓起勇气,开始正视自己的伤口,舔舐它,包扎它,试图让它恢复起来。

  我开始尝试把发生过的事情记录下来,把自己所受到的折磨和苦痛,以文字的形式描述出来,正视那段感情,以及它带给自己的伤害,最后让它完整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起初是不敢触碰的痛,继而牵起不绝的恨。为了不让恨的火焰将自己淹没,我只有强迫自己去释放压抑的情绪。我上研以后结识的最好朋友 T,在我最失落的时候给予了我最大的关怀,他倾听我的感情诉说,他了解我对 R 的无尽思念,他帮我排解胸中的不平怨气,他也教会了我打网球——一个在他看来能有效转移情绪注意力的运动。

  我每天早晨会花一个多小时的场下练习,然后定期和 T 去实战。场下练习就是每天在学校二体后面的静苑草坪边上,对着二体的墙壁猛烈地挥拍抽击。那墙壁就是最好的对手,你用越大的力气,越大的角度,它就越是能毫不留情地给予你迎头痛击,你冲跑着,正手、反手,前后左右飞奔,猛一点、再猛一点,那口气一直提着,直到气力用竭了,筋疲力尽,自己杀死自己——是的,最终总是这样的结果,自己杀死自己。

  在大汗淋漓的健身运动之余,我还给自己定的另一个“文化”目标,就是每天背两百个 GRE 单词,不多不少。抱着本新东方的红宝书,每天只管机械地往下背,一遍、两遍、三遍……差不多记住了就挡住了注释,自己考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逼迫自己用功过,而且是我根本就不感兴趣的英文单词。我也不管是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只是顺着往下背,很少去回头复习,因为只有完全新鲜的单词才能激发自己的兴趣。与其说是在背单词,倒不如说是在赌气呢,我只想看看,自己这差点因为 R 而神经崩溃的脑子,到底还能不能记下点东西。

  两个月后有一天晚上,我兴冲冲地跑到 T 的宿舍,接过他刚冲好的功夫茶一饮而尽。大声宣布,我背完了!他妈的真不是人干的事情,老子以后再也不背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下半年,自己的确处在了激情勃发的高峰,精力可以说是超乎寻常的旺盛,甚至到了有点变态的地步。以前基本上不可能的几件事情,都集中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完成:写了十几万字关于 R 的文字记录、情歌和诗稿,网球练到了能跟 T 对拉底线球的水平,背完了整本 GRE 单词,同时还参加了合唱团到深圳演出的排练。

  然而即便是这样身心俱疲地下狠劲折腾,我始终还是无法忘怀 R,随着这些强迫自我高潮的结束,我又一次开始觉得无所事事,再没有什么值得我感兴趣的东西,而那些潜伏已久的对 R 的思念,又开始如潮水一般,在每个白天和夜晚如幽灵一般搅进我的心灵世界,令我再度痛苦绝望。

  我开始对这个我一度认为是美好的世界,丧失了眷恋的感觉。

  因为我认为自己已经用行动弥补了我所有的过错,即便我对她的贸然表白有错,致使她连带抛弃了我和她的友谊,我也已经用苦行僧一般的行动,赎尽了自己的过错,没有道理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我渴望着自由和解脱,然而在解脱之前,我希望,自己能够把所有该做的事情做完。

  我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认为我很快就会在某一天被召唤离开这个世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幻觉越发地强烈起来,我不知道那一刻会在什么时候来临,或许是明天?坐飞机去深圳演出的时候?

  我在抽屉里留了厚厚的一个信封,里面是没有寄出的给 R 的三封信,我写好了由谁去转交给她,就像安排自己的后事那样。我要让自己相信,一旦某一天我有事,R 一定能收到这些邮件。

  第二天坐在飞机上我心里紧张得要命,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坐飞机,那该死的预感从起飞时就一直笼罩在心头,每次云层中的颠簸更会引起一阵惊憟和不安,我面无表情,望着舷窗外机翼的轻微抖动,心里早已翻江倒海,直到飞机在轰鸣声中着陆,我的耳膜还因为气压的缘故没有恢复正常,使劲咽着唾沫,还不敢相信已经脚踏实地。

  深圳之行是一切的转折点,演出效果令人难以置信得好,在大学校园中受到的欢迎简直令人受宠若惊,在世界之窗和民族公园领略了深圳著名的微缩景观,来回的空中之旅也一帆风顺。

  回来之后和家里电话保平安,母亲说哥哥刚和嫂子领了结婚证,正式在一起了。

  哦,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或许生活真的是苦难尝尽,阴转晴的时候该到了。

  此次深圳之行收获了一个非常贴心的笔友 X,加之此前与 T 的妹妹 H一直有书信联系,于是在此后的大半年,就成了我和两个异性笔友之间笔墨传书鱼雁往来的日子。几乎三两天我就会写一封长长的信件,现在的笔头工夫基本上都是那时候磨练出来的。在密密叠叠的来往书信中,大家讲述着各自的生活,过去的感情经历,也在彼此的倾诉过程中渐渐抚平着昨日恋情的伤痛。

  半年之后我发现自己终于不再纠结于对 R 的感情,居然又能够喜欢上了新的女孩,而且痴迷的劲头较之一年前竟丝毫不减。我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好以世上没有永远的爱情之类的原因原谅自己。不过,随着自己又一次表白所遭遇的失败,我开始对自己一直所奉持的“爱情”字眼抱冷漠的怀疑态度,对现实也变得玩世不恭起来。

  那上研的第二年期间,我听到了很多周围朋友千奇百怪的感情消息,世事难料:我曾经非常看好的一对朋友,因身处异地而黯然分手;我的大学同学死党里面,有一对曾传出过几次要散的传闻,然而每次都是我们早已对其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过几天又发现他们成双入对跟没事人一样提着暖壶打水、上食堂吃饭去了;而另一对最被看好是江山一统万年青的,竟毫无道理地冒出了第三者!

  老 T 在那一年里的感情遭遇也颇不顺,喜欢的女孩始终没有明确表示,说不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每次见他到女生楼去,回来总是很难见到他有特别开心的时候。他原本是个最乐天派的人,跟谁见了都是一副乐呵呵的笑脸,可这一年来我见他脸上阴沉不定的场合越来越多。他的脸黑黑的,虽然还是很圆,但总让人感觉像瘦下去了的圆面包。这种心事重重不离不弃的情形,恐怕也难说是什么好的状态。

  后来我在他宿舍,发现他床头原先摆着的那些厚厚的专业书和艺术类书籍,如今都慢慢地被英文考试书籍所代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女孩有出国的打算,所以他也只好提前做准备,紧追不放。可我知道他对自己的专业是最热爱不过的,出国对他来说未必是什么合适的选择,可是没办法,为了喜爱的女孩,连他都只好丢弃自己的一部分梦想。

  我说不动 T,他这个人认准了的事情,是没有人能劝得动的。我敬佩他的执着,同时相比之下也鄙夷自己的懦弱不堪,因为同样是差不多的境地,而我在一年之前是绝没有这样改变自己、去追求对方的毅力和勇气的。

  我默默地回到宿舍,从此不再像从前那般每天晚上都去 T 那里喝茶叨扰,神侃聊天。我觉得作为朋友,在这种时刻应该伸出鼓励和支持之手,如果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应该尽量站远一些,给他最大的空间,让他毫无羁绊。

  在我看来,他的每一分努力都是在证明他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也在寻找追求未来的价值,无论那段艰难苦涩的感情结果如何,那追求和舍弃的过程都不会是毫无价值的。他与我是天与地的距离,我做不到他那样,我只能从最卑微的小事做起。

  我考虑了很久,也决心去做一件看似不太可能的事情,我想尝试挽回与 R 的友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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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亚洲周刊:维权拒绝悲情 艾未未和他的战友们

8/20/2009 12:43: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原文链接: https://docs.google.com/View?id=dgrg4q87_43gp464jf7

亚洲周刊:维权拒绝悲情 艾未未和他的战友们

张洁平


  八月十二日凌晨三点十七分十五秒,在成都“安逸158”酒店,艾未未的房间被一脚踹开。门上遍布伤口,是被警棍猛力捶打留下的。艾未未还没完全清醒,对涌入房间身着警服的人说了句:“你们执法要先亮证”,对方一拳就上来了。

  四天后,艾未未在北京家中说起这段经历时,加了很多象声词:“咣一脚把门踢开”、“哐一拳打过来”、“脸哗地就肿起来了”。此时他的脸已经消肿,只是还显得疲惫。五十三岁的他表情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儿。精确到秒的挨揍全过程,已经整理出来,“今天就发上网去”。

  四川之行,他本是到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为谭作人出庭作证的。

  谭作人和艾未未一样,以公民身份自发调查512遇难学生名单,如今被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名起诉、并可能面临刑责;艾未未要证明,当局指控谭作人的地震调查“无中生有、捏造消息”,或者“诋毁党和政府形象”都不符事实。因为,在他们不约而同的、分别进行的、长达数月的实地调查中,超过五千名孩子的死亡是真实的,孩子家长的苦痛是真实的,对校舍质量的质疑和愤怒是真实的,学生死亡与豆腐渣校舍之间的关系也是真实的。

  不过,刚到达成都的艾未未一行,还未及出庭,就经历了开头那一幕。

  七八个房间同时响起的巨大捶门声刺穿整栋楼,四五十个警察包围了睡梦中的他们。那阵仗,仿佛缉毒或者追凶。此后,他和同行的志愿者们在酒店被困了十一个小时,一直到八月十二日下午两点半,才重获自由。这一段时间内,距离酒店五百米外的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谭作人案开庭与审结的整个“表演”已经完成。

  谭作人在被关押138天之后,第一次开庭,控辩双方却没有一位证人到场。辩方律师浦志强和夏霖所邀请的三位证人:地质学者范晓与环境学者艾南山被挡在法庭门口,艺术家艾未未,则肿着脸被困在宾馆。

  被困的十一个小时里,艾未未要求去了医院,与围住他们的警察无休止地争执,间中,用手机发出上百条Twitter信息,接受了20多家媒体,包括7、8家香港媒体的采访。“他们想把电话抢走,我要回来了。”

  而且,他的房间里放了录音笔,从响彻大楼的捶门声开始,记录下了他与身着警服的执法人员之间每一句对谈,包括关于出示执法证件的盘问、关于打人了还是没打的争吵,“否则打完了之后他们会说谁打人了,谁看见打人了,他们真是很无聊,但我也得争啊,不能不争啊。你去听听,比任何话剧都好看。”

  在此前由他发起,近百名志愿者参与的512公民调查中,这已经是许多人熟悉的艾氏风格:恪守理据的同时姿态强悍,精神气场强大,即使身处弱势,也绝非弱者;这样一来,对手看似强势的蛮横、暴力反到成了露怯的表现。

  艺术家身份赋予了这位公民维权者特别的气质,这种精神气质与互联网时代精神相应和,正在中国蹒跚前行的维权运动中,带来一种微妙的变化。

  与以往背负沉重枷锁的悲情英雄不同,今天的维权者姿态更阳光、气质更年轻、表达更新鲜、心态更平和,这种弱势而非弱者、深情而非悲情的精神气质,让“维权”的样子不再是低姿态的争取,而是平等的诉求,甚至成为更日常的公共生活的一部分。尽管,严酷的代价从未减少,可是,在这样自信而具有平常心的精神强者面前,他们的对手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显得懦弱,而且狼狈不堪。

  艾未未如是,谭作人如是,刚刚被正式批捕的公盟许志永也如是。

  在浦志强律师的相机里,记者见到狱中谭作人的样子,短发,没有胡须,面容稍显苍白,但不算消瘦,镜头前总是在笑,气色看来很健康。与印象中总是黑衣黑帽、神情沉郁的那个孤身上路的男人很不同,也与网友印制声援T恤上,那张长发大胡子的侠客照片不同,隔着铁窗的谭作人,看来更坚持也更淡定。

  第一次见到谭作人的浦志强一个劲称赞他:“汉子,真是条汉子!”

  在成都市人民检察院七月三十一日的起诉书中,谭作人的罪名是“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罪状则主要有四条:撰写《1989:见证最后的美丽——一个目击者的广场日记》;与王丹联系;零八年六月四日当天在成都义务献血;512地震后“多次接受境外媒体采访”,“发表大量严重诋毁我党和政府形象的言论”。

  浦志强表示,在与律师的两次会面中,谭作人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绝不推卸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也不承担本不是他的责任。浦志强说:“谭作人说,凡是他说过的话,他全认。他在整个事件中不牵扯任何人,不出卖任何人,非常敢作敢当。另外他说,如果二十年后历史选择他来为当年六四的事情承担责任,他愿意把牢底坐穿;如果地震公民调查还家长和孩子一个公道,这件事情如果要负责,要判刑,他认了。” 浦志强感叹,老谭心态非常平和、达观。

  去年十一月,亚洲周刊曾因为彭州石化环保事件采访谭作人,作为一个身处弱势的普通公民,他不卑、不亢、不抛弃、不放弃的姿态给记者留下深刻印象。他反对在地震断裂带上建立巨型石化工厂,他与政府沟通,写公民建议书,未果;他与国保、公安部门沟通,申请散步,未果;于是,他发起最最低调的“和平保城”,呼吁成都人上街带一张A4白纸,或者白面具、白帽子、白口罩、白胸花……以白色来表达拒绝,用他的话说:“用全体示弱来代替集体示威,用消极行为来主张积极权利。用白色表达来反对黑色操作,用有序渐进来学习民主程序。”

  许多成都知识圈的好友并不认同谭作人的做法,激进者诟病他“过于温和”,也有人不明白,这样充满“行为艺术”意味的表达方式“有什么用呢”?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在成都,谭作人试图发动他那辆上百趟开进地震灾区的破吉普而未果,转身把车一点一点推到路边,让开通道的时候,你能看到的,却是他身上最平和但最坚持的东西。这么多年他的努力,从成都天府广场修隧道、一条小小柏水河的保护,到为石化工程迁址鼓呼、为地震遇难孩子呐喊,到因为香港一个不相干的政治人物马力触碰了他不能被歪曲的伤痛记忆,有感而发写下《广场日记》,他从来只是做一个公民能做的、该做的,并且把它做得漂亮,做得完整。正如艾晓明在《四川好人谭作人》中所写,他只是个好人,只会身体力行。

  二零零九年七月一日,艺术家艾未未在发起“七一罢网”的时候写过一篇博客,文中他写道:“我们变成今天这样处境,是因为中国的聪明人太多,他们总是说, ‘这样做有什么用呢?做了之后又怎样呢?’我突然明白了许多,在这样里的任何的抗争,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强权和暴力,更是那些更聪明的嘲讽者,他们无处不在的表现出世故圆滑,老谋深算,趋利避害。……他们都不善于动手做事,缺少想象力和幽默感,在质疑一切之后隐藏着自暴自弃。……他们无一例外的成为了自我放逐者和自我恐吓者。”

  从未见过谭作人的艾未未千里迢迢来成都挨拳头,为的正是这样一个遥远的同路人,他和他一样,有想象力和幽默感,勇敢,坚持身体力行,并且胸怀坦荡。

  让谭作人很乐的事儿是最近收到的七八张明信片,上面都唤他回家吃饭。他问浦志强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都说“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七月中旬开始,一句无厘头的网络流行语被应用于声援良心犯的运动,写着“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的明信片从世界各地雪片般飞向关押良心犯的监狱。如果说幽默是精神力量强大的表现,有幽默感的维权运动也从“明信片”开始,在互联网世界渐成氛围。

  福建网友郭宝锋是被“喊”回家的第一人。

  郭宝锋因在网上传播“严晓玲遭轮奸致死”的信息,7月16日被福州马尾警方以“涉嫌诽谤罪”拘留。随即,网友“北风”等人发起“一人一张明信片,喊郭宝锋回家”行动,据不完全统计,数以百计写着“郭宝峰,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的明信片从十数个国家和地区被寄往福州市第二看守所。7月31日,郭宝峰真的获得取保候审回了家。

  紧接着,谭作人所在的成都温江区看守所和许志永所在的北京第一看守所成了漫天明信片的下一个目的地。

  网友“兽兽”说:“这个夏天,互联网上一声吆喝,‘×××,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仿佛全世界都是叉腰站在巷子口,声嘶力竭唤儿女归家的妈。”

  明信片究竟能发挥多大的效用,众说纷纭。郭宝峰并没有亲手接到一张明信片,但见到网络上不完全版本的备份后,他感动落泪。看守所会否因此受到压力,当局能否因此感知民意——“明信片运动”的倡议人之一北风认为,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网友寄送明信片的行动本身,就是克服内心恐惧及自我救赎的过程。”

  维权律师唐荆陵更指出:“‘明信片’就是‘民心片’”,他断言:“民主将从明信片开始”。四川作家冉云飞说:“他这两句话完美而准确地表达了这一场看似行为艺术的、给狱中维权人士和良心犯寄明信片活动的意义。”

  就在谭作人案开庭、艾未未被打的同一天,也是八月十二日,公盟的创始人、北京大学法律博士许志永因“偷税”罪名被正式逮捕。而此前,他和公盟财务人员庄璐已经被公安带走两个星期。

  这家中国内地最有影响力的法律维权组织,被稅務部門指瞞報所得,需補繳稅款和5倍罰款,總額近130萬元人民幣。七月二十九日,在许志永被带走后,网友自发发起捐款活动,希望帮助公盟补缴税款,让许志永能够回家。

  八月三日,公盟发布接受社会捐款用于旅行税务行政处罚决定的公告,积极筹备资金,但八月五日,该账户却被北京市公安局冻结。

  八月十日,公盟分别到地税和国税两个部门申请缴纳税务罚款,但都被拒绝,理由是:“没有法人代表签字,不能缴税。”

  公盟的法人代表是许志永,他在牢里,不能签字,因此不能缴税,不能缴税,因此他不能被释放。——荒诞逻辑绕成死局,更多的人开始为许志永担心。

   朋友们说,许志永希望扮演桥梁的角色——在这个碎片化的、公民没有组织、无从表达的社会,许志永们的存在是冤屈满腹的上访者唯一可能与体制建立正常沟通的桥梁——“可惜的是,政府似乎不需要桥梁”。这样的桥梁完全切断,会是什么结果,许多学者已经提出警告,今年中国遍地开花的群体性事件已经是个糟糕的预兆。时评作者刘天昭说:“这或许证明,公民维护自己权益的其他途径已经逐渐失效;而公众大概也逐渐意识到,敦促基层政府作为,群体性事件是有效的方式。如果中国的民间维权运动进入这样的逻辑,那么想要恢复体制内的其他维权途径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网民自发成立了网站“我为志永”(https://wezhiyong.org),他们的口号是“千千万万个志永,不在监狱,就在走向监狱的路上”、“每个人都可能是许志永”。这个网站随时更新公盟案与民间支持的一切行动。

  而同时,公民捐款仍在进行,截至2009年8月13日,公盟(以北京公盟咨询有限责任公司帐号为主)共收到社会各界捐款额为人民币845,783元。

  没有人统计,究竟有多少明信片,寄到了“北京市朝阳区豆各庄501号北京第一看守所”,呼唤许志永回家。但是不断涌现的声援许志永的各种创意无限的公民行动,让许志永的同道者感到了温暖。

  比如卖T恤的深圳网友张扬(Twitter用户名为digitalboy)在自己的购物网站上贴出了通告:“Rescue X 计划,捐50元,T恤买一送一”;还有“请为公盟捐款5元,本店就优惠6元”的活动,注解:“营销游戏,得到总比付出多”。

  这个软件工程师、自由服装(FreeGeekTee)爱好者的T恤店主通过设计,笑眯眯地表达了立场。设计的襟章很简单时尚,只有六个字:“许志永,纯爷们”。

  在北京时尚杂志《时尚先生》(Esquire简体中文版)八月刊上,许志永身着时尚衬衫,戴时下流行的窄款细领带,成为拥有“中国梦”的“时尚先生”。

  这个出生于1973年的年轻法律人比谭作人和艾未未小了近二十岁,但他们拥有相似的强者精神和阳光气息。

  在杂志中,许志永这样阐述自己的中国梦:「我希望我們是個自由幸福的國家。每個人不需要違背良心,只要靠自己的才能和品德就可以找到合適的位置;一個簡單而幸福的社會,人性的善得到最大的張揚,惡得到最大的抑制;誠實、信用、友愛、互助將成爲我們生活的常態,沒有那麽多煩惱和憤怒,每一個人臉上是純真的笑容。」

  而此前的六月刊中,艾未未也以仰头望天的造型迈入“时尚先生”行列,他说:“公民社会不是什么高深的理想,就是一些基本的原则。有时实现你的理想就像出生,需要通过一个黑暗的非常困难的甚至令人窒息的隧道,才能达到光明的彼岸。”

  谭作人和许志永正在为这样的理想通过隧道;艾未未分享他们的苦难,完成着自己的坚持。当艾未未、谭作人、许志永的身份不是艺术家、杂志主编、海淀区人大代表,而使用一个共同的新名字“公民”的时候,他们变成了这个社会的弱势者;但同时,在这个新名字背后,是潜规则如皇帝新装一样被戳穿的新世界,如艾未未所说,他们“用自己的語言消解舊的方式,用自己的態度替代成見,用新的表達覆蓋傳統的方式。這是新的生活因為是我們自己的方式。”

  当许志永成为时尚先生,艾未未称自己为“八零后”,谭作人坚持自己“白色保城”的“行为艺术”;当雪片一般的明信片继续飞向黑暗的监狱,当各种坚持以幽默的方式继续,你会相信:黑暗的姿态只有一种,光明的样子却有千千万万。他们才是我们的未来。


专访:公民艺术家艾未未

这社会最终会被光打开

张洁平


  二零零九年,艾未未经历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以“公民”身份被大众了解,他的博客、twitter、饭否第一次被关,第一次被国保监控,第一次挨打……在此之前,他是混迹各个领域的国际著名艺术家,是“鸟巢”设计的中方顾问,是他不怎么愿意提及的诗人艾青的儿子。

  为大众熟知的转型是从零八年十二月十五日開始,艾未未和自發加入的志願者團隊成立了“5.12公民调查”小组,展开地震遇难学生名单调查。这项调查在艾未未的主持下持续近一年,共计百余人次的志愿者前往四川各个村镇实地考察,截至零九年七月二十八日,调查报告显示:“共统计地震遇难学生总名单人数为 5194名,已核对确认4803名,尚未有能力确认的391名。其中165名是缺校名信息,226名是有校名但没有确认渠道。在确认的4803名单中,有 2590名有原始名单依据,包括教育部门内部的遇难学生花名册、政府慰问家属名单,乡政府一帮一名单,保险公司理赔名单、家长联合签名等。其余通过志愿者实地调查获得。”

  在中国“众所周知”的政治环境下,艾未未和他的团队信守承诺,做到了他们能做的极限。这份详细的、带有温度的长长名单,和详尽记录下的百般受阻的寻访过程,被许多人称为“奇迹”。

  有人说他太危险了,“要出事了”,他却要么笑说我家老头坐过牢,我还没坐过呢,嫉妒;要么认真地回答:“我能出什么事?谁能伤害我?作为一个人谁能伤害你?除非你自己,除非你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这是你伤害你做人的问题。”

  在四川第一次被公安打,他说这是他人生中最好的状态。他坦承过去玩了许多年艺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现在终于靠近了。他喜欢八零后的年轻人韩寒,因为他“玩儿得很好,热爱自己的事业,喜欢女孩儿,爱骂谁骂谁,谁也别给我来这套,生活很有原则”,他说韩寒像是黑暗屋子的裂缝里钻进一道光,“很确凿的,你就知道,这个社会最终有一天会被这些光打开。”

  他说自己也是八零后,越活越年轻。“别着急,我现在是热身、起跑阶段,刚开始呢!”跑起来什么样?“肯定超出想象,任何事情如果没超出想象,我都不愿意做。”

  艾未未的家兼工作室在京郊草场地艺术区,这里原来是他艺术团队工作的地方,现在进驻了许多年轻的512调查志愿者,完整的地震遇难学生名单贴满了整面墙。在这里,还生活着四十只流浪猫和七只流浪狗,这是艾未未生活的另一部分。与他访谈的进行中,一只蓝眼睛白色猫咪爬上桌子,枕着我的手,就这么睡着了。

  为什么来四川为谭作人作证?

  律师找我。我知道他被抓了,因为我们在做同样的工作。我觉得我和谭作人至少是应该同罪同罚的,甚至我比他做的还多,声音比他传得远。我们是一致的,道义和目标都是一致的,得出结论也是一致的。为他作证是没法推脱的事情。

  如果你成功到达法庭,你会说什么?

  我会清楚阐明学生死亡人数和豆腐渣工程之间的关系,证明谭作人的罪是不成立的。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问题。我是提前准备好去,让我作证或者不让我作证我都会去。我准备了十几个案卷的材料,包括我们的完整名单,包括对几千个家属的采访,有录音有录像,还有18个月的公民调查的所有日记,这日记里包含了调查的艰苦,政府的干涉,我们26个人都被抓进去过,有两个人被打,可以看出政府对这个问题的态度,就可以理解政府为什么要抓谭作人。

  艺术和你做这些事情的关系是什么?

  艺术只是个表象,但你还有肌肉,还有血脉,这是不可分的。我从来认为,任何表达都是政治的,我以前的艺术从来没有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现在有些接近了。以前我也没这个话语权,后来玩博客玩大了。我确实是有预谋的。包括做艺术,包括在很多方面的声望,都是为了获得一个比较坚实的平台,至少说出我想说的话。所有的公众平台,最重要就是为公众说话,我肯定是看见了这个钉子才去买个榔头的,没这个钉子,我手上拿着榔头干什么?

  现在是你最好的状态吗?

  是我最好的状态,尤其那一拳打我脸上的时候是我最好的状态。那时我想起我父亲七十多年前在上海法租界,他们左翼准备搞游行,正在开会呢,国民党一群便衣、警察冲到屋子里,别人都不争执,就他争执,跟我一样。他刚从法国回来,还比较书生意气,满脑子自由、平等、博爱的,结果叫人家臭抽了几个耳帖子。打我那下我忽然想起这事儿,还挺有意思。他被判了六年,我和他还不一样,还没被判。

  你愿意被称为艺术家还是公民?

  那当然是公民,公民更接近,艺术家是太奇怪的一件事儿了,艺术家就好像称呼一个卖臭豆腐的人是卖臭豆腐的,这有点贬低的意思。公民我也不喜欢,叫一个人是公民……就好像叫一个人是人这样,也挺奇怪的。我也老爱用“公民”这个词,但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词。它是一个公民社会、民主社会的概念,它的含义和参与有关,承担责任。一切的政治最后要回归到个体生命的公平、平等上,这个说起来很简单,所有人类的理想最后无非是回到这个最傻的问题上。这个词在有些地方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这个词并没有谈到更多东西啊,并没谈我们的精神处境、生活质量、存在的品质,它只是要求一个合理的秩序,这个秩序不是对每个人最有利,但是对每个人最无害。

  你以前给人的印象是不讲秩序的,是秩序破坏者。

  对,我是最无秩序的,本来我认为我是无政府主义者,自由主义者,个人主义者,是反秩序的,颠覆的。但是呢,我现在又做最具体的事情,处理最细节的问题,而且很严谨。我觉得有效的秩序破坏者,必须是对秩序的最大理解的人。没有理解的破坏是没有含义的。很多人生来就愤青,我觉得那是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儿呢。我不太一样,我在各种环境下生活过,在压抑的极权制度下,我们家被发配到新疆二十年;后来一句英语不懂去了美国,而且是在文化层面上呆了十二年;后来回到中国,在经济变化中,看着一个国家利益集团怎么样把资源瞬间转化为个人权力的维护,怎么样让每一个人为他们的统治付出代价。

  被盯、被抓、被打,这样的遭遇会让你觉得受到威胁,或者感到恐惧吗?

  没有。我九三年回来是做了准备的。我八一年离开中国是准备永远不回来的,是绝望地走的。八一年星星画展,他们把魏京生判了,他是我们的朋友,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对这个国家最有情感的人,以特务罪被判,我觉得这个国家完全没希望了。九三年回来之前,我只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回来被抓起来怎么办。因为我在国外参与好多民运的事儿嘛。我想最多就是坐牢嘛。我父亲唯一让我嫉妒的就是他坐过牢,我还没有。虽然快了,但是还需要一定的努力。

  第一次这么全面地认识中国的维稳系统有什么感受?

  他们太不长远了。他们就是靠强大的机器,不惜一切代价在那儿挥霍。就好比他们要打死一个蚊子,后来就说把房子拆了吧!而且越补这个洞越大。你看谭作人做那么点的事,现在搞成多大的事儿。整个系统都要来弥补。这里很多事在预期之中,但永远会超出我的预期,这国家还有没有人当家啊,你会觉得。谁也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哪里发生了什么,这个政权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是蒙着你的眼睛和耳朵来打你的,偷你的,是捂着你的嘴来抢你的。这是很下流的恶行,很难改。自由、人权,这是最基本的价值,这些基本价值上没有什么可争论的。这个国家变好能变成什么样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变坏能变到怎么坏。我希望世界变好,是能给每一个人多一点施恶的空间,不要让所有施恶的权力都集中在政权身上。

  你怎么看待你的志愿者团队,和像韩寒这样的八零后?

  韩寒有年轻的直觉,自信。直觉是说简单的善和恶的评价;自信是说非常信任生命给你的这种权利,没有受到教育的破坏。他极大运用了生命原始的力量。而在教育、知识文化和人的本性的交换之中,大多数人都是失败的。我们的志愿者也都很勇敢,超出我想象的成熟和坚定。他们要承受巨大的压力,警察要抓你,出租车司机要举报你,连网吧老板都要举报。经过几个月,他们都非常成熟。我相信一旦新闻自由了,他们立刻会转向好的一面,因为他们判断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他们的上一代人很多都放弃了,说没希望了,可他们是有判断的。


专访:辩护律师浦志强、夏霖

谭作人案庭审成儿戏


张洁平

  二零零九年八月十二日,谭作人案审判长刘菡槌声刚落,夏霖就指着法官林乔痛骂起来:“你自己觉得你对得起法官这个职业吗?你把老子们的证人名单骗到手又不通知!成都国保做的臭事,你又何必顶这个雷!”

  夏霖向记者复述这件事时仍然气愤难平:“在庭上要尊重法庭权威,我不说话,下庭后积聚的那些愤怒全发泄出来了!”

  在拥有丰富刑事辩护经验的夏霖和著名维权律师浦志强看来,八月十二日,谭作人“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罪”的这一场庭审,包括场内场外的种种“盛况”,都是非常草率、不尊重法律、甚至很儿戏的。在场内,证人不准出庭,律师说话被频频打断,几乎无法完整说出辩词,谭作人与妻女拥抱都未能实现;在场外,重要证人被打,十五岁的小女儿被隔离庭外,前去采访的香港记者被以“涉嫌藏毒”罪名拘押,冉云飞等几位重要关注者均在庭审期间遭遇警方强行传讯。原本一个地方案件,瞬时被升级为国际事件。“他们真有能耐”,浦志强笑说。

  亚洲周刊专访了谭案的两位辩护律师,以下是访谈摘要:

  关于“煽动颠覆”的罪名,控方主要列举了哪些罪状?

  夏霖:罪状有四个部分:第一是广场日记,第二是和王丹联系,第三是广场献血,第四是地震。我们一一做了驳回。广场日记我们查明和香港民建联马力的言论有关,谭作人的文章是因他的言论有感而发;与王丹的联系这个问题,第一,谭作人和王丹之间是私人email,不符合煽动罪的公开、向不特定的多数人的特性,第二,关于谭作人和王丹的政治关系,我当庭辩护时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如果你要说王丹煽动谭作人,还在情理之中,你要说谭作人煽动王丹,这就有点搞笑了。王丹既然已经是境外敌人了,煽动他干什么?至于广场献血,最终事实是为灾区献血。地震的“诋毁”言论,我们准备了最多的证据。书面辩护词我和助手夏楠刚刚完成,昨晚一点特快专递寄往成都。在辩护词末尾我引用了成都武侯祠的一句对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用在此时,此案,又是成都,我觉得非常贴切。

  作为辩方,你们提交了哪些证据?

  夏霖:当庭成堂的是两份证据都是关于彭州石化,一份是谭作人写的《關於問題工程的問題》报告,另一份是谭作人曾呈交成都市政府、人大政协的《关于成都彭州石化项目的公民意见建议书》。起诉书中没有提到彭州石化,但是我们担心他在庭上突然提起,所以做了准备。其它十八份证据是开庭前一天下午,我们和检察官进行证据交换是提交的,地震调查的证据,包括艾晓明拍摄的纪录片《天国娃娃》视频、香港电台铿锵集视频、地震期间《南方周末》、《财经》、《中国国家地理》对豆腐渣工程以及水利工程的调查等,还有四五份证据证明谭作人是一个热心公益的环保人士,包括以前的人大提议等等。我们全部是原样举证。

  证人为什么没能出庭?

  夏霖:我们提出的三个证人都被拒绝。他们的理由是“与案子有没有关联性”,但这不符合程序,应该在当庭举证完之后,有没有关联性,法官判断,没有关联,不采纳就是了;在庭审之前,只能程序审查这个证人。比如是否年满十八岁,是否有足够表达能力,是否精神正常。结果三位证人,范晓和艾南山都在庭外,艾未未在宾馆被打。

  浦志强:我们原本希望用三个尽量中性又有说服力的证人,来避免法庭紧张。三个证人只要有一个进去,我们一定能把他们打得稀里哗啦。可证人都在门口。我们当庭又提出要求,他们还是断然拒绝,说证人和案子无关。简单来讲,这个庭审啊,既不想说清事实,也不想澄清法理。只要在闭庭结束,法官夹包就跑了。

  法庭上的指控有什么问题?辩护困难在哪里?

  浦志强:指控很模糊,比如你要说他诋毁政府,实施了什么行为?哪一个具体的行为诋毁了政府?是搞游行集会,还是干嘛?一打接受境外媒体采访的材料,谭作人搞了个文件夹存在自己电脑里,控方就凭这个他自己收集的和他有关的作品。我们想知道,说512地震后谭作人发表大量诋毁党和国家的言论,究竟是哪一句话?他接受采访还说了很多好事儿呢,称赞党和政府救灾及时。

  夏霖:而且谭作人是言论始终如一的,不仅接受境外媒体采访,也接受很多国内媒体的采访。国内媒体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报道出来,是不是被宣传部门把稿子毙了,那是另当别论,但是控方单单拎出几个“敌对媒体”的访问,这是不是筛选证据?谭作人并不否认他接受采访的这些内容,但我们律师就要说了。从证据学的角度,这些东西你如果要作为证据,比如我接受亚洲周刊的采访,你认为有问题,你跟我打官司要把亚洲周刊的原件拿来,当庭出示;你接受新唐人电视台的采访,你必须拿出原始视频来,这才能作为证据使用。你们这些都不做,谭作人自己把这些材料收集放在自己电脑文档里面,你们去把它抄来然后去指控别人,哪有这种事情?他在电脑里还可能说,我接受了月球电视的访问,你们也拿来做证据吗?如此重案,如何草率至此?

  浦志强:这些话啊,也就是夏霖现在跟你说,我们在庭上除了辩护词,所有的话,没一句是完整的。你说了一半,他就打断你说我已经知道了,不要再说了。控方很不严谨,一直到10日还在补充证据,他们甚至把抓他的日子都搞错了,3月28日,一开始所有的文件写的都是3月27日。

  彭州石化和六四问题在这个案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浦志强:当局对此次事件的关键,第一是绝对不提石化,这牵扯地方利益;第二是防止对豆腐渣工程的追究再次抬头。谭作人自己的分析是,抓他因为彭州石化损害了利益集团,地震调查损害了四川和国家的脸面。其实谭作人和国保一年要接触几十次,非常熟悉了。我个人觉得,这件事选择他来处理是经过谨慎处理后的选择。至于六四这个问题,我们为他辩护,也为我们自己辩护。这个问题,审判的不仅仅是一个谭作人。


兩岸免於恐懼的自由

邱立本


  人民擁有“免於恐懼的自由”(Freedom from fear),是現代社會的特色。但要爭取到這種自由,卻往往先要經過“沒有恐懼的自由”的恐懼。

  在臺灣風災過後,在馬英九被藍綠媒體和國際媒體炮轟得”滿頭包“之際,卻很少人關注到這位政治領袖,在八月十五日那天,出席一個參加者不多,媒體報道也很少的聚會。在這個追念殷海光,雷震和“自由中國”雜志的研討會上,馬英九以”中華民國總統“的身份,為國民黨政權當年鎮壓這些自由主義者道歉,並親自向殷海光的遺孀夏君璐表達歉意。

  一九六九年,殷海光逝世時,馬英九才是臺大法律系二年級的學生。他沒上過殷老師的課,但肯定念過他的書《沒有顏色的思想》和《怎樣判別是非》,了解這位臺灣自由主義的先驅在五六十年代《自由中國》半月刊的巨大影響力,是國民黨白色恐怖統治中的異數;他推廣羅素,海耶克等人的思想,甚至批評胡適在雷震被捕之後所說的“容忍比自由更重要”。馬英九也許從他的同學錢永祥,學長王曉波,王杏慶(南方朔)等人口中曉得,殷海光生前的最後幾年,不僅被禁止在臺大開課,還時刻都在特務的監視中,而殷海光的學生李敖等,後來也因文字賈禍,關進了鐵窗。

  但這些沒有“免於恐懼的自由”的恐懼,終於被前仆后繼的民主運動所粉碎。今天臺灣在民主化的進程中,都平反了這一切,昔日的政治犯,成為今日被尊敬和追念的人物。他們坐過的冤獄,都可以獲得國家賠償;他們所受過的侮辱,都已被洗涮。

  如果今天的臺灣可以,為什麼明天的中國大陸不可以。當艾未未為了譚作人案要上法庭作證前,被沖進他旅館房間的公安打了一拳之際,他會不會想到很多年很多年之後,共產黨的領袖會為這一拳向他道歉和賠償?

  也許艾未未沒有想到那麼遠,正如當年殷海光被特務包圍時,他也沒有想到國民黨領袖將來會向他道歉。但艾未未說他在這一刻並沒有恐懼,他只是覺得自己可以踏上了父親的生命軌跡,可以進去坐牢。他說自己一直“妒忌”父親(詩人艾青)有坐牢的經驗(他坐的是國民黨的牢)。如今艾未未已為自己的維權的行動,作出了心理上的鋪墊。

  這就是一種快樂維權的心理結構。艾未未們揮別了維權的悲情,開創了新的空間。這也和當前中國大陸社會的氛圍相配合。民間的公民社會的力量澎湃,早已超越了那種哭哭啼啼,自怨自艾的心態,而是從精神的層次中上升,從歷史的高度賦予新的自我期許,了解公民的責任和承擔,終會創造一個擁有“免於恐懼的自由”的社會。臺灣的殷海光可以,中國大陸的艾未未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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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江平等六位德望前辈呼吁政府释放许志永

8/20/2009 11:39: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来源:萧瀚博客

萧瀚按:

  受江平等六位德望前辈的委托,本人代为发表本呼吁书,版权属于六位联署人共同所有,欢迎完整转载。

2009年8月19日

呼吁政府妥善解决公盟事件

  江平 茅于轼 钱理群 许医农 章诒和 张思之

  据悉,本月中旬,公盟负责人许志永先生被海淀区检察院以涉嫌偷税罪批捕。

  公盟是2003年成立的,前身是阳光宪政网,因国内特殊的制度环境,该机构创办时以公司形式注册,但其工作方式与工作内容均以NGO形态为主。 NGO组织是社会自组织的一种重要形态,它在有效地缓解各种社会矛盾方面往往能够发挥重要作用。以其六年来的作为看,在目前中国各类NGO组织中,相对而言,在以维权为主要手段推进公民社会、有效缓解社会矛盾方面,公盟可能做得最扎实最具体最有法意识担当,且理念中正、行动公开。

  公盟作为一个不得不注册成公司的NGO组织,在温和与执着地推进和平宪政的过程中,遭受过种种不为人知的不公平待遇,但公盟依然不改初衷,其善意、理性、温和、执着,对这个国家深切实际的愛,尤令人钦佩。

  此次许志永先生以涉嫌公盟偷税被捕,以及公盟的被民政部取缔,与我们理解的偷税罪日常执法与司法存在很大反差。

  例如:

  且不说国税稽查局的偷税认定是否正当,额度是否正确,即使按照其认定的偷税额度,为何要按偷税额五倍的顶格罚款度罚款,这是通常罚税的10倍(通常罚税倍率多为偷税额的0.5倍)——有什么理由要这样畸重执法?

  在税务部门开出罚单之后,至今缴纳罚款的期限尚未界至——这时候就应当或可以逮捕其法定代表人吗?

  在公盟申请召开听证会之后,听证期间,公安部门即已将许志永先生刑事拘留——听证会是不是因此变得纯属走过场?

  现甚至转逮捕——有必要为了一笔行政相对人积极配合缴纳的罚税急于将人投入国家刑事司法程序?

  许志永失去人身自由之后,公盟在缴纳罚税过程中遭遇种种阻挠——不允许公盟缴纳罚税是政府机构应该做的吗?

  ……凡此种种,这些现象都是在处理一起“企业”偷税事件中不应该发生的。

  有鉴于此,我们有理由怀疑政府此举无关公盟是否偷漏税(且不说公盟倘若真的存在缴税不足额的问题,到底是普通疏忽导致的漏税还是蓄意的偷税),而是蓄意构陷,旨在以治公盟偷税罪为借口,以逮捕和刑事处罚许志永先生个人、取缔公盟组织为手段,摧毁公盟,打击国内的NGO组织,以收全面阻挠和破坏发育和 成长中的公民社会之效。

  由于制度原因,目前中国存在着许多严重问题亟待解决,政府在一些方面也做出了一定努力,但排斥民间自发合法帮助政府纠错的做法,显然与中国政府倡导的和谐社会南辕北辙,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不但非法侵害许志永先生个人的基本公民权,也是对公盟以及整个NGO行业的非法打击,并且对社会、政府和国家十分有害,甚至十分危险。

  有鉴于上述事实与理由,我们呼吁政府有关部门妥善处理公盟事件,具体如下:

  1. 恢复许志永先生个人的自由,暂时撤销对他的偷税罪指控,经过严谨与合乎法律正当程序的调查之后,再做司法安排;

  2. 恢复公盟法人身份,归还被抄没的一切物品,撤销取缔公盟的错误决定。

  联署呼吁人签名(以姓氏声母为序):

  江平
  茅于轼
  钱理群
  许医农
  章诒和
  张思之

  2009年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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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平先生(著名法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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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于轼先生(著名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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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理群先生(著名教育家)

许医农先生(三联书店著名编辑,照片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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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诒和先生(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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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之先生(中国最杰出的人权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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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你是政府,还是流氓 by 王荔蕻

8/19/2009 09:14: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相关新闻】


——————原文链接:你是政府,还是流氓——————

作者:王荔蕻

  许志永被正式逮捕了。罪名是涉嫌“偷税”。

  按照国际惯例,公盟是一个纯公益性的NGO组织。是对国家政治制度进行研究的人文科研机构。是用现行法律给弱势群体维权的法律援助机构。这样的机构在地球上的绝大多数国家是不上税的。

  但我们的国家是有特色的,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在我们神奇的土地上,吹牛是不用上税的。比如“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那之后饿死了几千万人,不用负任何责任!把国家资产转移出国境,也是不用上税的,因为屁民们无权知道;有多少衙内的公司靠偷抢国家公有财产、强占公民的土地、偷税漏税而发得肚皮都快崩破了!当然了,还有嫖宿幼女也是不用上税的,幼女是不太会算账的;用犯人的劳动成果发财是不用上税的,因为犯人没有发言权;盗卖死刑犯的器官是不用上税的,因为不问你要子弹费就已经是客气的了!而光明正大地做公益、为社会的公平有效运转而努力是要上税的!

  好吧,我们上税。

  我们上了。你说我们仍然偷漏税。你说要罚款五倍!

  好吧、我们认了!在我们的国家还是这样一种公正只是一种奢望的时候,我们认了。我们交!不但交你说我们“偷漏”的税款,而且连五倍的罚款也交!

  有多少普通公民——也许是普通职员,也许是下岗工人,也许是走投无路的访民,也许是流离失所的拾荒者,也许是小学、中学、大学教员……就这样拿出自己的血汗钱:5元、10元、20元、100元、1000元凑起来!凑出这些人民的币!

  我们凑够了!我们交!

  然而,地税局的老爷们说,要法人代表许志永亲自签名才能交!他们不给我们税单!而你们把我们的法人代表许志永凌晨带走,不许任何人见面!

  如果交不上你们勒索的罚款,你们就每天两万的高利贷滞纳金收着,你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许志永收监了!

  我们交!我们把税款连同罚款寄到地税局账上!

  你们嘿嘿一声冷笑,说:不算!

  今天,你们终于如愿以偿了!即使我们交足了你们勒索的全部赎金,你们仍然耍无赖,你们正式逮捕了他——我们的甘地、我们的曼德拉!

  今天,许志永显现了他的辉煌——他人格的感召力!公民显示了他们的力量——集腋成裘、集滴涓而汇江河的潜力!而你们则充分彰显了你们的无耻、你们的流氓嘴脸!

  是的,夜正长,路也正长!

  许志永不是第一滴血,也不会是最后一滴血!

  我说我正式申请加入公盟,田老师说,等一等。

  今天我再一次申请加入公盟!

  许志永在墙里,我们在前往墙里的路上。就用我们的一腔热血铺就我们祖国民主宪政之路吧。

  因为我们相信:在所有捐助者的身上,晨曦已现——它发出了刺破无赖们的专制黑幕,第一道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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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些失去的朋友们(4)

8/18/2009 10:52: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接着写我那些曾经以为永远能够在一起,然而最后却不知所终的朋友们。

  5、W

  十字头年纪的末尾,单恋W的故事这里就不再重复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直接去看我当年用了近一年零碎时间陆陆续续写完的《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系列(1)(2)(3)(4)

  自分手以后,我跟W就不再联系,她说“Let's bygones be bygones”,我便遵从了她的意愿。唯有上研第一年,自己换了通信地址,正好也赶上她要毕业,于是过年的时候寄了一张贺年卡问候了一下情况,没有得到音讯,就再也没有过联系。

  对于W的印象基本上就变成了一个记忆里的黑洞,除了自己写就的文字,再也折射不出其他任何真实的东西。这大概一方面归咎于我曾经与她的实际接触非常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情感后来被冲淡了吧——在经历了后来接二连三的单恋失败之后,我已经不再把少年时期的初恋对象看得如何神圣了。“你既无情我便休”,有时候想起往事气恼了,干脆就连根忘掉。她毕业之后去哪儿,找了什么样的工作,生活是否如意,我一概懒得去理会。家长之间或有联络,偶尔还会随口说起,我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浑不在意。

  1999年的时候我们小学同学有一次聚会,纪念毕业十五年。

  说来我们也真是懒散,小学毕业这许多年,大家从中学走到大学,步入社会,竟然没有一次大规模聚会过。这次聚会,自然是由我这个昔日的班长组织,当仁不让。

  只是隔了这么久,早就和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好在母亲那里还有不少同学家长的电话,我一个个打电话说明来意,问清同学现在的联系方式,再抽空逐个电话过去,并顺藤摸瓜,争取联系更多的人。名单越发地长了起来,我忙着张罗通知具体的聚会时间地点活动安排,可唯有一个人,W,我问到了她班上的电话,但是不敢打。

  想都能想得出来,倘若给W打电话,将会是多么的尴尬。

  可是我又实在不愿意假手其他人去通知这件事情,冷冰冰地把那当成一个毫无感情的纯粹事务。这种心理实在很矛盾啊,想想看,我那时已经有七年没有听到过W的声音了。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打电话,临到聚会前几天,我才下定决心,趁中午周围同事都吃饭午休的时候打了个电话去。

  那是一家新加坡的外资银行,还是总机小姐接的,帮我转到分机,铃响了半天,无人接听。看来时间不凑巧。

  只好等着,等下午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再拨过去,又是经过了总机分机的接转,然后我听到那个依稀还能辨出的久违声音,但明显是带着几分职业口吻的,“喂?——”

  我顿感慌神了,口干舌燥,手足无措,热血一下子涌上脑门。这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挂掉电话,真的,我很想逃掉。

  在社会上工作了两三年,对外业务也从事了这么久,难得遇上几次这样的情况,令我无法镇静下来。

  嗨,W么?我是G。我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地自报家门,她很惊讶我能找到她,我说我是从她母亲那里问到的电话,接着我说明来意,把我们的聚会时间地点都告诉了她。

  有很多人去么?她问。

  嗯,应该不少。我给她报了我联系过的人员名单,其中还有不少她过去相熟的好友。

  她说她不一定能去,可能周末另有安排。我不好多问什么,只说尽量凑时间吧,其他人都已通知好了。

  她说她会尽量赶过去,不过——她也给我留了一个小小伏笔:如果到时间她还没去就不要等她了,只说没联系到她。

  我答应了,没再多说什么,匆匆挂上电话之后才有点后悔——连问候的话都没有说,什么情况也都没问,只想得起说正事了——不过说实在的,我是真有点紧张得把客套话全忘了。

  余下的那几天,我期待着或许能见到她的憧憬,也经常会感到莫名其妙地发慌:她会不会变化很大,我会不会连她的长相都想不起来了?

  我把《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和有她情节的第一篇小说打印了厚厚的一叠A4纸,用塑料皮封好了,装在手提包里带过去。

  去之前我特意整理了一下衣冠,这对于平素不修边幅的我来说,是桩难得的稀罕事。

  我做好了她来与不来的两手准备,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跟她去同桌坐在一起,也是不会跟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话的——因为班里同学没有一个知道我后来单恋她、给她写情书的事情。

  不过,当我看到她坐在女生那桌,虽然只是略施粉黛,但她的秀丽依旧无人能挡时,身旁男同学的顽笑话还是让我背上冒出了冷汗,有一个同学打趣说,今天这么多女同学都能被请来,那谁、那谁,还是得佩服班长的魅力大啊!

  我大汗如雨,因为这个同学此前私下跟我提起过,说这次要看看当年班里最漂亮的女生,现在都什么样了。这其中当然包括W——我们公认最漂亮的女生之一。当年是娇小可爱的女生,如今却已出落得是秀丽大方的女人了。

  酒席上我被人轮番劝酒,还要代表男生同学到女同学那边敬酒,耳边听着不少同学在讲小学时候发生过的臭事。只要事不关己,我便颔首听着,偶尔向她瞥一眼,看她坐那里,只跟几个特别相熟的时不时低声说几句,并不太凑热闹多说话,那静寂的感觉愈发象一株清丽出尘的百合,令人不由得遐想万千。

  我摸了摸身旁捂得发热的手提包,那是我今天来这里的唯一目的,我很清楚地知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散无目标地瞎聊着天。基本上还都是未婚的居多,话题也无非是谁做什么行业工作,挣多少钱,我看得出W对接下来的场面多少有点不自在。

  她起身说要走了,旁边也有三两个女生一起要撤局,我见状赶紧站起身来,顾不得周围的同学会不会有什么异样的眼光和其他的想法。

  “我送送你吧。”说老实话我真担心她婉拒我,让我找不出半点理由和借口。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不和她单独在一起,已经转眼七年。

  她嗯了一声,低下头收拾手袋,没让我下不了台。我赶紧捎带跟同学们补了一句,“你们先聊着,我把她们几位女士送到门口去。”——实在是顾不得听他们有没有什么窃窃私语了。

  为了显得自然一点,我没有拿我的手提包。与能跟她说两句话的宝贵机会相比,手提包里面的那堆纸,似乎已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另外几位女生多半后来对我心怀抱怨,因为我出门之后基本上就没怎么照顾她们,随便打了个招呼告别就让她们走了。唯有W与我并排,看我送其他人走远了,身边没有人,于是我们挪了几步,出了门口的视线,她转过身来,和我对望着。

  我尴尬地笑笑,准备好的词早忘到了爪哇国外。

  “今天活动的组织挺好的……”她微笑着打破了僵局,“见了这么多老同学,大家还都很好……”

  “是啊,你怎么样?还好吗?”我这才放松下来,接续问她近来的情况,我想她在这种场合应该不会回避。

  她把她现在的工作生活情况约略跟我说了说,我也聊了聊我的情况,可我没敢说我记录了和她的故事,以及用初恋的故事做素材,写进了第一篇小说。

  这些跟她有什么相干呢?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拿那个打印订好的故事下来尚属明智。我爱过她,那是我自己的事,她又不欠我什么,我何苦拿那些我自己的感受去扰人清梦呢?

  再说她又还没结婚,我若是给她看那些乌七八糟的文字,算什么?她要是有男朋友还会平白无故起疑心。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将来放她那里也是个累赘负担:留着吧,怕将来出事,毁了吧,我心又不甘。

  说到底那不过是我自己的爱情表达,而她只是我生命中一道亮丽的风景。她既不爱我,亦不属于我,我就应该给她无限的自由,何苦让无谓的情绪害人害己呢?

  我望着她依旧秀丽动人的面孔,心想着下次见面——即便有的话,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我只后悔自己刚才没有从谁那里,顺手抄个相机下来。

  唉……也许下次,红颜早已不再,往事不堪回首,相见不如天涯。

  下次吧,当我和她握手道别的时候,我心里默默地说:等我们都老去的时候,等我们都儿女缠身不再有激情的时候,等往事在心里都已随风的时候。

  我会交给你那个故事的记录,让你看那个早已久远消逝的记忆,留在文字里不变的烙印。它会告诉你那个年少时候的我,是如何如何、多么多么地爱你。

  随你将它如何处理,是不想看、看过了之后烧掉,或是退还给我,都无所谓,只要你知道那份感情存在过就好。
  
  然后那个十六岁美妙花季时萌发的初恋,它的使命才会这样结束了。后来会有人发出这样的感叹:你不相信初恋会影响人一辈子么?也许这样的恋情,只有到了生命的尽头,才是它真正的终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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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谭作人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案一审辩护词

8/18/2009 12:07: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注】

  (以下黑体字重点为转帖者所加)

  (via 夏霖律师8月14日深夜费时良久详加推敲,谭作人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案书面辩护词定稿。立即与夏楠驱车前往天安门旁北京站24小时邮局,特快专递寄送成都中院刑一庭。17日当送达,想来此辩护词当不会如证人名单样为其所拒,否则其无法结案。时已15日丑正。仰天长叹,如释重负!

  此文可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之反击雄辞。为夏霖律师浦志强律师坚持捍卫正义,与恶势力搏斗的铮铮铁骨表示由衷的敬意!
  强烈呼吁有关当局不要再执迷不悟,为一己私利,公然与民为敌!给自己留点后路阴德吧,不然公民就要逐个公布你们的姓名与罪孽,让你们的丑行大白于天下!

  本案审判长:刘菡 质证不许、举证无需、辩论不必,不查事不论理,竟索作人文稿
  本案当庭法官:林乔 (骗走辩护证人名单,直接导致当事证人被限制人身自由)
  本案合议庭庭长,刑一庭负责人:徐新忠 (声色俱厉质疑谭女血亲身份,力阻谭作人小女入庭旁听)
  主持本案证据交换:邓夏拒绝证人出庭,拒绝视频播放。

  汝作恶者,人必记之!多行不义必自毙,人怨者必遭天谴之,莫谓言之不预!

——————

  一审辩护词 (辩护律师:夏霖 浦志强)

  谭作人案合议庭:
  
  北京市华一律师事务所依法接受本案被告谭作人的委托,指派律师夏霖、浦志强担任谭作人的一审辩护人。接受委托后,我们查阅了案件材料,会见了被告人,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取证工作。经过法庭调查,我们认为,控方对谭作人的指控不能成立。针对控方起诉书及庭前交换的证据材料,我们发表辩护意见如下:
  
  一、关于控方指控的谭作人撰写《1989:见证最后的美丽——一个目击者的广场日记》文章及定性问题
  
  控方指称:“被告人谭作人对党中央处理‘六四事件’方法和定性不满,多年来以各种方式从事所谓纪念‘六四’的活动。2007年5月27日,谭作人炮制了一篇题为:”1989:见证最后的美丽——一个目击者的广场日记‘文章,并将该文通过互联网发布在境外’自由圣火‘等网站,该文主要内容为对党中央处理’六四事件‘进行歪曲描述和诽谤。“
  
  “诽谤”的词典释义是:“无中生有,说人坏话,毁人名誉;诬蔑”(见《现代汉语词典》1983年1月第2版第315页)。控方对谭作人“歪曲描述和诽谤”的指控,是一种事实评价,涉及到谭作人文章内容是否真实的问题。
  
  法庭调查业已查明,《1989:见证最后的美丽——一个目击者的广场日记》作于2007年5月27日,系谭作人为回应香港民建联主席马力有关“六四”问题的言论有感而作,其目的是为了澄清事实(见讯问笔录四)。而马力言论发表后,民建联副主席刘江华表示马力言论并不代表民建联立场,并愿意代为致歉。
  
  本文系谭作人作为目击者对“六四事件”前后,根据本人回忆撰写的回忆文章。控方指控谭作人在文章中进行“歪曲描述和诽谤”,既未随案提交相关证据,庭审中也未“进行正确描述”,何以指证谭作人所述为虚构?
  
  起诉书称谭作人“多年来以各种方式从事所谓纪念‘六四’的活动”,却未有任何证据证明其指控。而据庭审中谭作人自述,其在2007年马力发表言论之前并未以任何方式纪念“六四”,何来“多年”,何来“各种方式”?
  
  辩方认为:控方对被告谭作人此项指控空泛,并无事实与证据支撑,且无法律依据,显然应当驳回。
  
  二、关于控方指控的谭作人与“境外敌对分子”王丹联系并建议发起义务献血活动的问题
  
  控方指称:“文章刊登不久,境外敌对分子王丹利用电子邮箱与其主动联系,并多次向其投发关于”六四“的宣传资料。2008年6月4日,被告人谭作人与他人在我市天府广场义务献血点以献血的方式纪念‘六四’,期间还接受了境外敌对媒体‘希望之声’的电话采访。2008年11月以来,王丹多次向其投发了纪念”六四“进行所谓二十周年活动的相关资料。2009年2月10日被告人谭作人向王丹发了一份《六四20周年念活动建议》电子邮件,建议在今年‘六四’期间实施所谓的‘六四全球华人义务献血活动’,以纪念‘六四’二十年。”
  
  针对此项控告,辩方认为:
  
  (一)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犯罪手段,是以公开方式不特定的多数人进行鼓动。控方提出的本项事实,系王丹与谭作人的私人电邮往来,不符合本罪的公开性、被煽动对象的不特定性等特征;
  
  (二)王丹的“境外敌对分子”身份,未经国家公示宣告,被告人并不知情;且详查我国刑法,并无“与境外敌对分子通信罪”之罪名。控方已然将王丹定性为“境外敌对分子”,且根据控方陈述,系王丹主动、多次以电子邮件群发方式向其发送涉及“六四”的资料。详查通信双方历来的政治态度与行为,指控王丹煽动谭作人尚在情理之中;而今居然指控谭作人企图煽动王丹,显然有悖逻辑与情理。控方显系指控错误。
  
  (三)谭作人建议发起的“六四全球华人义务献血活动”,王丹并未回应、推广。2008年6月谭作人义务献血一事,察其主观意图是“把我们的爱心献给孩子,把我们的信心献给朋友,把我们的决心献给祖国”,其客观行为是向大地震灾区伤员献血。(以上事实见控方《随案移送证据》)
  
  辩方认为,谭作人的主观意愿与客观行为根本不具备任何社会危害性,相反是值行提倡与鼓励的社会公益行为,更与犯罪无缘。
  
  三、关于控方指控的谭作人发表的5.12地震有关言论的问题法庭调查表明:2008年5.12地震发生后,被告谭作人多次接受境内外媒体采访,也多次为他们采访调查当向导,如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第一财经日报》、《人与生物圈》等杂志,及香港政府所属的香港电台。无论接受境内或境外媒体采访,谭作人的言论都是始终如一的。
  
  而控方却独独强调“谭作人多次接受境外媒体采访,发表了大量严重诋毁我党和政府形象的言论”,显有断章取义,陷人入罪之嫌。
  
  针对此项控告,辩方认为:
  
  (一)控方的控诉非常抽象空洞,一次抛出谭作人的22篇计约数万字采访稿作为证据,察其全文,关涉党和政府救灾之语,扬其长而不溢美,纠其短而不虚饰,到底是哪章哪句涉嫌煽动颠覆?我们实在无从知晓。
  
  此22篇文章,系控方从谭作人私人电脑中搜罗而来,系谭作人自行编辑置于电脑“我的文档”之内,无一是媒体采访的原件。如此“重案”,何以如此草率,怎可将此文稿视为原件而作为刑事诉讼的证据使用?
  
  (二)庭审查明,谭作人为环保组织“绿色江河”的副秘书长,长期关注西南地区水电建设问题,其发表的关于地震的言论系从专业角度分析5.12地震的诱因及可预测性,具有科学依据成分,并有大量证据支持。相关证据辩方已向法庭提交。
  
  且四川省地矿局区域地质调查队总工程师范晓、四川大学建筑与环境学院教授艾南山愿作为辩方证人出庭作证,此时二位专家正在庭外等候,惜为合议庭断然拒绝,我们对此深表遗憾。
  
  (三)庭审表明,谭作人于5.12地震后,在地震灾区对死难学生数目及校舍垮塌原因进行了先后23次、50余天的现场调查,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材料,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客观陈述。
  
  其调查表明,震区多所学校都系脆性倒塌,谭作人所述“豆腐渣工程”确实存在。谭作人就此呼吁,彻查校舍垮塌原因、追究相关人士法律责任,天灾不能成为掩盖人祸的托辞。如此言论何错之有,又安能指其为犯罪?
  
  在大量学生死亡场景刺激之下,谭作人或有激愤之词,亦有对教育部门斥责;但辩护人提醒控方:批评并非煽动颠覆,教育部门也无从代表国家政权。以此指控谭作人煽动颠覆国家政权,何其荒谬?
  
  四、关于控方对谭作人行为的法律定性问题控方认为:“被告人谭作人为了达到颠覆国家政权、推翻社会主义制度的目的而无中生有,捏造消息,散布有损于国家政权和社会主义制度的言论,以损害国家政权和社会主义制度在人民心中的形象。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零五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追究被告人谭作人刑事责任。”
  
  辩方再次提请合议庭注意,控方将谭作人所做的种种事实陈述指控为“无中生有,捏造消息”,却并未提交任何与谭作人所述相悖的证据,对指控进行佐证。如控方无法提交相关证据,则其陈述的事实部分不足采信。
  
  以下,辩方对控方本项指控中的法律定性问题提出三点辩护意见:(一)谭作人的涉案言论系公民批评建议权的正当行使,而非煽动颠覆国家政权,不符合本罪的认定标准该项罪名于刑法体例中,被置于第一章“危害国家安全罪”之下,究其立法本意,本罪认定标准应以危害国家安全为限。
  
  言论如何危害国家安全?国际社会广泛认可的《关于国家安全、言论自由和获取信息的约翰内斯堡原则》作出了解释。其中原则5规定:“对保有观点的保护任何人不得因其观点或信仰而受到任何形式的限制、歧视或制裁。”原则6规定:“可能威胁国家安全的表达在遵循原则15和原则16的前提下,威胁国家安全的表达可受制裁,只要政府能证明:(1)该表达意图激起即将发生的暴力;(2)该表达有可能引起这样的暴力;并且(3)在该表达与该暴力的发生或与该暴力发生的可能性之间存在着某种直接且紧迫的联系。”
  
  我国法律体系当中,并无关于本罪的立法解释及司法解释,故此项国际社会广泛认可的学理解释,可以成为审判的重要依据。经查谭作人的涉案言论,并无任何煽动及可能激起暴力的字句;相反,谭作人一贯的政治主张,是和平的、渐进式的社会改良,其客观效果是维护而非危害国家安全,当然不能符合本罪的认定标准。
  
  我国宪法第四十一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于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有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权利”。辩方认为,谭作人的涉案言论,属于公民批评建议权的正当行使,理应得到我国宪法的保护,如何能施以“煽动颠覆”的欲加之罪?
  
  (二)谭作人并无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主观故意本罪在主观方面表现为故意,行为人主观上必须具有煽动不特定人或多数人实施颠覆国家政权、推翻社会主义制度的动机。
  
  辩护人认为,要查明行为人的主观动机,需要结合其客观表现,进行长期的、历史的考察。法庭调查表明,且公诉人也已承认不讳:谭作人热心于社会公益,长期以来以其专业能力为政府科学行政作出了卓越贡献。主要事实有:1996年-1997年在成都市政府凤凰山开发办任总策划,先后主持策划四川国际康复中心、成都市养老托老中心、成都市暂住公寓等项目;受邀为郫县县政府策划锦官城旅游区、蜀都后花园等项目;1998年受邀为四川省社科院策划“百千万跨世纪人才工程”;1999年策划并参与长江源环保纪念碑建设工程;2000年策划四川省展览馆转型进行策划;2001年被《成都日报》评为“成都市文明市民”;2002年策划并实施《百年沧桑?成都巨变》大型影展、在省人大立法咨询会上提出保护大熊猫的立法建议案并获采纳、参加“小平故居旅游区”建设规划;2004年受邀为金牛区策划金沙遗址公园方案;2005年在市政府专题会上提交“天府美食公园”方案并被列为市重点筹划项目、为省文化厅策划组织“文化创意产业论坛”、修改充实《成都市都市文化旅游产业规划》、参与市委宣传部多次重要会议、参与“南水北调西线工程”考察调研;2006年受托编制《成都市东郊创意产业园》概念设计;2007年主持“成都市民族文化旅游发展规划”课题、其“柏条河调研”、“小西线”调研得到温家宝总理批示认可;2008年为西昌市政府策划“文化旅游一条街”项目、撰写关于彭州石化问题工程的学术报告并发布《关于彭州石化工程的公民建议书》送有关部门参阅;2009年参与 “5.12遇难学生情况调查”。
  
  以上事实足资证明,谭作人二十年来的主要工作,服务于成都市乃至整个四川省的城市建设、科学规划与经济发展,大大提升了政府的施政形象。无论是作为一位中国公民,抑或作为一位具有卓越贡献的专家,谭作人当然具备对政府不适当行政的批评资格。而这种善意、诚实而中肯的批评,如何能够恶意理解为煽动颠覆国家政权?
  
  (三)谭作人的行为及言论并未侵犯本罪犯罪客体众所周知,我国国家政权的性质是人民民主专政制度,即广大人民通过民主的手段掌握国家政权。所谓颠覆国家政权,便是意图以反民主的手段,对人民民主制度进行破坏。纵观谭作人的涉案文章,其中心思想都是热爱人民、呼吁民主、抨击专制。谭作人先生是人民民主的倡导者、维护者而非颠覆者、破坏者。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对其定罪,是不符合我国国家政权的基本性质的。
  
  五、结辩
  
  综上所述,足资证明:控方所指控的谭作人的涉案言论及行为,无一满足我国刑法一百零五条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的犯罪构成。意图以本罪指控谭作人先生,在事实上缺乏证据、在法律上毫无逻辑、在政治上不够正确、在社会影响上将陷党和中央政府于不义。
  
  四川自古人文荟萃,成都历来英雄辈出。我们相信,四川方面有充分的政治智慧处理谭作人案。谨在此引用成都武侯祠对联,赠与相关方面:“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辩方恳请合议庭审势深思,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二条之规定,宣告被告人谭作人无罪。
  
  辩护人:北京市华一律师事务所律师 夏霖 浦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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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听为快,Tanya蔡健雅2009全新国语专辑《若你碰到他》

8/17/2009 10:49: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10首真实创作 直航爱情里的各种时态 游历爱情中的每处场景
  2009全新国语专辑:若你碰到他

  词│曲│制作│演唱 蔡健雅 Tanya

  2009/8/19 正式发行

  身为创作艺人,Tanya一直很努力在音乐领域中寻求自我的突破,风格独具的嗓音让她在乐坛建立稳固地位,并赢得许多创作与个人奖项,Tanya分别以专辑【双栖动物】专辑(华纳音乐)赢得第17届金曲奖最佳国语女演唱人;【Goodbye & Hello】专辑(亚神音乐)赢得第19届金曲奖最佳国语女演唱人及最佳专辑製作人。经典歌曲无数,诚恳的创作与情感丰沛的声线总是直击都会人们情感的最深层。

  2009年8月19日即将推出全新国语创作专辑【若你碰到他】,新专辑中Tanya的创作更为丰富、全观,从各个角度看待时间、爱情、生活,甚至是两性之间的对话。邀集国际知名乐手合作编曲、混音、后製,充满了国际感、都会感与旅行感,除了大家熟悉的抒情歌曲继续带给所有人感动外,整张专辑也宣示了全新蔡健雅创作、製作、演唱都更臻成熟,请让她和你一同分享情感的各种滋味。

  01. 轮流转
  02. 谁
  03. 抛物线
  04. 红色高跟鞋
  05. 男人
  06. 生锈游乐场
  07. 救生圈
  08. 若你碰到他
  09. 自由落体
  10. Only Love

  【谁 单曲文案】

  單曲叫做「誰」
  所以文案就比較從「FACEBOOK」、「六度分隔理論」出發
  2009的「誰」 已經不是「向左走、向右走」的茫茫人海裡找尋
  而是「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我在人群中找你,我愛你」
  城市中的焦急等待 是因為輪廓如此清晰。並非模糊的虛構的。






  地球上住著很多人,
  有些人我們認識,有些人我們不認識,

  『有幾個共同朋友』
  『要不要加為好友』

  熟悉了,親密了,
  然後,等到愛情終結了,
  雙方又將回到…陌生的初始狀態。

  如果就像六度分隔理論說的,
  「我與世界上任何一個陌生人的中間距離不會超過六個人!」
  真的是這樣嗎?

  穿梭在人群中的你 我 他
  沒有人能預知,我們明天 還會遇見 誰。

——————

  以下是我挑这张专辑里喜欢的歌曲,除了专辑主打歌《若你碰到他》之外,其他的三首都是轻快风格的。我喜欢 Tanya 沙哑慵懒的嗓音,也喜欢她这个六度空间的诠释,最后这首《谁》,也送给所有不知名的朋友,当你遇到命中的另一半时,不要犹豫,不要怀疑自己的感觉,请好好去把握吧。



《若你碰到他》(阳阳电影版)


  若你碰到他

  词曲:蔡健雅

  (曾经不懂得珍惜,而错过生命中的他/她,时间的流逝,挽不回的遗憾)

  我的脆弱坚强 互相作战
  理性与感性 失去平衡感
  不想让自己 活在过去的遗憾
  问宇宙 他是否还爱我吗
  这问题 早就有答案

  若你碰到了 替我问候他
  告诉他 我过得很美满
  已忘记他 已把泪水全部擦乾

  若你碰到了 替我问候他
  祝福他和他的另一半
  不在乎他 不再爱也不再等待
  就这样吧 若你碰到他

  爱没有绝对 虽曾经以为 我终於体会
  爱不能倒退 该让它颓废 收起心碎

  若你碰到了 替我问候他
  告诉他 我过得很美满
  已忘记他 已把泪水全部擦乾

  若你碰到了 替我问候他
  祝福他和他的另一半
  不在乎他 不再爱也不再等待
  就这样吧 若你碰到他

  就这样吧 若你碰到他

  (若你碰到他,你最想跟他说什么?)


《红色高跟鞋》(爱情呼叫转移:II 主题曲)


  红色高跟鞋

  词曲:蔡健雅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
  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算特别
  对你的感觉 强烈
  却又不太了解 只凭直觉

  你像窝在被子里的舒服
  却又像风捉摸不住
  像手腕上散发的香水味
  像爱不释手的 红色高跟鞋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
  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算特别
  对你的感觉 强烈
  却又不太了解 只凭直觉

  你像窝在被子里的舒服
  却又像风捉摸不住
  像手腕上散发的香水味
  像爱不释手的 红色高跟鞋

  我爱你有种左灯右行的冲突
  疯狂却怕没有退路
  你能否让我停止这种追逐
  就当那双最后唯一的 红色高跟鞋


《Only Love》


  Only Love

  词曲:蔡健雅

  偶尔抬起头会看到无数颗星星
  它守护着天空已经千万个世纪
  生命里也存在一种类似的东西
  那就是爱永恒的延续

  Only LOVE 爱是我最美丽的原因
  像空气 自然而然就懂得呼吸
  多珍惜 我和你有的这种默契
  传递心中的温暖 和全世界分享
  因为真爱存在

  如果可以我想写段旋律给自己
  别忘记脸上要用笑容盖过泪滴
  我确定每一双单纯去爱的眼睛
  说的故事会更加动听

  Only LOVE 爱是我最美丽的原因
  像空气 自然而然就懂得呼吸
  多珍惜 我和你有的这种默契
  传递心中的温暖 和全世界分享
  因为真爱存在

  Only LOVE 爱是我最美丽的原因
  像空气 自然而然就懂得呼吸
  多珍惜 我和你有的这种默契
  用爱去探索 总能找到新的意义 我相信

  Only LOVE 爱是我最美丽的原因
  像空气 自然而然就懂得呼吸
  多珍惜 我和你有的这种默契
  就算未来还未知 记得把心打开
  证明真爱存在


《谁》



  谁

  词曲:蔡健雅

  现在的我 还是对爱充满疑惑
  没对或错 还不想给什么承诺

  保持沉默 独自走过
  空虚和寂寞 它们陪伴着我
  装作洒脱 其实很懦弱
  有太多的借口 终究没有结果

  谁让我感觉 他最了解我
  眼神交错 话都不用说
  就抱紧我 让我感受
  他多爱我

  谁让我感觉 不需要再躲
  过去心痛 从此被淹没
  就抱紧我 让我感受
  让我感受 他多爱我
  让我相信 他是爱~爱我的

  未来的我 一个人过也算不错
  冰冷的手 插入口袋也算暖和

  日出日落 都差不多
  若有谁陪我 那一定更好过
  天空为我 一直闪烁着
  用太多的借口 我在拒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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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庆祝一下 GR Feed 订阅数过百!

8/17/2009 05:38: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其实我知道这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成绩,GR 订阅量上千上万的博客作者多得是。

  而且说句老实话,我也怀疑 FeedBurnerGR 自己的统计量到底哪个才具有真实的可信性。不过,鉴于 FeedBurner 的统计数字一直在连续增长,姑且就采信它的吧。

  记得没有?本来我在年初的计划是到年底的时候 Feed 订阅数到50来着。现在起码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四个月,通过 GR 这一种阅读器方式的订阅人数就已经达到了100,那话怎么说来着?“提前、保质、保量、超额”完成了当年任务,还是很值得欣喜和嘉奖的,请允许我偷着乐一下 :)——当然,这和您一直以来的鼓励和支持是绝然分不开的。

  其实我个人是非常鼓励朋友们通过阅读器来看博的,非常省心,有更新的文章自然会在阅读器中有提示,免了“想起来就过来看看”的麻烦和辛苦。
  不过我倒是也有我的私心,怕您就只在阅读器里看全了,回头页面上一次都不来了。这不,我一数上个月从 GR 来我这儿溜达的朋友,总共连十次都不到,以前好歹还有三、五十人呢,这看的人虽然多了,可总是一言不发,这也不算是什么好事罢。
  
  我也反省了一下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转载的文章太多了,篇幅又比较长,弄得大伙儿不爱上页面来了。目前转载的数量由年初的20%提高到了近40%,如果您认为由于转载的原因使得站点的内容质量出现了下降,请您及时回复或者与我在线 Twitter 联系,@xiange

  版面上一直挂着的读者调查中,有不少朋友给予我关于网站内容和形式方面的反馈,我也正打算近期更换一个养眼一些的模板,正在功能调试中,届时推出,还望朋友们多多捧场支持!

  其实我满心希望大家来来往往,随意即可,只是别消失太久了,偶尔露个面,彼此留个念想。否则我老觉得自己成天自说自话,码成千上万字也只见一面白墙,时间久了也觉气闷不是?就跟《红楼梦》里颦儿说的那话似的,“今儿他来,明儿我来,间错开了来,岂不天天有人来了呢?也不至太冷落,也不至太热闹。”自是这般随缘随性了即好。


GR 阅读器订阅数过百截图留念
(看不到的请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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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些失去的朋友们(3)

8/16/2009 10:34: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接着写我那些曾经以为永远能够在一起,然而最后却不知所终的朋友们。

  4、Z

  与 Z 的相遇完全是少年时候懵懂的一种情怀——或许应该这样说,是在特殊环境下的一种短暂好感,它也伴随着那个特殊环境的消失而很快褪却。

  我说的那个特殊环境就是指的大学第一年的军训生活。

  我几乎从来没有认真回忆过那一年的生活,尤其是当自己第二年回到真正的校园,融入真正意义上缤纷多彩的大学生活后,我很快就让自己相信,那一年不过是人生道路中波澜不惊的小插曲,自己在军营中所被烙下的,不过是一年时光的印记,而这一匆匆的印记,必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漠,直到化为永无痕迹。

  然而这一想法,我终于在过了将近二十年后,不得不承认是错误的。

  不仅仅是我这一届,甚至也包括后来的三届弟弟妹妹们,我们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军营经历。在自己生命中被军训一年的影响,以及连续四届学生更迭的持续作用,对这个学校的文化传统走向、校园空气,最终都造成了极其深远的影响,甚至一直持续到十年、二十年之后。大多数当事人可能都不再意识到,然而我最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结论:四年的军训,从今天看来,的确达到了官方当时所希望达到的目的——即,割裂了这些大学的文化传继,制造出新一代俯首帖耳的学生顺民。

  当然本文目的不在于对此展开进一步的讨论,我只想回顾一下那一年里我记忆中的一点亮色,Z。

  那是一个很苦闷单调的年月,枯燥的军营生活:早起晨练排操,全天的课程安排得满满的,不是军事训练就是政治学习,仅有的两门相关的文化课是英语和文学,每日三餐时间固定,就寝时间固定,一天里不下五次全中队集合点名。

  周日外出是唯一可以穿便装出门的机会,可以到市区内买东西或者游玩。但外出需要提前请假,并且准点返回。每班一次只有几个名额,通常班里同学都会相互照顾轮流出行。

  当时我们的视野和业余生活范围都很小,几乎接触不到什么军校外面的空间,只有靠不知疲倦的给家人和同学朋友写信打发日子。军校的信件邮寄是不需要花费的,只需要盖一个三角形的钢戳,每天伏案写信、偷偷挂耳机听英文、背外语单词,就是很多人在那一年中课上课下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

  可想而知在那样的年纪,“知好色,而慕少艾”,正是少年时期荷尔蒙激情旺盛的时候,处在这样一种禁锢方式下,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样的结果。

  我当时的暗恋对象是昔日小学同学、并在同一所高中念书的W(详见《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但是与W的通信却是我最为踌躇,不敢贸然行动的事情——因为那时候高中学生的收信都要先送到学校门口传达室,简直不可能保守什么机密。试想一下吧,一个如此醒目带着军队邮戳的邮件,屡次三番地通过校传达室黑板、班干部领取、分发,最后到达W的手中,那中间不知要经过多少令人畏怯的环节?一旦被老师怀疑,同学笑话,那会让我喜欢的她,去如何面对这样的尴尬不堪呢?

  更何况自己在此之前从未向W表露过心意,军营枯燥的日子,虽有千言万语,又如何能开口呢?难道诉说自己心中的郁闷么?那又成什么话?W,她那时在我眼里,还只不过是一个比我尚小一岁、不谙世故的单纯女孩罢了。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其实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又岂能让人轻易看扁呢?

  所以和W的通信,虽然对于自己万般珍贵,但却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情绪和频率,就像呵护着一个心里的肥皂泡,怕不小心就把她戳碎了。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遇到了Z。

  那是为了响应三月五日学雷锋活动,每个班都有自己的实际行动打算,不仅仅只一次,而且是打算长期执行下去。会修无线电的同学此时开始摆出了修理小电器的招牌,而我们另两个班则联系到了市区里的1路公共汽车,准备每个周日都派一两名同学到它们的公共汽车上帮助卖票,是长期行动。

  第一次去,我就对那个短发飒爽的女售票员产生了朦朦胧胧的好感,她就是Z,是当时1路公共汽车里,两辆最有名的标兵车中,最漂亮大方的售票员。

  我在车队的先进标兵板报上,见到了她眉眼含笑的照片,当时就觉得十分亲近。第一次去车上帮忙,我被分到另一个售票员身边,然而自己的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地被另一头的Z吸引。

  在我那一天忙里偷闲的眼中,我看到了Z很多常人所不及的优点。Z性格活泼开朗,声音清晰甜美,她对待所有的乘客都十分和蔼可亲,热情积极地帮助乘客解决问题,老人孩子们都很喜欢她,甚至有不少站台上的小孩,当车驶过来要进站的时候,看到这辆标兵车前的标记,以及看到她从车窗探出去的身影,都兴奋地喊着“Z姐姐来了”,开开心心地要坐Z姐姐的车。

  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我头一次看到一个售票员,能够受到这么多普通百姓的喜爱。她一定有着她自己独特的魅力,我有时凝神观望着,看她不停地忙里忙外,手上话里都不闲着,就像一个勤快美丽的百灵鸟,不禁暗暗嫉妒起我那个一起来的同学,心想着自己要是跟他换个班多好——我旁边的这个售票员,虽然也是先进标兵,人也不难看,但比起Z来,那简直就像一个是彩色世界,一个是黑白照片,周围的光芒全被Z占领了,我的心也不由得被Z撩拨了起来。

  我找了个堂而皇之的借口(轮换),在跑下一趟车的时候跟我那同学交换了位置,之后又假装忘记了继续轮换这回事,跟Z出了第三趟车。一切都是那样不露痕迹,我站在Z旁边,默默地帮她扯票根,看她白皙细腻的小手在钱夹里上下翻飞。车厢里十分拥挤的时候,有人远远地递过手来,我就挤过去帮她传钱递票——在我看来,让她那娇小可爱的身躯在车厢里挤来挤去,那简直就是一种亵渎般的罪恶。

  我想我是第一次见面就暗暗地喜欢上了她。为此那天当我回到军校时,我还为自己辨不清与W和Z感觉的区别而暗自懊恼不已。

  毫无疑问我是拿W当暗恋对象(女朋友标准的),尽管从来没有跟她明说过,但我相信她自己其实也能意识到。但Z就完全不一样了,她21岁,比我大三四岁,有好几年的工作经历,尽管还年轻,但完全是另一种更成熟的女人韵味。在和她的这几个小时中,相距是如此之近,我时常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以及偶尔碰触到她的手臂滑腻的感觉,这令我明显感到了蛰伏时期青春欲望的躁动,和W给我的单纯情感完全不同。

  Z于是成了我那段受困日子里的一个白日梦般的偶像,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略有些病态的心理寄托。她成为我那后来日子里,熄灯之后闭目遐想的女性角色之一,在后来一段日子里,我没有机会见到她,但我装作不在意地从其他去帮助卖票的同学那里打听她的情况,并对那些接触过她的人,产生了莫名的嫉妒和怨恨。这很难不说是一种迹近臆想的病态,然而在那个枯燥的环境下,它是如此轻易地突破了道德的虚伪面孔,在我心底的阴暗角落里挥之不去。

  一个多月后,轮到我第二次去帮助卖票,我算准了日期,因为她是隔周逢一三五七二四六。我主动选择了Z,并且一直坚持在她的左右。两次见面,她跟我很熟了,她有异常好的记忆力,还记得我的名字,这让我感到异常欣慰和鼓舞。我早就说过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子,即便像我这般平时默默无语的人,也会很容易地被她把情绪带动起来。上午的卖票工作我和她配合默契,没有出一点儿差错。出车间隙闲聊之时,我也和她天南地北神侃,谈得很是投机。

  我很喜欢她这种性格,与她在一起的时光非常愉快,令人开心,连我内心所积攒的烦恼忧愁,仿佛此时也早忘到脑袋后面去了。即便抛开感情上的亲近关系,我也特别希望能时常这样出来与社会上的人多广泛接触,因为,不仅是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欢乐,他们从我们这里也可以摆脱内心的苦恼。

  俗话说得好,一件工作,只有当你真正去做,才能够体验到它的艰辛。卖票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当自己亲身去做的时候,才明白它真的不容易。不仅手的动作要快,说话要和气,站久了也还会有相当的体力消耗。上午四班车下来,也是个个口干舌燥的。不仅卖票如此,许多工作岗位上的人们也都在为社会默默地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谁又能理解他们,谁又能体谅他们呢?这年头人们不是常讲“理解万岁”么?我觉得他们才是最应被理解的人。

  之后我和她仍然是一个月左右才有机会见上一面,我想她,混杂着对W的思念,以及对Z的欲望。然而她对于我来说,仍只是那一点遥远的星光,我根本就没有勇气飘到她的近处,也不敢想象自己假如有一天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日子一周周地过去,直到有一天,没有人愿意去继续学雷锋了。班长不提,因为上面不再继续要求了;别的同学也不提,因为每个礼拜都要去全天帮忙,耽搁了逛街购物的时间,而且实在是太辛苦了。再加上我们一年的军训马上就要到尾声,这个月回校汇报表演之后,就该是最后毕业阅兵的集中训练,恐怕再难有时间和闲情周末去做好事了。

  Z告诉过我她家的地址,这是我跟她开玩笑时,说等我们回大学了以后,或许会给她写信的时候顺手讨要的。

  写有地址的纸条搁在裤兜里,而我站在大街上,四顾茫然——这个周末我借口要买书,得到了独自外出的机会。可我要不要去她家呢?能不能见到她?她见到我,难道不会觉得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见了面我又能说什么呢?

  在她家附近的街道区徘徊了良久,我始终还是没有勇气让自己去寻那个门牌号码,去找那个让我不自觉陷进去而意乱情迷的女子。

  后来我回到了1路公共汽车的站牌下,六月的街上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我呆呆地等在那里,看着一辆又一辆的1路车从我身边驶过,但我知道那些都不是她,因为她的车号我记得,还没有来。

  我也算不太清楚今天是不是轮她值班,按日子推算应该不是她。或许等下车来了,售票的不是她,那么我就只好……

  说到底我是想为自己去她家寻她,找一个真正的借口和勇气。

  站台上的孩子们永远比我的眼尖,他们叫闹着,Z姐姐Z姐姐,他们欢笑起来了,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那个从车窗探出头来的,她,似乎永远不会变的灿烂笑脸。

  我的心情顿时就如同拨开这多变的雨雾,终于遇到了久违的晴天。

  她见到我,虽然是便装的我,但还是一眼认出我来,她说真巧啊,看到我真开心。本来今天她是不值班的,同事发烧了才叫她来。她后来用低低的声音跟我说,她也有点不舒服,我听得出她今天的声音有点暗哑,与往日有些不同。

  可我就算心里怜惜,我也没法帮上她任何忙——今天我是便装出行,我没有任何理由,站在她身边,去继续陪她。我只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依旧是灿烂的笑容,和以前我见过的她任何一次都一样,她仍然把快乐洋溢在脸上,洒向周围的每一个人。

  她是阳光,她是空气,她是美丽不倦的鸟儿,她是自由幸福的歌唱……

  那是我最后一次陪在她的身边,我故意坐的是反向,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能够看着她。车厢里人空了,又满了,然后又空了。终于,车回到了终点站,所有的乘客都下了车,她问我为何还不下去,不是要返回军校点名吗?我看看表说时间还早,你还出车么?你要是出车我可以再陪你跑一趟,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她说她后面不出车了,今天属于临时帮忙加班,该收了。

  我望着她清点完最后一张钞票,与票根的数目对上,只听啪的一声,那个淡褐色的金属扣票夹子被轻轻合上。我知道,她马上就要去交班,再没有任何借口踌躇拖延下去,该到了自己和她摊牌,或是就此说再见的时刻。

  但我发现自己始终还是无法面对着她,说出我自己心里的感受。我只是最后看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么,我上午到过你家附近呢。

  是么?她眉毛扬了扬,嘴角抿了抿,冲我笑了一下。怎么没进去?哦,说不定我那时也不在。

  我耸耸肩,心里有一种怅然,但是不知道自己还能继续再说什么。

  就这样,我们到了再没有理由继续下去的一刻,我捏紧了裤兜里攥紧的纸条,我们只是像朋友一样,客套地说句再会吧,然后就此安静地告别。

  我没有再给Z写过信,那个纸条也早已不知所终。只是一个多月后,当我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遥遥望着车站广场南面她家位置的所在,想象着一份尚未萌芽便已凋谢的暗恋之情,就此永久地了断在那里,那时的我曾感到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每每想到Z曾给予过我,在那段枯燥日子中遐想的温暖,那一年中有限的些许亮色,我便感到一阵涌起的幸福和感激。

  之后二十年来,我又两次匆匆经过这个城市,它的街道已不再是昔日印象中的模样。

  我打消了去车队探问她后来情况的念头——1路车应该还在,或许她也还在,同样的工作岗位,或是迁去它方,我都不晓得。她应该早已相夫教子,而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在六月淅沥小雨中,站台下只为等待那一趟车如期到来的青涩少年。只是不知那些当年见到她来就欢喜不已的孩子们,可还记得他们心爱的Z姐姐吗?

  Z,我虽然再没见过你,但那段短暂的经历却一直存放在我的心里。让我衷心地祝福你,希望你的生活美满幸福,你还是和先前一样笑容依旧,快乐开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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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伤心岂独谭作人?——谭作人妻女文章选录

8/15/2009 10:36:00 上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按】

  一日之内转帖与“谭作人”案相关的文章四篇,若非为“公义”二字,如此大规模的转帖本来非我之喜好,盼我的朋友们谅后自查。

  我没有看到国内媒体有任何对此跟进的报道,只因一个对汶川大地震豆腐渣工程的披露,十天之内连审三个所谓“涉嫌颠覆国家政权”、“非法持有国家机密”的罪犯,黄琦郭泉谭作人,就算是阶级斗争年代,也算是耸人听闻的大事吧,为何噤声到如此地步呢?

  对一个明摆着的豆腐渣工程,牵连四川上下大大小小官员,涉及多少无辜死难学童生命的重大案件,你们就任由官府的一句“不追究”就令其阴暗腐化在那里; 政府对揭露腐败的良知分子诬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公然利用法律的名义强奸正义的丑恶行径,这样的事情媒体不去报道,天天在那儿只顾舔主子G点歌功颂德,维护花甲寿诞一个虚伪丑陋的盛况又有何意义呢?

  我为那三百余位真正赶赴法院现场,无论是进入审判庭,还是在大堂、法院外守候声援、甚至是被无端限制人身自由的人们,也为在网络和媒体上守候消息、表示强烈关注的朋友们,要由衷的表示真诚的敬意。

  你们,都是这个时代的英雄,见证了这个时代又一次沉重的非法审讯,然而却是对所有人良心、道义和真知的审判!

  我更要对那些绝大多数人的沉默、误解乃至曲解,表示愤怒和耻辱。我们的社会“太和谐”,人民“太不明真相”,一小撮(真正的一小撮人!)把持着国家的宣传机器,严重蒙蔽视听。而长期接受洗脑教育的后果,以及受到社会上追逐物质利益的风气影响,使得太多的民众对社会上发生的事情——哪怕是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也往往无动于衷,忍气吞声。

  难怪我昨天见到有人半开玩笑地说,中国第一大姓是“麻”,占十三亿人,取名最多的名字叫“木”,十二亿人。

  麻木到了如此地步,仿佛只要此刻受伤挨刀的不是自己,就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莫管江湖是与非。

  错!我要对持这种观点的“国人”——如果他还自认为算得上的话,我要毫不留情地说!如果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国人连最起码的态度,都不敢去表达,那这个所谓的“国人”还和猪狗有什么分别呢?

  世界越是黑暗,我们就越应毫不犹豫地坚持发出自己的声音:公义许志永,昂首谈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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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https://ranyunfei.com/2009/08/594.htm

  冉按:昨天王姐给我来这三篇文章,我看后给王姐说,可否在我博客上发表,王姐只两个字:“当然”。在作人兄进去之前,我没见过王姐,但作人兄进去后,我见过王姐数次,其坚定有条不紊地处理诸种事务,真令人感动。我当然知道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尚未成年)的艰辛,别人再多的帮助,都无法抵挡她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咀嚼作人进去后,她的苦涩与艰难。我知道她很感动于很多朋友们的努力与安慰,但别人再多的安慰作用究竟有限,虽然只是暂时失去丈夫,但这种深深的悲苦,也非个中人所能体会。

  作人进监狱,另外遭受压力和打击就是他两个女儿了。两个女儿,可惜我都没有见过,因为我未去过他家。本来12日庭审有与他家人(包括他大哥)见面的机会,也被公安对我的软禁给破坏了。这里三篇文章,有两篇文章涉及两位女儿,其中大女儿的“见证”相当有条理,理性且富有逻辑,还有一定的文采,真有乃父之风。不满十六岁的小女儿所写的信,通过非常准确的童话寓言,来表达爸爸的坚定支持,可谓冰雪聪明。作人兄的回信有爱有公义,可谓文理兼胜。但最感动的却是:“你们,是我的眼泪”。在我看来,这是2009年中国良心犯给家人最深的爱意表达,真可以令木石动容。而这句简单而深情的话,在我看来,有流传千古的力量。

  8月12日的庭审,检方和法官的枉法无理,在这三篇文章中的头两篇已昭然若揭,以后我们会进一会揭露法官、检方的丑行。但令人感动的是,那么多人参加谭作人案庭审的民众,虽然没有机会旁听,但这样的民意本身就是比枉法的庭审更有力量的审判。我们作为一位公民,应该在这种时候,让谭作人的家属感到力量与爱,感到他们并不孤独,他们身上站着更多支持谭作人的人。谭作人不仅令他们家人引以为豪,也是追求正义的人们共同的楷模与骄傲。有许多人都说,8月12日的庭审,开创了四九年以来庭审的纪录,即许多非利益相关者对谭案的深切关注,民众正在觉醒而且不吝表达。这恐怕使许多法警、便衣、国保都大出意料,同时也让那些追求正义之士深感安慰,两相对比,其意义不言自明。

  三篇文章均系全文转载,只是纠正了一些笔误、衍漏,余一仍其旧。千古艰难唯正义,伤心岂独谭作人?请大家继续关注谭作人案的后续诸多情况,请大家关爱谭作人兄的家属,我的感谢之忱难以言宣。2009年8月15日抗战胜利64周年9:24分于成都


王庆华:作人,你还在期待公正吗?——09.8.12庭审后感

  开庭前两天我去市法院咨询是否会公开审理,得到非常肯定的答复,所以,任何媒体关于此次能否公平、公开、公正审理,要求我谈看法,我的回答都同样是肯定的,起码公开是一定的了。公开可以让不明真相的人普遍受到教育,谭作人那几件事也该让公众清楚。该关该放,既然已进入司法程序,则应依法办事,“我不回避法律责任,也不承担不应负之责任,只为司法公正和社会正义!”谭作人如是说。

  想必二十一世纪人日中天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审理一宗反革命案没有道理不公开。

  起诉书太空洞、抽象,字里行间透出诸多不严肃,我期盼庭上能有不为人知的钢鞭抛出。(这是基于第一次律师欲见谭作人,办案人不准许称涉及国家机密),起码得与“颠覆罪”对应。谭作人的事早已不仅仅属于我们的家事,怎样判定孰是孰非关乎政府的水平,亦检验社会是想进步或者是相反。所以我渴望,我万分渴望成都政府能体现一贯的大气、和谐、包容,我们的政权固若金汤,我们能战胜天灾人祸。成都是文明之城,文化之城,政府定不会辱没自己的形象,也决不可以低估热爱成都的谭作人们的智商。

  但在进场的那一刻,只有和我的大女儿拿到了旁听证,名额从两天前的不限到当日早上8时许电话中答应的5人,再到因名额有限,只能进3人,最后用果断的声音宣布,“我说2个就2个!”公开这个词,从字典里飞快地被删除。

  庭审从9:40到12:30,我看到和听到的是整个一场公诉方的走秀,他们拿不出我期待的钢鞭。谭作人的回答被审判长数次打断、提醒,只能回答“是”与“不是”,辩方的证人被告知经审查研究,与本案无关,不准予出庭(其中证人之一的艾未未被打和被控制已是事实)。我看到控辩双方头天傍晚才交换的证据,已被公诉人断章取义、弄得支离破碎,要求辩方律师回答。而辩方律师,每答必被审判长用“不必详细说明,只谈主要意思。”“你如果是。。。。。这个意思,我已明白,按公诉人今天规定的页码”,“我已听明白,下一个问题”。辩方律师忍无可忍,当庭抗议,“有看法下来再交换。”旁边还有定时的帮腔“遵守法庭纪律。”“听从审批长指挥!”。我明白了,但凡辩方律师开口,头顶上定会飘来录音机的反复播放。

  整场都是这样,近3个小时。

  玩笑开大了,基本上是国际玩笑!

  我问我的邻座:“你了解这个案子不?”他马上浑身僵直,呆若木鸡,我不甘再问:“哎,问你。。。”他仍然当铜像。我基本明白了周围的角色。我不再看谭作人的背影,只专注地注视女检察官和她旁边那个会说话的木偶的嘴。因为我已清楚,只要辩护律师一说话,台上那几位穿着行头的道具就会发出早已编好的台词。

  接下来还会有奇迹?还会出现公平吗?

  已近12点,但是还有3个程序未完:一:公诉人最后陈述——他居然有本事把起诉书的原版浓缩后,再次抛出来——对辩方的提问、证据的质疑不作任何回应。二:被告人最后陈述。在开庭不久,审判长曾允诺谭作人可在最后作书面陈述,然而,瞬间已变为将陈述书上交,他只能口头简短陈述。作人问:“可给多少时间。?”答:“两分钟。”作人请示:“我最多3分钟就可念完。”“你口头陈述。”法警将其陈述稿夺走。他的口头陈述只说了一句话:“我不认同起诉书上的罪名。不管主观的故意或客观的行为,都没有颠覆……”已被打断,从高台上唐突的飘来一个声音:“辩护律师做最后陈述!”两位律师同时愤怒了!“抗议!让人把话说完!他有这个权利!”作人也说:“答应我做书面陈述的!”录音机又播放了一遍:“请辩护律师做最后陈述!”律师再次抗议,录音机再次响起。无奈,夏霖律师为不被打断,用简短的、清晰的、漂亮的发言结了尾。

  没有丝毫的公平。

  公诉人在没有听到任何辩论的情形下,法官宣布辩论结束。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法庭辩论本是控辩双方的事,但法官、检察官在与辩方律师的质问、抗议和服从中,磕磕绊绊地纠缠了三分之一的时间。执法者不是不恋战,是根本不战。用不战的强权手段,可定一个人的罪?法官们要急着“下班”,或者有人指令他们快快收场。因为扣留了那么多“艾未未”们,早已承诺配合到12点,再不放人不好交待。

  我很失望,这还像我们四川的首府吗?我们才从大灾大难中走出来,有的同胞根本就没能走出来,你们甘愿麻木不仁?披着法律的光鲜外衣,享用纳税人的供奉,你们到底怕什么?你们执行不白不黑的指挥,就不怕被自己的孩子们唾弃?同胞们!什么都能失去,万万不可失去的是骨气,是一个中国人的良知和做人的道德底线。你们在让成都蒙耻。

  我很悲哀,被两人押解的作人路过我面前时,我与女儿扑上前拥抱他,被人民警察强有力的手挡住,我们只看见他失望的背影。

  浦志强冲上前拥住我与女儿,我们三人痛哭失声,久久的。

  公开与公平的梦已破灭,公正还会有吗?

  如果每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主人和公仆)都多一点勇敢和爱,那么谭作人们,夏霖浦志强们,今天到场或不能到场的鼓着不息掌声的善良的人们,就可以不流那么多眼泪了。

  2009年8月12日晚上



大女儿:8.12见证实录

  今天,由于塞车,我们到达时已9:20,中院外排起了长长的队,当时不清楚是否都是关注此案之人。原定开庭时间为9:30,眼看就要开庭了,而门检甚严:身份证登记、包安检、身上物品检查。第一个环节,就有人被拒之门外,先是不让我们插队,待我们老老实实排到了,主检官得知我们身份后,主动带我们进去。第一道门检总算通过了。

  进入中院大厅,很多认识的、陌生的热血面孔向我们涌来:“不让进庭!不让我们进庭!”。那也无奈。虽起先说的是公开,申请到旁听证后就能进入,但临时改变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永远没办法要求某方做到诚信。陌生女子给我说话:“你爸爸是英雄,加油!”。带我们进来的主检官开始发旁听证,起先承诺的亲人方7张,结果意外的只发了2张,“亲哥也不能进,不是直系!”“未成年人不能进,哪怕是直系!”我大伯父与16岁的妹妹委屈地被拒之门外。人群愤然,“我们不能进就算了,为什么亲人也不让进!”开始些许骚动。没办法,没时间争执,第二道门检“旁听证”,只有我们两母女拿到了。5号庭门口仍是严检,包包、手机关机交予保管登记。

  三道严格而善变的门检终于通过,就连律师的助手都没让进。我们进了庭。30个座位的5号庭,放眼一看全不认识,很正常,30个人中,除了我们2个而外,都是被“安排”进来的。随后法官进入:起立。爸爸进来了,半年没见,笑着挥手打了招呼。该来的都来后,很多人关注的审理开始了。

  辩方律师是著名的浦志强和夏霖。浦志强曾是南方都市报“喻华锋案”的辩护人,前不久代理段磊案;夏霖律师曾是崔英杰的辩护人,今年邓玉娇案,他跟另一位律师的努力也有目共睹。

  我因为身份问题,见证了各方人士很想目睹却未能进庭的审判,同时也见证了某种专制和黑暗。浦志强律师身高体壮,一副北方汉子的硬朗,声音浑厚有力,陈词娓娓道来,力度十足。两位律师做了很多功课,准备了很多资料证据。但是,随着女法官无数次打断和阻止辩方律师说话,浦志强律师从激动升级到了愤慨。“为什么不让我说话!辩护人的权利在哪里?!”权力机构很聪明,故意安排女法官,让两位大律师男人不便发飙。看得出女法官也很紧张。尽管律师陈述的都是有力证据,法官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阻止,“我觉得与本案无关,请说下一条。”无语。。。不过法官也只是按指令办事,她的背后是某政权在说话。范晓,艾未未,艾南山三大证也被阻止了,不准出席,好歹也是三个有名有实之人。被定性为“敌对份子”的“WD”愿回国出庭作证也未被批准。律师要求播放的视频证据也不让放,理由竟是“与本案无关”,“节约资源,时间”之类。如此生硬的理由,着实让人愤慨,一个封建社会的专制法庭。最后,让爸发言,爸说他有一个书面稿,但是因为事件复杂,需要花很多时间陈述,“铁面无私”的女法官立刻打断,“好了,那你就把书面陈词交给我们就行了,你就自己简单讲一下。”其实那些都不难想象,一切都是走过场和形式而已。

  休庭后,两位大律师爆发了,夏霖向女法官说“现在休庭了,我可以说话了吧!你们真的太过分了!”浦志强说“我觉得这次是个耻辱,也是你们四川法庭的耻辱!”说完后过来和我们拥抱,高大的汉子竟然哭了,我们一起拥抱着,我轻轻地拍着他,搞不懂究竟是他在安慰我们,还是我们在安慰他。他的哭,在我意识里,是出于在强权专制下的愤慨,毕竟当律师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压迫。

  夏律师也遭多次打断。发表完辩护词,最后说:四川是人文荟萃之地,多出英雄豪杰。并奉送武侯祠长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视,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表示相信“四川方面有充分的政治智慧处理好这个案子”。

  我们收拾完律师的东西,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外轰鸣的掌声,迎接我们的是挤满几层楼的人们。未料到场面如此壮观,以致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处在比较“旷”的状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就像我们是英雄般。“你爸爸很伟大,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陌生人对我说着。人群里很多人在哭,一些陌生人过来跟我拥抱,他们如此的激动和热忱。那些人群中,有的我认识,大多不认识,是爸的朋友们。还有的来自北川等灾区,没有组织,都是知道消息后,自发赶来的,这点蛮让人感动。出去后,很多摄像机之类对着我们,也许出自哪一方的都有,有的摄像机被便衣抢下,激进一点的被关进车里带走。我出奇的淡定,一个阿姨说“你倒是很稳重。”其实我本身就一点不怕,只是在刚出5号庭时,那种如此壮观和感染人的氛围下,是想哭的,只是忍住了,从来不喜欢在公众地方流泪。人是种很容易被氛围所感染的动物。

  早已料到此次开庭不会宣判结果,结果也难以猜测。已经休庭许久,人们还是不愿离去,此时,人群中很多便衣等出动了,“已经休庭了,快回去!”我们和两位律师合影后,一起去吃饭,只有我注意到了,刚进去就有一桌男人一直看着我们,我知道是之前的便衣或者公安们,坐下后跟肖雪慧阿姨说了。席间,浦志强律师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是来自各方的媒体,浦律师很黑色幽默,接起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请问你们是不是海外敌对媒体?不然我也要跟谭先生一样被定罪了。”浦律师给艾未未打了电话才知道,艾未未被管制起来了,还挨了打,不让出庭,居然连饭也没让吃。直到我们吃完饭正准备离开,艾未未才穿着印有爸头像的白T血,带着人进来了。其实不只是艾未未,很多人当天都被管制了。看来这次里里外外的下了不少功夫,出动了不少人。那顿饭,居然让旁桌的陌生人提前埋了单,询问才得知是来自灾区的感恩人。高档酒楼与穿着朴素的灾区人们相应成彰。

  在现代社会里,如此公开的专制和打压,真有点前所未见。

  此文,仅以简短的见证与记录,8.12我所亲身经历的场面:那些政权的黑暗,追求正义的勇敢;封建的专制法庭与人性中闪闪发光的感动。

  2009.8.12



王庆华:我想说几句话

  今阅大泽兄的打油诗“汨罗江上沉屈原,风波亭中斩岳飞,三千年来忠魂苦,最苦成都谭作人。”感慨万分。

  二十多年了,谭作人对国家的大忠远远多于对小家的小孝。他数次哀叹:太对不起家人了!我劝慰他:自古忠孝难两全,大忠即为大孝。

  谭作人入狱后,我们不满十六岁的小女儿五月十二日曾去信写到:“爸:五月十五快到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并给你讲一个儿时听过的童话故事。在一个国家,有一个国王和三个公主。一天国王问三个公主:‘你们有多爱我?’大公主说:‘我象爱蜜糖一样爱您。’二公主说:‘我象爱花朵一样爱您。’国王听后十分满意。问到三公主时,三公主说:‘我象爱盐一样爱您。’国王一听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将三公主关进牢房。故事讲到这里,我不禁一阵悲哀。不知三公主被她最爱的父亲关进牢里,心中是怎样的凄凉?明明如此爱着父亲,只是爱的方式不同,不象其他公主那样甜言蜜语,就被下了大牢。三公主何罪之有?其实这个故事有个相当好的结局。一个邻国的国王听说了此事,便向三公主的父亲发出邀请参加一个盛典,席间很多佳肴。一尝,味如嚼蜡。这时有人告诉他:菜里都没有放盐!国王恍然大悟,原来渺小的盐不甜不香,却是最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国王马上回宫下令释放三公主。从此以后,三公主得到国王最多的宠爱。这是有名的童话《盐之公主》。故事有个好结局,但现实生活中的结局令人叹息。国王能良心发现吗?悲哀!你的家人和朋友、猫猫狗狗、花花草草依旧思念你,愿大家的关心能如清风,在炎夏给你带来一丝清凉。你的女儿。”

  作人十六日回信:

  “我的女儿:此间规则为逢十发信,但我等不及了。面对你送上的生日礼物——一封充满大爱的家信和100元钱,我失眠了。我无数次披衣而起,仰望铁条分割的夜,想念同城异地的你!此刻的我,再一次明白了一个道理:有的‘近’,其实很远;有的‘远’,实在太近!我们分别已经50天整,但我却时时在在地感觉到,我每一天都能看见你……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价值,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我们这一代人,是集体主义的产物。这是宿命也是一种使命——因为集体。有集体的或者公共的价值需要传递下去。有人选择了这件工作,使命就可能成为史命——一种历史的创造和命定。这并不等于说个体的价值不重要。在二元乃至多元的文明中,集体和个体各自存在,相安无事,共生共存。在我为人人向人人为我的转型期中,需要两个以上的声音。当三公主的盐成为稀缺资源的时候,我们这一代人,应该有人惭愧。因此,三公主选择了看见和说出,他不会感到委屈,请你放心。心,就是为了给予,伴随着一滴眼泪(泰戈尔)。这支歌曲,是大家的。这滴眼泪,是自己的——或者说,是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共有的。我可以毫无愧色地说:我对得起这个社会。但我对不起你们——我最亲最爱的人。你们,就是我的眼泪。生命的量变是一天天减少,生命的质量是一天天提高。而生命升华成为精彩,必有一种大爱在其中,从心底发散出来。即使是昙花一现和浮光掠影,梦幻似地存在,它也使你充满光明,不再惧怕得失与生死。这是一种大自由的境界。现在想来有些歉然,又有些释然——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刻意探讨或交流过什么,但你竟然能够理解这一切。你的理解,让我十分感动。你的理解,已经超越了‘小爱’。……但愿这一次‘灾难’能使你也转危为机,产生一个大的飞跃!……想念你的爸爸。”


  直至今日我仍然坚信,他那么爱的国家无论如何不会判他“颠覆”之罪!一个强大的国家真的容不得正直的人说几句真话?请不要让孩子们生活在困惑中,更不要让他们失望!谭作人们,该苦到头了!

  2009、8、6


©日拱一卒,不期速成。非商业性转载,请全文转载并署作者名。商业性使用,请联系作者。欢迎访问我的推特:http://twitter.com/ranyun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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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博轻微地震

8/14/2009 11:59: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今天牛博网发生了轻微的四级地震,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倒塌的知名客房包括萧瀚老师沈睿吻腚二十年波斯小昭。本次风波的缘起则在于新近加入牛博的萧瀚老师就牛博的上/下半身(即邀请作者和注册用户)的管理方式提出了质疑,认为是“特权等级制度”,第二天管理方的老罗做了回复,就管理方式做了解释说明,文中所用到的言辞引起了一些用户的不满,导致其他用户的退出。

  在此其间其他各路高手也纷纷就此事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挑了一些在牛博首页上较为热点的相关意见附于文后。

  首先希望以上那些我关注并出走的博客作者们,能够及时地在其最后一篇文章中加入新的博客地址,不要只想着搬家,全忘了通知哦。另外建议各位名人们到 FeedBurner.com 或者 FeedSky.com 上面烧制一个永久的 Feed 地址,将来切换的时候只要在烧制站点调整一下配置即可,以避免给我这等完全通过阅读器订阅的用户造成严重不便,这些用户基本都属于高端用户,而且不在少数哦!在此非常感谢!

  由于此事的缘由与我所一直敬仰的萧瀚老师有关,并且最后也以包含萧瀚老师在内的几位博客作者离开牛博结束,我对此甚为惋惜。在通观了牛博上所有相关文章及评论的来龙去脉之后,我给萧瀚老师在 Twitter 上发了一些私信,鉴于内容完全是单方面的,没有任何秘密,此事最后也已成定局,故特此公开。

  下文为根据 Twitter 上信息整理,略有修改:

  萧瀚老师,您好,

  刚看了您在牛博引发的论战。首先,我确实没想到您没有位于牛博上半身,以您的声望和名声,我原以为是老罗邀请您去的,没想到您是自己注册的。(当然老罗在此问题上没有任何责任)。以我的个人观点,在中文博客中谈法理时政,最值得关注阅读的博客里,您的博客肯定能排在前十之列。

  即便是如此,我认为老罗(甚至更多的人),不了解您还是在意料之中的。我长期看您在新浪博客追远堂的访问量,基本上每篇的访问量在数千左右。您在新浪被删的博文如此之多,这也让我有理由相信,您在新浪不是名人博客,也不属于新浪编辑主动推荐的作者之列。所以我觉得您既然是刚注册牛博,没有立刻被加入上半身,也不是太意外的事情。

  至于说牛博的上下半身做法,我觉得老罗的回复(尤其是第一段)说得有他的道理——博客作者毕竟不等同于网站的拥有者,不能决定他人的办站方式和思路。作者对形式不满,提出意见,从个人利益出发,同时也为网站利益着想,这固然是提倡的,但采纳与否毕竟还是办站人的事情,别人无法代替他们思考。

  我并不认为牛博是一个如您所提的公共空间,在这一点上,我认为老罗对其的性质更为了解,就是如他自己所说,个人所创建的杂志。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以前没有考虑过加入牛博,同时也觉得您对牛博性质的质疑可能是出于不了解的原因。

  对于牛博的存在,我只尊敬其不删贴的宗旨、以及在墙外为持异见的不同声音保留一块说话与反馈交流的园地,这在当前的恶劣环境下是难能可贵的,但除此之外牛博对我本人来说并无太多特殊意义。

  对牛博的作者,我只根据自己的喜好订阅,而且我订阅牛博作者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它不删贴,便于我向别人推荐文章,而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名气、牛气、上榜之类的因素。就我个人而言,我更看重信息和评论的可追溯性。比如我以前曾经多次转帖您在新浪被删的文章,但自从您到牛博之后,我认为就没有那个必要了,需要的时候只要发链接就可以了,这也是我认为牛博的好处之一。

  无论是老罗的建站思路,还是兰小欢从经济角度上的解释,其实对于我个人都是没意义的——尽管我很认可后者的经济角度观点,即降低用户选择成本,提高流量。虽然这些对像我这样依赖订阅的人完全不起作用,但世界不仅仅只有我这样一种人,还有更多的普通大众,他们可能就是更习惯在首页趴着,看推荐。从建网站者的角度,更应该多考虑这些用户的需求。

  因此我认为,对此网站的结构,即使从博客作者角度来看,损害了一些个人的利益,也应该抱着适当理解的态度——毕竟改善整体环境是会对所有人有利的。

  就这件事本身而言,如果您有自己建独立博客的打算,那我个人非常支持您的想法——事实上我也认为您完全有资格,并且有能力,以独立博客的形式推行您主张的观点内容。

  但是如果您并不打算这么做,我觉得牛博仍然是一个相对较好的考虑对象,并不是像您所说的“斧头帮”那样严重。至于您说的那些过激的文字,我更相信是出于您一时的气话。新浪与牛博根本没法相提并论,这我可以很负责地做出这样的结论,尽管我自己没有在牛博注册,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而且相信您在新浪呆了那么久,不应该对那些令人生厌的烦恼没有自己的判断。

  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园子生活过,喜欢同一家东门外的书店,作为一个支持您的旁观者,我认为这些意气纷争其实都是大可不必的事情。

  在有些事情的处理方面,完全可以展现出我们的气度:首先以己容人,如果别人容不下自己,那我们则选择离开,始终保持自己精神的独立。不需要恶语相加,更不应该扩大事端。

  您是我所尊敬的著名学者,而牛博是我赞赏的一处所在。我不希望看到在信息环境本已十分恶劣的现状下,还要看到信息的创造者——您,以及信息平台的发布者——牛博,在此问题上纠缠不清。当然如果您和老罗、以及观众,都喜欢这种对掐的热闹,甚至上升到相互人身攻击的地步,那我只能说那是一种悲哀,无话好说。

  粗略地写一些,先放在此,如果您不反对,我将修改后放到自己博客里。

  谢谢,致好!
  
——————

  此信白天发出后,晚上即看到了牛博网的此轮地震现象,对后续其他人的退出行为,我不了解其中是否掺杂了其他个人因素,因此不予作评。

  但是我对于老罗回复萧瀚帖子的口气,我认为很遗憾。倘若不是采用这样的口气,我想未必会引起这样的动荡——当然,这个动荡以目前牛博的名气和规模,肯定毫无疑问是能够承受的,但是否值得,有待商榷。不过这是牛博管理层自己该考虑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外人来操心了。

  在此照录一下网上对牛博招揽作者和一些网友的评价,来自“百度互动百科”(话说回来,这也是我以前未打算加入牛博的一些参考因素,因为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牛博欢迎的优秀博客的标准:
  1、首先要会自己写字,不能像李宇春。
  2 、要言之有物,不能像徐静蕾。
  3 、不能剽窃,万一不小心剽窃了,要懂得道歉,不能像郭敬明。(要是多次剽窃,道歉也不行。)
  4 、可以是有钱人,但不能像潘石屹那么讨厌。
  5 、可以幽默,但不要滑稽,可以搞笑,但不要可笑,可以假装热爱人民群众,但不要同时说什么“几十亿愚众”,简单地说,不能像孔庆东。
  6 、长得难看也没关系,做人也不必厚道,但要地道。比如说,不要在前夫正倒霉的时候落井下石,最好不要像洪晃。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文章一定要写得牛。

  大部分网友对牛博网的评价:
  1、虽然普通用户已经可以在牛博网注册,但是在主页上所列出的文章大部分是牛博网的主编所喜好的作者所写的。
  2、牛博网的大部分作者和大部分读者都相有具同的右派政治倾向。
  3、所有文章都具有相同的特点,就是对当前的中国社会和中国政府的一切都持批评态度——有时候达到了令人觉得荒诞可笑的地步。

——————

附录,本次风波中双方的主要贴文始末:

......

[阅读全文]

【转载】谭作人的“罪证”——1989:见证最后的美丽(下)

8/14/2009 06:01:00 下午 发帖者 流水弦歌

1989:见证最后的美丽

—— 一个目击者的广场日记

□ 谭作人

(下)

有一天,我也要拿起枪!

  前门大街,一支部队正在向东奔跑,这是去“堵口子”的队伍,填补学生们退出后的广场东路。而市民们追打着他们,扔着砖头瓦块,他们毫不理会,只顾跑。一些士兵身上,血迹斑斑。还有两个掉队的士兵,抬着箱子,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地,被人围打,逼上了街沿,躲进了居民院(这支部队,快到前门才发子弹,天亮才到达)。

  回望广场,火光熊熊,浓烟滚滚。你担心着纪念碑北面,那留下来的同学们的命运,却又无力帮助他们。一种失落感痛彻心肺!

  天色已经大亮,大学生的队伍正在远去。你落在后面,慢慢走着,脚步沉重,心中茫然,万念俱灰。

  在石碑胡同南口,一群人截住了你。早起的市民围住你,询问浴血的广场之夜——你双手血污,满身血迹,似乎成了血战的证明。在你平静地讲述中,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不停地抹着眼泪,然后突然说:请相信,有一天我也会拿起枪的。他掏出了自己的证件:某某某,武警中校。你哭了。十个小时以来,你第一次哭出声来。你蹲在地上,哭。一位女大学生揉捏着你的肩膀,劝你。这是中国政法大学的学生,住在附近,半夜里才被家里人从广场上强拉回去。劝不住你,大学生也哭起来。一个警官,一个大学生,还有你——已在华西医科大学工作十年的临床医生,各自捏着自己的证件,抱拥着哭成一团!

  其实你哭,不是悲痛,是感动,是人性臻于善境的满心感激。

  前门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不一会儿,有人扶着一位头上流血的蓝衫老太太奔过来。武警中校和女大学生招呼住一辆环卫工的平板三轮,帮助你把老太太扶了上去。

  坐着平板车,扶着老太太,你来到不远处的红十字医院。医院里遍地是人,诊断室、门厅里、过道上、天井里,躺满了受伤的人。当你把伤员交给大学生志愿者,离开医院时,又有几拨伤员送来。前门方向,枪声不断。你明白了:暴力,并没有结束,而是正在开始。

北大的精神气质

  按照事前约定,打散以后,到北大某楼某室会合。你拖着双腿,向北大方向走去。手里高举着,你在急救中心门厅里匆匆写就的标语:今晨7点,军队还在前门屠杀市民!!!严惩杀人凶手李鹏!讨还血债!一些路人,讶异地看着,有人在拍摄你。

  此刻的你,早已没有了思想。在精神上,你已经成为一个标准的暴民。你心里反复叨念着,是金斯堡的名句:我披头红发升起,我吃人如呼吸空气。双手举着牌,一路来到宣武门。几个上班的工人拦下你,问清去哪里后,争着用自行车驮你,把你送到了学院路。北钢学院,哀乐声声,门前摆着花圈和罹难学生的照片。走不多远,一位大学生过来问:广场下来的吧,先去休息休息。一路把你领到了林业大学。宿舍里,同学们拿来了牛奶和面包,可你喉咙冒火,难以下咽。你再次讲述起“清场”经过,十多位同学和老师陪着你,抹着泪。

  后来,北京林业大学这位赵同学借来自行车,把你驮到北大某楼某室,找到了全国维宪联席会议的同志。用了一个多小时,你向他(她)们完整叙述了广场的一夜,并且说出了你的初步估计:这一夜双方的死伤,至少1000人。素不相识的北大同学,外地同学,还有一位女老师,端来开水拿来饭菜,招待你并为你放哨,让你休息。

  终于,你来到了仰慕已久的“革命圣地”——北大三角地。你感到欣慰的是,三角地对暴行作出的反应,一夜之间,这里贴满了公开声明:退党,退团,女的剃光头,男的留胡须……虽然第一次见面,虽然第一次来这里,你却感到,北京大学,象家一样,亲切、熟悉。也许,你们有着同一样的爱;也许,你们追求的,是同一样精神气质?

  风声越来越紧。有人说,军队要来清校,所以不准收留外地人。深夜,你被转移到北大招待所,那里是外地同学的大本营,因为害怕被抓而来不及说出真相,所以你当着一大群人,对着两个录音机,又一次陈述了你所看见的事实,并坦言,对这一切言论,承担责任。来京半月余,你以真姓名真证件真面孔,真实的想法和目的,真实地生活在这座城市,感受着这座城市。你的手,没有沾血,也不是黑的,一直都不是。

  那一夜,老天爷忍了很久,压着呜咽,然后淅淅沥沥,开始小声哭泣。雨水,悄悄冲洗着街头的血迹和城市的伤痕。远处传来阵阵枪声。

走,咱们别理他们!

  6月5日,雨过天晴。一觉醒来,人们的惊慌还没有消退。传闻,北大今天要军管。你不愿束手就擒,所以一大早就匆匆离开了。

  一夜休整之后,体力基本恢复,沿着海淀路向北而行,不知不觉已到甘家口。日上三竿,又饿又渴,买了几只蕃茄,坐在路边,吃。四个人围住了你,干嘛呢?吃饭。哪儿来的。成都。干嘛来了。旅游。“站起来!”一声大喝!你慢慢站起来,干嘛?问你呢?说着就动上了手,要搜身。你拼命抗拒,双手已被扭到背后。干嘛干嘛!跑过来几个行人,和这几个人推搡起来。一个国字脸的大汉围护着你突出重围。走,咱们别理他们。“咱们”拉着你快步离开“他们”,其它行人奋力拦住了那几个便衣。

  你得把衣服换了,他说。低头一看,可不,满身血迹,凶手似的,走不多远就会被抓。这位工人大哥把你带到甘家口百货商店,给你买了一件肉色的衬衣,16元。正掏钱,被你止住了。我还没谢你呢,咋能让你买。你说。后来的经历,证明这位工人大哥至少救了你两次命。上午在甘家口,把你从便衣手里救出来。下午在西单路口,如果你穿着那身血衣,定会被当场打死。

  可惜,你没有记下这位救命恩人的名字。但你知道,北京工人和北京市民,是世界最好的人。89年的北京,透着圣洁,闪着人性的光辉和美丽。谢谢北京!

  后来的一整天里,你巡视着曾经的战场,用目光抚摸着北京的伤痕,直到你被打负伤,送进医院为止。

  在军博,你跳上6月4日下午毁损的装甲车队,焚烧的浓烟还没散去,而70余辆装甲车突然被毁损的原因,至今未明。

  在木樨地,一个小小的地铁窗,密布着二十多处弹孔,靠在旁边的一辆自行车的钢管上,洞穿两处。在燕京饭店,五楼至六楼之间的墙上,六十多处弹孔历历在目。看来,以地下到天上,无处不遭射击。复外大街一路走来,所有用作路障的公共汽车都弹痕累累,且遭焚毁。正面受到攻击可以理解,然而街道两侧建筑物,都遭受过弹雨的洗礼,子弹飞进居民家里,令人费解。

  “人民军队人民喂,人民军队为人民;人民叫它它不应,党叫咬谁就咬谁。”当时的广场民谣,真切地反映了没有实现军队国家化,军队的职能,己经被严重扭曲。军队,成了少数人的工具和武器。

  这是一座受到了侵犯的城市。这座城市的忠诚儿女们,奋起反抗了侵犯,拒绝了屈辱,保卫了一座城市的尊严,但也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他们因为抗暴,因为保卫被侵犯的城市和受到威胁的大学生而选择了牺牲,却顶着“暴徒”的恶名。这座城市,不应该忘记他们。

  “战况”的惨烈在复兴医院得到了你亲眼的证实。这是距木樨地最近的一家街道小医院,没有胸科和脑科,只有普通外科。一位护士说,当晚,至少有一百多个颅脑外伤和胸腹贯通伤伤员。在此作了简单的包扎或止血处理后,被立即转送出去。即使这样,这里当晚就停放了四十多具尸体,绝大多数送来时,已经断气。有些家属害怕受到清查,连夜就把尸体领走了。现在临时改作太平间的大教室里,并排躺着的尸体,是三十八具。这仅仅是在一个路口一夜之间发生的情况。北京,究竟有多少个这样的路口呢?

人啊“人”

  从军博到木樨地,绕过复兴桥,沿着复外、复内大街。你踏着遍地瓦砾,向广场接近。这是3日夜间那支部队的进军路线。你步行,在空无一人的死寂的大街上,像穿过大战之后的废墟。

  西长安街像战场,每一个路口,都堆积着焚毁的车辆。地上砖头瓦块铺了密密的一层。这时你才明白,真正的“战场”,不在广场,而是在整个北京。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市民还是士兵,都在街头付出了重大的牺牲。

  下午5点,在六部口,首都电影院前面,你见到一辆烧毁的大轿车横在路上,还冒着烟。你转到轿车的东面,看到了一个悲惨万分的场景:一具焦碳似的尸体,伸开两腿坐在地上,靠着轿车的车轮,远看,像一个人在休息。然而,这个曾经的人,昨天的士兵,已经难以辨认。“他”的皮肤像大火烧过的树皮,低垂的光头上盖着军帽,胸前堆着,自己体内流出来的肠子……,你受到震憾,立在那里,足足站了十多分钟。这个造型如此熟悉,使你想到了成都画家苟乐嘉的一幅名画《人》。

  《人》的创作年代是文革后期,反映的是文革中,造反派头头宋立本被对立派的中学女红卫兵抓住后,练刺刀,挖膝盖,点天灯的惨景。被虐尸后的“宋立本”,靠坐在那里,尸体摆成一个“人”字型,无声地控诉着另一种“人”。

  眼前这位士兵——后来知道是“共和国十烈士”之一的刘国庚,在文革整整20年后,坐在西长安街上,用自己凝固的躯体,又一次发出了声音:为什么啊,人?

  为什么,人们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仇恨,对立?为什么一夜之间,军队和市民,学生与士兵突然成了死敌?为什么,善良的人们都成了暴徒,而把人变成暴徒的那些人,却从不承担任何责任?为什么啊?!

  强者的残暴只能换来残暴,而弱者的残暴,往往触目惊心。

  强烈的阳光下,长安街上空无一人,你和他在对视,倾听。你噙着眼泪,向“人”鞠了一躬,心里百感交集!

  两天前,就在这里,在六部口,你和大学生们站在一起抗击着暴力。6月3日凌晨,一辆载着武器的大轿车在六部口被截停。为了防止武器丢失,大学生们上了车,坚守了二十多个小时,直到一车军火被安全转移。面对汹涌而至的人浪,大学生们手挽手围在大轿车前,你也挽起了大学生的胳膊,守护着大轿车,守护着八九民运的底线:非暴力。事后查明,大轿车上,装载着机枪×挺,手枪××支,冲锋枪×××支,子弹×万发,电台×部……这些军火如果流入市民手中,不可能帮他们“打赢战争”,却很可能造成市民和士兵的更大牺牲。

  暴力的逻辑是武器的批判,而不是批判的武器。当有人为了私利而轻率地释放着国家暴力,又怎能指望,它会与被激发起来的社会暴力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勿庸讳言,社会暴力是一种无序的社会破坏力,是有序的国家暴力压制的对象和存在的依据。然而,当国家暴力脱离了正义的目的,背离了国家利益,抛弃了法治的轨道,而沦为少数人的政治工具,它就成了比社会暴力更加可怕,更加危险万分的破坏机器——因为国家暴力破坏的,往往是国家民族的发展历史,以及文明社会的核心价值。

  曾经,鲁迅先生不愿意忘却的纪念,是段麒瑞政府制造的三·一八惨案。在那47名殉难者当中,有先生敬重的青年学生。据说,当时并不在北京的段麒瑞知道自己的手下开枪打杀了大学生和市民,竟在地上长跪不起,磕头谢罪。段后来很快退出政坛,在天津当了寓公,并从此终生吃素,不沾晕腥。

  知道羞耻,知道忏悔,段麒瑞在怜悯别人的同时,救赎着自已。

感谢北京

  枪声再次响起。从复兴门换防回来的装甲车队,远远地已经发现了你。你缓步跨过大街,在西单路口一棵大树前面坐下,等它。当兵的没有放过你。五、六个士兵围上来,刚问两句,就枪托横劈,把你打倒在地。捣蒜式的打击落在背上,开始并不感到疼痛,甚至还有些舒服,不多久,你就喘不上气,意识也有些迷糊了。迷糊中一闪念,幸亏,换下了那件血衣……

  后来在北医大人民医院,处方笺上写的是:肩、背,右下8、9肋软组织挫伤。脾破裂?气胸?处方是留观一夜,红药一瓶。医生好心劝你,能走尽量走,因为,部队每天来医院,抓走伤员,提走病历。搞过十年外科临床,你清楚外伤和内伤的关系,不想冒失,所以仍在医院躺了一夜,第二天才悄悄离去。

  难忘的是,当你倒在地上,承受连续不断的打击之时,西单路口探出几颗头来,对着士兵的枪口,向你招手,要你爬过去。这时你开始感到剧痛传来,已经动不了了。士兵们刚一转身,两位市民就沿着墙根爬过来,从地上架起你一路飞跑,一辆板车早等在那里,他们七手八脚把你甩上去,大喊着“闪开,闪开”,把你送到了人民医院急诊室。

  你没有来得及道谢,甚至,连救你的人们的长相,也没有看清。

  这就是89年的北京,人类的丑恶和人性的美丽交织在一起,都充分表现出来,释放到了极致。15天来,你看到了太多的混乱场面,而永远感动你的,是街头救助。那奔跑着,挽扶着,呼喊着,围护着的救死扶伤的场面,成为北京街头最为壮丽的人性景观,长留在每一个目击者的心里。那些日子里,你救人,人救你,人们互助互救,活得真实,一种崇高净化着人,提升着人,使人们在街头成为兄弟。

  十八年来,你无数次冲动着写作的念头,无数次提起笔来,却写不下字。因为长期以来,你只是一个用脚来写作的行动者,而不是一个写作者和讲述者。你对写作,没有自信。

  但是这次,你要写要说了。这要感谢一位叫马力的香港先生,因为2007年5月15日,他用一些不负责任的言论,侮辱了你的智力,践踏了你的记忆。他让你想到了恶,而不是美。你要告诉他,你想记住的,只是美。1989年,中国人民以前所未有的美丽,谱写了中国当代史的华美章节。它留给世界的,是大爱的人性光辉和大美的真理价值。

  因此你说了。你说了,不为拯救灵魂,只为感谢北京!

  6月10日,在回家的列车上,你拿出了笔记本。上面记着,5月21日,来到北京的第一天,你在纪念碑上抄下的一首小诗《对话》。八九民运,从对话的初衷走向对抗的结局,固然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可以反思。然而《对话》的精神,却永远是那么美丽!

  所以在西去的列车上,你给大家读了这首小诗,表达了对一个时代的最后美丽的深深感激。

  对 话

  孩子:妈妈,这些小阿姨,小叔叔为什么不吃饭

  妈妈:他们想要得到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自由。

  谁送给他们这件美丽的礼物

  自己。

  妈妈,广场上为什么那么多,那么多人

  这是一个节日。

  什么节日

  亮灯的节日。

  灯在哪儿

  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妈妈妈妈,救护车里是谁

  英雄。

  英雄为什么要躺下呢

  好让后排的孩子看见。

  看见什么

  七种颜色的花。


2007年5月22日 成都

作者联系: 谭作人 (028)85415735 133080308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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